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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杯酒 Black Witch/黑魔女 軌跡

第五杯酒 Black Witch/黑魔女

軌跡

「可憐?」桑蕎重複著這個名字,想著第二個女主角應該就要登場。
「怎麼?」萊拉卻還是一臉懵懂的樣子。
「大沼薰作為月島英明的工作夥伴,怎麼會對他的家事這麼清楚?」
季晴川遞過一份文件,「宋懋平上周五辭去了柯林基金會主席一職,銀行賬戶分毫未動,出入境全無記錄,人卻已經聯繫不上了。」
桑蕎忽然一愣,像是完全沒想過他居然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這家店主營花卉入饌的中餐以及各種花草茶,店主人是一對中國母女,母親唐華珊,六年前與丈夫離異,獨自撫養如今已經13歲的女兒唐夏,而這家店的名字珊妮&薩默,便是由母女二人的英文名組合而成。
「呵呵,看來進展很順利嘛,」萊拉也跟著笑,「上個月我來,這孩子還是一臉非常苦惱的樣子呢。」
「說想你應該很有說服力吧,」對方仍舊笑著,浯氣向來分辨不出真假,「中午一起吃個工作餐怎麼樣,我想,那束玫瑰你一定喜歡。」
正在看著,已有其他的客人推門而人。聽到聲音,那女孩就抬起頭來,卻立刻綻放出一個極度燦爛的笑容,似乎她一直等待的就是這位懷抱橄欖球、全身都髒兮兮的金髮小男孩。男孩笑著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順勢坐到吧台旁的高腳椅上,而女孩也沒問什麼,利落地從吧台下方拿出一個鐵盒,從裏面夾出一些像是茶葉的東西,泡好了端給男孩,然後兩人就在一邊小聲說笑了起來。
三天後,大沼薰郵寄了一份電子文件到事務所,由萊拉簽收之後交到桑蕎的手上。桑蕎明知古怪,卻仍舊打開了這份帶有多重加密與訪問記錄功能的文件,果然不出所料,正是「藍色天國」的全部絕密數據。桑蕎倒抽九_九_藏_書一口冷氣,撥通大沼薰的電話,告知對方這種程度的文件在現階段是完全不需要提供全本的。
桑蕎點頭,於是下午見過最後一個訪客之後,兩人驅車前往田中玟瑰工廠附近的一家口碑不錯的家庭餐館吃晚餐。
正要坐下的萊拉動作忽然有些僵硬,然後又像是掩飾些什麼一般笑起來,「還不錯啊。」

