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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混世臉譜 第四節

第四章 混世臉譜

第四節

「五……五個!」方宇伸出四根手指。
「大哥,我真的想不起來!一般買這種書的顧客,我都故意不看他,怕把他嚇跑了。要不這樣,您容我回去想想,想起來一定給您打電話。」
和許多人一樣,對王大海這種誤入歧途的年輕人,項浩然也感到十分惋惜。通過當年審訊時的一些交談以及事後對他的了解,項浩然知道他本性並不壞,和那些懷揣創業夢想的年輕人一樣,他也有積極向上的一面,只是太過急功近利,將精力用在了歪門邪道上。可法律就是法律,你犯了錯就要受到相應的懲罰。項浩然以為通過監獄的改造,能夠讓王大海認識到錯誤,及時思過,走到正路上來,沒想到他竟又干起了老本行,於是項浩然有了親自會會這小子的想法。
「分析啥啊?我不懂股市啊!」韓冷說道。
他曾是一所著名學府的計算機系高才生,可他不安心學業,一門心思想著創業。不過要創業就創業吧,整好了說不定也能弄出個像樣的IT公司來。可這小子卻劍走偏鋒,做起了黑客,專門盜取別人電腦中的隱私以及金融賬號等等進行甩賣。網路中有一個詞叫做「捉肉雞」,就是形容這個行當的。
韓冷笑笑接著說:「罰點球時,由於距離太近,球速太快,守門員基本上來不及判斷球的方向。於是他們通常採取孤注一擲的辦法……要麼五個都向左撲,要麼都向右撲,運氣好的話總能矇著一個,矇著一個說不定便能改變比賽的結局。股市也一樣,要麼漲,要麼跌,總有蒙對的時候。蒙對一次名利便接踵而來,經常蒙對就變成大師了。
「正經事?誰不想干點兒正經的工作?可我一沒拿到大學畢業證,二來,就我出那檔子事兒,在圈裡也算有點兒惡名,哪有公司敢用我?」提起這茬,王大海好似一肚子委屈,「我跟哥哥您說實話,剛出來那會兒,我也滿世界找工作來著,可人家一聽說我進去過,而且犯的是黃事兒,看我的眼神就是兩個字……鄙視!您是不知道那感覺,就像被人用刀子在心頭戳一樣,幾回下來就能把你傷個體無完膚。可你也不能怪別人,那些錯都是你犯的,你表面上還得賠著笑,只能回家蒙在被窩裡掉眼淚。尤其再一聽那《老男孩》,眼淚更是嘩嘩的,聽一回哭一回,就覺著那歌詞跟寫我似的。我現在是真知道這社會難混啊,還不如在局子里,到點吃,到點睡,啥壓力也沒有啊!」
韓冷停下話頭掃視在場的幾個人,他們都低著頭一副沉思狀。韓冷繼續說:「現在我認為,已經可以判定九·一二大案與連環殺人案是同一兇手所為。柳純是他第一個受害人,他拿走項鏈是作為紀念,但不小心掉在了高亞仁的命案現場。」
「變態心理的形成會有一個相當長的累積過程,從時間上追溯,甚至可以追溯到一個人的幼年時期。而從具有變態心理到變態殺人,同樣需要一個從開始到發展的過程。我們已經知道,兇手屬於追求權力型的殺手,他在實施作案時幻想自己具有某種身份,具有審判、懲罰別人的權力和義務。也就是說,在他的人格中具有偏執妄想的一面。而從他連續作案的過程來看,他幾乎以強迫的方式,嚴格、精細地執行著每個環節,並且沉迷於追求完美。雖然目前還無法判斷整個儀式的邏輯性如何,但就兇手選擇示罪的物件來說,是非常恰如其分的。由此判斷,兇手的偏執妄想已經發展到一種極度的病態,造成了他人格上的障礙,心理學稱之為偏執型人格障礙,也九_九_藏_書可以稱為偏執狂。
