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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南北會通 第九節

第一章 南北會通

第九節

話說到這個份上,瞻基已經完全明白了李謙的意思。若白英和賽兒果真暗通賊寇,那最有可能就是先讓自己這撥人先下,他們則故意拖延到最後,這樣一來,已先下到崖壁洞穴中的瞻基他們就成了瓮中之鱉。不過賽兒未加猶豫便先頭一個下去,這樣他們是賊寇的可能性就小了許多。不過李謙還是十分小心。若這二人暗中身懷絕技,有意在下面的狹小洞窟中突然發難,其他人猝不及防之下,同樣招架不住。所以李謙藉著砍斷繩索的由頭,把白英和賽兒分開。這樣在洞中就只剩下賽兒一個女孩子,而自己這邊不僅有兩名護衛,就是朱瞻基本人也不是吃素的,基本可確保無恙。而李謙則是明宮內官中數得著的高手,有他在,就不怕白英暗中動手腳。而且通過這種做法,還可以再次測試白英和賽兒。若白英接受這種安排,那基本上可以排除他二人暗通賊寇的可能;反之,那李謙就真的要高度警惕了。
瞻基略一思忖,道:「要不我爬上去。這裏離崖頂不過兩丈,中間凸石不少,爬起來應該不太難!」剛才聽了賊寇頭領的話,瞻基已確定這次遇劫其實是一場有預謀的暗殺,現在他最希望的,就是將這些草寇抓住,然後順藤摸瓜找到幕後主謀。在瞻基看來,此事十有八九是二叔高煦所為,只要自己拿到證據,到時候回京往皇祖父永樂跟前一擺,他漢王就將徹底垮台。有了這些想法,所以他才有些急迫。
潘叔正露出抱歉的神情:「嘍啰倒是抓住好些,不過幾個帶頭的卻都跑了。卑職已派人追捕,但這一帶地形複雜,能否抓獲他們恐怕難說!」
「顧不上了!」李謙氣急敗壞地喊道,「殿下性命要緊,咱們趕緊跑!」李謙關心的是瞻基的安危,此時別說白英和賽兒,就是金純、藺芳兩個朝廷命官,他也管不了了。
「二叔!」李謙一說完,瞻基立刻想到了漢王朱高煦。他這次出宮極為隱秘,山東這邊知道的只有宋禮、藺芳和濟寧知州潘叔正;而朝中除了爺爺永樂、父親朱高熾以及楊榮等幾個閣臣,就只剩下李謙、金純還有二叔朱高煦了!
「無妨!」瞻基瀟洒得擺了擺手道,「此處本不歸你管,你能帶兵前來,已是大大有功!」梁山、安山俱是東平地界,本來就是要求援也該是去到東平。只不過瞻基是微服來魯,新上任的東平知州對此並不知情。李謙貿然前往,恐難使人信服,故最後還是捨近求遠,去濟寧找知道內情的潘叔正。
「放屁!沒準兒今夜他就跑了!」絡腮鬍子罵了一句,又道,「買主可足足出了兩萬貫!光定金就給了五千貫!這等大買賣,咱們到哪找去?」
小頭領咕噥道:「一個半大娃子,竟值得了兩萬貫!看來他來頭也不小。俺就怕真要把他殺了,會有人來找咱們麻煩!」
聽藺芳這麼說,瞻基才不吭聲了。不過他剛才出岔子的話卻讓賽兒心驚肉跳,她有些擔心地對瞻基道:「俺姥爺他們不會真出事吧?」
瞻基並不相信會真遇見強盜,但金純說得在理,他也不好再堅持。於是眾人不再觀景,直接打馬南行。走了一陣,眼瞅著就要出梁山地界,瞻基剛鬆了口氣,扭頭欲嘲笑金純過於謹慎,李謙忽然大叫一聲道:「少爺勒馬!」
李謙他們一走,山谷中便只剩下呼呼風聲。崖壁上的洞窟不大,六個人擠在裡頭,頓時滿滿當當。瞻基的位置緊挨著賽兒,聞著身旁傳來的淡淡少女體香,瞻基不由心蕩神移,但又想到剛才對賽兒和白英的猜疑,頓又羞又愧。好一陣,他方平復心情,不好意思地對賽兒一笑道:「賽兒姐姐,這次連累你們了!」
「為什麼?」瞻基反問。賽兒微微一笑道:「今天這架勢,人家擺明了是求命不求財!你要真只是個出來遊山玩水的衙內,哪值得這些山大王這麼大費周章!」
李謙這句話戳中了要害。瞻基一下慌了神,read•99csw•com趕緊抓住李謙衣袖道:「那怎麼辦?難不成馬上把他們抓起來?」
