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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罅隙中的嬰兒車

時光罅隙中的嬰兒車

我記得,夏黛對我說過這個男人的名字。他叫于偉安,房地產商人,是上官麗娜的丈夫,也是夏黛的第一個男人。
沒想到夏黛卻哈哈大笑了起來,說:「我在監獄里待了五年之後,其實也早就想通了。我們根本沒必要殺死於偉安的,于偉安被殺,警方自然會懷疑到我。雖然我在監獄里,沒有作案時間,但你在這五年中來探望了這麼多次,警方必然會把你作為調查對象。算了,我們還是放他一馬吧。」
聽了她的話,我又愣住了。
在那間酒吧里,夏黛對我說,只要我能幫她,她就把一幢有著三套平房的小院子送給我。當然,過戶的時候會註明我花了八萬塊錢才買到這個院子。
色情視頻聊天的顧客,就算出於日後欣賞的動機,錄下了視頻內容,但既然錄下了視頻小姐自殺的真實狀況,就絕對不可能外泄,否則自己也會身敗名裂。那麼,于偉安是怎麼弄來視頻文件的?
我第一次去探監的時候,她就告訴我:「你不用急著動手,最好時間拖得越久越好,這樣才沒人會懷疑到我頭上。」
她也沒多介意,收好貨之後,又給了我十塊錢小費,讓我幫她把嬰兒車送進別墅中。
他的跟班在一旁幫腔:「就是,你那房子里才死了人,上弔的女人容易變成弔死鬼,要是你不收這八十萬,只怕會更不值錢的。」
這段時間,自從豹哥離奇中槍死在醫院里之後,混社會的那幫渣滓再也沒有來院子搗亂了。
他是于偉安。
怎麼,豹哥不是夏黛殺的?那兇手是誰呢?
果然,夏黛微笑著對我說:「黃軒,我想請你為我做一樣東西,一輛嬰兒車。」
然後我買了一輛摩托車,還有一套工裝。穿好工裝、騎著摩托車,看上去,我就是一個賺辛苦錢的快遞員。
隔著一張玻璃,我見到了她。
當時,兩個警察突然進入院子,使勁拍著李小姐的房門。他們告訴我,經過確認ip地址后,他們有充分證據表明李小姐利用租來的房間從事色情活動——是通過網路進行的色情活動,與視頻有關。
于偉安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難道——難道就是為了打壓這幢院子的價格?

