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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真定大捷 第七節

第五章 真定大捷

第七節

「原來如此!」妙錦點了點頭,遂把臉上輕紗揭了,問道,「你果真是王鉞親信?」
似乎看出了狗兒他們的疑惑,小內官不屑道:「你們放心。我被你們綁得這麼牢實,還能對這位小姐怎麼樣不成?」
這下妙錦聽清了。確認無誤后,她更加驚慌,忙問道:「你怎知我的身份?」
「軍中勝負與他何干?再說了,他一個勞軍中使,又不是朝廷欽差,有什麼資格間耿老頭的罪?」妙錦當即又是一陣搖頭。
「小姐不知道么?」馬騏望了妙錦一眼道,「據報,眼下燕王大軍已到了無極,離東門不過三四十里地。王公公怕從東門出城,被燕王派人給截了,所以改走西門,也安全些。」
這小內官身處險境還能這般從容,妙錦瞧著不由大奇。見狗兒又舉拳要打,妙錦忙阻止了他,湊上前彎下身子對小內官道:「你莫要怕,我們就問你些事情,你老實說了,我們便放你回去!」
見這位小姑奶奶這麼敢想,狗兒二人差點沒把尿嚇出來。他們倒不怕打仗,但若妙錦出個三長兩短,他們可怎麼向燕王交差?不用問,二人立即激烈反對。可妙錦已拿定主意,又豈能聽他們勸說?三人之中,妙錦是主、狗兒與尹慶是奴,眼下燕王又不在,兩內官又哪犟得過她?只得苦著臉答應。昨日下午,三人進入了真定府,此時真定城內混亂不堪,三人費了半天功夫,才花高價找到了個小客棧住下。今日一早,得知朝中有中使前來,妙錦憋悶不住,便出來看看熱鬧。
見狗兒滿臉陰沉,小內官先是一驚,不過旋又恢復了鎮定。思索一番,小內官也是一冷笑道:「你也莫再嚇唬我。你當我是傻子么?我既然被擒,不管說不說實話,都逃不過一死。就算我老實說了,你又能容我安然返回么?既然橫豎都是死,我為何要你等好過?不說,好歹也算為朝廷盡忠,總比落個叛逆名聲要強!」
「就是他!」狗兒哼哼道,「這小子,刀架在脖子上還不老實,一張口就要亂叫,幸虧奴婢反應快,一掌將他打暈,這才扛了回來」說著,他抬起腳,隔著麻袋便對裏面的人死力一踹道,「裝甚個死哩!醒來了!」
「咿呀!虧你也是內官,王鉞你都不知?他可是炆哥哥身前的紅人哩!」妙錦驚訝地看了狗兒一眼,又自言自語道,「我以前聽四哥說過,像這種勞軍的事,隨便派個差不多的內官去念念旨,頒頒賞也就完了。這王鉞甚得炆哥哥歡心,可以說是離了他幾天就不舒坦,這種人怎麼會大老遠地跑這裏來?」
狗兒嘻嘻一笑,自信滿滿地道:「小姐放心。奴婢又不會去直闖驛館,那不是自投羅網么?王鉞隨從眾多,等他們隨便哪個落單在外時,咱悄悄拿下不就完了?非是奴婢吹牛,以奴婢二人的本事,縱然失手,也沒那麼容易被擒!」