這時賽兒從馬上下來,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麻利地把金純胳膊上的傷口包紮了,道:「咱們得趕緊走,他們馬上就要追來!」
過了一會兒,天色暗了下來,眾人將出來時攜帶的肉乾拿出來吃了,又閑敘了會子話,便各自打起盹來。經過剛才的事,賽兒與瞻基之間的距離不經意間又拉近了些,此時她靠在瞻基的肩上,睡得十分香甜。瞻基藉著月光,看著賽兒清純秀麗的面容,愈發意亂情迷,不知過了許久,才迷迷糊糊地跟著睡去。
瞻基這麼一說,大家都精神一振。果然,沒過多久,崖上的打鬥聲停止,緊接著,一條藤梯被甩了下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李謙的叫聲:「殿下,潘大人帶兵來了,您請上來吧!」
「去那裡!」賽兒指著前方道旁的一片樹林道,「那邊就是安山,裡頭林子又大又密,咱們進去,他們沒那麼容易發現!」
見瞻基仍有疑惑,李謙又解釋道:「殿下您想,咱們原計劃是北上壽張,折回開河站系昨晚臨時決定。若此次遭劫是早有預謀,劫匪又怎麼會知道咱們今天會原路返回?」
瞻基這話看似開玩笑,但其實卻隱含著深意。本來,白英雖立下大功,但畢竟只是鄉民出身,加之他本人年事已高,所以受封官爵是絕無可能的。通常,朝廷對此類有功百姓的獎勵都是賜予綵幣,並命當地官府妥善安置,絕無可能遷到京城。不過瞻基現在對賽兒起了意思。若將來納她為嬪妃,那白英自然就要跟到京師安住了。可是納妃一事瞻基自己做不了主,所以此時他不能明確地說出來。
此時眾人已是山窮水盡,聽了賽兒的話,立刻開始砍青藤,瞻基也親自動手,將藤條打結編成繩子。李謙砍了兩根藤條,拿到瞻基跟前,見其他人都在別處忙乎,他忽然低聲道:「殿下,這一下去,咱們就算是入了絕境。萬一要被發現,那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見白英答應,瞻基的心頓時落地,臉上露出笑容。又交代李謙幾句,瞻基遂順著藤繩溜了下去。
瞻基卻不答應,只板著臉撥馬便要回去,李謙正要阻攔,後方傳來一陣馬蹄聲,二人放眼一瞧,四馬載著六人飛奔過來,正是金純和白英他們。
現在還剩下四匹馬,但人卻有八個。這樣一來,兩人一馬倒是可以騎,但速度將明顯下降,這樣終究還是會被後面的騎兵追上。
瞻基搖頭道:「不像。聽這動靜,應該是兩大撥人在對打。」說著,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回頭興奮地道,「現在已近拂曉。這麼長時間過去,沒準兒是李謙他們趕回濟寧,搬救兵過來了!」
瞻基聞言,心中更驚,趕緊揚起馬鞭猛抽。馬兒吃痛,頓時加快了速度,瞻基只覺耳邊風聲呼呼,眼前的景色不斷被拋在身後。足跑了快一盞茶功夫才勒馬停下。待回頭一看,除了李謙,其他人已都不見蹤影。瞻基急道:「白老先生他們跑丟了,咱們趕緊回去接應!」
李謙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跟您一起,相互間也可有個照應。」
金純看了地形,心中愈發不安,這種險峻荒山,最適合強人出沒。想到這裏,他趕緊道:「少爺,此處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加緊趕路吧!」
「何必如此緊張!」瞻基笑道,「水泊梁山,其實是後人誇大,當年那宋江一夥,哪能真有戲里那等厲害!後來一個徽猷閣待制張叔夜,發區區五千兵士,便將他們打了個稀里嘩啦!這在《宋史》里都寫得明明白白。」
「這個奴婢自有辦法!」見瞻基表示認可,李謙心中頓有了底,這時賽兒和白英各拿了幾根藤條過來,李謙遂閉上嘴巴,將所有藤條依次打結,做成一根結實的繩子,將它牢牢綁定在大石上,回頭對賽兒笑道:「這洞只有唐小姐一人下過,煩勞九*九*藏*書你在前頭帶路!」