臨窗的位子,陽光刺眼。
也許,他遠比自己以為的更加了解她,尊重她。
叫人琢磨不透的人啊。她嘆了口氣,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一片金紅之上。
「委託人面對律師的時候,即便是殺人這種程度的事情,不是也要毫無保留地據實相告么?我信任你,因為現在只有你可以維護我的利益。而且我相信,這份文件一定能夠對你大有幫助。」大沼薰仍舊笑著,然後禮貌地掛斷了電話。
桑蕎沉思片刻,然後喚了萊拉進來。
在女明星朱麗亞·斯坦利自導自演的那一場戲中扮演重要角色的藍色玫瑰,正是藍色天國。
「很詭異啊,」桑蕎托住下巴,「之前她就一點也沒發現丈夫的反常行為么?」
「好啊,」桑蕎在甜點那一頁瀏覽片刻,指著其中一幅彩頁道,「這個海棠花生酥看起來不錯的樣子。」
桑蕎心道果然如此,然後轉回頭去,留意起四周的狀況。
「作為她的監護人,華珊已經很難得了,」萊拉嘆了口氣,「離婚的時候,薩默只有七歲,正是有了點想法又說不清楚的年紀。聽說那個時候,月島君與後來的妻子可憐已經同居三年多了。」
「我是在警告你,」他的眼角卻忽然閃過一抹極其殘酷的微光,「我知道你不會輕易罷手,所以只好讓你明白,這是隨時都有可能九*九*藏*書『去向不明』的調查。如果從某一天開始,你再也不會見到我,會不會覺得難過?」
「我對花生過敏,不能吃這個,」萊拉嘟起嘴,在桑蕎詫異的眼光中吩咐老闆娘道,「給我們薰衣草果凍吧。」
「感覺好像有什麼不太對的地方。」桑蕎沉思起來。
「聽說是因為日語不太好,辭掉了原本國家的工作之後隨月島君前往日本,就沒有再工作了。」
「哦,是這樣的,華珊和薰其實是大學時代的同窗好友,之所以薰也沒有能夠及時發現月島的婚外戀,就是因為她還常常驅車送月島回家,卻沒想到,月島膽子那麼大,竟然堂而皇之地將情人安置在了自家的隔壁。華珊離異之後,想著自己原來錯怪了薰,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講給了她聽。而這些內容,有一些是薰告訴托馬斯,也有一些是我們一起來這裏吃飯閑聊時,華珊親口說的。」萊拉這樣回答,又補充道,「薰至今也還是很照顧華珊母女的。」
桑蕎點點頭,他們從來沒有如此沉默地吃過一餐飯,但在那一刻,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季晴川的溫柔,尖銳得甚至有些笨拙,但即使這樣冷漠地說出這樣的話,他也還是將那束名為「朱麗亞」的玫瑰送給了自己不是么?
「這麼精確?」桑蕎不禁側目。
「這麼小的孩子,身邊的人卻都在為利益爭奪,真是可惜。」
「怪不得這故事,這麼偏向原配一方。」桑蕎點點頭,腦海中漸漸浮現出大沼薰的臉。看上去對自己老拍檔的家人相當照顧的她,和親口說出她們沒資格與自己共享藍色天國的她,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真是個傻姑娘……」桑蕎笑著擺出嫌棄的樣子,而萊拉卻壓低聲音,指了指老闆娘的背影以九_九_藏_書及正趴在吧台上畫畫並不時望向門口像是在等人的小女孩。
「你不會,但我會。」他若無其事地自說白話,然後像是完全沒有等她回答的意思,開始低頭喝湯,「快吃吧,我一點鐘還要見證人。」
「為什麼?幹嗎要做這麼無聊的事?」桑蕎摸不著頭腦。
「這就是兩年前去世的月島英明的第一任妻子唐華珊,與他們的女兒薩默。」
這家店非常小,只有四張台,招待和廚師加起來也不過是唐華珊一個人而已,所以客人想要來這裏吃飯的話一定要預約。女兒不上學的時候就幫忙照看店裡的生意,雖然年紀不大,但已有了看上去相當可靠的樣子。

