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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秦枳篇 不情之請

番外·秦枳篇

不情之請

「對方寄來的東西是一張照片,上面的內容赫然是當年雅也被切掉的右手小指,而照片的背面寫著——『如果回到日本,這次就不只是手指而已了』。一臣君說,在看到這封信的那一刻,他簡直覺得自己拚命重建起來的人生沙堡瞬間傾塌,那種感覺就像綁架犯在這十年之間一直生活在他們的周圍窺視著這個家庭的一切一般,如同十年前一樣,他在家裡還有前田照顧的情況下幽靈一樣拐走了雅也,而現在,他在蟄伏十年之後再度如幽靈一樣出現,企圖制止他們回到故鄉。
「啊,是這樣,」幸村搓了搓手,表情突然鄭重起來,拿出了黑色公文包里的一個牛皮紙袋子,放在桌子上推了過去,「實在是一件很麻煩兩位的事情,連我都覺得這樣冒昧拜託實在太強人所難,但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話說得有點遠了。我們這個地方不大,難得出現一兩個名人,不管什麼風吹草動,都是大家關注的對象,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才讓犯人盯上了他們一家四口也說不定。
「當然可以,我也知道這太強人所難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兩位盡量考慮。」也許是看到了轉機,幸村大方地同意了這個折中的方案,再三道謝之後,起身告辭。
秦枳看著桑蕎,而後者只是緩慢地搖了搖頭,他沉思片刻,手指輕輕敲了敲那個厚厚的牛皮紙袋子:「幸村先生,如果我同意,你要怎麼讓我成為雅也呢?」
「一臣君很清楚,僅憑這樣的一封信根本不足以報警立案,在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得暫時選擇了京都作為臨時避難所並立刻聯絡到我,希望我能夠信任他,幫他找https://read•99csw•com到那個幽靈般的綁架犯。這也是我此刻坐在這裏,不得不求助於二位的理由。」
「雅也的事情的確令人遺憾,可是我們,能夠幫上什麼忙呢?」桑蕎不明就裡,這案子他們不可能比當年的案件負責人掌握更多的細節,也與涉案的一家人素不相識,實在很難理解幸村警官那種非他們不可的態度。
將近一個月的日本生活,讓桑蕎已經可以簡單說些日常的對話,而秦枳對於語言就更有天分,幾乎已經可以毫無障礙地與人交流。
「我已經向警局請了年假,如果可以的話,請允許我二十四小時保護您的人身安全,拜託了!」幸村的頭,幾乎已經伏在了榻榻米上。
「這個案子發生在十年前的聖誕前夕,一臣君受邀前往長野舉辦演奏會,那一陣子神奈川縣正大規模地暴發流感,雅也和未華都感染了風寒,原本這個兩天的行程夫婦倆是打算帶著孩子們一起前往的,但不巧雅也半個月後還有一場比賽要參加,每天六個小時的練琴時間是雷打不動的,所以他們才最終決定把兒子一個人留在家裡,並請了當時一臣君的一位女學生去家裡幫忙照顧。
「偽裝一個人瞳孔的顏色,有那麼難嗎?」秦枳輕笑一聲。
「出於歉疚,我在隔天的休息日便專程過去拜訪,卻聽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一臣君說,這麼多年過去,雅也的情況已經好了很多,國外畢竟不比家鄉,一臣君漸漸有了落葉歸根的念頭,就在全家人決定回到日本的時候,他卻突然收到了一封沒有署名也沒有地址的信,投遞在家門外的信箱里,顯然是知道九*九*藏*書他的家庭住址的人親自送來的。
「幸村先生光臨寒舍,不知有何指教?」秦枳直入正題,他實在不願把時間浪費在多餘的寒暄上。
和室里,桑蕎泡了綠茶,三人相對而坐。
「後來,他們有了兩個孩子,長子雅也,次女未華。雅也是個公認的鋼琴天才,四歲開始登台表演,七歲學會作曲,而且乖巧聽話,長得也很可愛,凡是見過那孩子的人沒有不喜歡他的,一臣君當年更是不知道有多寶貝這個兒子,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桑蕎與秦枳對視一眼,又看了看幸村,出於禮貌,還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們推測,或許是綁匪看管人質時疏忽被他逃走,便立刻在發現他的地方展開地毯式搜索,終於找到了雅也藏身的廢棄工廠,但奇怪的是,那裡除了雅也的毛髮血跡之外,沒有任何人曾經出現的痕迹。醫生第一時間為他做了身體檢查,確認除了右手斷指之外沒有其他的外傷,但精神上卻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我們試圖和雅也溝通,那孩子也是自始至終沉默著搖頭,一句話也不肯說。
「我和一臣君商量過了,在收到那封恐嚇信之前,他已經為雅也和未華辦理了轉學手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下周他們就應該正式入學了,這是雅也出現在公眾視線的最好機會。十年過去了,不會再有人清楚記得他的樣子,他們能夠想起有關雅也的事情,只有他的綠色眼睛,和右手的斷指而已。另外,和久井家的老宅,你們可以隨意使用,如果有什麼需要,一臣君也願意隨時提供給兩位一切必要的物質支援。」