王大海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摸摸後腦勺,說:「好像沒賣過。」
捉了一陣子「肉雞」,王大海覺得太費勁,錢來得也慢,一合計乾脆辦個色|情|網|站。他以吸收會員為賺錢手段,同時又通過網路平台大量販賣淫穢色情光碟和書刊。
「我略微總結了一下,常年預測市場……主要是股票市場的有三種人:第一種是各大證券公司和基金公司的研究員,他們常年跟蹤大盤和調研企業,如果職業素養夠的話,我覺得他們的預測可以稍微聽一聽做個參考。另有一種是國外投行的所謂中國區負責人或者經濟學家,這種人說白了就是幫外國人賺咱中國人錢來了,說的每一句話都代表著公司利益,通常你都要反著聽。第三種人就是純粹的『混社會的』。高亞仁就屬於第二種人和第三種人的結合體。
「柳純的死源於一場誤會!」在旺客美食城停車場中,韓冷指著其中兩個車位,對身邊的項浩然、老徐和方宇說,「當晚柳純和李小宛從飯店出來,沒有直接上車,而是站在這裏聊了一會兒天,其中玩笑地提到了『受賄』『行賄』的字眼。分手時,由於聚會是柳純埋的單,李小宛作為召集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就塞給她一張含有一千塊錢的商場購物卡。而那時兇手就坐在後面的車子里,他目睹了這一過程。他也許和柳純認識,或者有過一面之交,總之他肯定知道柳純的公職身份,所以想當然地認為柳純在接受賄賂。而這一錯誤的解讀讓本已經處在高度憤懣中的兇手產生應激反應,於是他跟蹤柳純,最終實施了犯罪。」
天開始泛黑,遠處的夕陽逐漸被街燈的光影取代,光影透過法國梧桐斜射在停車場中,幾個長長的身影猶如雕像般凝固在各自的思緒里。那像是一種禱告,祈求逝者于天堂之上一路走好。
「喝不了就來點兒啤的,給韓子整幾瓶啤酒!」方宇衝著門外喊道。
王大海擦著嘴,齜牙說道:「就是些以前的貨底子,扔了怪可惜的,搭配著賣賣。」
「其實現在這已經變成一種趨勢,往往負面的、有爭議的話題更容易被媒體關注。什麼離婚的、跳樓的、名人對罵、專家罵街、藝人互相揭短,那些所謂成功人士暴發戶式的言論,那些丑到極致、惡到極致的表演,總會佔據媒體的版面,從而助長了謾罵之風,炒作之風。
「都……都是混飯吃,都不容易,是不韓子?」方宇不甘心韓冷閑著,非要將他也拉進話題中。
王大海啰啰唆唆說了一通,讓人有些忍俊不禁。徐天成笑著說:「想回局子?那沒問題啊,這點事兒好辦。要不你現在就跟我們走?哎,對了,你那會兒不是說手裡有幾個好項目嗎,怎麼沒找人投資啊?」
「在此期間兇手還會有一個自我心理輔導的過程,他需要讓自己的殺戮符合邏輯,將自己的行為合理化,於是便藉助或者創造了某種儀式……儀式成為他殺人的理論基礎。」
「讓你好好想,你想了嗎?張口就說!」方宇又推了一下王大海。
「不……不,精闢,很精闢!」
老徐還沒問完,項浩然就打斷了他:「走吧,進去再詳細說。既然來了,就吃個飯再走。這段時間辛苦大家了,尤其是小韓,還熬了通宵。今天我請客,你們隨便點。」項浩然說完帶頭向飯店走去,幾個人便跟在身後進了飯店。
果然,這酒一上桌,氣氛便熱絡開來,連一向嚴肅的項浩然也被感染,臉上掛著一絲笑容,在旁邊喝茶陪著聊天。韓冷則九*九*藏*書喝著啤酒像白酒似的,不疾不徐輕輕小酌,惹得大家一陣嘲笑。老徐、方宇就沒那麼多顧忌,好不容易逮著機會,還不放開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喝乾一瓶,又要一瓶,幾個來回,他們臉色爆紅,舌頭開始發硬。