part 現在

我目瞪口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吳教授卻笑嘻嘻地對我說:「小黃,別緊張,這釣魚竿就和你的嬰兒車一樣。放心好了,嬰兒車已經賣掉了,永遠不會有人知道車架里的秘密。我一直都忘記告訴你,我是機械系的教授,自從看到你那輛嬰兒車后,就看出其中的秘密了。按照嬰兒車的原理,我在製作釣魚竿之前,還做過一個清潔用的推車。那天在醫院里,你應該看到『推車槍』的威力了吧?」
所以,我掐指算到她該出院回到女子監獄的時候,再次來到監獄探望她。
她明白了,然後說:「你要挾我?好吧,如果哪天你需要我幫你辦事,只要我做得到,就一定幫你做到。哪怕幫你殺人,我也能做到。當然,有一個前提條件,你必須在我出獄之前,殺死於偉安!」
于偉安不懷好意地說:「如果我把這段視頻放到網上去,並公布這樁自殺事件的真實發生地點,只怕你這院子,出五十萬都沒人肯接手。五年前,這兒發生了毒殺未遂事件,五年後,這兒又發生了自殺事件,真是不折不扣的凶宅。」
「給你一禮拜的時間考慮。一周后,我帶著現金與合同過來。你也應該知道我豹哥是幹什麼的,別玩花樣。」
原來那天在醫院里推著清潔車的工友,就是吳教授假扮的。
我又笑了笑,說:「別擔心,我不會賣的。」
這五年,夏黛被關押在女子監獄中,除了我之外,再沒其他人看望過她。
我不知道警方是如何向他們訴說李小姐的自殺原因,所以我也沒多嘴,徑直引他們來到了李小姐的屋。
夏黛又說:「現在,給我一把牙刷,我就可以把它磨成一柄能夠殺人的匕首。在監獄里,還有人教我學會了最致命的殺人術,即使混社會的壯漢,也未必是我的對手。」
我被視為不受歡迎的人,被趕出監獄。
我帶著嬰兒車來到一幢別墅前,這個地址是夏黛給我的。按響門鈴后,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替我開了門。偽造的快遞單上,寫著這個女人的名字:上官麗娜。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因此,她需要我的幫助。
就像我當初買下這個院子的時候,曾決定永久留下那個嬰兒車,但到了最後,還是準備當做廢品處理掉。
那張u盤裡的圖紙,全是她自己九*九*藏*書親手設計的——她讀大學的時候,所學專業正是工業機械設計。
上官麗娜當著我的面,拆開包裹,看到嬰兒車后,頓時露出欣喜的笑容。她是孕婦,嬰兒車自然是最適合送給她的東西。她問我:「這是誰送的?」我瞄了一眼快遞單,然後故作無辜地答道:「寄件人沒寫名字誒,我只是個打工的……」
見我有點猶豫,于偉安微微一笑,然後拍了拍手。一個馬仔拎著一台平板電腦走到他身邊,于偉安在電腦的觸摸屏上比劃了幾下之後,屏幕上出現了一個視頻文件。
在院子的大門內,擺著一輛棄用的嬰兒車,車架已經生鏽了。
推著嬰兒車,夏黛可以順利通過任何一個地方的安檢設施。這類涉及恐怖活動的業務,向來是我敬而遠之的事,唯恐避之不及。但我無法推掉夏黛的委託了,因為我已經看到了u盤裡的內容,還收了預付金。如果現在推掉,我還能有命活嗎?
咦,中槍被殺的?夏黛不是說她可以用一柄牙刷殺人嗎?怎麼是用槍殺死的?她哪來的槍?
他的話音剛落,我聽到院子外,傳來了越來越急促的警笛聲……
于偉安顯然已經不記得我是誰了,他一臉和善地問我:「黃先生,請問您這幢小院有出讓的意願嗎?」
