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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杯酒 Black Witch/黑魔女 背叛

第五杯酒 Black Witch/黑魔女

背叛

然後,桑蕎就保持著這樣的動作,在她的耳畔輕輕開口:「不要把文件交給托馬斯,那些數據都是我胡亂修改過的。」
做完這些之後,她輕微地皺了皺眉,撥通內線呼叫萊拉:「糟糕,我把咖啡弄灑了,快來幫我處理一下。」

是誰在外面?這個時間,想要做什麼?
「親愛的,你一定能夠成為最美的新娘。」桑蕎貼上萊拉的臉頰。
電梯在季晴川回到辦公室的中途停下,萊拉則抱著一疊文件走了進來。
這天是桑蕎陪萊拉最後一次試禮服的日子,臨出發前的十分鐘,她請萊拉幫自己煮了一杯咖啡,然後將大沼薰郵寄過來的文件列印了半份。沉甸甸帶有溫度的一疊A4紙就在自己的手裡,桑蕎打定主意,打開手袋拿出粉餅,她的皮膚本來就很白,所以用的顏色也幾乎只是增加質感的透明色。之後她在文件中隨機抽了幾頁出來,在它們的背面均勻塗滿粉底,然後又重新插回去,緊接著執起咖啡杯,整杯潑了上去,眼看咖啡色的液體沿著紙張的紋路,緩慢地浸沒了整疊文件。
總之,對於結果而言,都沒有什麼不同了。
只要避得開第一擊,一切都還有轉還的餘地,桑蕎再次檢查一切細節,然後開始深呼吸,沒問題,沒問題的,桑蕎,你一定逃得掉。
「是嗎?如果我們的相處能有你們一半順利就好了,」季晴川聽了這話卻搖搖頭,用玩笑般的語氣自嘲道,「戒指準備好卻送不出去,我可是個可憐的男人啊。」
「好,婚禮前夕,請多保重身體。」季晴川點頭致意,電https://read.99csw•com梯門便再度合上,而那一刻,萊拉愁眉緊鎖的表情卻依舊沒能逃過他的眼睛--是在擔憂嗎?或者彷徨?

