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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外患內憂 第七節

第二章 外患內憂

第七節

高熾的心一沉。刑部大牢關押的都是朝廷重犯,萬一有個閃失,那麻煩可就大了!想到這裏,高熾趕緊叫道:「出宮再探,有什麼消息即刻報來!」
「啟稟殿下!」就在這時,楊士奇沉聲道,「二田已然脫逃,雖然朝廷嚴加緝拿,但猶如大海撈針,能否拿獲尚未可知。」
朝陽門與皇城的東安門僅一街之隔。由於天子親軍大部已扈駕北上,皇城守衛十分空虛,負責值守宮禁的侍衛上直軍士有一半以上是由錦衣衛充任。現在紀綱雖在北京,但錦衣衛指揮同知莊敬是他的心腹,高煦早已跟莊敬說好,到時他會將皇城東安門的緹騎調開,這樣倭寇就會輕易突破東安門,直撲紫禁城!而這時,高煦則率一直駐在城中的漢藩三護衛,以護駕為名殺進皇宮,將這些蒙在鼓裡的倭寇統統殺盡!
高煦心中一凜,道:「現在就動手?」
數日後的一個夜晚,朱高熾在文華殿處理完政事,乘輦返回春和殿。沐浴畢,他回到暖閣,太子妃張氏早已在里相候。夫妻二人閑敘一陣,高熾覺得興起,遂拉著張氏的手來到榻前。二人褪衣除衫,在床上顛龍倒鳳好一陣,一股熱流從胯|下射出,高熾頓如泄了氣的皮囊般死死趴在張氏身上。待歇了一會,張氏將高熾推開,找帕子將下身擦了,方取笑高熾道:「殿下難得來一次興緻,卻也似銀樣鑞槍頭般,這麼快就沒了!」
「只是這樣一來,兵變的事又要拖上一陣,臣就怕這期間漠北告捷,王師凱旋歸朝。一旦御駕返回北京,王爺再想發動兵變,可就來不及了!」
繞過皇城,高煦一行返回漢王府。剛進煦園,便見史復坐在池塘邊的椅子上,輕輕搖著手中摺扇,身前站著護衛指揮周宣,正與他說著什麼。高煦看見周宣,眼光一亮,當即驅步上前,道:「你回來了?兩位叔叔什麼態度?」上個月,高煦派周宣先後前往長沙、南昌,與就藩于彼的谷王朱橞、寧王朱權接洽。此二王一個曾與永樂「共討國賊」,另一個則在關鍵時刻打開金川門,為永樂的奉天靖難立下了莫大功勞。不過永樂登基后,卻將他們分別改封到地處內陸的長沙、南昌,從而使他們喪失了統領大軍、可以呼風喚雨的「塞王」身份。從這一點來說,他們肯定對永樂心有不滿。高煦若能取得他們支持,將對兵諫成功后迅速懾服人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你的意思是……」
「不錯!」高熾點點頭,道,「將軍好說!可命廣西行營總兵韓觀即赴貴州!可這軍馬……」說到這裏時,高熾面上露出一絲難色。
高熾靠在寬敞舒適的座椅上,輕輕舒了口氣。若果能抓回二田,那自然是最好不過。高熾在心中暗暗祈禱。
「多謝大哥!」高煦哈了哈腰,回絕道,「臣弟今早出門之前,已命府中備好午膳,就不討擾大哥了!」
周宣一拱手,道:「回使長話,臣此去長沙,谷王招待甚殷,閱過殿下信后,雖未有明言,神色間卻頗為興奮。不過寧王殿下的態度有些奇怪,看過殿下之信,他卻拿出一本曲譜,說是最近剛編了一本《神奇秘譜》,裡頭盡收歷代琴家名曲共六十四首,然後又親自彈了其中一首曲子,完后就把末將打發出來了。」
「太子爺!」王三兒頓了頓,道,「馬上就要上朝了!您在這裏召見劉尚書,那文華殿的朝會怎麼辦?」
遠看方知出處高。
「這一節臣早替王爺想好了!」史復氣定神閑地道,「到時候把二田放出來不就得了?反正他們也不知道是王爺下的手!」