狗兒與尹慶對望一眼,遂對小內官冷冷道:「實話給你說,你要不老實交待,今日便別想出這個大門!」
「臭小子,誰讓你這麼大聲!」狗兒急忙上前扼住他的喉嚨。
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狗兒心中暗自嘀咕。不過妙錦是主,他二人是奴,她既已決定,那二人也不好說什麼。想了一想,狗兒抽出短刀,架到馬騏脖子上,狠狠道:「若你敢泄露半字,小爺我定將你大卸八塊!」
沒了漕船,這意味著要想南下必須騎馬趕路。妙錦北上時已吃夠了騎馬的苦頭,如今卻是無論如何也不https://read.99csw.com願再受這份罪了。主僕三人聚到一起商量,狗兒提了個建議,趁著真定方向尚未開戰,三人不妨折而向西,從真定境內渡滹沱河南下,抵達開封,然後在那裡尋艘商船順黃河南下。在明初時,黃河乃奪淮入海,淮河又與直隸境內的運河相通,如果選此條路線的話,這一路下來就只需坐船,再不用受騎馬之苦。且開封乃商賈聚集之地,多有京師來的大商船駐泊。反正妙錦他們這次帶夠了盤纏,到時候找艘大船搭乘,旅途也更加舒適。
「小姐不可!」突然,狗兒和尹慶推開門,大步流星走了進來。原來他們二人顧忌妙錦安危,一直躲在門口偷聽,馬騏的話也被他們一字不漏收入耳中。本來見馬騏坦白,他二人頓時大喜。但聽得妙錦要放人,兩人立時又大驚失色,連忙闖了進來。
「你告訴我,王鉞來真定做什麼?」
在搞清楚馬騏身份后,妙錦頓生幾分親切之感。不過很快,她又想起此次劫他的本意,忙又問道:「你既侍候王鉞,那你可知道他來真定所為何事?」
「中使與耿帥都是閉門詳談,小的又如何知曉?」
聽了這話,尹慶方舒了口氣,可妙錦卻急急道:「那可不行!你二人去,一旦被抓,肯定會被殺掉!我去就不一樣了,給他王鉞十個膽子,也不敢動我一根汗毛!」
本來徐妙錦不應該出現在這裏。那日與朱棣告別後,妙錦在狗兒、尹慶兩個內官的保護下一路南下,準備經運河返回京師。只是方進入滄州,前方便傳來了壞消息——河間府守將徐凱為從山東運糧,將河間與整個山東境內的漕船悉數徵用!
「小爺當年連割屌的疼都忍了過來,還怕你上刑?」小內官輕蔑地哼了一聲,又頭一揚道:「不過我只和這位小姐說,你二個都得出去!」
「那好,我放你回去。不過你回去后,萬不可跟別人提起!」妙錦下定決心道。
妙錦不說話了,一旁的狗兒卻忽然鄭重道:「奴婢看小姐之言可行!這個中使渾身透著詭異,怕是皇帝又要對我燕藩耍什麼心眼!此番咱們既然撞見,那就定要探個明白。」
待中使一行走過,人群紛紛散去。忽然,妙錦略微奇怪地對一旁的狗兒道:「咦!你看見無?這個中使好像是王鉞哩!」
小內官解釋的甚是詳細,妙錦聽了卻心慌不已:自己身份甚為敏感,一旦暴露,必然釀成大禍!