這時後方又隱隱傳來馬蹄聲,眾人無路可走,便依賽兒之言棄馬進山。
「這一節草民已經想好了!」白英道,「俺本是汶上人,二十年前才遷到梁山這邊。現在既然惹了這些強人,大不了遷回汶上老家。那裡與梁山隔了上百里,就算他們將來打聽出什麼,也找不到俺!」
賽兒倒是很平靜。藉著洞外射進來的少許亮光,瞻基看見賽兒輕輕的一撫鬢角,道:「這幾年山東世道亂,俺與姥爺行走江湖,打家劫舍的事聽得多了,就算沒今天這回,保不準將來也會碰上,談不上連累不連累。」
「殺……」就在瞻基驚魂未定的當口,道路兩旁的山上響起一陣喊殺聲,緊接著,幾十個草寇從山上呼嘯而下。
瞻基的話並不能讓賽兒放心,不過她也未再相問,只是雙眉緊鎖,一副憂心忡忡之態。瞻基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心念一動,遂將手輕輕移過去,握住賽兒的芊芊玉手。賽兒渾身一顫,驚訝地望了望瞻基,見他一臉關切之色,賽兒的臉有些發躁,她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但一用力,發現瞻基握得更緊了,賽兒頓時滿臉通紅,但卻也未有再抽,只把頭深深地垂了下去。
「那您老怎麼辦?」李謙緊逼著問道。
「這一帶地形俺熟。再說了,俺就一個人,隨便找個地方石縫、樹洞躲一下,興許不會被他們發現!」
「那也得等了才知道。現在咱們就在這裏待著,若到明日救兵仍就不至,那時再尋他法不遲!」
父親還有幾個閣臣自不必說,宋禮、金純一向親附東宮,藺芳是受父親舉薦才有今日,至於這潘叔正,雖然未直接打過交道,但他卻是夏元吉的門生。上述諸人都無可能出賣自己,那剩下的就只能是朱高煦。眼下父親和朝中文官正在京中為自己大造聲勢,二叔聞得風聲,假綠林強盜之手除掉自己是絕對有可能的。想到這裏,瞻基不由心驚肉跳。不過,就算這一切推論都成立,也和白英、賽兒扯不上關係啊?
瞻基一怔,繼而後悔剛才不該說什麼「萬一」的話,趕緊安慰賽兒道:「沒事的,你姥爺對這裏熟悉,李謙的武功又好,他倆在一起,肯定會平安無事!」
金純字惟人,號德修。自出京后,凡有外人在場,瞻基皆稱其號。金純聽了瞻基的話,想想道:「有夜色掩護,逃出去自然容易些。不過現在咱們被困在這懸崖孤洞中,想爬也爬不上去,只能等白老和李謙帶人來接應!」
瞻基的手一抖,回過頭一臉驚愕地看著李謙。李謙沉著臉道:「劫匪多隻為求財,有幾個是一上來就要置人于死地的?而且剛才咱們逃時,後面有人說,殺掉您賞錢一千貫!殿下您想,若他們不知您身份,豈會冒然開出這麼大的價錢?而若您身份暴露,那多半是朝中走漏的風聲!沒準兒是有大人物要趁機取您的性命!」
聽得賽兒之言,瞻基愈發覺得過意不去,正琢磨著再說些什麼,賽兒突然道:「我看你不像是個衙內!」
經此一事,瞻基身份已經曝光,想再不驚動地方官府也不可能,而且他也怕賊寇去而復來,遂點頭道:「可以,爾即刻行文,命他們直接趕去開河站!」
「怕什麼!」絡腮鬍子不屑地笑道,「俺們乾的就是綠林營生,還怕惹麻煩?就算是官府派兵過來,大不了咱們另尋山頭!兩萬貫,足夠兄弟們逍遙好多年了!」頓了頓,他又道,「別在這磨嘴皮子了,帶著兄弟們去繼續往前走!」
聽了白英的話,瞻基舉目眺望,只見四周群峰峻峭,氣勢磅礴,不由嘆道:「果然是個險地!」
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年紀輕輕,心思卻如此玲瓏!瞻基心思一轉,笑道:「其實我真是衙門,不過此衙內非彼衙內!」
瞻基哈哈大笑,這時候白英也過來行禮。瞻基上前扶住他,親切地道:「白老先生受連累了!」