高熾感read.99csw.com到事態嚴重:這一場大火絕對不是偶然,很有可能是田琛猜到了朝廷對其羈押不問的真實用意,故串通同黨,放火將其救走。而果真如此的話,田琛一旦遣回思州,立刻就會興兵作亂。眼下朝廷正在漠北用兵;交趾方面,賊王陳季擴雖已被張輔俘獲,但簡定仍然在負隅頑抗。要是這關鍵點兒上貴州再生出亂子,那朝廷可真就是疲於應付了!想到這裏,高熾急火攻心,當即吼道:「把刑部尚書劉觀給我叫來!」
高熾仍搖了搖頭。雖然作為監國,他有權抽調漢府親軍,但他卻並不想這麼做,唯恐此舉會讓高煦覺得他是在斬其羽翼。現在他們兄弟倆關係已經十分緊張,高熾不想再觸怒高煦。
高熾將目光投向兵部右侍郎程新。現在兵部四位堂官中,金忠已經病入膏肓,方賓隨駕北征,剛才左侍郎徐銘又被打發去抓捕二田,剩下的就只剩下程新一個人了。程新想了想,出班道:「啟稟殿下,可再就近命楚、蜀二藩各抽一衛護軍赴黔。另從京中急調兩衛前往。有此四衛,再加上朝廷原在貴州的六萬駐軍,應該足以震懾不臣!」
朝會結束后不久,漢王府便得到消息。高煦一臉得意地對史復道:「不出本王所料,大哥果然抽京衛赴黔!」
高煦嘿嘿一笑,湊到史復耳邊,將自己心中想法說了。史復聽后,心念一動,道:「此事若成,是或有望再調兩三個衛出京!」
「王爺的意思是……」史復疑惑地問。
「不錯!」史復將手中摺扇收起,起身肅然道,「王爺,該是動手的時候了!」
「太平門外!」高熾一驚。太平門外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衙署所在,俗稱貫城,那裡著火,對三法司衙門威脅不小。高熾立即叫道:「那還愣著做什麼?趕緊招呼人出城救火!」
「所以咱們下手一定要快!不過王爺也無需擔憂太過,咱們畢竟早有準備,所以肯定會比他們搶先進入皇城!只要能迅速殺掉太子,別說六衛,就是六十衛也無可奈何!」
「遵旨!」三位大臣一齊應諾,隨即退出大殿。
楊士奇腦子一轉,道:「殿下退朝後可宣漢王進宮,請他調兩衛護軍赴黔!」
「刑部劉尚書正帶人在撲救!具體情況尚不清楚!」
高熾心中一動。他知道楊士奇擔心的是什麼,不過他覺得高煦應不止於此!遂道:「天子腳下,豈會有宵小作亂?何況京畿還有六衛。十衛兵馬,足以保京師太平!」
高熾這才反應過來。他想了想,才恨恨道:「也罷,待會兒朝參時再找他算賬!」
「王爺你……」史復一聽之下頓時大急。
五月初十是太祖高皇帝忌辰。一大早,監國太子朱高熾便率漢王朱高煦及一干在京王公大臣赴孝陵致祭。午時,祭掃結束,眾人從鐘山上下來,待入朝陽門后,高熾跟高煦溫言道:「二弟,時至正午,與我一道回春和殿用膳吧?」
短暫的沉默后,蹇義出班道:「二田方遁未久,當務之急,是命有司火速緝拿。若能將他們抓回,那形勢或還可以挽回!」
「是!」高煦答應一聲,隨即一揮手,帶著自己的侍衛脫離大隊,策馬沿東皇城根南街而去。
「當然!」高煦自信滿滿地道,「只要城中再去二衛,那僅憑剩下四衛,絕無可能與我漢府親軍爭鋒!到時候大哥想不死都難!」
「可萬一大哥不罷手呢?」高煦急急問道。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算計出現漏洞,頓時懊悔不已。
高熾罵了一陣,將胸中怒氣抒發盡了,正準備再說話,司禮監監丞李旦踉踉蹌蹌地跑了進來,叫道:「九九藏書殿下!剛才鴻臚寺急報!思南宣慰使田宗鼎府上人去樓空,田宗鼎不知去向!」
「刑部大牢!」高熾一個激靈,趕緊重新坐了起來,焦急地問道,「火勢如何?可有囚徒越獄?」
