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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勞澤殺人事件 第一節

博勞澤殺人事件

第一節

在主屋的左邊有一棟平房式的建築,或許是拿來做為倉庫。再稍微前方一點的位置,還有一間用鐵皮架設而成的車庫。另有同樣是鐵皮搭建的馬廄,以及相關設施都清楚地一覽無遺。
「我提完報告后,小組的人整整忙了三天。最後,上面把我叫過去臭罵了一頓,要我凡事求證據,不能以貌取人。」
「這我知道。」仙道站在柵門外往內望。
「報紙。」
「我只是來確認一下地點。」
當時資深搜查員曾找大畠來偵訊,大畠當場承認和長沼確實有些過節。但他也振振有詞地指出,長沼失蹤那天,他本來就已經準備好要先給付百分之二十的工程費用,也就是約莫四百萬日幣的金額給長沼。並出示地方信用合作社的提款憑據,表示自己所言屬實,未付款項是因為長沼最後並未依約前來所致。
「這麼說……,」仙道假裝已經知道之前管野向警方提供的所有情報。「你一定知道在你之前擔任這份工作的人,他辭職的原因羅?」
「我在這裏工作三年了。」
「我可以到後面去看看嗎?」
正因為這麼一段緣由,所以早在十七年前,仙道就曾見過大畠岳志兩次。當時的大畠岳志只有四十來歲,是個皮膚黝黑,紅光滿面的中年男子,五官大而突出,尤其配上兩道濃眉,看起來相當豪邁。
「原來是警官啊,我姓原田。」
「她和長沼遇害沒有關係吧?」
「他妻子的回答是普通,但我想應該好不到哪兒去。聽說大畠在隔壁鎮上包養了一個女人,是開美容院的。前天晚上他回鎮上的酒吧喝酒前,已經在情婦那裡喝過一杯了。」
「大兒子結婚了,有一個孩子,一家三口平時住在別的地方;小兒子還單身;女兒剛才說了,嫁到東京去了。」
其實早在十七年前,這個小鎮發生另一樁殺人案件時,就曾出現過這個名字。那時的仙道還是苫小牧署刑事防犯課的新科搜查員。命案發生后,仙道被編入搜查小組參与調查工作。還記得當時為了調查這件案子,挨家挨戶的進行查訪,仙道還在小鎮上的商務旅店住了將近兩個禮拜的時間。
正在張望時,突然,手機響了。
「對了!長沼也有男女糾紛。在長沼遇害的兩年前,他曾和一個在酒店上班的女人要分不分地牽扯不清,最後連那個女人的家人都卷進來了,反正事情鬧得很大,小鎮上幾乎人人皆知。後來那個女人突然失蹤了,就有傳言說或許是長沼一氣之下把人殺了。當時我們也順便追查了那個女人的下落。」
「怎麼說?」
「沒錯,每個搜查員出去,都帶回各種奇奇怪怪的情報,每個人好像都有可能是兇手。」
「我不是告訴過你,要先把工具箱整理好嗎?你根本沒做嘛!」
「他的家人也不排除在可能性之外,是嗎?」
「明天遺體會從札幌運回這裏,接著就舉行『通夜』吧!」
「他的孩子全都結婚另組家庭了嗎?」
主屋的後方有一塊方形空地,周圍皆是一些牧場的相關設施。右手邊是有著綠色屋頂的馬廄,上頭有一座小塔,是抽換馬廄內空氣的裝置。左手邊是一座D型建築物,似乎是倉庫。至於馬廄的正對面則是跑馬場,場上有四匹英國純種馬,它們的身旁擺放著一些乾草。
至於現在要談的那樁十七年前的案子,同樣也發生在那年十月。記得在同一時間,美國發生了一起日本留學生參加萬聖節的化妝舞會,因為喬裝的模樣被誤認為蒙面強盜,而遭射殺的慘劇。
「我知道。你去現場看過嗎?」
「可是這麼大的一片區域,怎麼就只派你一個人留守?就算找一輛車的人來支援也不為過呀!」仙道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問著。
聽到這裏,仙道問:「大畠平常一個人睡?」
仙道再度慢慢往回走到馬廄的背面,那裡已堆放了大量的馬糞和稻桿,原田正拉著手推車清理這些穢物。他發現仙道走近時,露出無邪的笑容。
「在詮釋一個弒父的不肖子時,通常也是這種打扮。」
「我又不是來協助搜查的。」仙道反問吉川:「那個在工作的年輕人,是個怎樣的人?」
主屋前停著一輛警用轎車、兩輛寫著「北海道警察總部」字樣的黑色廂型車,以及三輛高級座車。那三輛高級座車,想必是大畠岳志家人的車子。屋外則不見任何人影。
可是當警方強制檢查大畠的私人座車時,發現在副駕駛座的座位上找到和長沼所穿的外套布料相同的纖維。關於這一點大畠辯稱,自己以前曾多次讓長沼搭便車,一定是在那時候留下來的。他還表示,自己雖然和長沼有工程款上的糾紛,但其實兩人平日交情並不壞,在起衝突之前,曾多次相約外出喝酒,長沼也常坐他的車,警察怎能因為在副駕駛座上找到幾根纖維,就將他冠上殺害長沼的罪名?