「小姐說的是在宮裡!」尹慶忙道,「您現在可是在真定!若是讓他知道您出現在這裏,回去再告訴皇帝,那您可怎麼解釋?要知道,您可是偷跑出京的!」
「親信談不上。只不過奴婢還算機靈,他此番出行,要找個火者在身邊侍候,便想到了奴婢,也不過是為使得順手罷了!」馬騏三言兩語,便將自己和王鉞的關係撇了個清楚。
小內官望了妙錦一眼,忽然噗通一下直直栽伏于地,堅聲道:「奴婢見過徐四小姐!」
尹慶萬沒想到狗兒也會附和,一時心中大急,正要說話,狗兒卻已接著道:「不過小姐與王鉞相熟,其他隨行內官中或也有認識的,所以萬不可親自出面。此事還是由我和尹慶去辦才好。」
小內官微微一笑道:「奴婢以前在宮中當差,曾跟著皇爺見過小姐幾次。今日小姐雖遮了面部,但聲調總是變不了的。您一出聲,奴婢便覺得耳熟,且您又是一副江南口音,奴婢心中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九_九_藏_書。再加上您與那兩人都問燕藩之事,奴婢思索之下,更判定您是徐四小姐無疑!」
小內官滿臉委屈,狗兒卻不吃他這一套,當即又扼住他喉嚨,做出一副猙獰之態道:「少跟爺打馬虎眼!小爺盯了好幾日了,每次中使出入驛館,你小子都在他身前侍候。如此看來,你就是那個鳥中使的親信了。他與耿老頭談了什麼,你就一點不知?」
「我就說我在京城呆悶了,出來看看打仗唄!」妙錦仍是滿不在乎。
「兄弟莫要這樣,小的小些聲就是了!」見狗兒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小內官頓有些發憷。待狗兒鬆了鬆手,他方喘了喘氣道:「幾位不知道么?皇上專程派中使來勞軍的!」
「不對!」妙錦想了一想,又大搖其頭道,「就算你說的有理,可這王鉞也太奇怪了。你方才未瞧見么?一入城,耿老頭便和王鉞一同往驛館方向去了!按理說,王鉞應先至大將軍行轅宣旨,然後再回驛館,他怎麼連這個規矩都忘了?就算他忘了,耿老頭怎麼也老老實實聽他的?」妙錦出身簪纓世家,又常出入宮廷,對這些規矩其實是很了解的,只是自己平日里不怎麼遵守罷了。
計議已定,三人遂轉向真定。誰知棋差一招,就當妙錦一行抵達真定城附近時,燕軍已攻下莫州、雄縣,耿炳文下令將滹沱河沿岸各渡口封鎖。此時南下之路已堵死,狗兒二人無奈,便建議妙錦先返回北平,待打完仗后再行計較。誰知妙錦得知燕軍大勝,一時大為興奮,竟突發奇想,要見識一下大軍攻城的場面。妙錦知道大姐夫不會允許自己上戰場,便索性決定進入真定府,坐觀燕軍攻城。
馬騏等的就是她這句話!待妙錦問完,馬騏思索一番,輕聲道:「回小姐話,王公公前來所為何事,其實奴婢本也不知曉!不過這勞軍中使一開始卻非是王公公!他是待原先的中使北上后,才受得皇命,帶著我前來接任的,」見妙錦驚訝,馬騏又接著道,「進真定后,他與耿帥還有暴大人他們密議了好幾次,每次我都在門外候著,其間聽得一些,像是皇上要他催耿帥趕緊發兵,爭取早日平燕,而耿帥和暴大人又不贊同。」
「莫再吹了,知道你鬼點子多!」妙錦展顏一笑,旋望著那麻袋道,「就是這個人么?」
妙錦話音一落,尹慶頓時大驚,忙勸道:「小姐不可!中使駐地,必定守備森嚴,這豈是能隨便打探的?」妙錦來真定已夠讓他頭痛了,他可不想再節外生枝。
「奴婢明白!」狗兒爽快應諾。尹慶略一思忖,也重重點了點頭。
尹慶這話說的有道理,建文可是知道她袒護藩王的!想到這裏,妙錦一下又沒了主張。
「本姑娘還怕你不成!」狗兒他們尚未說話,妙錦卻先一哼道,「就依你,我一人和你說。不過你也放心。只要你如實說來,我必不傷你性命!」
「是的!」馬騏點點頭道,「後天辰時三刻,奴婢一行出西門南返!」
狗兒他們又是一愣:這又是何意?難不成他想劫持徐妙錦?
小內官吃痛,當即一呲牙,不過馬上又嬉皮笑臉道:「這位兄弟莫這大力,要把小的打背了氣,可就什麼也問不出來了!」
「怕什麼?」妙錦不屑地道,「不就是王鉞么?以往在宮裡,他沒少被我使喚!」這倒不是妙錦自賣自誇,她要耍起性子,連建文都敢指派,一個王鉞又算得了什麼?