「哎呀!」高煦忽然想起什麼,當即一跺腳道,「眼下大哥在京畿大肆搜捕二田!他這麼一攪,要把倭人們帶到方山可不容易!」
「此乃軍國大事!漢王身為皇族,自當為國分憂!」
「是!」王三兒應了一聲,又小心翼翼瞅了一眼高熾,顫著聲兒道:「太子爺,傳劉尚書到哪?來春和殿,還是去文華殿?」
「你先聽我說!」高煦打斷史復,十分冷靜地道,「眼下咱們還有個隱患!」
驚慌過後,高熾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現在父皇尚在漠北征戰,這件事只能由他這個監國太子來解決。此時的他已顧不得再懲罰劉觀。深吸口氣,高熾問群臣道:「二田遠遁,貴州情事危殆,眾卿家有何應對之策,速速道來!」
「王爺,田琛和田宗鼎怎麼樣了?」
「你笑什麼?」本來聽說朱權是這種態度,高煦心中還頗憂慮,但見史複發笑,他頓時有些莫名其妙,遂發問。
溪澗豈能留得住,
……
「遵旨!」王三兒應了個諾,隨即一溜煙兒跑了出去。高熾又隔窗看了一陣,覺得火勢未再擴大,心中才稍微安定了些。他關上窗戶,回到榻上,張氏趕緊一陣安慰。高熾躺在床上等了一會兒,仍無消息傳來,遂迷迷糊糊睡著了。
「殿下!」史復對高煦的態度十分不滿,「兵變之事,本就不可能有十足把握。您要總是這麼瞻前顧後,那還不如趁早打消這份念想!」
「朝廷還當未雨綢繆!」楊士奇滿臉嚴肅地道,「萬一二田潛回貴州,頃刻間便會掀起動亂!朝廷應迅速往貴州增兵,以備不測!此外,鎮遠侯上月薨逝,貴州無將鎮守,還需速調一大將赴貴陽坐鎮,以免到時候群龍無首!」
史復想想,終於點頭表示同意:「也罷!就依殿下之言!」
終歸大海作波濤。
王三兒答應一聲,旋又離去。此時的高熾再也睡不著了。他穿好衣服,心神不寧地在房中打轉。待到拂曉時,王三兒總算又回來,不過這次卻帶來了一個更壞的消息:「殿下,方才劉尚書來報,火已撲滅!不過大牢里少了一個人!思州宣慰使田琛不見了!」
高煦迅速在腦海中將整個兵變方略重新回放了一遍:
「哪門子隱患?」史復以為高煦又臨陣拉稀,氣得直哼哼。
高煦精神一振,道:「那你是說……十七叔願助我?」
「瀟湘水雲?」史復皺著眉頭想了半晌,忽然眉頭一展,哈哈大笑。
「可只要他們落網,飛熊、神策二衛肯定會被大哥召回!」
史復微笑著搖搖頭,道:「寧王覽信后不言其他,卻獨奏此悲憤之曲,可見其心中仍對自己遭遇耿耿於懷,平日里為防皇上疑心,不得不韜光養晦,待見此信,悟出王爺心意,遂也心神激蕩,故才會有此舉!」
「不錯!」高熾立刻醒悟過來,趕緊吩咐兵部左侍郎徐銘道:「立刻傳令水軍左、右二衛,嚴查江上客船!並命京畿諸衛封鎖出京道路!」接著,又叫出應天府尹劉弘道:「馬上在城內搜捕田宗鼎蹤跡!」想了想,高熾又對黃淮道:「請黃師傅代本宮擬旨,發往江西、湖廣,命各地官府在通往貴州的道路上設卡檢查,堵住二田歸途!」
「怎麼回事!城中失火了么?」高熾隔窗向外喊道。窗外侍候著的小內官們也一臉茫然,支支吾吾說不出九九藏書個所以然。過了一會,火光越來越亮,高熾頓有些發急,正欲叫人去打探究竟,王三兒匆匆跑過來,道:「殿下,好像是太平門外燒起來了!」
劉觀面色灰白地出列,失魂落魄地道:「回殿下!昨晚三更剛過,刑部大牢就起了火。當時臣帶著皂隸和獄卒們在外頭救火,一時沒顧得上裡頭囚犯。待火撲滅,臣清點牢房,才發現田琛已經不在了!」說著,劉觀一骨碌跪倒于地,道:「臣該死!請殿下責罰!」
劉觀不敢吭聲,只連連磕頭。百官見一向和善的高熾竟然會震怒如此,俱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
