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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白蓮之亂 第二節

第四章 白蓮之亂

第二節

只不過柳升不知道的是,瞻基之所以要首攻卸石棚寨,除了迎合永樂旨意外,其實還存著另一番心思。現在唐賽兒就在卸石棚寨中,如果先消滅白蓮軍主力,那唐賽兒就陷入山窮水盡,到時候她即便投降,對朝廷也無多大意義。以永樂對此次白蓮教暴動的震怒,想讓他就此放過唐賽兒幾乎不可能。而如果能先攻卸石棚寨,勸得唐賽兒歸降,那瞻基就可借她之名,招降東方的白蓮軍主力,這樣唐賽兒就立了大功。唯有如此,瞻基才有理由在永樂面前為她開脫。
到第五日晚上,瞻基守到二更,見前方仍無動靜,遂回到寢帳和衣躺下。在睡覺前,他心中有個預感,不管是突圍還是搶奪水道,白蓮軍這兩日內,肯定會有大動作,否則他們必將渴死在山頂。而在瞻基看來,全軍突圍是殊為不智之舉,面對強大的明軍,他們幾乎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唯一的勝算,就是派奇兵趁夜潛下山,趁著明軍不備用火藥炸開堵水壩。只要河水重新流入山谷,他們便可再堅持好些日,而再拖上一段時間,進入初夏,老天多半就會連降大雨,這樣他們就得救了!正是基於此等盤算,瞻基才主動將守壩的差事攬到手中。他知道這些左道邪教的習性,到山窮水盡時,被教徒奉為神明的唐賽兒必須挺身而出,身先士卒破解危局。而自己就要守株待兔,在這裏將她生擒活捉。這樣自己就可以親自對她勸降而又不需冒任何生命危險。瞻基認為,只有當兩人當面相對時,唐賽兒才有一絲被招降的可能。
柳升本是想讓瞻基和他的親隨跟自己一起去堵北路,另再選三千京衛去修渠守壩。這時瞻基主動請纓,柳升一尋思:雖然這樣一來,北路實力會略有削弱,但抵禦五六千白蓮教匪還是綽綽有餘的。而魯軍戰力較弱,柳升對劉忠也有些不放心。現在換成太孫親隨在他們後方守壩,有這樣一支以一當十的精悍部隊做奧援,那即便教匪全軍從南路突圍,也不足為慮。念及於此,柳升當即點頭道:「那就勞煩殿下了!」
「那殿下率二千兵馬出戰,留給臣一千人守營!」
第二日一大早,青州府城西門大開。兩萬三千名裝備精良的明軍將士魚貫出城。出城后不久,明軍一分為二,分別朝卸石棚寨南北兩個方向進軍。一路疾行,到臨近傍晚時,南路明軍已抵達卸石棚寨山下。瞻基站在山腳往上看,果然是山巒竦峙、仰不見頂,四周皆是筆直挺拔的峭壁,根本無處攀登。這時,隨瞻基出征的潘叔正過來道:「殿下,這裏再往前走兩里,就是寨子的南路口了,劉都司他們就在那邊山腳下紮營。咱們溯河向南行五里地,那裡有個拐彎處,從那裡挖渠,向西不遠就是淄水。」
瞻基對著地圖端詳一陣,問道:「方才石大人說有兩條小路下山,這路在何處?」
「要是有奇兵從魯軍營中衝出奈何?」
柳升微微頷首。的確,攻打卸石棚寨,是速定勝局的不二法門。在這一點上,他與瞻基不謀而合。
小河寬不過三丈、深不及五尺,築壩挖渠甚為容易。三千親隨忙了兩日,便將一條三里長的明渠挖好。見引水渠成,瞻基隨即下令將壩合攏。隨著潺潺河水改道流向淄水,盤踞在卸石棚寨上的白蓮軍頓時陷入斷水的困境。
九-九-藏-書「啊!」眾人臉色大變。瞻基猛得一激靈,臉上猶豫之色一掃而光,回頭大喊道:「將士們速隨我來,斷不能讓教匪跑了!」說完,便一揮馬鞭,向前飛馳而去。
柳升一怔。照他的本意,是想讓瞻基待在青州府,敬候佳音即可。不過他也明白,這位血氣方剛的皇太孫肯定不會接受這樣的安排。略一思忖,柳升笑道:「太孫與臣同來,此去卸石棚寨,自然也是一道。」說到這裏,他又對石執中道:「煩勞石大人坐鎮青州府,守好青、臨防線!」
