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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秦枳篇 家人

番外·秦枳篇

家人

「看上去健康快樂的那個雅也,其實正是最扭曲不堪的他,如果他無法接受真正的自己,是永遠不可能康復的啊。」
「我會的。」桑蕎微笑點頭,兩人便擦肩而過。
桑蕎點點頭,離開的時候,她遇見了北大路凜。後者看到她,神清氣爽地鞠了個躬:「謝謝你來看望雅也,夏琳姑娘,也替我向『雅也』問好。」
這,就是故事的全部面貌,血肉模糊,但很真實。
而西澤這個沉默的男人,以為凜只是對兒子糾纏不清的女生,對兒子的愧疚和心疼使得他的滿腔父愛無處發泄,他想,至少也要讓討厭的女人消失掉,所以他連想都沒想,腦子一熱就襲擊了凜。而事後,他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恐怕會給雅也帶來不可估量的麻煩,最好讓一切都儘快結束,於是他又再次腦子一熱,選擇了認罪。
這天,當雅也醒來的時候,看見窗台上出現了新送來的花束,顏色是柔和的淡粉,卡片還小心地插在裏面。雅也雙臂抱膝,頭枕著胳膊,一動也不動。許久,忽然露出了一點幾乎可以稱之為微笑的表情。窗外微風襲來,將卡片吹落地面,上面只有一行簡單的祝福,清秀的字體寫著:雅也,祝早日康復。落款是——北大路凜。
「留下那個正常的長子人格,不行么?」而桑蕎這樣問。
秦枳上前一步,將桑蕎護在了身後:「你不如問問你的妻子,問問她是為了什麼才九*九*藏*書會讓西澤成為雅也的父親,又為了什麼偽造親子鑒定讓未華成為你的女兒,因為她想要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庭,卻不願讓你知道,你是一個終身都沒有機會成為父親的人。」
後來,在一臣和薩拉入獄之前,他們決定將全部財產委託給律師,一半定期寄給未華直到她完成學業,而另一半,用於雅也的精神治療。
初見一臣的時候,她是那樣地被他吸引,儘管他古板、寡斷、大男子主義,她還是想要和他一起創造一個美滿的家庭。她是那樣努力地試圖懷上一臣的孩子,然而屢試屢敗之後,她不得不偷偷藏起一臣的精|子去診所化驗,事實證明,一臣永遠沒有機會成為一個父親,但她依然沒有放棄。在她委屈自己失身於西澤那樣的男人也只能換來一個孩子的時候,未華的出現多麼令她欣喜若狂,她知道一臣的性格不可能收養外面的孩子,甚至不惜偽造親子鑒定來讓她成為一臣的女兒。可是謊言總有被戳穿的一天,當他發現雅也的體檢報告,第一次將她打到鼻青臉腫的時候,當他使用冷暴力對家庭不聞不問的時候,當他提出只要毀掉雅也的手就願意當一切不曾發生的時候,她以為一臣可以原諒自己,這種幻覺甚至讓她甘願以雅也的一生作為交換……
「住口!」聽到這句話,一臣忽然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向著桑蕎砸了過去,而秦枳https://read.99csw.com眼疾手快地拉過她,茶杯砸空,在背後的牆上潑出了一片一點都不美觀的水漬來。
「我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一點點地合併所有相似的人格,最終找到真正的他。」醫生這樣說。
一臣的表情緩慢地凝固,而薩拉手中一直抱緊直到指節泛白的托盤,此刻終於滑到地上,發出了「砰」的一聲。
一臣的眼睛,不可置信一般望著妻子,而薩拉已經掩面跪倒在地,失聲痛哭。
桑蕎專程去拜訪了雅也的主治醫師,詢問雅也的病狀。醫生說,儘管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十八歲男生,但其實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存在著五個人格,一個是嚴肅的父親,一個是慈祥的母親,一個是優秀的長子,一個是乖巧的妹妹,雖然大部分時間都以正常的長子人格出現,但只要受到特定的刺|激,尤其是夜晚降臨,就會轉變為其他人格。而他的原始人格已經很少出現,因為在他所構造出的那個幸福的四口之家裡,是不包括那個悲慘的自己的。
醫院的大門外,凜邁著輕快的步子離開。雖然她今天仍舊沒能見到雅也,但她相信,總有一天他們會再度相遇。到那時,她希望能夠親口對他說,雅也,願你有一日能明白,這世界依然有人愛你,愛此刻這個卑微怯懦的你,一如愛著當初那個光芒萬丈的你。