「不行,我酒量不行,喝不了。」韓冷推辭著。
項浩然看出來王大海不像是在耍滑頭,難為他也沒有用,便向徐天成使了個眼色。徐天成拿出警民聯繫卡遞給王大海,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說你小子,有頭腦有技術的,怎麼就不能幹點兒正經事兒?」
王大海一上車,嘴上便連連求饒:「項哥、徐哥,饒兄弟一把,我再也不賣那些玩意兒了還不行嗎,給個機會吧!」
徐天成從司機位扭頭看過來,見王大海滿嘴是血,慘兮兮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他沖方宇點了一下頭,示意他打開手銬,然後拿出一盒抽紙扔到王大海懷裡,說:「你小子是不是又干起老本行了?」
「不過即使蒙不對,這些人也不愁沒飯吃。由於他們本身具有顯赫的或者說包裝過的資歷,發表的又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特立獨行、走在市場極端的言論,所以他們很容易成為媒體的寵兒。媒體不就喜歡那些有噱頭、聳人聽聞、奪人眼球的文章嗎,被人罵沒關係,只要有人關注就好啊!
「不!不是柳純也會是別人,她只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韓冷看了項浩然一眼,繼續說,「正是這一次帶有偶然性的衝動犯罪,讓兇手心中的焦慮、憤怒一掃而空。他的生理和心理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以至於在隨後的日子里他會時常回味。但亢奮的情緒終歸會冷卻下來,受過正常教育、具有道德良知的一部分人格重新顯現,殺人的罪惡感便油然而生,同時警察的追捕也讓他心生恐懼。於是,罪惡感和恐懼感成為他新的困擾,焦慮感便隨之惡性循環地湧現出來。由於先前已經經歷過一次完美的釋放,於是他開始渴望重現那種感覺,由此他的生理和心理、理智和慾望開始了一場痛苦的博弈。而這場博弈到底能夠持續多久,沒有人知道,但是可以預見他的結局……肉體終歸抵抗不了靈魂的控制。隨著刺|激性因素再次出現,兇手最終選擇拿起屠刀,開始了他的殺戮之路。
「這我哪想得起來啊,一天賣那麼多,真的記不住,不是我不幫忙。」王大海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吐吐舌頭,一臉的賠笑。
「偏執型人格障礙的應激反應主要來自於『自我偉大以及對迫害的妄想』,它有三個心理髮展階段……逃避、自衛、進攻。就本案兇手來說,他最初受到挫折的時候,會選擇默默承受,或者假裝那件事情對他沒有影響,同時又會通過規範自我行為來避免挫折的再現。但是隨著挫折的反覆經歷,兇手心裏開始產生恐懼、焦慮乃至憤怒的情緒。當這些情緒越來越強烈的時候,他就需要尋求解脫。由於對自我偉大的幻想,他將自身遭受挫折的原因歸結到別人的犯錯,認為自己的遭遇都是因為某些人的錯誤和迫害所致,尤其是那些手中握有權勢,能夠改變別人命運的人。這就是他在日後的犯罪中,選擇那些在社會上擁有一定地位,但又具有嚴重道德缺陷的人作為加害對象的原因。這個階段的兇手開始具有反社會的性格特徵,暴力幻想也成為他釋放自己的一種方式。到了第三個階段,也就是柳純遇害當晚,兇手一定正在經歷著或者不久前剛剛經歷過一次生命中的重大打擊,再加上先前累積九-九-藏-書下來的刺|激性因素,讓他的焦慮和憤怒都達到了不可抑止的地步。而對於柳純的錯誤解讀,最終讓他將暴力幻想變為現實犯罪。」