在繳費處,我就因為一點小事和處於更年期的收費員發生了一番爭吵,爭吵聲很快就引來住院部里兩個獄警的注意力。
豹哥是被槍殺的?不管從哪個角度分析,夏黛都不可能有槍啊!
夏黛答應了于偉安的要求,但她拿到房產證后,過了一周卻打電話邀請于偉安與她鴛夢重溫。于偉安按時來到夏黛的屋裡,喝下一杯啤酒後,便倒在了地上。
打開視頻文件,我立刻看到一幅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
我趕緊招了一輛計程車,回到了我的那個院子里。剛一進門,就看到吳教授站在門內,手裡捏著幾張鈔票。他看到我后,對我說:「小黃啊,今天正好有個收廢舊品的小販路過,我叫住他,把你準備扔掉的那個嬰兒車和我準備賣掉的舊書處理給了小販。喏,這是賣嬰兒車的錢。」
聽完她的計劃,我不禁暗嘆,女人,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
從檢方提供的證據看,在事發前一周,于偉安來到自己為夏黛租下的那個有著三套平房的小院子之後,拿出一份房產證,說,只要夏黛願意不再糾纏他,這院子就是她的了。
但夏黛卻依然保持笑容,然後報出了一個數字。
趁著獄警打電話通知醫院轄區的警察時,我偷偷溜出了醫院。
還是在我第一次探監的時候,當談話接近尾聲,我忽然對夏黛說:「對了,我忘記給你說了,當初製作嬰兒車時,我們曾把複製的正版嬰兒車貼紙和商標貼在自製的那輛車上。我記得,當時你貼貼紙的時候,似乎並沒有戴手套吧?」她愣了愣,我又旋即補充道,「就在你給於偉安下毒的那天,我悄悄潛入上官麗娜的別墅,把那輛嬰兒車偷了出來。現在嬰兒車就放在那個院子里,保存得很好,車架與貼紙上的所有指紋,都會好好地留下來。」
我在商場買來一部真正的名牌嬰兒車,小心翼翼把車架上的不幹膠貼紙和商標撕了下來,然後複製成貼紙,和夏黛一起重新貼在我制出的那輛特別的嬰兒床車架上。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我那輛嬰兒車與名牌嬰兒車究竟有什麼差別。
「沒問題」我向她做了個揮手道別的手勢。
如我猜測的那樣,豹哥來了這裏之後,除了接受頭部傷口的處理治療之外,還提出要順便做個全面體檢。反正是我出錢,他不花白不花。
那個叫黃軒的人,自然就是我。
那天在酒吧里,夏黛對著睡眼惺忪的我,忿忿地說:「再過一年或兩年,上官麗娜一定會帶著她的小孩,乘飛機到外地度假。只要推著嬰兒車上了飛機,我就會打匿名電話報警,說她是恐怖分子。到時候,她進了監獄,于偉安就可以順利與她離婚了。」
我看到了夏黛,她的目光與我對接一秒之後,立刻閉上了眼睛。我轉過身,在醫院外又招了一輛計程車。這一次,得回城區了。
「什麼本事?」
「以前,我曾經託人向您詢問過,當時我出價八十萬。不過我現在也覺得八十萬實在太低。所以,翻個番,一百六十萬,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這家醫院里的病人並不多,走廊上顯得冷冷清清的。畢竟這裡是女子監獄的定點治療醫院,時常有獄警押解著女犯人來進行治療,一般很https://read.99csw.com少有病人願意到這裏來看病。
一個人的最初想法,往往會在時光的摧殘下,漸漸變了味。