進了山林,瞻基他們便徹底迷失了方read.99csw.com向。好在白英和賽兒是當地土民,對安山十分熟悉,他們領著瞻基幾個東穿西繞,仗著林木遮掩,一時倒也沒被發現。不過草寇們對這片樹林也不陌生,加上他們人多,拉開網層層搜進,瞻基他們無奈,只得不斷往深處逃。又過了一陣,眾人走到一處懸崖前,這一下大家都傻了眼。瞻基低頭往下一望,但見谷底深不可測,一股涼風從腳下吹來,激得他立時打了個寒噤。瞻基回過頭,對大家苦笑一聲道:「看來咱們今天就要死在這裏了!」
李謙與白英對視一眼,將纏在大石上的青藤砍斷,扔到萬丈懸崖下,隨即消失在層層密林當中。
懸崖上,數十個賊人搜尋一陣,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其中那個滿臉絡腮鬍子的頭領走到崖邊,向下張望一陣,狠狠跺了跺腳,道:「往山裡走,就是把林子翻遍,也要把那小子找出來!」
瞻基臉上飄過一絲失望。此次暗殺,一般的小嘍啰肯定不會知道內情。本來,若能抓住頭領,便有希望從他口中審出幕後主謀。要真是二叔策劃,人贓俱獲之下,自己告起御狀來肯定勝算大增。可是現在既然首領脫逃,自己想要扳倒二叔可就難了。
李謙這句話說的實在,瞻基點了點頭,但又道:「話是這麼說,可眼下這形勢,咱們怎麼防備呢?」
「能給殿下出力,是俺這糟老頭子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哪有連累一說!」在濟寧州衙見到潘叔正,白英才從李謙口中得知這位「金衙內」竟是堂堂的皇長孫!初聽這個消息,白英驚訝得許久合不攏嘴,直到這時見到瞻基本人,他仍是難以置信,說話的嗓音中都明顯透著激動。
事情總算有了眉目,回開河站的路上,大家的心情都十分輕鬆。這幾日天氣轉暖,瞻基將出來時的裘衣收起,只穿一襲藍色直裰袍子,外披一件鮮紅的氅衣。因沿途都是當年水泊梁山的地界,故白英一路上興緻勃勃地講起梁山好漢的故事,瞻基聽得津津有味,李謙和兩個護衛更是聽入了迷。金純本對此類傳奇嗤之以鼻,這時也被白英的精彩講述打動,饒有興緻地伸長了耳朵。
待潘叔正起身,瞻基又問道:「剛才可有逮著賊寇頭領?」
「賊人退了?」瞻基驅馬上前,緊張地問金純。金純此刻狼狽不堪,胳膊上也中了一箭,鮮血直往外冒,不過幸虧沒傷著要害。聽得瞻基之言,金純搖頭道:「沒有,咱們的馬快,把他們甩開了一截。」
白英卻不明白瞻基的意思。聽得此言,他憨厚地笑道:「俺一個鄉野村夫,一輩子都在這山東地面上討活,去那京城做什麼!能平平安安在這裏終老,就是草民最大的福分。」
潘叔正趕緊道:「殿下,濟寧衙役不太多,為保殿下安全,還請允臣行文兗州府,從任城衛調一部軍士前來護衛如何?」
「不可!」金純和藺芳顯然不可能贊同。金純驚恐地道:「此事太過危險,少爺萬不可以千金之軀犯險!」
聽了白英回答,瞻基的心猛地一沉。李謙則堅持道:「必須如此。這幫草寇沒找到人,十有八九不會罷休,挖地三尺也是有可能的。您既然熟悉地形,那待會兒找個機會帶我走出林子,咱們一起去濟寧搬救兵!」
「殿下!」見瞻基沒明白自己意思,李謙有些發急,又道,「奴婢意思是,這對祖孫會不會串通草寇,有意將咱們誘到這裏?」
白英的反應早在瞻基預料當中,他淡淡一笑,正欲再說幾句嘉勉的話,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旋跟白英道:「白老先生,這次梁山賊寇雖損失慘重,但頭領卻都已脫逃。他們吃了大虧,肯定會記恨在心,萬一將來打聽到是您帶李謙去搬的救兵,難保他們不會找您報復。您家離梁山不遠,要是出個岔子可怎麼辦?」
「不錯!」瞻基立刻點頭道,「我看白老先生和賽兒都不像是壞人!你肯定是猜錯了!」
「來不及了!」李謙搖搖頭,九-九-藏-書低聲道,「這時候動手,他們只要一喊,外面的嘍啰立刻就會聽見。」說道這裏,他話鋒一轉,又道:「而且這暗殺只是奴婢一己猜測,到底是否有其事還沒個准;就算有,說不定也只是咱們路上被人跟梢,不一定就和這祖孫扯上關係。真要冤枉了他們,一個鬧將起來,同樣壞事!」