王大海哪是方宇的對手,跑了二三百米,身子便開始沉了。方宇瞅准機會一個前撲把他按倒在地,緊接著單膝壓住他的身子,將雙手扭到背後,乾淨利落地銬了起來。此時,老徐開著車子正好趕到。打開後車門,方宇輕輕一提,幾乎是將王大海扔進了車後座位上,自己隨後也跟著上了車,與項浩然一左一右將他夾在中間。
氣得老徐拍著桌子大罵:「滾!你下面才抬不起來!」
韓冷拿起茶壺給幾個人添了一圈的水,自己也倒上一杯喝了幾口,整理了一下思緒,才抬頭說道:「從表面上看,九·一二大案確實與一年之後開始的連環殺人案大相徑庭,不過當我們把這種現象放到變態殺手心理層面上去分析,就會看到它的合理性。
王大海接過名片,反正面來回看了幾遍,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憋了一會兒,眼淚含在眼圈裡猛勁地點頭道謝。項浩然見不得這場面,搖搖頭表示沒什麼,又別過臉去揮手示意他下車,然後吩咐老徐開車。車子發動之後,老徐問項浩然是回隊里還是去哪兒。項浩然讓他給韓冷打個電話,問問那邊的情況,然後再找個地方碰碰這一天的進展。
酒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它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各種情緒上來時又都能想到它。高興的時候也喝、痛苦的時候也喝;幸福也喝、遭罪也喝;紅事也喝、白事也喝……總之,無酒不成歡,無酒不成局。
方宇先下車騰出地方,王大海起身正要下車,項浩然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將他按下,從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他:「拿著這張名片,按照上面的地址去找名片上的這個人,告訴他是我讓你去的。他是我的一個發小,正在籌備一個團購網站,需要網路方面的技術人員,你去試試。」
就在同一個夜晚,還是那家酒吧,一個嬌俏的身影在舞池中瘋狂地扭動著。她曼妙的舞姿吸引了眾多男士的目光,但她並不快樂。當霓虹燈閃過的時候,你能看到她臉龐上濕濕的,分不清那是汗水還是淚水。
到了地方,三人從車上下來,遠遠地就看見王大海手裡舉著本書正賣力吆喝著。他還是老樣子,乾乾瘦瘦的像根麻稈。當視線相碰的時候,不知為什麼,王大海丟下手中的書,轉身撒丫子就跑。三人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后徐天成猛拍方宇一把,嘴上嚷道:「愣著幹啥,還不追啊!」方宇拔腿追了出去,徐天成和項浩然返身上車,也跟著追了過去。
王大海的經歷頗為傳奇。
「當然,有些人確實罵得有道理,他們憤世嫉俗,言辭犀利,其實是恨鐵不成鋼,是想讓這個社會變得有希望。他們的憤怒不是源於恨,而是因為愛。」
「行啦,知道你沒那兩下子!好好想想,書賣給誰了?」徐天成沒好氣地說。
「你就分析一下這種現象。」項浩然也興緻頗高。
「這麼說,柳純就是那把打開鎖釋放出惡魔的鑰匙?」項浩然喃喃說道。
「你放心,總會有人信的,你不就信了嗎?你是大……大傻子,不,是凱……凱子!」
善良的人對自己愛的人、欣賞尊敬的人,總是無法真的恨起來,也很容易原諒他們。如果有一天拋棄他的媽媽站在他面前,相信韓冷也會原諒她,從而對她敞開心扉的,這也是韓冷經常會夢到媽媽的原因。