part 現在

于偉安陷入昏迷后,夏黛立刻打電話報警自首。她知道,于偉安只要及時被送入醫院,就能撿回一條命來。而她不會成為殺人兇手,只會成為殺人未遂的嫌疑人。如果認罪態度好,大概也就在女子監獄里待上五六年就行了吧。為了殺死於偉安,夏黛情願在監獄里待五六年。
吳教授爽朗地笑了起來:「半個月前,我已經被醫院查出,罹患了癌症,晚期了,最多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可活。」
剛才我看到的這段視頻文件,是于偉安從哪裡弄來的?
夏黛淡然一笑,說:「我在監獄里待了五年,思考了很多問題。再過一年我就要出獄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與其糾結於過去不開心的事,還不如找個可以倚靠的人,一起走完下半生。黃軒,我覺得你就是那個值得我倚靠的人。所以,我才會答應幫你殺人。」
李小姐很漂亮,留著清湯掛麵一般的齊肩短髮,天天都待在屋裡看書,幾乎足不出戶。
計程車在一條僻靜的巷口停下,付完車費,我下了車,目送計程車遠去之後,我垂下頭。幾秒之後,我從地上拾起了一塊板磚,藏在身後。半個小時后,我看到豹哥從一戶人家走了出來。
或許哪一天,這個嬰兒車也能派上用場。
警察帶著屍體離開的時候,一個警察曾經指著門邊的那輛嬰兒車問我:「這嬰兒車是誰的?」
這個價碼,離我的期望值還差了很多。
我不禁笑了起來。
我有一幢老舊的院子,院子里有三間平房。我自己住了一間,另外兩間用於出租,一間租給大學的退休教授,一間租給了一位準備考研的女大學生。
兩周后交貨的時候,夏黛看到組裝完畢的嬰兒床,非常滿意。
我滿面狐疑地跟著獄警衝進住院部。在住院部的樓梯拐角,躺著一具屍體,正是豹哥。他腦袋上纏著之前我陪他包紮好的繃帶,但在繃帶下的太陽穴之處,正汩汩湧出鮮血。
我要做的事就並非只是扮作快遞員,把那個自製的嬰兒床送到上官麗娜家就算完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你這個院子,當初花八萬塊錢買的。現在,我們老闆出價八十萬,很公道了,五年時間就掙七十多萬,做什麼生意能有這樣的利潤?」說話的人,戴了一副遮住半張臉的墨鏡,剃了個短到頭皮的平頭。
于偉安這麼一個有錢的房地產商人,住別墅,開豪車,什麼樣的女人弄不來,為什麼還要和一個性格內向的考研女生進行色情視頻聊天呢?難道——難道是他故意為之?
夏黛讓我不要著急,我有五六年的時間慢慢實施,只要在她還在監獄里的時候動手,就行了。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有銅牆鐵壁一般的不在場證明。
我的力度小了一點,豹哥只是倒在地上,腦袋冒出一汩汩鮮血,卻沒有性命之憂。他捂著腦袋,躺在地上回過頭,立刻大聲吼道:「黃軒,果然是你!奶奶的,我得要了你的命!」
那個獄警攔住了那個工友,要求工友把口罩取下——他們得防範女犯人喬裝打扮,偷偷越獄。