「不,我還在休息。今天我是以私人的身份去那裡的。因為這樁命案讓我想起從前偵辦的一個案子。」仙道說。
看一看時間,仙道決定先吃午飯再說。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連鎖餐廳?此時連鎖餐廳是仙道認為的最佳選擇https://read.99csw.com
日高地區本有不少生產或培育賽馬的輕型馬牧場,其中較具規模且較有名的牧場多聚集在這個小鎮中。其中,又屬大畠牧場名氣最大,堪稱是頂級的名門牧場。
「沒有人提過。」
「告訴你也無妨。對了,這次的命案,你們掌握到什麼線索了嗎?」
仙道一看來電顯示,是佐久間打來的。他是這個小鎮警察署刑事生活安全課的搜查員。
「譬如哪些人?」
「這我就不知道了。」
「就是戴著一頂鴨舌帽,穿著皮夾克、長筒靴。一副老電影里壞人角色的標準裝扮。」
「我們會努力的。你還有沒有什麼線索要提供給我們?」
「沒有了吧!能想到的都跟你們說了。」
「你們偵訊過這些員工了嗎?」
「牧場的員工呢?」
「請。」仙道拿出駕照,把它交給員警。
「確認地點?那還說不是為了公務?」
「恐怕還是他太太。因為她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又住同一棟房子里,卻完全沒察覺到有人闖入或犯罪,似乎說不過去。但是……,也有一種說法,說是外面的人闖進去乾的。」
十七年前十月的某一天,有人在小鎮水源地附近的山林里,發現一具年約六十歲的男性屍體。經調查,原來是被列入失蹤協尋人口之一,從事營建業的六十歲男子長沼輝明。他平日的興趣是飼養賽馬,亦即飼養參加地方性賽馬比賽的B型輕型馬。
佐久間良治副課長肩上披著一件顏色鮮艷的長版風衣外套,現身在那家連鎖餐廳里。他的年紀比仙道大個三、四歲左右,是仙道在旭川中央署時期的同事。嚴格說來其實兩人共事的時間並不長,但他的衣著始終令仙道印象深刻。原因是佐久間在升任警官前,曾被調去一家百貨公司執行勤務,這在警界算是較為特殊的經歷,同時也改變他對服裝的品味。之後的他和同年齡的警官相比,總是顯得相當時髦。
長沼輝明是在秋天的某日突然行蹤不明。根據員工的說法,當天傍晚長沼曾說要為公事出去一下,之後就失去連絡了。最後,他本人駕駛的德國進口轎車在離鬧區街道尚有一段距離的博勞澤被尋獲。
「沒錯。因為有時馬匹的主人會來這裏,但是鎮上又沒什麼像樣的旅館,所以大約在五年前,大畠就在牧場里蓋了一棟房子當客房,小兒子回來通常也都住在這裏。就在森林里,距離發生命案的主屋還有一段路。」
「這種事不是常有嗎?長沼自己也有養馬,還這麼容易受騙上當,也夠笨的了!」
既然星期天曾有陌生的觀光客進出,確實可能有人耳聞或眼見主人的富有,便趁機摸清牧場的情況,等到星期二凌晨再伺機闖入牧場,跟大畠要錢。
再沿著山谷間的道路繼續前進,經過了五個巨幅的牧場看板,再越過小小的沼澤,大畠牧場的柵門就在眼前。這個柵門和十七年前完全一樣,一點兒也沒變——柵門兩旁是兩根大大的圓柱,中間掛著一個招牌,上頭刻著「大畠牧場」四個字。
警察訥悶地問:「不是為了公務?那你來做什麼?」
過程中,兩人也曾碰面溝通,一次是在長沼的辦公室,一次是在大畠牧場。但兩人的認知差距頗大,最後還是宣告溝通破裂。長沼氣憤地說要告大畠,大畠也不甘示弱地聘請律師為自己辯護。
風塵僕僕地來到這個小鎮,眺望這裏的風景、搜集大小情報,其實心裏所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十七年前的命案和這次事件,一定有著某種程度的關連,或者說是延續、陰影也好。
「需不需要我幫你傳話?」比對名片和駕照后,警察問。
就這樣,一個月後的某日,一名釣客前來警局報案,說在距離林道入口數十公尺處的山林里,發現一具被人半埋的屍體。經家屬指認證實,死者就是長沼輝明。
