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非常簡單的話，瞬間刺痛了桑蕎的心，而歐陽緋已經做出了最後的判斷：「眼下形勢很糟糕，我想你需要有人保護。」

「沒有，只是覺得這樣兩個人一起吃飯，很不可思議而已。」聽她這樣說，他的嘴角就揚了起來，伸出一隻手去牽她的手，桑蕎便也笑著去回應，兩人的手在桌子的中心處握在一起，彼此凝望。

驗屍處，季晴川正在裏面和法醫官溝通，有目擊者和監控攝像，愛麗絲的右太陽穴上也有近距離開槍時留下的燒灼痕迹，是自殺不會錯。

「我以為你已經去了華盛頓。」她抱住了他的腰，將頭埋進他的胸口。

「愛麗絲死了，她殺了她自己……」

他緩慢地回頭，按照對方的要求照做。看制服，應該是協同辦案的巡警。

說完這句話，他快走幾步將對講機扔進最近的垃圾桶，然後將大衣反穿露出經典格紋的一面，迅速向六點方向離開。

那一刻，所有解釋都失去意義，他的聲音幾乎有些顫抖：「如果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琳恩，你會懷疑他嗎？」

「是什麼？」她略覺疑惑，伸手準備接過那封文件。

豎起的領子擋住了半邊臉，他自信對方無法看到自己的樣子，巡警走過來的時候，秦枳裝作無意側身，避開了他的槍口，然後利落地用手刀劈在對方的後頸，那人只輕輕哼了一聲，便悄無聲息地癱倒在了地上。然後，他看了看自己前方不遠處那個直通南北的繁華路口，拿起對講機，盡量壓低了聲九-九-藏-書音：「發現可疑目標，六點方向。」

身邊陸續有制服刑警出現在他的周圍，幾乎是與此同時，他聽到最近那人的對講機里傳來驚呼的聲音：「發現警員1419在街邊暈倒，疑被嫌犯擊暈，對講機失蹤，所有人向十二點方向追擊。」

隔著長長的桌子，頭頂一盞溫暖的燈光，桑蕎托著下巴認真看著對面的他吃飯的樣子。

她懵然抬頭，卻看到歐陽緋一如往常地對她微笑，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安下心來。

「我知道，我們一直在找她，她失蹤了很久。」

「我不知道。」她斬釘截鐵地回答，卻避開了歐陽緋的眼睛。

「出什麼事了？」他的聲音透著些許疑惑，這讓桑蕎在一瞬間覺得有些不安，她只能盡量裝作明快的樣子，偏過頭去，淡淡一笑。

桑蕎坐在外走廊上等待，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直到一個人在自己面前俯下身來，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這個人在2007年橫空出世，屢屢犯案卻從未失手，目標全部都是政商兩界的大人物。」他安靜地闡述，不摻雜任何個人情感，然後，他頓了片刻，望向桑蕎的眼睛，「你不驚訝，你知道？」

秦枳的雙手，忽然重重地砸上了桌子，桑蕎吃了一驚，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卻看到他緩慢地抬起頭來，眼中有無法抑制的受傷表情：「你為什麼不信我？」

門沒有鎖，一股糟糕的預感蔓延九九藏書開來，他推開門走了進去，毫無意外地看到了體態粗壯的男人倒在客廳的羊毛地毯上，致命傷就在胸口左上接近心髒的位置，仍舊汩汩地流出血來，很明顯距離被殺不會超過一刻鐘。秦枳走到打開的窗前，天台也好，外樓梯也好，只要身手不是太差，沿著這個方向逃走應該都是不錯的選擇。之後，他在洗手間找到醫藥箱，戴上手套取出鑷子，再次回到客廳里，俯下身去將這位醬油屍體胸口的子彈取了出來，那一刻他的視線忽然凝固，因為那顆子彈，居然是一枚帶著花體「F」的銀色子彈。

說完這些，他起身離開。

眼見著身邊的警員迅速向著背後的方向退去，秦枳暗暗舒了一口氣。

他回頭，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麼，有些欲言又止：「你，最近有沒有見過詹姆斯？」

「你也沒有。」他站起來，轉身走進房間。前一刻受力吃痛的肩膀再一次劇烈地疼痛起來，他艱難地按住傷口，卻感覺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遠比此刻可以觸碰的位置，更加令他感覺痛苦。

「我希望你能夠承認對於琳恩的謀殺，只有這樣，我才能向法官申請將你轉作污點證人，」桑蕎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有一些晶瑩的東西開始匯聚在她的眼眶，「你知道，我從來都不是什麼有原則的律師，只要達到目的就足夠了。」

「這份報告出自於FBI總部的屍檢中心，我想我們可以相信它的真實性。所以在日本發生的事情，我希九*九*藏*書望你也能夠理性一點，重新考慮。」

「交給法醫做決定吧，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訴你，我想你有權知道。」他的聲音異常沉重，桑蕎不禁抬起頭來，才發覺在他的手上，有一封方才她未曾注意到的牛皮紙袋。