「傳本宮令旨!調飛熊、神策二衛立赴貴州!」高熾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如此便好!」史復點點頭,又道,「以眼下形勢,飛熊、神策二衛三日之內便會出京!王爺現在可以派人去舟山,讓那幫子倭寇潛來南京。待他們趕到,咱們的好戲就可以開場了!」
《瀑布》一詩來頭不小。據《豫章書》雲,唐宣宗李忱尚為親王時受武宗猜忌,不得已出家為僧,遊歷四方,行至廬山,遇一代高僧黃檗禪師,受其點撥,精神復振,遂於三疊泉下詠此詩明志。而最重要的是,李忱後來果然鹹魚翻身,成為大唐天子!史復相信,以二王之智,見此詩后,定能明白內中深意。
眼下西南駐軍大都已調到交趾平叛,這支人馬不能動;京衛和湖廣、浙江衛所也有一多半去了漠北,剩下的還要守衛地方、防禦倭寇,大明王朝在南方的軍力已經捉襟見肘。這時候增兵貴州,兵從何來,就成了擺到高熾面前的一個大問題!
高熾擦了擦頭上熱汗,尷尬一笑道:「沒辦法!父皇出塞,朝中大小事務都要我一人擔著,一天下來累得跟骨子散了架似的,能撐這麼久已經不錯了!」說著,他又捏了下張氏的臉頰,笑道:「待父皇迴鑾,我身上擔子輕了,再和你好好計較!」
當然,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大變中,太子朱高熾也難逃一死,而弒殺太子的罪名,都將被安到這些倭人身上。待這一切大功告成,高煦便可順理成章地借危機之名控制京中王公大臣,自命監國,並以追查建文餘孽、清剿倭寇為由將京畿、浙江一帶的駐軍收入麾下。掌控了這部分衛所,再加上谷、寧等重藩的支持,不出旬月,湖廣、江西、江東便可收歸己有。與此同時,初聞京城巨變的漠北大營必然軍心大亂,被自己一手喂大的瓦剌三王肯定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到時候一場大戰下來,父皇兵敗身死都是有可能的,真要那樣,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登基為帝了。
張氏捂嘴咯咯笑道:「那臣妾靜候殿下佳音!」
聽高煦這麼一分析,史復才將怒氣平復下來。他想了一想,道:「王爺說的是。但現在京衛已一分為三,除十二萬隨駕出征漠北,還有六七萬在交趾,能只剩下十二衛已屬十分難得!畢竟這裡是京城,不可能一衛不留!咱們漢府兵力雖少些,但論戰力卻是一流,而且又是出其不意,勝算還是挺大的。」想了一想,史復又補充道,「京畿六衛也不足為慮。兵變不過旦夕間事,等他們得知消息時,城中大局已定,朝廷已落入王爺手中,他們還不是唯您這個監國之命是從?」
「這你放心!」高煦大大咧咧地一揮手道,「都被嚴加看管!絕無可能逃脫!」
「其一,現城中除我漢府三護衛及錦衣衛一部外,尚有旗手衛,飛熊衛、神策衛、應天衛、羽林左、右二衛,京畿一帶亦有孝陵、鷹揚、龍江、橫海、水軍左、右等六衛。由此看來,以實力論,朝廷仍超過read.99csw.com本王好些。」
按照設想,這些倭寇將先喬裝潛行到方山一帶潛伏,只待高煦一聲令下,他們便將殺向南京。把守朝陽門的城門郎劉斌是高煦靖難時的親兵,屆時他會打開城門。
這是一個充滿誘惑的計劃!本來,高煦還想拉攏高燧,要是這位留守北京的三弟也願相助,那父皇退回塞內的希望將更加渺茫。可惜高燧臨陣退縮,使這一構想化為泡影。不過即便如此,只要計劃進展順利,高煦仍有相當大的機會!