又被方宇撿了個笑,老徐氣得直跺腳。項浩然這時笑著插話進來:「通過這次辦高亞仁的九-九-藏-書案子,我覺得老徐說的現象的確有。我看了高亞仁的一些文章,也在網上搜了一些所謂專家學者的言論,再對比當時的市場走向,感覺有些人確實挺不靠譜的,卻總能在媒體上曝光。
車子已經開出很遠,王大海還站在原地,手裡緊緊握著那張名片,嘴裏仍不住地說著謝謝。看得出,他是由衷的。
「你小子就裝吧,告訴你,那書上可有你的指紋,而且書是我們在殺人現場找到的……」
「這第三種人還分兩撥:一撥是成年累月,甚至堅持數年、持之以恆地喊跌;另一撥人便情緒激昂,無比堅定地總是喊漲。他們看起來不太在乎市場的趨勢,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好像只是為了喊漲而喊漲或者為了喊跌而喊跌。而他們的文章就像是一個公式,把什麼貨幣政策、房地產走勢、石油價格、GDP、PPI、CPI等等這些數據云里霧裡那麼一套,再加上幾個誇張點兒的形容詞就算齊活,反正也沒幾個老百姓能看懂!」
服務員出去之後,幾個人便迫不及待地一連串問道:「柳純案與連環殺人案在手法上為什麼差別那麼大?兇手為什麼間隔那麼長時間才繼續作案?而這次作案的頻率為什麼會如此之高?為什麼會有儀式?儀式為什麼在柳純案中沒有出現?」
王大海進監獄之後,自身的價值才得以真正發揮。他積極配合監獄,對一些有學習慾望的犯人甚至獄警進行網路知識方面的培訓,並且主動承擔起優化監獄網路以及官方網站的日常維護工作等等。不僅如此,他還通過自己編寫的一些小軟體為監獄在行政工作方面提供了很多電子化的幫助。因此,他也得以提前獲釋。
項浩然和老徐、方宇先到王大海居住地派出所了解情況,從管片民警那兒得知,王大海從省城監獄出來回到本市后一直都比較安分,沒惹什麼亂子,不過也沒找到正經工作,主要靠在長途客運站擺書攤維持生計。於是,三人又殺到了長途客運站。
韓冷的一番解釋詳細透徹,以理論結合現實案例,將幾個人的問題回答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幾個人不由得聽入了神,菜都上來有一會兒了也沒動筷子,直到餐廳老闆進來,他們才回過神來。
「老實點兒!你賣黃書還挺有理啊!」方宇沖王大海後腦勺扇了一下,接著從包里拿出一個證物袋,裏面裝的就是兇手遺留在孔家信被殺現場的那本色情刊物。方宇把證物袋舉到王大海眼前:「看看這書是不是你的?」
韓冷說完,老徐佩服地不住點頭:「有學問的人就是不一樣,你看小韓這麼一分析,簡直是一針見血啊!」
「對對,小韓給分析一下,就分析他們心裏咋想的,臉皮咋那麼厚!」老徐跟著方宇起鬨。
韓冷哈哈笑了兩聲,說:「我胡說的,說著玩呢。」
韓冷頓了頓,一臉難受的表情,說:「如果沒有意外,這場殺戮也許會無休止地進行下去,因為殺人已經成為兇手追求權力獲取安全感的方式。」
時隔一年,柳純被殺真相終於浮出水面。警隊精英盡出,全力追查了將近一年的真相,竟然如此簡單,如此荒謬,這麼輕而易舉地就被韓冷查了出來。徐天成、方宇他們心裏猶如打翻了五味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項浩然的心情更為複雜些,僅僅是一個誤會就讓妻子送了命,毀掉了他們的家庭,毀掉了活著的人的未來。這是天意弄人,還是一個懲罰……是懲罰對家庭不忠的人嗎?那麼應該被懲罰的人是我,而不是小純,不是嗎?