「你所說的,全部都是假設,證據呢?」一直https://read.99csw.com沒有說話的一臣,此刻卻淡淡地笑了,「雅也是我最心愛的兒子,我為什麼要這麼對他?當年我們開了兩部車,只不過是因為未華感冒,薩拉怕傳染到我影響演出的狀態,這可以成為指認我的證據嗎?我的確在當天見過凜,但所謂的恐怖表情只是她的臆想吧,這可以成為指認我的證據嗎?你口中的什麼氣球和鉛塊,還能找到嗎,這些可以成為指認我的證據嗎?秦先生,我只能說,你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你說過,你是一個很傳統的日本男人,假設你在受到雅也並非親生的衝擊之後,是否會生出一股強烈的願望,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雅也成為你的繼承人呢?」桑蕎在秦枳身邊站好,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毀掉他,是你唯一的選擇,而試圖保全這個家庭而不是孩子的薩拉,最終選擇了成為你的幫凶。但我希望你還能經受第二次打擊,因為就連未華,也並不是你的孩子。」
「看來您對自己的手法很有信心呢,」秦枳卻是胸有成竹地笑了,「的確,酒店的監控錄像不可能保留這麼久,更何況三年前,大都會酒店的監控系統還全部更換過。但可惜的是,作為街頭巷尾人盡皆知的名人或是名人的家人,尤其是當年在日本還很少有機會見到的外國女人,目標會不會太明顯了些呢?沒錯,當年齊之虹酒店的一位工作人員,作為古典音樂的發燒友、你的九*九*藏*書粉絲,還清楚記得案發當天下午三點半左右,薩拉曾經帶著一個小女孩在自己就職的酒店辦理入住手續,五分鐘后又獨自匆匆離開。在他忙完自己的事情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想去房間討要一張簽名的時候卻聽說,那對母女已經退房離開了。因為事後警方並沒有到齊之虹酒店取證,那位工作人員便也一直沒有想到,這件事與綁架案會有什麼聯繫。而四點整,大都會酒店所保留的和久井一臣一家三口辦理入住手續的記錄,我只能問,那一刻出現的那個孩子,又是誰呢?」
「現在,是不是到了交代動機的時候?」桑蕎望著眼前的兩個人,再次拿起了桌上的全家福,「每月一張的全家福照片,終止於雅也出事的三個月前,在那個時候,一定發生了某件足以摧毀整個家庭的大事,我想了很久,想起那是九月,雅也剛剛升入小學二年級,學期體檢應該就發生在那個時間段。然後,我又重新看了醫生對雅也的驗傷記錄,上面寫著,雅也的血型是AB型,而您二位,似乎都是A型吧,不巧我又是喜歡聯想的性格,剛好想起西澤勇的血型,正是B型……」
「秦先生,剛才我太太已經說過,人的記憶力有好有壞,更何況已經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一旦上庭,法官是否會相信他的說法都是未知數,」一臣似乎很是遺憾地嘆了口氣,「我還是那句話,你所提出的所有疑點,都不是足以判我有罪https://read.99csw.com的鐵證。」
「是否能夠證明一個人有罪,要看完整的證據鏈,」秦枳仍舊笑得很淡定,「一旦擁有了這樣的人證,警方就可以申請搜查令重新調查長野國立音樂廳的那間你曾使用的休息室。我很確定,那裡就是雅也被切斷手指的第一現場。不知道兩位有沒有聽過一種叫做魯米諾試劑的東西,哪怕過了再久的時間,血跡清理得再怎麼乾淨,只要噴在當年染血的地方,就會發出將近三十秒的藍色熒光,而這種試劑雖然可以污染很多其他測試,卻惟獨不會幹擾到DNA測試……」
「你說……什麼?」一臣的眼神,像一頭野獸也一樣露出狠厲的光芒。
後來,雅也失去了鋼琴,他的整個精神支柱走向了崩塌,甚至漸漸在自己的腦海中硬生生分裂出了不同的人格,未華受不了家裡永遠死氣沉沉的氣氛而選擇住校,並對每一個朋友說她是個獨生子,薩拉終日以淚洗面,一臣面對廢墟一樣的家庭,只有把怨恨漸漸加諸在西澤勇這個男人的身上。日復一日,終於,這怨恨像核彈一樣爆發,他寄了一封信給西澤,說他的親生兒子即將於近日回國,「你可以默默注視著他,但請別打擾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生活」。然後,他找到了幸村,幸村又找到了秦枳,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臣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把西澤送進監獄,要讓他也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就像自己這麼多年所承受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