仙道將車停在大畠牧場的柵欄前。和上次一樣,姓吉川的年輕巡查員馬上從警車上下來,朝仙道的方向走過來。
循著記憶,仙道回想起十七年前還是新科搜查員的自己。
「哦,難怪你會提前被調回苫小牧。因為這樣害得小組的調查多走了一些冤枉路,對不對?」
「是啊!」佐久間啜了一口咖啡后說:「他就睡在中間那棟主屋一樓的房間。雖然房裡放的是雙人床,但他和妻子兩人很久以前就分房睡了。聽他妻子說,她自己睡在二樓的房間。」
「他的兩個兒子當時人在哪兒?」
還記得十七年前,這裏還是一片碎石子空地,如今柵欄內還設有停車場,全部鋪設完畢,一片平坦。
「這表示,他們夫婦的感情不和睦羅?」
「這件事是你負責的嗎?」
不知道為什麼,在仙道心底深處,就是有種按耐不住的躁動,似乎在暗示著他,這兩件命案一定有相通之處、它們一定有關連。
說到這裏,仙道突然想起一段古老的記憶。打從在報紙上看到這則新聞來到這裏,要不是現在和佐久間聊著想起來,他壓根兒就忘了這件事。
「可是這裏除了這家人,禁止任何非公務以外的人進入。」
「所以說,被害人和許多人都有過節羅!」
「進去之後車要停在哪裡比較好?」
「除了牧場內部的人,我看也不能漏掉外人潛入的可能。再過濾一遍吧!」
「這https://read.99csw•com裡有沒有連鎖餐廳?」
關於仙道停職調養身體的事,佐久間也略有耳聞。
「你是說中山先生?」
穿過楢樹林道,就到達客房所在地。那是一棟木造的四角平房,鐵皮屋頂和窗框都漆成綠色。聽佐久間說,目前大畠的小兒子住在裏面,但是在屋外的停車場上,並不見任何車輛停放。
「嗯,昨天出動了五十個人,結果還是沒找到。」
「你一直都從事馬匹的畜牧工作嗎?」
「還沒有找到兇器嗎?」
佐久間指的應該是那天在柵欄前遇到的人吧!仙道拿起桌上的帳單,也站了起來。
「前天剛接到報案時,我們都以為是簡單的強盜殺人,認為一定可以馬上破案。可是到他的寢室現場一看,發現事情不如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絕不是一般的強盜殺人。再把他的家屬找來一一問話,便發覺疑點重重。到了今天,我們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恐怕是一起棘手的案子。我們打算在傍晚之前,如果還不能鎖定嫌犯是誰,就要申請成立搜查小組。」
「能不能讓我去大畠牧場裏面看看?」
有關被害人的描述,報上是這麼刊著:
佐久間一邊看著仙道的表情一邊說:「一般來說,殺人案件大概有九成在前三天就可以找出兇手。誰知這樁案子原先看起來很單純,應該很快就可以偵破,卻偏偏越辦越模糊,到現在還是不能確定兇手是誰。我們署長說,如果在今天傍晚前還不能有所突破的話,就打算向總部提出申請,成立搜查小組了。」
「這麼說來,這裡有錢人還真不少!」
「哦!我是以私人的身份前來。」
「牧場主人遇害陳屍自家寢室」當地報紙的社會版上以偌大篇幅報導著這起命案。
年輕人聽了趕緊重拾耙子,繼續打掃馬廄。
「他們大多認為是大兒子,因為他的個性衝動。有些媒體連圖都畫出來了呢!」
至此,被害人與大畠有過接觸的事情浮上檯面。據了解,長沼輝明那一年曾承包大畠牧場增設設施的工程,工程完畢后,兩人在支付費用時發生衝突。原因是大畠直指長沼的工程偷工減料,堅持拒付款項。
「有沒有人看到什麼可疑人士或車輛進出牧場?」
仙道探頭看了看馬廄內,馬房裡有一名年輕人正在清理馬糞以及鋪在地上的乾草。他將帽子戴得很低,幾乎要蓋住眼睛,身上則穿著天藍色的連身工作服。那件工作服穿在他的身上,看起來有些小。他偶然抬起頭來,發現仙道正在看他,於是停下手邊工作,報以微笑打招呼:「早啊!」
「依你看,那樁命案的兇手是不是大畠?」佐久間問。
看著主屋豪華的模樣,還有停車場周圍的道路,可以想見這十七年來,大畠牧場肯定賺了不少錢。不知道工程費用給付方面有沒有發生磨擦?先前停在主屋前面的廂型車不見了,想必鑒識作業已經結束了吧!