「哪還有什麼教匪?」潘叔正不知就裡,急得直跺腳道,「方圓百里,除了卸石棚寨,再無一個教匪!現在他們都被困在魯軍營中,哪還有人來劫營毀壩?」
一天、兩天、三天……很快的,五天時間過去,其間白蓮軍曾幾度派小股勇士從南路衝下山,欲突破劉忠的魯軍堵截,但都被擋住。白蓮軍見明軍勢大,不敢硬拼,廝殺一陣又退了回去,劉忠也不追趕。反正山上儲水有限,用不了幾天,白蓮軍就會水盡渴死。
「如何切斷水道?」柳升倏地起身,雙目炯炯地瞪著潘叔正。
「太孫、兵主及諸位大人請隨我來!」潘叔正領著眾人走到知府衙門大堂側面牆壁上懸挂的地圖上,指著標註著卸石棚寨字樣的幾個山頭道:「諸位請看,卸石棚寨位於魯山北麓,其寨由數座互相連接的山頭組成,每座山頭設立一寨,故整個大寨又分做東、西、南、北四個小寨。以南寨所處山頭最高,亦是妖女唐賽兒等匪首居所。而此處山勢南高北低,有一條小河自東南向西北穿山而過,途徑四座山頭中間之凹谷,最後流入西面的淄水。而這條小河,亦是山寨水源之由來。倘若咱們派人在河上游築壩,並另挖一條明渠,使河水改道,不|穿山而直接流入淄水,那就徹底斷了山上水源。到時候教匪只有出山奪水或棄寨而逃兩條路可選。無論他們選哪條路,只要沒了山寨倚持,憑我王師之力,都可從容將其剿滅!」
「斷其水源?」
潘叔正站在瞻基身旁,見他猶豫不決,不解之下愈發焦急,道:「殿下,還猶豫什麼?趕緊出兵吧!要再拖延下去,劉都司那邊沒準就頂不住了!」
瞻基點了點頭,又跟劉忠交待幾句,隨即帶著潘叔正和自己的三千親隨折道向南。待天漸漸黑時,便抵達了目的地。眾人紮下營盤歇息一晚,第二日一大早,親隨們便開始動手築壩。
潘叔正大惑不解地看著瞻基。在他的印象中,這位皇太孫一向都是聰明睿智,且剛毅果決,今天這局面,擺明了就當即刻出兵。可他萬萬沒想到,就在這節骨眼上,他卻莫名其妙地瞻前顧後起來。
聽瞻基這麼說,劉忠頓不敢再說了。柳升問道:「太孫之意是……」
潘叔正這時也看出了端倪,當即叫道:「不錯!幾百個教匪,肯定鬧不出這麼大動靜!教匪這是全伙下山,要從南路殺開生路!」
明軍主力進駐青州府,對白蓮軍而言可謂當頭一棒。白蓮軍老巢卸石棚寨位於青州府城以東的淄水河畔,而現白蓮軍主力屯駐的即墨、諸城、莒縣以及正在圍攻的安丘等地,則都位於青州府東南。現在,明軍已在青州府城與其南方的臨朐縣城屯駐了大量兵馬,切斷了白蓮軍九九藏書主力與卸石棚寨老巢之間的聯繫。現在二者要想會和,就只能穿越沂山和魯山。這對糧餉充足、訓練有素的明軍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對剛剛從農夫搖身變為戰士不久,又軍糧短缺的白蓮軍來說,想要整軍穿越,就沒那麼容易了。何況此時山東都司也收到柳升軍令,濟南、兗州、東昌等地駐軍陸續進駐魯中山區各隘口,這就更斷絕了白蓮軍會師的可能。
瞻基身子一震,猛地扭過頭瞪向潘叔正。潘叔正內心緊張萬分,不過表面仍一副沉重之態。瞻基瞪了半晌,方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一揮手道:「準備出兵!」
「賽兒好謀略!」當聽到哨騎稟報時,瞻基的第一反應不是出兵,反而是衷心讚歎。很明顯,這幾天接觸下來,白蓮軍已經發現北路堵截的是柳升親自率領的精銳京衛;而在南面,則只是劉忠的魯軍。魯軍戰力遠遜京衛,劉忠又是白蓮軍的手下敗將,從他這裏突圍,無疑要容易得多。而前幾次的小規模偷襲,即是嘗試炸開水壩,失敗了也能麻痹劉忠,讓他愈發確信白蓮軍在崎嶇險峻的南路只會小規模偷襲,而不可能全軍突圍,所以在布置防守時也稍顯鬆懈。而到今天,白蓮軍一涌而下,頓打了劉忠一個措手不及。