看著于偉安的笑容,我忽然萌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當時和李小姐進行色情視頻聊天的人,莫非正是于偉安本人?
「嬰兒車?你去商場買吧。我保證,你在商場里能買到各式各樣的嬰兒車,而且比在我這兒做一輛,便宜幾十倍。」我認定眼前這女人是個瘋婆子。
「這無良房地產商人,派黑社會的人來壓價,要把你趕出這個院子。今天他又來了,一定是想再次威脅你!小黃,我在你這兒住了五年,已經深深喜歡上了這裏,也喜歡上了你這個與世無爭的房東。所以,在我死之前,我得幫你做點事,那就是幫你保護這幢院子!」
夏黛在那杯啤酒里,加入了鼠毒強。
吳教授忽然迷上了釣魚,整天都在他的房間里,用銼刀、鋼鉗製作著釣魚竿。他的手還蠻巧的,做出的釣竿比外面商場賣的還順手。想當年,我在江湖上也有「巧手黃」的稱號,只是我退隱江湖多年,手腳也漸漸沒那麼靈巧了。
開了門,我看到外面站著一個隱約有些面熟的中年人。他遞來一張名片,看到名片上的字,我頓時感覺有些頭暈。
送走她后,我不知道日後這輛嬰兒車會造成什麼樣的亂子,心裏實在放不下,於是只好回到酒吧里,開了一瓶威士忌read.99csw.com,把自己灌了個半死。
等吳教授回了他的屋子,我斂住笑容,轉頭望向防盜門內側的那輛嬰兒車,心想,我該去找一找夏黛了。
在別墅里,我看到牆上掛著上官麗娜與一個男人的合影。
隔著玻璃,她看到我后,立刻小聲問道:「怎麼,那天你為什麼沒等著我動手,就忍不住自己動手了?我聽到住院部外傳來爭吵聲,獄警出來查看之後,我便拿著牙刷準備下床。可剛走到門口,就聽說在住院部的樓梯拐角,發現了一具被槍殺的屍體……你哪來的槍?是你卸掉嬰兒車后組裝的,還是又用車床做了一把?」
當然,如果她沒死的話,我永遠不會知道李小姐在屋裡究竟做了些什麼。
夏黛的臉色頓時變了。
難道是他早就摸清了李小姐的性格與出身背景,以金錢引誘李小姐與他進行視頻聊天。當李小姐脫掉身上衣物的時候,他再通知警察砸門,迫使性格內向的李小姐自殺?
李小姐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用一根系在日光燈燈座上的繩索,把自己懸吊在了空中。
夏黛把圖紙記錄在一隻u盤裡,這是一輛可拆卸的嬰兒車,夏黛讓我按照圖紙造出一根根鋼管,一個個可供楔合的挂鉤、螺絲,以及縫製出嬰兒車所需的有著靚麗色彩的帆布。供嬰兒躺卧的車座,要用木頭製成,而且這木頭車座也是由幾塊形狀各異的木塊拼合而成。其中有一塊木塊,形狀酷似步槍的槍托。而嬰兒車上所需的每根鋼管,都在在鋼管內磨出螺紋。幾個嬰兒車上的簡單裝飾,換個角度看,怎麼都像步槍的扳機。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死之前?你在說什麼呀?」
那個男人,英俊,有著深邃的目光,身穿一件質感不菲的羊駝毛西裝,摟著上官麗娜,一起露出微笑。
這個數字,令我無法拒絕。