「對不起。」緊接著聽到那個姓原田的年輕人回話。
可想而知,一定是那個站在柵欄前的警察告訴他的。
仙道清楚地記得十七年前,大畠養了一隻大狼狗。聽說他曾經放狗咬一個和他有嫌隙的人。如果家中還有養狗的話,照理說外人是進不來的。
沒想到對方的聲音竟如此響亮,仙道愣了一下。不過,這個年輕人一看就知道很單純,臉上沒有絲毫的邪氣。
「沒錯。」
佐久間一邊起身一邊說:「裡頭不行,在外面繞繞倒是可以。我會打電話給吉川知會一聲。」
佐久間緊閉著雙唇。服務生送來兩人所點的餐點,仙道與佐久間坐直身體,待餐盤在桌上就定位。
由於大畠的說法也不無道理,再加上有不在場證明,而且長沼遇害當天,也有人證實大畠的確去銀行領了錢準備付給長沼,種種佐證讓搜查小組最後只能打消拘捕大畠的念頭。因為,照這樣的情況看來,就算強行逮捕大畠,檢察官也無法起訴他;就算勉強起訴,到了法庭也無足夠的證據判他有罪。
吉川走近說:「昨天還來了好多媒體,今天總算恢復安靜了。」
「喂,你知道……這戶人家有養狗嗎?」
「你是為了公事來的?」佐久間繼續問:「咦?你已經復職了嗎?」
「遭人殺害的大畠岳志,是當地以生產賽馬著名的大畠牧場負責人,也是位眾所推崇的名士。事情發生后,周遭的人莫不深感惋惜與不解。」
「不,本來我也這麼想,不過現在一些證據顯示不太可能是他老婆。因為死者身上的傷是鈍器所致,以他老婆不滿一百五十公分的嬌小身材,要辦到幾乎不可能。再說,兇器一直找不到。」
「不久前?」
「案子發生在星期二的早上。聽說星期天的時候,這附近曾湧入大批賞花的人潮,造成交通阻塞,為此還出動交通課的人來維持秩序。除了賞花人潮外,還有人來這裏說要見已經宣布退休的馬匹。當時大畠堅持,每台車要收五百塊的停車費。」
生產賽馬的牧場負責人,今年六十一歲。命案現場是他自宅的寢室,疑遭鈍器毆打頭部致死。
橫過D型屋舍側邊的道路,仙道發現有一棟外牆貼著白色壁板的建築物。其中有一戶窗外還晾著洗好的衣物,看來像是員工宿舍。剛才遇到的管野和原田,應該住在這裏吧?