「你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桑蕎別過臉去，眼淚無聲滴落在她的臉龐。

短暫的沉默之後，歐陽緋苦笑起來：「原來琳恩的死對你已經不再重要。」

「緋！」她在身後喚住他，「你要小心點……」

秦枳穿了一件V字領白色T恤，外套一件深V領的咖啡色麻花針手織毛衣，黑色牛仔褲配八孔馬丁靴，脖子上隱約一條白金色的卡地亞單鑽圓環鎖骨鏈。一件厚實的黑色羊毛大衣，藉以將自己仍舊發抖的身體與寒冷的天氣相阻隔。

「為什麼會這樣？」

「怎麼了？我的吃相很難看嗎？」秦枳抬起頭來，他的臉色異常蒼白，一雙眼睛卻仍舊透著溫和的笑意。

他沉默下來，將頭埋進了燈光的陰影之中，使得桑蕎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許久之後，他安靜抽回了自己的手，沒有說話。

桑蕎的手，一點點失去溫度。

「兩份拷貝，」他溫和地笑著，「一份是琳恩的屍檢報告，而另一份，是來自FBI總部的A級檔案，關於一個代號弗蘭西斯的殺手。」

「歐陽緋告訴我，在琳恩的身體里，他們找到了兩顆刻有『F』的子彈。」

該死！他居然忘記了那個該死的傷口！

歐陽緋例行公事的口吻，令桑蕎ｈttps://rｅaｄ.９９ｃｓw.coｍ忽然覺得可怕。果然，他是知道些什麼的。

「沒什麼，當我沒問過。」說完這句話，他走進了化驗室的大門。

正在思考著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樓下忽然警笛大作，秦枳吃了一驚，緊接著已有身穿制服的警察破門而入，秦枳身形輕巧地躲入起居室，明白自己已經落入了某些人的圈套，那一刻他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只能盡量輕聲地打開窗戶越過圍欄，右手抓住逃生樓梯的扶手，那一刻，一股錐心的刺痛瞬間透過肩膀蔓延到了全身。

桑蕎和秦枳一起吃晚飯。

弗蘭西斯？他回來了嗎？

「本來打算今天就走的，接到杰特的電話，過來看看你。」他仍舊笑著，安撫般擁住了她的背。

桑蕎沒有回答，歐陽緋卻笑了起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桑蕎的頭腦開始飛速旋轉，以歐陽緋的個性，是絕對不會允許這件事不了了之的，她相信秦枳，假如這份屍檢報告是真的，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當時在公務車裡面的那些行兇者之中，混有真正的弗蘭西斯，那個人曾用這個身份活躍在暗殺界數年，如果FBI用了秦枳接手這個身份之前的案件來做彈道測試，就算是一模一樣也不足為奇，可是這樣一來，就只能說明秦枳也是從一開始就被有目的引入這個計劃中的人。如果此刻對歐陽緋說明弗蘭西斯其實是兩個人，等於變相承認了秦枳作為一名殺手的身份，而如果不說，就意味著自己默認了殺死庭恩的人，正是秦枳。九*九*藏*書

「那麼夏琳，你能不能信我一次呢？」歐陽緋的話語之中，飽含著不可言說的隱痛，「不要讓感情左右你的判斷。」

幾乎是連跌帶掉地摔在九層天台上，警察聞聲探出窗檯，高呼著發現目標，秦枳扣上大衣帽子，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登山纜繩，一頭吊在天台邊緣，一頭用雙手絞緊，咬緊牙關一路躍下，剛剛放下繩子，身後已有一個聲音大喊：「不許動，舉起手來！」

此刻他就站在一棟毫不起眼的公寓大樓門前，根據之前通過郵件調查得到的網路地址，發件人應該就在這棟公寓的1107號房間。他避開了電梯，特意選擇了逃生樓梯，雖然體力並不允許他做出任何額外的浪費，但很顯然，他必須足夠小心地對待眼下的情況。

「琳恩被殺的時候，法醫在他的體內找到十一顆子彈，七顆在要害位置，而其中的兩顆，就來自於這位王牌殺手，刻有花體『F』的銀色子彈。我們調了之前確定為弗蘭西斯作案的卷宗來看，根據彈道測試的結果，可以大致確定是同一把手槍，看它的精度和準度，十有八九是產自瑞士的西格P-210。」

「喂，你永遠都不會騙我的，對不對？」她望著他，臉上的表情不能更認真一點，而秦枳臉上的笑容，忽然凝固。

伸手探入羊毛大衣的內側，一股腥甜而又滑膩的觸感，已在肩頭悄然蔓延。

「我不需要監視。」她抬起頭來，冷靜面對著眼前的男人，「緋，你為什麼不信我？」

桑蕎的手，忽然滯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