part 五年前

那個工友取下口罩的時候,那個獄警擋住了我的視線,但我對那個工友並沒有什麼興趣,於是繼續在繳費處製造著事端。工友顯然沒什麼問題,獄警很快就回到繳費處,厲聲對我說:「你少在這裏無理取鬧!」
我第一次見到夏黛,是在一家空氣污濁人潮湧動的酒吧里。她徑直走到正在喝酒的我面前,問:「你是黃軒?」
于偉安本想收回那個他送給夏黛的院子,但到了房屋交易所,才發現房主的名字已經不再是夏黛了——她把這個院子,以八萬的價格賣給了一個叫黃軒的人。而這個院子,原本應該價值二十萬。
我點點頭,看來我在江湖上的名聲確實不小,大家都知道我有一雙巧手,能夠做出別人想要的東西。

part 現在

我始終糾結于夏黛是如何殺死豹哥的這個問題。隨後幾天的報紙新聞也提到了這樁發生在醫院里的槍擊命案,但卻絲毫沒有提到夏黛的名字,看來她已經安全過關。
獄警剛勸了幾句,我就看到一個獄警突然轉身,向住院部走去。我循著他離去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戴著寬邊口罩的工友,推著清潔用的推車,此時正從住院部出來,準備離開。
豹哥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大搖大擺向巷口走去。當他走過電線杆的時候,我突然站到他身後,揚起手中的那塊板磚,砸在他的腦袋上。
李小姐來自鄉下,她知道如果自己被警察抓住,自己的醜事肯定會傳回保守的家鄉,令她父母臉上無光。於是,李小姐走上絕路,把自己弔死在了房間里。
夏黛一門心思想殺死於偉安,但她是個聰明人,殺死於偉安之後,必須有把握全身而退,她才會實施謀殺計劃。
當我醒來,卻看到夏黛就坐在我的面前,然後她一字一頓地問:「黃軒,這筆買賣,你跟我一起干吧!我需要你!」
他們剛走,吳教授就關切地出了屋,問我:「那兩個壞蛋想買這院子?小黃,你可千萬不能賣啊!七十萬,太低了!」
李小姐的房間里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台電腦。我想,她剛開始住進這兒的時候,一定還是想著要刻苦讀書考研,力爭考上心儀的專業。隨著時間的推移,生活壓力逐漸增大,她的心理開始波動,經過一番掙扎之後,她終於決定利用身體的本錢在網路上賺錢。
李小姐的身體,懸垂在空中左右略微搖擺著,視頻文件也接近尾聲,終於變作了黑屏。
我的心裏驀地一熱。
我只好閉嘴,幾乎與此同時,我聽到住院部內似乎傳來了一陣騷亂。
與此同時,吳教授似乎在魚竿的一段按了一下。這時,只聽「砰九*九*藏*書」的一聲,于偉安發出一聲慘叫,跌坐在地上,他的腦門上多了一個血洞,鮮血正汩汩流出。他坐在地上,背倚著防盜門,雙腿不住抽搐,僅僅幾秒,便停止了呼吸。
這個女孩,正是我曾經的房客,李小姐。
「說不定,過一禮拜,他們就改心思不買院子了。」
儘管面前有塊玻璃,但我還是伸出手,隔著玻璃試圖觸摸夏黛的臉龐。我看到,從她的眼角滑落了兩行淚水。
「呃……」我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才好。
只是那個嬰兒床已經做好了,留在自己身邊是個潛在的危險,所以我還是它送到了上官麗娜那兒。
接下來,女孩從抽屜里找出一根繩索,搭著凳子把繩索的一端系在了日光燈的燈座上,另一端打了個足以套進腦袋的繩結。最後,她把腦袋套進繩結后,一腳踢倒了凳子。
我把他送到住院部的走廊旁,找了張長椅讓豹哥坐下休息,然後就去同一層樓的繳費處交錢,安排體檢事宜。
「可他們說,一周后就帶著錢和合同過來……還讓你別玩花樣……」
兩個獄警立刻警覺地向住院部衝去,幾個醫生護士則慌亂地從住院部跑了出來,一邊跑,還一邊叫著:「不好了,有個人在住院部里被殺了!是中槍被殺的!」
畫面上,一個衣著清涼的女孩正對著攝像頭,做著搔首弄姿的姿勢,然後脫掉身上一件件本來就很少的衣物。當她一|絲|不|掛的時候,畫面忽然傳來「咚咚咚」錘門的聲音。女孩頓時花容失色,左顧右盼,然後崩潰般哭泣了起來。
他走到我身邊,狠狠朝我的膝蓋踢了一腳,說:「黃軒,你嫌七十萬少了,給我說嘛,回頭我給老闆說一下,看能不能加到一百萬。不過呢,你得拿二十萬出來,賠給我當做醫藥費。」
上次夏黛送來u盤圖紙與預付金的時候,她本來只想著嫁禍上官麗娜。但就在她當天回到院子后,于偉安就來到她那兒,向她攤牌,要求與她分手。分手費,就是那個院子。
如果她一直在屋裡苦讀,或許我會認為她一定能如願以償考上研究生。
在拘留所里聽到這個消息,夏黛氣得破口大罵,但卻無濟於事,她最終被判入獄六年。
所以,我只好躲在倉庫里,按照圖紙的要求,在機床上造出一根根帶內螺紋的鋼管。
豹哥的眼珠子轉了幾圈后,說:「好吧,那你就送我去醫院包紮一下吧。要是我覺得頭暈,你得拿錢給我做個ct哦!」
或許出於愧疚,于偉安倒地后,夏黛報警自首。沒想到于偉安在醫院里卻被搶救了回來,醫生說,除了服用的鼠毒強劑量不夠之外,送醫及時才是至關重要的原因。
出乎我的意料,夏黛製作這輛嬰兒車,卻並非為了實施恐怖活動。
價值二十萬的小院子,就是買兇殺人的酬金。
我猜,大概吳夫人的去世,對於她和吳教授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幾天後,一對年老夫婦來到我的小院子。起初我以為是來租房的客人,但他們卻自我介紹,說是李小姐是父母。他們到這兒來,只是想來看看女兒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part 現在