桑蕎不知自己發了多久的呆,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整個身子都已經發麻,泡在徹底冷透的洗澡水中,動一下就針刺般地疼。她拿過手機,原來已經四個小時過去了,在這四個小時里,她回顧了許多事情,她與萊拉如何相識,如何成為好友,如何作為事務所的搭檔一起攜手並進,如何走過那麼多榮耀與光輝的歲月,好像已是很多年的記憶,可是從迷濛到清醒,原來也不過是幾個小時的恍惚。
一步也不敢停下地一口氣衝上20樓,桑蕎用力敲打著20樓住戶的房門,這個時候她才開始感覺到雙腿發軟,不由自主地癱倒在地上,然後蜷成一團,雙臂抱住赤|裸的身體,眼淚也掉了下來。
她背叛了她,到底。
《蝴蝶夫人》的高潮詠嘆調還在繼續,桑蕎緩緩將已經披在身上的浴袍又脫了下來,然後將長發用浴帽包緊。她打開洗手台下方的抽屜,取出一瓶高純度的苦橙花精油,一寸一寸塗滿了全身,這樣她的身體就會像水中穿梭的活魚一樣光滑,越是用力抓緊就越是容易逃脫。還有這道需要向外打開的浴室大門,在開門的一瞬間對方只能處於兩個位置,距離自己有一定距離的左前方,或者這道門的正後方,如果來人打算置她于死地,是不可能選擇後者的,那麼自己唯一的機會,就是開門之後先向右躲,然後直接沖向大門read.99csw.com。雖然大門一定會被對方從室內反鎖,不過不要緊,開門的備用鑰匙是密碼卡,就掛在手機上,那麼決定成敗的唯一要素,就只剩下速度。
桑蕎的心,忽然沉了下去,找到了,在接近手包底端極不起眼的位置,有一抹細細的白色痕迹,那是接近於透明的裸色粉末。原來,萊拉真的碰過,那些文件,她到底是一頁一頁地翻看了,才會在手指上留下那些顏色,繼而在伸手去拿包里的東西時不留心蹭到襯裡。桑蕎扭過頭去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忽然覺得自心底湧上一股深深的疲憊。
然而這卻讓萊拉的臉色一度變得很難看,「季律師過譽了,我倒是羡慕夏琳,自己能幹已經很了不起,還有季律師這麼疼愛她。」
她的手落在浴室大門上,停頓片刻,然後用盡全力推開,飛也似的沖了出去。黑暗中的陰影似乎愣了一下,刀光在能夠清晰聽到呼嘯聲的近處一下子偏出身側,當對方再度試圖扳住她的肩膀時,桑蕎奮力一掙,幾乎只是瞬間的光景,雪白的身影已如兔子一般逃出了房間直奔樓梯間而去。
桑蕎看在眼裡,仍然什麼都沒有說。
「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一樣的,夏琳雖然看上去聰明,本質卻是意外的遲鈍,和你剛好相反。她朋友不多,可以借鑒的經驗就更少,所以有空你要多跟她聊聊。」季晴川一副擔心女兒的父親般的表情,「如果她不是這麼了不起的女強人就好了,有時候,她的堅持實在是一種叫人頭痛的固執……」
打過方向盤的萊拉點頭應道:「你到我包里拿好九-九-藏-書了,我現在開車不方便。」
一股比此刻水溫寒冷數十倍的恐懼感,瞬間席捲了她的全身。
桑蕎坐在後座抱怨:「昨晚工作到太晚,眼睛好乾,你有沒有帶眼藥水?」
桑蕎愣住了,而季晴川已然擋在了她的身前,「那麼從現在起,我是桑小姐的辯護律師了,照規矩辦事,我有權得知相關的一切信息。」
打開門的男人看到眼前這幅光景,瞳孔幾乎在瞬間放大,然後他飛快扯過玄關處的外套將她裹起來,角柜上的花瓶嘩啦一聲碎了滿地也無人理會,他只是緊緊抱著她,眉毛都扭在了一起,許久才問:「出了什麼事?」
她苦笑起來,準備伸手去拿毛巾,然而就在那一刻,頭頂的十幾盞射燈忽然一起熄滅,原木安靜的深夜瞬間陷入了夢一般的死寂。桑蕎的眼神還沒能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就聽到類似門鎖旋轉的聲響,咔嚓一聲,如此細微卻又如此清晰地傳入耳膜。然後是腳步聲,非常穩健的節奏,如同一盞追光打出,舞台上的主人公優雅登場,再然後,大廳的唱片機被扭開,聲音由小及大,宛轉悠揚的歌劇《蝴蝶夫人》已經柔柔地充斥了整個房間。
說完這些,她直起身來,微笑與萊拉道了晚安,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向公寓大門。
「隨您喜歡。」警察態度客氣,卻伸手在空中虛虛地一晃,做了個「帶走」的手勢。
萊拉·奧爾森,她唯一一個可以信任的女性朋友。
此刻,她的肩膀被抓的地方已經浮出一大片紅印,除此之外,倒沒有其他外傷。而樓下的警察仔細勘查回來之後,卻帶來了完九九藏書全意外的消息。
「呵呵,怎麼會?」萊拉怔了怔,然後低頭笑起來,「一定是您還不夠誠心。」
她下意識地去握緊手機,沒有信號,對方應該帶了干擾器在身上,然後她又試圖撥通牆上的分機電話,只有忙音,客廳里的主機聽筒不出所料地被取了下來,放在桌面上。桑蕎的公寓在19層,從窗戶逃脫無疑是死路一條,那麼唯一的機會,只有大門。只要能從這裏跑出去,跑到樓梯間被監控錄像覆蓋的地方,她就安全了。
萊拉倒是一愣,季晴川極少會在寒喧的時候過問別人的私生活,於是不禁有些惶恐起來,「托季律師的福,還算順利。」
可是外面的人就像連這一點也想好了一樣,桑蕎透過門縫感覺到一些搖曳的微弱光線,那是蠟燭的火光,當置身於完全黑暗的她打開浴室門試圖逃跑的那一瞬,一定會被這些燭光晃亂視線,從而影響逃跑的速度以及對方向的判斷。
萊拉風風火火地跑進來,然後將所有被污染的文件都抱了出去。
原則上,它們都將進入事務所的碎紙機,可沒有人知道,此刻桑蕎多麼希望這一次也一定不會不同。
「桑小姐,我們在您的家裡並沒有發現任何人,可是新鮮的屍體倒有一具,所以,恐怕您不得不和我們回去一趟,協助調查了。」
「謝謝你,我最好的朋友。」萊拉幸福地閉上眼睛。
「聽夏琳說你從小的夢想就是做全職太太,想必托馬斯的吸金能力一定不錯,近年經濟形勢不如從前,找到一個這樣的男人實在難得,真的要恭喜你。」男人還是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笑容。托馬九-九-藏-書斯,正是萊拉的未婚夫的名字。不過數面之緣而已,恐怕別人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他卻偏還記得清楚。
「呵呵,被夏琳聽到的話,您的戒指怕是要忍耐更久了。」萊拉笑著,而電梯已經停在了她的目的地,「那,我們就下次見。」

想著這明明不是桑蕎辦公室的那一層,男人便不動聲色地笑了,「聽說你要辭職了,婚禮籌備得怎麼樣?」
而留在原地的萊拉,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像一個巨大的陰影,正在昏黃的路燈下瑟瑟發抖。
不過片刻,大批警察前來封鎖了整棟大樓,兩名女警在季晴川的家裡為桑蕎驗傷,而另外一批則前往她的寓所取證。
「咦,季律師,好巧哦!」萊拉主動打起招呼,而季晴川原本略微放鬆的精神便再度集中,在電梯門合上的瞬間,似乎望見了正走向緊急通道的男性背影。
於是桑蕎打開了放在旁邊位置上的黑色皮包,仔細翻看襯裡的顏色,萊拉剛剛就在這隻包里取出了鑰匙和眼鏡,那麼會不會有那麼一處……
十分鐘之後,她們一起坐上萊拉的車。
她的身體抖得厲害,卻仍舊勉強自己故作鎮定地回答:「我家裡,有一個人,拿著刀,要殺我……」
萊拉的反常行為在之後的幾天日益明顯,包括每天加班到很晚第二天又第一個出現,過於頻繁地打翻水瓶,總是忘記清理碎紙機中的文件,以及經常性地發獃和被驚嚇。
男人聞言,毫不猶豫將她抱進房間,然後拿起了電話:「我是季晴川律師,我要報警,地址是……」
當萊拉將桑蕎送到家門口的時候,她們一如往常般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