袋子已經很舊,上面印著日本警署的徽read.99csw.com章以及編號,看起來應該是陳年舊案的卷宗。桑蕎躊躇片刻,有些為難地搖了搖頭:「我們目前只是來日本旅遊的觀光客,實在沒有任何立場介入到貴國的案件中去。」
「等了一夜又一個白天之後,綁匪仍舊沒有任何消息,一臣君甚至抱有幻想,希望只是某些無聊人士的惡作劇,但就在第二個晚上,一位巡邏的警員在郊區人跡罕至的山路上發現了快要凍僵的雅也,那時他的神智十分混亂,連自己叫什麼名字也說不清楚,更重要的是,他的右手小指已經被切斷,從此再也無法彈奏他最喜歡的鋼琴了。
幸村拿出剛才一直拎在手上的伴手禮,是京都老店「老松」出品的糖漬栗子,說是前日去京都看望一位老友,順道帶回來的禮物。
「起初我也是一籌莫展,只得一遍又一遍反覆閱讀當年的卷宗,直到某天,當我再次看到已經看了無數次的雅也照片的那一刻,不知道哪根腦筋靈光一閃,在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曾與我有過一面之緣的秦枳先生,那雙和雅也一模一樣的、遺傳自他的母親薩拉的綠寶石一樣的異色眼睛,秦先生,我懇請你能夠成為雅也的替身,幫助我引出那個幽靈。」
「不不,這隻是出於我私人的拜託,與日本刑警無關。」幸村的語氣誠懇,帶著難以拒絕的迫切,「我知道兩位是紐約FBI的精英,目前留在日本可能還有其他的要務在身,實在不該這樣任性地過來打擾。本來嘛,案子年年都有,和那些大手筆的恐怖襲擊跨國集團什麼的相比,確實不值一提,但對於受害者的感受,我卻覺得每個人都沒有大的不同,尤其是犯人還九_九_藏_書在逍遙法外的案子,不但還有可能增加受害人的數量,對於已經遭遇不幸的人來說,更將終生都活在犯人也許會再次出現的恐懼中。這個案子是我許多年前經手的一樁懸案,當年可以說是毫無頭緒,現在終於有了一點眉目,我希望還有機會彌補,去還受害人一個公道。如果兩位願意,可以聽我簡要說明一下案件的來龍去脈再做決定也不遲啊。」
「直到上個禮拜,我接到一臣君的電話,說全家人已經搬回了日本,暫住在京都,他的語氣十分低沉,說有很重要的話想說,邀請我儘快過去見面。
「這樣說的話,在幸村先生的計劃里,已經是非我不可了不是嗎?」秦枳點了點頭,又用眼神詢問了一次桑蕎,她卻仍舊保留意見,他便拿起了那個裝有卷宗的牛皮紙袋,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能不能把這個留下來,我明天早上給你答案。」
「這個案子之所以讓人無法釋懷,其中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這樁案件中的受害人,當年只有八歲。那孩子名叫雅也,你們生活在美國可能不知道,他的父親是當年日本國內盛極一時的鋼琴家和久井一臣,母親是個英國人,名叫薩拉,婚前在一家私人骨科診所做護士,婚後嘛,和一般的日本女性一樣,在家做全職太太。當年她和一臣的跨國婚姻已經掀起了一場輿論風波,畢竟那個時候,咱們這裏還是很少見得到外國人的,民風也相對保守一些,但也正因為如此,許多一臣的粉絲也對薩拉印象深刻。大概是從那個時候起,從各個方面來說,這個家庭已經生活在公眾的視線之中了。
「雖然我是不太贊成這件事,但就我個人而言,如果看到read.99csw.com一個東方人的臉上長了一雙綠色眼睛,一定會第一時間看他是不是戴了有色的隱形眼鏡吧,該說是女人的天性?」桑蕎卻代幸村回答了這個問題,「至於斷指反而簡單得多,只需要一隻有填充物的黑色手套就足夠了。」
「我們沒有任何線索,而那個綁架犯也從此沒有再度出現。之後,一臣君為了讓雅也的精神儘快恢復,全家移民到了薩拉的故鄉英國去,這樁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但這些年來,每當我想起當年那孩子的可愛模樣,心裏都覺得不是滋味。
秦枳「哦」了一聲,兜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原來是為了這樣的理由,桑蕎則立刻開口拒絕:「抱歉,幸村先生,但如果我算得沒錯,雅也今年應該只有十八歲,還是個高中生,史蒂文偽裝成他實在勉強了些,更何況,史蒂文現在有傷在身,如果出現意外,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保全自己。」
幸村的表情立刻如同大赦天下一般,喝了一大口茶,開始講述整個事件的過程。
「那位女學生名叫前田立花,她依約在下午三點前往和久井家,去雅也的房間看到他還在午睡,因為聽說了感冒的事情,所以並沒有叫他起床,就在起居室等他,快四點的時候覺得時間有點晚了,準備去卧室叫醒他,才發現那孩子已經不見了。前田四處尋找雅也未果,終於在晚上八點前後接到了陌生男子的電話,聲稱雅也在他的手上並索要兩億日元的贖金,前田不敢擅自決定,立刻聯絡和久井夫婦,無奈那時演出已經開始,兩人的手機都處在關機狀態,直到快十點的時候演出結束才終於撥通,一家人連夜趕回神奈川並報警,而當年負責這個案件的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