待放走馬騏,妙錦三個也即刻離開read.99csw.com荒宅。第二日一大早,他們便趕緊出城,直向燕軍營地奔去。
「西門?你們南返金陵,從東面的李村渡過河不是更方便?」
「瞪什麼瞪!」狗兒照著內官胸部便是一拳,「我家小姐問你話,不老實的話小心你的狗命!」
搞清楚了內幕,妙錦頓時心中大急:馬騏所說,大姐夫肯定還不知道,必須要儘快讓他知得詳情!想到這裏,妙錦恨不得立刻趕到燕軍大營。正可謂軍情如火,這可是一刻也耽擱不得的!
見妙錦如此,狗兒似乎猜到了什麼,遂涎著臉笑道:「小姐放心。奴婢劫住人後也不能在大街上審,肯定得事先找個犄角旮旯的地兒!到時候您去那候著就行!」
「什麼?」這一下妙錦他們目瞪口呆。就在方才自己還拿這個內官毫無辦法,怎麼這麼快他就又要坦言相告了?
狗兒立刻警覺起來。他腦子一向靈光,此時聽妙錦這麼一說,頓也琢磨出了點不對勁:「小姐說的是啊!前些年王爺出兵放馬,前來勞軍的中使也都是些普通角色,從沒見先帝派個貼身心腹過來的!莫非這小皇爺和先帝爺不一樣?」
「那結果如何?」妙錦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不錯,奴婢正是馬騏,承小姐相助,現在彈子房當火者!」
「那也不行!」妙錦仍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要幫大姐夫自就不必說了,劫官差這麼刺|激的事,怎麼能少得了她徐妙錦呢?
妙錦一陣默然。其實一開始她並未想到最後會殺人,狗兒他們也有意不提這茬。但此時小內官一語點破,她頓也恍然:確實,要就這麼放此人回去,那耿炳文必會全城大捕,自己三人很有可能被擒。就算真探得什麼有用消息,也會因為耿炳文得知情況后的改弦更張而變得一文不值。
「小姐,您看怎麼辦?」狗兒轉而徵詢妙錦的意見。
「請小姐體諒!」狗兒將麻袋扔到地上,嘿嘿一笑道,「眼下真定到處都是人,能尋到這裏已很不易了。這還是我裝了兩晚上的厲鬼,將住裏面的流民們全唬走才尋到的!」
乾清宮答應一大堆,妙錦以前從未注意過馬騏這號小人物;後來雖有出手相救,但那也是承馬雲之請,事後也未見過馬騏本人。此時見他這麼說,妙錦遂上前兩步,藉著昏暗的燭光一瞧,果與馬雲頗為相像。當下她心中再無疑惑,隨即問道:「你既在彈子房,怎現又來了真定?」
「會不會是這個王鉞知道了莫州、雄縣之敗,要向耿炳文問罪?」尹慶猶猶豫豫地道。
原來是這樣!聽馬騏這麼一說,妙錦心中大概明白了:王鉞八成是受炆哥哥之命,催耿老頭進軍。耿老頭他們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居然把這位中使大人糊弄了過去。恐怕短期內真定大營是不會大舉出兵了!