項浩然的話一出,剛剛還有些興緻不高九*九*藏*書的兩人騰地一下生龍活虎了。「對啊!反正現在是下班時間,有生魚片和新鮮螃蟹,不喝酒太糟蹋了!」方宇嘿嘿笑著說,而老徐早就跑出包間外,嚷著讓服務員上酒。
真相盡在眼前,項浩然心中的負疚感並沒有被化解,反而愈加強烈。
沉默了好一會兒,老徐問:「既然是同一個兇手,為什麼柳純案會與眼下的連環殺人案差別那麼大?還有……」
一提起高亞仁,老徐一副恨得牙根痒痒的樣子,甩出一句與職業格格不入的話:「像高亞仁這樣的黑嘴,就他媽的該殺!你說這些年,像他這樣所謂的專家們禍害了多少股民啊!我跟哥幾個說,我就總聽那幫專家的預測,在股市上都不知道折進去多少錢了。為這事兒,我在媳婦跟前一直是抬不起頭啊!」
當時項浩然和徐天成都在專案組裡,抓捕這小子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省廳牽頭的專案組耗費了相當長的時間,始終也無法鎖定王大海的真實IP,只好另闢蹊徑,放棄網路追蹤,轉而開始跟蹤物流公司的收件車,以及查找製作光碟和書刊的源頭,最後終於通過一家非法經營的小印刷廠,才順藤摸瓜抓到了王大海。
「現在的風投都精著呢,對信用審查得特別嚴格,就我,沒戲!呵呵,要不,你們公安局投我得了?」
酒喝多了話自然就多,尤其老徐和方宇是天南地北亂侃一通,侃著侃著不知怎麼又侃到案子上,提到了高亞仁。
餐廳老闆是老徐和項浩然多年的朋友,聽聞這幾個人來了,特意過來送上一個果盤,還給添了兩個菜……一盤大閘蟹,一盤新鮮的生魚片。原本老徐和方宇就沒客氣,葷的素的點了一桌子,現在就更豐盛了。
「我……你滾!」這兩人一來一往,惹得韓冷和項浩然終於綳不住大笑起來,方宇和老徐也傻呵呵地跟著笑。笑了一陣子,老徐又氣急敗壞地說:「最可氣的是,那幫所謂的精英專家們明明滿嘴胡說八道,卻總能在報紙和電視上露面。錯一次兩次也就罷了,總錯還總能上,你說他們要臉不?真拿咱老百姓當傻子啊!」
「上面……上面抬不起來還……還湊合,要是下面就……就麻煩了!」方宇話都說得不利索了,還不忘拿老徐打趣,說完自己先是一陣浪笑。
「呵呵,行,那我就說說看。」韓冷抿著嘴笑道,「你們知道足球比賽最後的點球決戰吧?」
「你也來點兒白的?」項浩然問韓冷。
老闆應酬了一會兒,客氣地出了門。項浩然張羅大家動筷子,這老徐和方宇盯著一桌子菜,好像有些不夠滿意,唉聲嘆氣的。項浩然知道這倆酒鬼肯定是被那大閘蟹和生魚片勾出酒蟲來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笑罵道:「看你們倆那沒出息樣,好吧,喝點兒酒吧,我來開車。」
「然後你再把我們整上市嘍?」徐天成也順著開了句玩笑,「你小子就臭貧吧!不跟你這兒浪費時間了,回去好好想想啊,滾蛋吧!」
「得了吧,哪有那麼陰暗。」方宇不服氣地說,「精闢?我看你是屁……屁精!胡說什麼,小心專家寫博客罵你……」
還沒等徐天成說完,王大海便急赤白臉地搶著說:「徐哥,徐哥,我錯了,書是我的,可殺人跟我半毛錢關係也沒有啊!我要是有那膽兒,還練啥攤啊!」
服務員引領幾個人到了雅間,端茶倒水遞上菜譜。項浩然隨手將菜譜扔到老徐和方宇面前,讓他們想吃什麼儘管點。兩個人倒也熟練,沒看菜譜隨口報了幾個菜名,服務員記下之後退去。
一頓飯吃得非常融洽,韓冷心裏對項浩然的芥蒂也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