「你到底是什麼人?」賽兒問道,「你該不會是哪家王府的小王爺吧?」
「有賊人,快撤!」李謙立刻打馬上前,抽出寶劍打開一支飛向瞻基的鳴鏑,然後掩護著他往後跑。金純和藺芳也趕緊撥馬回返。兩名護衛的馬本給白英和賽兒在使,但這祖孫倆沒什麼騎術,一路慢慢走還勉強能應付,策馬飛奔就不會。李謙見狀,又對著護衛大喊道:「上馬,帶著他們一起走!」兩名護衛趕緊重新飛身上馬,一行人急匆匆沿著來路退去。
「那你到底是什麼人?」賽兒頓時也來了興趣,一雙大眼睛直盯著瞻基的臉問道。
瞻基一笑,也不解釋,轉而對金純道:「既已脫險,眼下最要緊的,便還是勘定河道。時間緊迫,咱們也不回濟寧,直接到開河站暫歇一日,明天便去南旺現場勘察。金大人意下如何?」
「這次你立了功,回京后我會向皇祖父稟明,屆時他老人家自有褒獎!」跟潘叔正說了一句,瞻基又回頭看賽兒,見她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不由一笑道:「我也不過一個鼻子兩隻眼,你這麼瞧我做什麼!」
賽兒一個激靈,驚慌地道:「難道姥爺他們被發現了?」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賽兒不加多想,順著繩子就爬了下去,緊接著,在李謙的指揮下,藺芳、金純、兩名護衛也依次而下,待到崖上還剩他自己和瞻基、白英三人時,李謙忽然輕輕「呀」了一聲,一拍腦門,對白英道:「咱們這麼下去,藤繩還綁在上頭沒砍,到時候草寇一來就暴露了!再說,沒人在上頭,到時候誰拉咱們起來?」
儘管不相信賽兒他們會暗通賊寇殺害自己,不過在這種形勢下,瞻基也必須多留個心眼兒,於是默不作聲,觀察白英的反應。白英不知道李謙話中暗藏這麼多玄機,當即面露難色道:「兩個人的話,太扎眼了些,被賊人發現可就糟了!」
「你將來會知道的!」瞻基一笑,避開了賽兒的疑問。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尤其是今天的生死與共,瞻基忽然對這個農家小戶的少女滋生出一絲微妙的情愫。雖然雙方身份差異巨大,但瞻基仍生出了將她帶回宮去的想法。本來,他想將自己的身份告訴賽兒,不過剛才強盜的到來提醒了他:自己仍身在險境,現在還不是糾結于男女情事的時候。想到這裏,瞻基理了理思緒,問坐在洞里最深處的金純道:「德修先生,現下咱們該怎麼辦?」
「是!」潘叔正應諾,隨即找了塊乾淨石頭,趴在上頭開始擬文。瞻基他們則站著閑聊了會,待一切妥當,眾人遂在濟寧衙役的保護下走出樹林,上馬向開河站而去。
到下午時,眾人已走到梁山腳下。白英說道:「俺們說這水泊梁山,其實指的是梁山、青龍山、鳳凰山、龜山四座主峰,還有虎頭峰、雪山峰、郝山峰、小黃山等七條支脈。這周圍一帶,舊時都是大泊,宋公明他們便是在這裏安營紮寨,替天行道!」
聽李謙這麼說,白英想想也是,遂點頭道:「成!待會咱們再往山裡走,那邊老樹多,咱們找個樹洞先躲著,待他們大部人馬過去,咱們再出來去尋救兵!」
賽兒一語過後,眾人才意識到:眼下還沒有脫離危險。瞻基趕緊道:「那快上馬,先逃出去再說!」
待大家站定,濟寧知州潘叔正走了過來,一骨碌跪倒在地,道:「臣救駕來遲,請皇長孫恕罪!」
「大哥!」另一個首領走到他跟前,道,「天就要黑了,要不等明天再找吧!」
「還沒到那地步!」賽兒指向前方十丈遠處懸崖邊上的一塊大石,冷靜地道,「那裡九_九_藏_書往下不到兩丈,峭壁上有一個大洞,裝得下七八號人,洞上頭正好伸出一棵老樹擋住,從上頭往下看發現不了。咱們去那裡躲一下,等他們走了再出來。」