「放屁!」狗兒冷笑道,「給姓耿的頒道聖旨送點財貨,也用得著皇帝跟前的頭號紅人出馬?」
「小姐。此人放不得。若他是蒙我們的可怎麼辦?一旦他回去後向王鉞告發,那後果豈堪設想?」狗兒神情急切地勸道。
「回小姐話,彈子房歸御用監管,王鉞公公見我還算恭謹,便時常交待些事情,奴婢也都辦的妥妥帖帖,甚得他的歡心。此番他出使真定,便把我帶了出來。」
妙錦這才動了心。她也明白,自己確實不太方便出面。不過雖不能效那捕快當街拿人,但至少可以做做提刑,倒也不枉自己想出這點子。
小內官一語道畢,狗兒與尹慶都是一愣:這小子還真https://read.99csw.com有幾分見識,竟然能想到這一層!正如小內官所料,不管他說不說,狗兒他們都沒打算讓他活著回去。
「管他王鉞還是李鉞,和咱們也扯不上關係!」狗兒耷拉著臉,沒好氣地回道。這小子天生嘴甜,幾天下來已和同齡的妙錦混得十分熟稔,故而說話的膽子也大了不少。此時他正琢磨著燕王要是知道妙錦來真定,回去肯定會重罰自己,故而心情十分鬱悶。
「我於他有救命之恩,他此番又坦誠相告。既如此,我等豈能害其性命?」
「呵呵呵呵……」就在三人彷徨無計之時,小內官笑了起來。狗兒他們正莫名其妙,小內官忽然斂了笑聲道,「也罷,我說就是了!」
「奴婢見過徐四小姐!」小內官字正腔圓地又複述了一遍。
三人俱是無語。過了好一陣,妙錦忽然嬌哼一聲道:「我看這裏頭肯定有玄機,咱們得找個機會去打探打探!」
狗兒最先反應過來,當即嘻嘻一笑道:「這就是了,你痛快些說,我也就給你個痛快,保證你不遭什麼罪!」他還以為小內官是因怕受刑,方才轉變心思。
「出城?」妙錦一怔道,「王鉞要回去了?」
「對對對!一定要探個明白,可不能讓大姐夫吃虧!」妙錦小雞啄米般點頭。想到大姐夫,她的心立刻又堅定起來。
「當然,奴婢絕不泄露半字!」馬騏大喜,當即痛快應諾。自打認出妙錦身份的那一刻起,馬騏便想到了脫身之法。他之所以將狗兒他們支開,並表明自己身份,再主動坦白,這一切都是為了要打動妙錦。與老實本分的馬雲不同,馬騏是個精明人,他一看架勢就明白,若是向狗兒他們求情,那肯定是對牛彈琴,這兩個武藝高強的燕藩奴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留下隱患的。但妙錦不同,從她曾仗義助自己一節可知,這位小姐絕對是個一等一的善性人,只要打動了她,自己就有活命希望。而從眼下看,自己的判斷果然沒錯!
「呀!」小內官驚訝一叫,這才發現這幾個人不簡單。稍微一頓,他哭喪著臉道,「幾位爺爺奶奶也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一個隨行侍候的小火者,哪知道中使的事?就算皇爺還有別的旨意,他也不能透露給我呀!」風遺塵整理校對。
為了避免與所擒之人相識,妙錦今日用黑紗遮著面部。狗兒兩個一進屋,妙錦便埋怨道:「你二個選的什麼破地方?這屋子四處漏風,獃著難受的緊!」
「小姐,小姐!」就在妙錦想著給大姐夫報信時,馬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妙錦抬頭一瞧,馬騏正滿懷期冀地望著自己,她頓時反應過來:這馬騏該如何處置?