高熾咬牙切齒地罵道:「爾的確該死!爾可知惹出了多大的禍么?」
「當然!」史復斬釘截鐵地道,「現在已是五月,估計出塞的大軍快已到飲馬河了。現下動手,正當其時!要再拖下去,萬一皇上打敗瓦剌,那可就來不及了!」
可高煦依然猶豫!思考了好半天,他還是搖了搖頭,道:「還是再等一等的好!」
退一萬步說,就算王師最終取勝,高煦也仍有機會。五十萬大軍出征,早已將北京的存糧攜帶一空。可即便如此,隨軍攜帶的糧草仍不足以供應整個行軍,還需在北征過程中從塞內不斷運糧濟補,而這些糧食需要在北征的同時,從江南源源不斷地調去。只要自己在兵變成功后立即扣住漕船,不再往北方運糧,那北京屆時將無糧供應漠北。而一旦北征明軍斷炊,那不僅戰敗的瓦剌會捲土重來,就是表面臣服的韃靼甚至朵顏三衛,都有可能痛打落水狗!到那時,父皇仍逃不了葬身漠北的結局!
兩口子卿卿我我了半會,正欲入眠,忽然窗外射進一陣亮光。高熾覺得奇怪,遂穿好衣服上前推開窗戶向外一瞧,只見西北方向遠處似有隱隱火光。
高熾心中一凜,旋又坐直身子,道:「楊師傅有何見解?」
「就算如此,但城中六衛也是麻煩!要是大哥聞變后立刻召他們進駐皇城,那對咱們也頗不利!」
……
「啊!」高熾猶如挨了一悶棍,差點暈厥過去。田琛和田宗鼎雖是宿敵,但他們一旦得知朝廷改土歸流的意圖,那極有可能捐棄前嫌,攜手反叛。而二人同日失蹤,更使得這種可能性大大增加。更可怕的是,一旦二田返回貴州,將改土歸流的事大肆宣揚,那不光是思州和思南,就是整個貴州的土司,兔死狐悲之下都有可能群起作亂!想到此事的嚴重後果,高熾頓時不寒而慄!
「他和谷王不一樣!」史復想了想,道,「察谷王態度,只要殿下許以重諾,他直接出兵都有可能。不過寧王老謀深算,其只彈曲不言事,這便是說,他不會直接出兵,但若殿下已然成事,想來他也樂見其成!」
「應該沒這麼快!」高煦篤定地道,「馬哈木沒那麼不經打!再說了,韃子來去如風,就算父皇打贏一次,也無可能聚殲全敵,接下來肯定還會和上次打阿魯台時一樣率兵追擊,最後還要掃蕩漠北。現在尚無漠北接戰的軍報傳回,那離父皇凱旋班師就更久了,你大可以放心!」
見高煦如此,高熾心中暗自嘆息,然仍笑道:「也罷!過兩日進宮來,我兄弟二人好好聚一次!」
「什麼!」高熾的臉倏時變得一片慘白。田琛是父皇特地交待要嚴加看管的要犯,只待北徵結束,就要拿他和思南宣慰使田宗鼎開刀,在思州、思南推行改土歸流。可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田琛居然不見了!