「哦?」瞻基精神一振。當年他勘察會通河道時,潘叔正就是濟寧知州,那時他和唐賽兒被困梁山,正是潘叔正及時帶人趕到,才救下他一條性命。有這麼層緣故,瞻基對潘叔正一直頗為感激。這次青州出了這麼大亂子,潘叔正本應被革職拿問,正是因為瞻基的極力求情,永樂才網開一面。
「殿下!軍情緊急,咱們趕緊出兵!」潘叔正一句話,將瞻基從思考中拉回了現實。待回過神,瞻基隨即準備下令整軍,可話衝到喉嚨眼,他又遲疑了起來。
見柳升和瞻基皆贊同先攻卸石棚寨,布政使石執中沉思一番道:「拿下卸石棚寨,自可一舉鼎定勝局。可問題是卸石棚寨建於崇山峻岭之上,可謂險要至極。萬一久攻不下,王師主力久屯與此,墮了士氣還是小事,怕就怕青州以東長期空虛,沒準會被教匪趁虛而入,再掀風波。」
瞻基不再說話,只衝到轅門前的望台處,順著階梯爬上望台向遠方張望。這時,喊殺聲越來越烈,遠方劉忠大營上空一片通紅。瞻基看著看著,心突然怦怦跳了起來。
瞻基領著親隨駐在小壩周圍。每日起床,他遙望遠方山頭,心中百感交集。作為大明的皇太孫,他當然要義不容辭地剿滅這幫無君無父的教匪,可每想到過不了多久,唐賽兒就會被五花大綁地捆到自己面前,他心中又充滿了酸楚和無奈。這幾天里,他幾次以劉忠的名義遣使上山,希望能招降唐賽兒,但都無功而返。瞻基情急之下,甚至起了親自上山的念頭,不過很快,他就發現這個想法實在是愚不可及——且不說守在山腳的劉忠打死也不會放行,就算自己真的上了山,就能說服那個已分隔九年,如今已成為大明死敵的邪教妖女?搞不好,她還會將自己扣為人質,反過來要挾朝廷!果真如此,自己就真淪為千古笑柄了!他朱瞻基是堂堂皇太孫,未來的大明天子!在他心中,兒女私情從來就沒擺在重要的位置。何況他和唐賽兒早已塵緣了斷,現在所有的,不read.99csw•com過是一些對往日的懷念和對昔人的不舍而已,僅就這些,絕不能成為他孤身犯險的理由!
「是教匪偷襲嗎?」瞻基見潘叔正衣衫不整地跑來,趕緊問他。潘叔正匆匆行了個禮,道:「臣亦不知,不過已經派人去探了!不多時就有消息傳來!」
瞻基被潘叔正瞪得有些心裏發毛,半晌方咕噥一句:「賽兒這人心思玲瓏,保不準還藏著什麼奇謀,咱們必須多加小心!」
「賽兒?」聽瞻基如此稱呼白蓮教妖女,潘叔正大覺意外,待再看瞻基,只見他一臉的不自然,潘叔正細想之下,不由身子一震。
在青州待了五六日,繞道濟南的援魯騎兵抵達,山東布政使石執中、都指揮使劉忠亦率省城兵馬一道趕來,柳升遂在行轅升帳,與一眾文武共議剿匪大計。
當年疏浚會通河時,瞻基和賽兒時常相聚,潘叔正也見過她好些次。不過潘叔正眼中只有瞻基,對這個小女子從來就沒上過心。待會通河成后,瞻基返回南京,唐賽兒不知所蹤,潘叔正便將這個不起眼的女人忘到了九霄雲外。
「可是……」瞻基有些底氣不足地道,「現敵情不明!貿然出擊,萬一教匪劫了咱們大營,扒開水壩可怎麼辦?」
柳升上前,用手指在地圖上比劃一陣,終於重重點了點頭,回頭對瞻基略為興奮地道:「殿下,此法甚佳!」
聽了潘叔正分析,眾人豁然開朗,大堂內的氣氛頓又活躍起來。柳升見瞻基亦連連點頭,遂當即拍板道:「就依潘明府之策!」
整軍過程中,瞻基又磨磨蹭蹭了好些會兒,潘叔正心急如焚,卻也無計可施。好不容易等待大軍集結完畢,瞻基剛領著他們出營門,又一名滿臉是血的哨騎飛奔過來,驚惶地叫道:「殿下!教匪攻克主營,劉都司陣亡!」