見瞻基他們逃跑,賊寇們又是一陣放箭。緊接著,方才砸到路上的大石後面奔出一隊騎士,隊伍前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頭領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大聲叫道:「追!誰殺掉那個披紅氅的小娃子,賞錢一千貫!」眾賊寇聞言氣勢大振,狂呼亂叫地馭馬衝來。
過了一陣,喧鬧聲逐漸消逝。洞中諸人紛紛鬆了口氣。瞻基扭頭再看賽兒,正巧她也看過來,眼光中充滿驚訝,想來被剛才懸崖上的對話震住了。瞻基摸了摸脖子,自失一笑道:「沒想到我這腦袋這麼值錢!兩萬貫!嘖嘖,這買主可真下得起血本!」
這個問題大家都沒想到,李謙一說,白英先是一怔,繼而不假思索地道:「那你們下去,俺在這裏砍繩子!」
第二日凌晨,眾人均在酣夢當中。忽然,崖上傳來一陣刀劍撞擊的聲音。瞻基就睡在洞口,立刻驚醒過來,他仔細聽了聽,將身邊的賽兒推醒道:「上頭打起來了!」
這一天一夜的膽顫心驚,是金純半輩子都未曾經歷過的。他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多待,趕緊點頭稱是。瞻基旋對潘叔正道:「潘大人,煩請您將所擒賊人押回濟寧詳加審訊,並留一部衙役隨我赴開河站!」
「不錯!」藺芳也趕緊勸道,「現在李謙和白老先生已去濟寧搬救兵,咱們不妨等等,只要潘知州他們趕來,咱們便能平安脫險。」
瞻基一驚,下意識地將馬韁往上一提,正在這時,一塊大石轟隆而下,砸在距瞻基前方不足五丈的地面上。
「啊!」聽到「殿下」二字,洞里其他人自沒什麼,賽兒卻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驚呼。瞻基瞅瞅她,做了個鬼臉,也不解釋,便沿著藤梯爬上去。其他人也依次攀爬,不一會,大家都重新回到了懸崖上。
當晚,瞻基一行便在白英家留宿。白英家小,一共只有三間房,其中廂房留給瞻基,李謙肩負保護之職,自然也和他同屋;至於金純和藺芳則住在白英的卧室里,白英則自己去了後院的柴房。金、藺本不願如此,但白英十分堅持,二人無奈,也只得如此。至於兩個護衛,白英本準備將他們安排在賽兒的閨房裡,這下瞻基死活也不同意,最後便跟著白英一起到柴房裡將就。就這麼胡亂歇了一宿,到第二日一大早,賽兒起來,將家裡僅有的一點麵粉拿出,做了些白面饅頭,眾人吃過早飯,遂收拾好行裝,一起沿原路向開河站方向返回。
「沒別的辦法了!」瞻基耐心地編著藤條,頭也不抬地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聽天由命!」
「馬跑不了了!」賽兒嘆了口氣,隨即指了指藺芳的馬,又指了朝自己剛才騎的那匹看了看。瞻基聽她這麼一說,才發現者兩匹馬都已中箭,加上剛才拚命賓士,此時已經出血過多,明顯支持不了多久了。
賽兒被他逗的一樂,不好意思地道:「往常也只在戲里見過皇子皇孫,沒想到竟真就碰見個大活人!倒像是在做夢似的!」
瞻基聽了,遂笑道:「白老先生也不用憂心。此次您救了我的性命,又為疏浚運河出謀建策,將來皇爺爺得知,肯定會大加褒獎。要我看,到時候您沒準不用遷去汶上,反倒要搬去京城呢!」
見瞻基這麼篤定,李謙有些詫異,不過也沒多想,只道:「或許是奴婢錯了!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不管他們到底是忠是奸,咱們都得有所防備!」
「萬一李謙他們出了什麼岔子呢?」瞻基又道。
瞻基正琢磨著要不要把身份透露給賽兒,突然洞外傳來隱隱的喧鬧聲——賊寇們搜到這裏了,大家趕緊屏住了呼吸。
「是不是誇大,在下不知!」金純沉著臉道,「但眼下咱們一行只有八人,哪怕只有百十個草寇,咱們也招架不住!現在山東不太平,難保有宵小之徒效宋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