夏黛在那杯遞給於偉安的啤酒里,加入了適量的鼠毒強。這所謂的「適量」,並非致死量,只能令于偉安暈倒。
當那個獄警走出住院部,向繳費處走來的時候,我朝豹哥瞥了一眼。只見豹哥似乎聽到住院部里傳來什麼聲音,然後站了起來,在走廊上朝住院部里張望。很快,他就向住院部走去,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我是個單身男人,能在五年前以不多的價格買下這個小院子,是因為在院子里曾經發生過一樁案件,一個女人試圖用鼠毒強把她的情人毒死在屋裡。如今,有地產商人向我提出了高於買價五十多倍的拆遷賠償。但我還不想急著賣,再捱一捱,說不定能多得點賠償款。
但他只哭了三十分鐘,便抖擻起了精神。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我扶著豹哥上了一輛計程車,然後對司機說了一個地址——就是夏黛剛被送入的那家醫院。
于偉安趕緊閃開身體,想把出門的路讓給眼前這位準備外出釣魚的老頭。
我長長吐了一口氣,我知道,過一會兒,夏黛就會替我幹掉豹哥,就在住院部的某個樓梯轉角。
但今天上門的這兩個人,一看面向就知並非善輩,所以我只好說:「給我點時間,讓我考慮一下吧。」
我略帶歉意地對她說:「對不起,我必須要保護自己。你懂的。」
看完圖紙,我知道,她得到這輛嬰兒車后,隨時都可以把嬰兒車九*九*藏*書拆成一個個零件。把那些零件重新進行組裝之後,就可以組裝成一把性能穩定的連射步槍。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這件事,大概是因為這一直是我的一個心結吧。
幾個月前,人家房地產商的出價,可是四百萬啊!
確實是槍傷。
所以夏黛決定更改計劃,不再嫁禍上官麗娜,而是直接對於偉安不利。
但李小姐的死,卻讓這個小院子再次蒙上凶宅的陰影,地產商人也再不與我聯絡了。
我趴在地上,囁嚅著說:「豹哥,剛才是我衝動了……你的頭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看下?醫藥費我出。」
有一天,我剛起床,就聽到有人敲門。
有一次我去探望女子監獄探望夏黛,她托著腮幫子,悶悶不樂地說:「監獄真是個奇怪的地方,法庭原本想讓我在裏面好好改造一番,但我卻從獄友那兒學了一身本事。」
我笑了笑,沒想到李小姐才死一個月,就有人上門想低價買走這院子了。
我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抱著一隻腳痛苦地跳了起來。豹哥卻躺在地上哈哈大笑。
但事實上,夏黛根本沒有機會實施匿名報警的機會。
吳教授退休多年,為了給他得了癌症的妻子治病,他賣掉自己的房子,住進我這小院里。癌症是個無底洞,現代醫學最終沒能拯救吳夫人的生命。我至今依然記得三年前吳夫人去世的那天,吳教授無力地回到院子里,無聲地抽泣著。
但自從李小姐上吊自殺之後,除了豹哥上過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其他地產商人來詢問過我了。
等她進了女子監獄之後,殺死於偉安的任務,就落到了我的頭上。
霎時,夏黛愣住了。
我在這城市的地下世界有著「巧手黃」的名號。幾台機床,幾根鋼管,落到我的手裡,最多三天,我就能制出一把能夠射齣子彈的自製槍械。
就在於偉安聽到我說出的這兩個字后,臉上露出難看陰險的表情時,我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回過頭,我看到吳教授捧著釣魚竿走出了他的房間。釣魚竿是橫著拿的,歪歪斜斜,似乎隨時都要掉落到地上一般。
「可是,你為什麼要殺于偉安?」我喃喃地問。
身穿囚衣的夏黛,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對我說:「黃軒,謝謝你來看我。再過一年,我就可以重獲自由了。」
吳教授卻突然掉轉釣魚竿,把魚竿的一端正對著于偉安的臉。
我不想再與她討論這一話題,連忙打了個岔,說:「夏黛,直到現在,我還讓于偉安活著,真是對不住你,我發現自己有點沒勇氣下手了。」
我看著她的眼睛,急切地說道:「我希望你現在就離開監獄。」
我忍不住從牙縫裡迸出了兩個字:「混蛋!」
為了低價買到這幢院子,他不惜一手把這院子製造成凶宅?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答道:「是的,沒錯。黃軒,如果哪天你想殺某個人,交給我吧。」
十秒之後,夏黛當著獄警的面,突然張開嘴,把整枝筆吞進嘴裏,咽入了腹中。她倒在地上,身體劇烈地痙攣著,嘴角滲出幾縷嫣紅的鮮血。
「比如說,在監獄里待得太久,感覺都快發霉了,就吞點什麼異物到肚子里去,就可以到監獄外的定點治療醫院住一個禮拜。雖然也是躺在病床上,外面還有兩個獄警看守,但醫院里的來蘇水氣味,肯定比監獄里的霉味好聞多了。」
還沒等到上官麗娜臨產,夏黛就因為謀殺未遂的罪名被送上法庭,她殺死了于偉安。
我在城郊,租了一個偏僻的沒有窗戶的倉庫。倉庫里,擺著大大小小的幾台機床,地上則擱著鋼管、鉗子、扳手、游標尺等各種工具。
我答道:「嗯,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哦?!那說不定有朝一日,這些本事都能用上呢。」

part 五年前

我懶得回答他的問題。
這個叫豹哥的人,瞪著眼睛惡狠狠地說道。
「可是,難道你就白蹲監獄了嗎?」我詫異地問。
我手足無措呆立在原地,看到豹哥兇狠的目光,我的手臂開始顫抖,手指一松,板磚晃晃悠悠離開我的掌心,正好砸中我的腳背。
然後,她轉過身,對獄警說:「麻煩您拿枝圓珠筆給我,我要給朋友寫點東西。」
出了監獄,等了一會兒,我看到一輛救護車駛出監獄,連忙招了一輛計程車,跟在救護車之後。救護車在一家郊區的外科醫院外停下,我也隨之下了車。然後我看到兩位醫院護工帶著一副擔架,抬下了救護車裡躺著的病人。運送擔架的時候,那位病人捂著腹部,掙扎般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