這三人中,唯有劉忠是武官,又是此次平叛的副總兵,柳升發問,其他二人都將目光對準了他。劉忠之前剿匪接連失利,被永樂嚴旨訓斥,差一點就丟了烏紗帽,因而對白蓮教恨得咬牙切齒,但內心又多少有些畏懼。他想了想,道:「賊軍雖被分割,但氣焰仍舊囂張,想要一舉殲滅,怕沒那麼容易。青州以東為賊軍老巢卸石棚寨。此山寨憑險而設,四周皆是懸崖峭壁,易守難攻。故末將建議暫棄卸石棚寨,一面堅守青州、臨朐一線,防止賊寇東西二部會師;另一面徵調大軍,圍剿東方的匪軍主力。現匪軍主力雖多,但分屯于即墨、諸城、安丘等地,彼此間聯繫不暢。我軍可集中兵力,各個擊破。只要消滅掉賊軍主力,那卸石棚寨不攻自破!」
瞻基一邊輕搖摺扇,一邊埋頭沉思。過了好一陣,他方抬頭道:「劉都司之方略頗為穩妥。但是照此用兵的話,王師需步步為營,一仗一仗的打,一城一城的攻。如此一來,要平定叛亂,少說要三四個月,多則需一年半載。本宮與柳帥出京前,皇祖父曾特地交待,此戰當速戰速決,否則將影響全局。所以,此略雖好,但有違皇祖父旨意!」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瞻基將手中摺扇一扣,朗聲道,「只要拿下卸石棚寨,教匪丟失老巢,群龍無首,必將作鳥獸散!」
這次白蓮教亂起,佛母唐賽兒之名傳遍齊魯,潘叔正雖天天念著這個名字,可也從未將她與當年瞻基身邊的九九藏書那個小民女聯繫起來。直到這時發現瞻基神情古怪,再聯繫到往日的一些見聞,他才忽然明白過來。
「就是小河出入山谷之口附近!」潘叔正指著地圖道,「一條是從北寨而下,因北面山勢稍緩,路也好走些,所以如果教匪突圍的話,多半會選此途。到時候可請柳帥親領一萬京衛防堵。南邊地勢陡峭,山路亦崎嶇難行,五六千人一起從這條路突圍的可能性不大,只能出奇兵由此處下山奪回水道。這裏可由劉都司領一萬魯軍守住山口,另派一員將軍率三千兵馬守住後方大壩。此二部人馬互為奧援,若教匪只是偷襲,劉都司自將他們擋回去即可。萬一教匪兵行險招,全軍從南路突圍,則可將護壩軍馬全部調往山口,兩軍合力,將教匪剿死在這裏!」
「謹遵鈞令!」石執中拱手應命。不過瞻基卻搖了搖頭,道:「本宮手下三千親隨皆是精壯之士,挖渠守壩不在話下。壩築成后,就由本宮就地鎮守!」當年永樂給瞻基配備的三千親隨屢經更換,但一直都由驍勇之士充任,這次瞻基北上,也把他們都帶了過來。
「殺啊!」就在瞻基昏昏欲睡時,一絲喊殺聲順風穿越寢帳,飄入他的耳中。瞻基立刻驚醒,隨即一躍而起,衝到帳外。
「分兵勢弱!此非上策!」
聽過劉忠建議,柳升未做表示,而將徵詢的目光投向端坐身旁的瞻基。瞻基名義上雖是協助柳升辦理軍務,但他畢竟是皇太孫,將來的大明天子,柳升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他面前託大。故凡事都要徵詢他的意見。不過好在瞻基心態放得正,在軍事上只提意見,做決定時都明言要以柳升的意見為準,二人配合的倒也默契。
不錯,現在出兵,憑著自己這如狼似虎的三千親隨,立刻就可將白蓮軍殺得全軍覆沒。可這樣一來,唐賽兒也有可能死於亂軍之中。退一步說,就算她僥倖不死,可數千白蓮軍被自己殺得一乾二淨,唐賽兒悲憤之下,還能接受自己的招安嗎?且這種窮極無奈的投降,在皇爺爺永樂眼中,又能有幾分價值?算來算去,瞻基發現,只要自己出兵,唐賽兒必無生理!念及於此,整兵的令旨直在他喉嚨眼打轉,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潘叔正的計劃非常周詳。北路便於突圍,但負責把守的是一萬精銳京衛。南路的魯軍雖然戰力弱些,但加上護壩軍士也有一萬三千號人,對付五六千白蓮軍仍然足夠。何況白蓮軍走南路突圍的可能性也不大。對這個方略,柳升十分滿意。他見瞻基亦無意見,遂道:「便就如此,今日整軍。明日兵分兩路,夾擊卸石棚寨!」