「如果不把她和什麼案子聯繫在一起的話,專業一點,應該是去向不明。」他只是牽動嘴角,淡淡一笑,「你的琳恩似乎是被捲入了什麼不得了的大陰謀吧?」

「面都見不到,怎麼懷疑啊?」萊拉搖搖頭,「但是當時她有懷疑過出軌的對象可能是丈夫的科研夥伴大沼薰小姐,沒想到,離婚之後與丈夫火速結婚的女人竟然是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可憐。」
桑蕎點了點頭,對她微妙的反常視而不見,「那麼,他有沒有聽說過關於月島英明兩任妻子的事?」
「你是在幫我?」她抬頭,迎上他一如往常的表情。
「托馬斯和大沼薰,私人關係如何?」
甫一落座,萊拉就熟練點出了店裡的幾樣招牌菜,然後將菜譜遞給桑蕎,「這裏的金盞花烤雞你一定要試試,保證終身難忘,等上菜的工夫,我們可以吃塊蛋糕喝杯茶。」
人心,到底可以有多深呢?
而大沼薰卻笑了,「以桑小姐的職業操守,我可以相信的對吧?而且這份文件設置了全球最高安https://read.99csw.com全級別的保護,只可以由插入的第一台電腦識別,如果感知到非法入侵,0.07秒就會自動銷毀,所以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那麼,他們又是怎麼認識的?」
「她不是十點整走進你的辦公室么?那麼,分秒不差準時離開應該不是什麼難猜的事吧,這點初級的判斷只要問一下萊拉就可以確定了。」他還是那樣爽朗地笑著,桑蕎甚至可以想象他一邊夾著電話一邊瀏覽文件的樣子。
「……你是說,她失蹤了?」桑蕎略有遲疑,卻仍舊將文件接了過來。
「這麼急找我,季大律師有何指教?」桑蕎已經對他的自信見怪不怪,事實上,與季晴川過招,十有八九不是陣亡就是慘敗。
「您太信任我了。」越是繁複的安全防護,就越是證明文件如果外泄,那麼經手人就只能是桑蕎自己。
「據說是某一年月島君的科研團隊一起到尼泊爾參加學術會議,之後在主辦方安排的登山活動中邂逅的。」
送走大沼薰之後,季晴川的電話幾乎是同時在2線響起,有時候桑蕎會懷疑他的腦細胞究竟是什麼構造,竟然連素未謀面的人的行為都可以拿捏得分毫不差。
「為男朋友專程準備的愛心茶嗎?」桑蕎忍不住笑了。
蔬菜湯很燙,低頭的時候,眼眶像是起了霧。
「嗯……」萊拉沉思片刻,然後看了看手錶,「晚上有安排嗎?帶你去個地方。」
「我第一次見到托馬斯的時候,是六歲,那時他剛剛搬來我家隔壁,」萊拉顧不上桑蕎的反應,自顧自地沉浸到美好回憶當中,「有一天,他跑來請我吃花生,我太緊張了,結果被噎到,眼看就要喘不過氣,是他背著我沖向了附近的診所。後來我養病的時候,他每天都在我的窗外放一束小花九_九_藏_書表示歉意,從那天起他一直以為我不能吃花生,我也樂得讓他誤會,我喜歡看他每次帶我吃飯的時候都鄭重吩咐不要花生的表情,我喜歡他緊張我的樣子。」
「可憐也不是她的本名,而是月島君在婚後為她取的日本名。這個女人婚後深居簡出,也沒有參加過同事間的家庭聚會,有人問起的時候,月島君都是隨口敷衍,大家以為他心虛,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唯一有用的信息就只有她是法國人這一點而已。」
「……好,我剛回來,很有空。」桑蕎簡單回應,比起逞一時口舌之快,倒不如坦率點還更省力些。而且說到底,季晴川除了刀子嘴刀子心叫人招架不能之外,卻是真真正正把桑蕎一手推到了王牌律師的位置。他的頭腦就像某種光速進化的人工智慧,快速,準確,毫無遺漏,然而在某些微妙的時刻,他卻始終放任著桑蕎的戒備與不坦誠。
「嗯,要不是華珊無意中看到了丈夫的賬單,發現每月都有一筆很大的固定支出,調查了一下才發現竟然是一套高檔公寓的租金,她可能最終都不會發現這件事。作為一個全職主婦,丈夫從三年前起就總說工作很忙常常要住在研究所,華珊一點都沒有懷疑過。可惜那時她沒有什麼可以商量的人,只想著夫妻之間應該還可以平心靜氣地聊一聊,結果攤牌的當晚,月島就提出了離婚。」
所以他告訴了她,這一切都不是偶然,如果接下這樁案子,就勢必要做好準備去面對無法預知的危險。但如果無論如何都想要調查的話,就從田中的大沼薰開始吧。
「沒有工作?」
老闆娘笑著點頭應了,說句「多謝總來關照生意」,才抱著菜譜離開,直到走遠了,萊拉才壓低了聲音笑道,「我假裝自己花生過敏二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