「這有何難!」史復笑笑道,「倭人抵京,怎麼著也還要過二十日。那時風頭早過去了!」
高熾想了想,道:「兩位叔王那裡,本宮自可去信!但京中現在僅剩十二衛,其中水軍不可能赴黔,其餘京畿衛所正在搜捕二田,一時來不九-九-藏-書及抽調。要從京中調兵,就只能抽調城中六衛了!」
為了拉攏二位藩王,史復還頗費了一番心思。由於逼宮之事不能直接明言,史復絞盡腦汁,好不容易才想到了一個點子。在他的指使下,高煦給兩位叔叔各發了一封家書,名為敘叔侄親情,實則在裡間為二王惋惜,言其勞苦功高,卻受永樂排擠猜疑,隱含挑唆之意。在信的最後,高煦別有用心地另附一箋,上面寫了唐宣宗李忱的一篇千古名作——《瀑布》:
「讓他直接來東宮!」
「他彈的什麼曲子?」史復在一旁插問。
一年前,在史復的建議下,高煦通過紀綱,暗中指使沈文度向瓦剌大肆走私精鐵。這些漠北各部都極為短缺的精鐵被馬哈木打造成各式軍械,極大的提高了瓦剌的戰力。瓦剌之所以在與韃靼的征戰中連戰連捷,高煦可謂功不可沒。而走私換回來的金銀,也大大充實了漢府的財力。高煦用這筆錢大肆犒賞漢府三護衛,收買人心,並暗中假借建文遺臣之名,打著為建文君復讎的幌子,招募了幾百個盤踞在舟山外海的精悍倭寇,實力大增。同時,由於瓦剌氣焰日益囂張,永樂也不得不將目光再次投向漠北,並決定出塞北征。而這正是高煦所期望的。待大軍出塞,高煦就將在南京發動兵變。
「你不要急!」高煦安撫住史復,然後道,「要是能事先將隱患消泯到最低,那咱們又何樂而不為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就怕咱們未能立即捕獲大哥,或者駐軍也迅速趕到皇城,甚至於大哥一聞有變,便直接奔到城北軍營,那咱們就只能硬拼了!」
卯時,高熾出現在文華殿內。待百官行過禮,高熾將目光對準劉觀,陰著臉道:「爾說,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士奇的臉色有些發白。他看了看高熾,憂心忡忡地道:「殿下,這麼一來,城中就只剩四衛了,萬一……」
「這就夠了!」高煦雙手一握,興奮地道,「諸位叔王當中,唯他二人靖難有功。屆時只要他們能首倡聲援,其他諸王必會景從!如此一來,大事可定!」
「我一個大老粗,哪聽得懂什麼琴曲?」周宣苦笑一聲,又道,「不過聽他說,這曲子名叫《瀟湘水雲》!」
高煦臉色有些發灰。雖然暗中已下了千萬次決心,但真到圖窮匕見的這一刻時,他的內心仍忍不住直發虛。
「殿下知道這《瀟湘水雲》的來歷么?」史復收了笑聲,先揮揮手把周宣打發走了,再對高煦道,「這《瀟湘水雲》乃宋末琴家郭沔所創。當時元兵大舉南下,宋室卻偏安錢塘,不思振興。郭沔避居九嶷山,每日觀瀟湘二水水起雲涌,感慨國勢飄零,抑鬱憂憤之下,遂作《瀟湘水雲》以記。」說到這裏,史復輕蔑地哼了一聲,道:「自改封南昌后,傳聞寧王殿下整日與一幫騷客詩文唱和,又和龍虎山的張天師打得火熱,聽說前兩年還寫了一本《茶譜》,欲蓋過陸羽《茶經》,現在又弄出這本什麼《神奇秘譜》,這一連串事,要在一般人看來,還真以為他心灰意冷,從此就托志沖舉了呢!不料也只是惺惺作態罷了!」
「調漢藩護衛?」高熾想了想,苦笑道,「還是算了!二弟他……」
高煦這才轉過彎來,仔細思考過後,他重重點了點頭。
千岩萬壑不辭勞,
史復望著高煦,認真地道:「從太子發出旨意再到二衛返回京城,少說也要十來日,這麼長時間,還不夠王爺動手的嗎?」
「殿下!殿下!」不知睡了多久,窗外又傳來王三兒急促的呼喊聲,「剛才傳來消息,是刑部大牢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