之前小內官一直在昏厥中,此時首次聽得妙錦出聲,身子不由一震。不過他馬上又回過神來,對著妙錦嘻嘻一笑道:「不知小姐要問什麼?」
麻袋裡的人被踢醒,又是一陣掙扎,尹慶上前將綁住麻袋口的繩子解開,一個年約十八九歲,身著火者服飾的小內官冒了出來。見著眼前三個黑衣人,小內官先是一驚,隨即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便瞪向了矇著面的妙錦。
「不用說了!」妙錦面色堅毅地道,「這事就按我說的去辦!若他真向王鉞告密,那也是我瞎了眼,救了只白眼狼。到時候我一力承當也就是了!」
王鉞進城頗費了一番功夫。燕藩起事後,北平周圍州縣的士民為避戰禍紛紛棄家南逃,各衙門的大小官吏們也作鳥獸散,而被燕軍擊潰、失去建制的原南軍將士亦亂鬨哄地潰亡,九-九-藏-書這三股人群彙集在一起,形成了蔚為壯觀的南逃洪流,其中不少就奔向真定。真定雖是河北大城,倉促間也容納不下這多潰兵流民,而且北伐開始后,此地大軍雲集,這就更使得城內混亂不堪。莫、雄慘敗,保定易幟的消息傳開后,人們立刻意識到,燕軍或許要打真定,一時間整個真定城都亂了起來。不光原先的各路流民,就連不少真定居民也紛紛出城逃難。為避免將恐慌蔓延至中原,耿炳文下令,把滹沱河沿岸的渡口統統封鎖,堵住了流民南逃之路,但這也使得真定更加動蕩不安。就在王鉞剛下渡船不久,便有一群約數百人的難民湧向渡口,欲尋船渡河,引得好一陣騷動。王鉞見此情景,臉立時黑如煤球一般。耿炳文看得是心驚膽顫,忙又增派三百兵士過來維持秩序,這才將中使一行迎入城內。一路上,士民哭喊聲、叫罵聲不絕於耳,耿炳文聽得,更是尷尬不已。他明白,今日這一切,都將通過王鉞之口,傳到皇上耳朵里。這對自己來說無疑不是什麼好消息。而更讓耿炳文沒想到的是,就在圍觀中使的人群中,有一個身份特殊的妙齡女子,正對這位勞軍中使打起了別樣主意。而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魏國公家的四小姐——徐妙錦。
「放不放我自由小姐說了算,不過還請二位不相干的先出去!」小內官鎮定自若地道。
「小姐勿驚!」就在妙錦心神不寧時,小內官又說話了,「小姐可知我身份?我是馬騏!」
狗兒這人平時嘻嘻哈哈,辦起正事來卻一點兒也不含糊。三日後的一個夜晚,他便與尹慶扛著一個大麻袋,來到了城南一座廢棄的小破宅子前。輕聲喚了幾下后,妙錦打開門放他們進屋。
馬騏苦笑一聲道:「奴才都是偷聽,哪知道的那麼詳細?不過到昨日下午那次,耿帥與暴大人從屋裡出來時已是滿臉笑容,與前幾日愁眉苦臉大不相同!我後來聽王公公不經意間說,真定形勢複雜,平燕或還多花些時日。交待我收拾行李,後天就要出城!」
想了一想,妙錦對馬騏道:「你今日之言,可為我保密不?」
狗兒與尹慶對望一眼,又瞅了瞅妙錦,見她一臉堅決,便也不再言聲。待把綁小內官的繩子仔細檢查一遍,確認沒有差錯后,他們兩個輕輕退出門外。
「好了,他二人都退下了,你說吧!」妙錦找了把椅子坐下道。
「小姐!」尹慶哭笑不得地道,「就算您真愛看打仗,可您看哪打仗不好,偏偏就來看河北的?若讓皇帝曉得您在真定,他會不會據此猜測您來北平了?奴婢也聽王爺說過,朝廷現在對您家猜疑著哩!一旦皇上起了疑心,那您家可就麻煩了!」
「馬騏?」妙錦又是一驚,「你就是馬雲的那個弟弟,乾清宮的小答應?」
「可是小姐……」
「那好!你二人去抓,不過抓回來定要由我來審!」想到能幫大姐夫一個大忙,妙錦心中喜滋滋的。
「咿呀!」妙錦嗖的一下從椅子上竄起,驚訝地道,「你說什麼來著?」
小內官又是一抖,隨即反應過來,失聲叫道:「原來你們是燕藩的人!」
在南軍上下被莫、雄慘敗,保定易幟的陰雲所籠罩的當口,朝廷勞軍中使——御用監少監王鉞渡過滹沱河,進入真定城內。
先前馬騏強自鎮定,是因為胸有定計,此刻既已脫險,那他自也再無強橫的底氣了。瞧著明晃晃的鋼刀,馬騏心驚膽顫,忙不迭地點頭道:「小的明白,小的絕敢不出賣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