「殿下……」搞清楚狀況,潘叔正當即要勸,不過話到嘴邊,他突然意識到:這種事本就是捕風捉影,倘若是真,那肯定是太孫的禁臠;若假,那自己誣陷太孫與白蓮教妖女有染,這更是掉腦袋的罪名。想到這裏,潘叔正立時冒出一身冷汗。可是情況緊急,自己要不說服瞻基,一旦延誤戰機,後果不堪設想。猶豫再三,潘叔正才深吸口氣,沉聲道:「殿下當以國事為重!」
從武英殿出來,瞻基隨即出宮找到柳升,把永樂的旨意跟他說了。第二日,聖旨頒下,二人立即開始準備。四日後,二人率三萬京衛渡過長江,沿運河一路北上。抵達徐州不久,淮北、九*九*藏*書鳳陽之兵亦如期趕至。三路人馬稍加整編,便氣勢洶洶地向山東殺去。
「不錯!卸石棚寨建於高山之上,山間並無溪澗泉眼。守寨教匪所需飲水,除了收集雨水,就只有下山去取。可正巧天公不作美,這一個月來青州只下過幾場小雨,寨子里數千兵馬,這點子雨水肯定不夠,要想活命,就只有下山取水。咱們只要切斷水道,那守寨教匪就將不攻自亂!」
「等一下!」瞻基突然打斷柳升,一本正經地問道,「不知柳侯欲將本宮派往何處?」
「有!」見柳升採納自己建議,潘叔正信心大漲,隨即笑道:「這辦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斷其水源!」
「殿下!殿下!」就在這時,轅門外一名哨騎飛馳而來,到轅門處勒住馬,朝望台上的瞻基大聲叫道:「教匪全軍突圍,劉都司猝不及防,營盤被破,現正率將士抵抗!請殿下速率兵馬馳援!」
「剛才潘大人說山寨只能智取,那你可有智取之法?」瞻基緊接著問道。
石執中所說亦是老成持重之言,這種情況不是沒有可能。想到這裏,眾人神情又沉重了起來。青州知府潘叔正思慮良久,緩緩道:「其實只要布置得當,青州以東並無大虞!」
潘叔正亦感謝瞻基的庇護,所以竭盡全力想助他早日成功。他欠身一拱手,道:「其實沒有必要將王師主力全用於攻寨。卸石棚寨地勢險要,只有兩條盤梯而降的小道可供出入,只要他們閉門不出,嚴守山道,那縱有再多兵馬,交戰也派不上用場。所以想攻下山寨,需賴奇謀巧勁,而非兵多。王師此去,兵力方面只需比守寨教匪多個兩三倍,足夠阻其棄寨而逃即可。而據臣細作所報,現匪軍大都在東,守寨兵馬不過五六千之數,咱們滿打滿算,帶上兩萬精銳便綽綽有餘,多了也是無用。至於剩下的八萬大軍,其中三萬可用於堅守青州、臨朐防線,另五萬則全用於安丘等地。教匪主力亦不過數萬,且多是烏合之眾,咱們五萬大軍鎮壓,就算不能取勝,但穩住局面應當問題不大!」
「這不是偷襲!這是突圍!」瞻基朝跟上來的潘叔正道,「瞧這陣勢,像是山上教匪全從南路衝下山來了!」
大軍進入山東時,戰局已有了些變化。經過前段時間的洶湧攻勢,白蓮軍倉促成軍、未經訓練的弱點漸漸顯現出來。加上由於之前攻略太疾,本身兵力有限,現在不僅無力繼續擴大戰果,就是已有地盤,想要控制亦都有些力不從心。明軍抵達兗州后,柳升和瞻基分析形勢,果斷放棄到省城濟南整軍的想法,僅命手下騎兵押運輜重沿官道前往濟南,二人率剩下的近四萬步兵輕裝穿越魯中丘陵,一路直抵青州境內。當白蓮軍得知消息時,柳升已在青州知府衙門設下行轅,和瞻基悠然自得地品起茶來。
「殺賊……!」見瞻基振作,親隨勇士們亦精神大振,當即振臂高呼,追隨而去。
軍議上,柳升顯得信心百倍。待眾人到齊,他輕輕一咳,隨即大聲道:「現教匪已被一分為二,我等正好恃強凌弱,分而破之。今日太孫與本帥召諸位前來,便是要議定這破賊之法!」說到這裏,他將目光對準石執中、劉忠還有青州知府潘叔正,道:「三位大人都是山東父母官,于風土人情及教匪形勢了解甚詳。該如何用兵,還請你們先出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