「因為今天要傳他兩個兒子偵訊?九*九*藏*書
管野將馬牽到右邊的馬房,再走回來。
「和其他人的恩怨也鬧得很大嗎?」
「應該說很沉穩。瘦瘦的,留著長發,穿著黑色西裝。聽到父親被殺,也絲毫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
「不久前曾養過,聽說是一隻狼犬。不過好像死了。」吉川回過頭來回答著。
「可是,他並沒有住在中間那棟豪華主屋裡,而是住在另一棟客房裡。」
「沒錯,就是他。」
「嗯……,聽說他工作能力好像不太好,所以才把我找來。」
根據驗屍報告指出,死者頭蓋骨破裂,應是遭到鈍器反覆毆打所致。既然是一起殺人案件,北海道警察總部立刻在小鎮的警察署成立搜查小組,以釐清案情。當時仙道正巧剛被分發到苫小牧署刑事防犯課,便和一位年長的刑事前輩同組,兩人一起針對被害人周遭人士進行挨家挨戶的訪查。
「眾所推崇的名士」?就仙道看來,這篇報導的用字遣詞實在需要加強,寫的人應該是剛進報社的菜鳥吧!他要表達的意思或許只是想強調大畠岳志是個有名的人,但知名人士未必如其名氣般,以「名士」來稱呼他,未免太過了些。
當然,這種說法是毫無根據的。因為除了當年凶殺案中未被證實的嫌疑犯,在十七年後的命案里變成被害人之外,這兩件命案說實在也沒有其他關連。況且這一點點巧合,它的發生也不會太奇怪,是可以說得過去的。只是……
吉川指了指進入柵門后,左邊車庫的前面。「麻煩你停那裡吧。」
「辭退他的過程都順利圓滿?」
「沒錯。被害人死後,一些關於被害人的批評也跟著出現,包括來自死者周圍的人。甚至有人很不客氣的說,死者總算死了,終於可以痛快地罵他了。所以,光就動機來看,除了周遭的親戚之外,許多人也都有可能。」
「我知道了。謝謝你!」
「當初,我並沒有單從大畠著手,而是去調查被害人的交友關係,結果發現,和長沼輝明有恩怨的,不只大畠一人。」
「你好!」仙道也向他打招呼。「我是警察。你呢?」
仙道搖搖頭。
來到這個位於日高地區中央的小鎮,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十五分了。
「在牧場里工作的,只有那個姓管野的管理人,還有這個年輕人嗎?他們倆都住在那棟宿舍里?」
「那件案子我多少也有聽說,不過詳細情形並不清楚。怎樣?你可以告訴我嗎?」
車子先經過住宅區,隨後進入牧場地區。這一路上直到丘陵區的尾端,農業試驗場入口的柵門前,綿延十公里多的道路兩旁都種滿了櫻花樹。仙道此刻來到這裏,正是櫻花花季剛節束的時候,要是上禮拜來,尤其是星期日,這條道路肯定擠得水泄不通。
「啊,謝謝你的配合。」
回到主屋外面的停車場,吉川見到仙道再次走了過來。「發現什麼了嗎?」
「知道這件事情后,我會跑到靜內去找那位牧場主人。他對那天的行縱支支吾吾,拿不出不在場證明,加上不知道為什麼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直覺他怪怪的,於是回到搜查總部后,我就動了一點小手腳,報告時故意誇大他的嫌疑。」
「聽說你來了。」佐久間說,「我嚇了一跳。」
「嗯,三個人都叫來問過了,可是都沒發現什麼疑點。」
「是啊!可是他的小兒子就和大哥完全不同。」
「很多人都提到從前的那樁命案。聽說這次的被害人,在之前那件案子里,曾被列入可能的嫌犯之一?」
雖說是中午用餐時間,但在偌大的店內只有四組客人,每一組座位都散在餐廳各角落,只要不扯開嗓門講話,談話的內容也不怕被人聽到。
「你對這裏的事情很了解,是嗎?」
揮不去內心的悸動與臆測。但要如何才能撥開這團迷霧找到答案?說真的,仙道自己也不知道。
「這個業界歷史太悠久,光就賽馬交易來說,裡頭就夠黑、夠血腥了。據我所知,不單大畠,長沼也跨足生產參加地方賽事的輕型馬,只是他把牧場設在鎮外而已。」
「請。」
不過說到大畠岳志,他原本在千歲市郊經營一家小型的輕型馬牧場,五年前才自前任牧場主人的手中買下這片牧場。一來不像其他當地的牧場主人多是繼承家業而來;二來由於當時大畠岳志買入的價格極低,便有人傳聞他是以半脅迫半欺騙,藉由借款抵押品的方式拿走牧場經營權,所以當地人對他的風評都不太好。
第二次見面交涉的時間,就在長沼失蹤的前四天。
「謝謝!」仙道轉身向馬廄的出口方向走去,背後又傳來管野的聲音。
中年男人一邊靠近,一邊也把馬拉過來。從不會如此近距離地看馬,想不到竟是這麼龐大的動物。仙道不自覺地後退三步,說:「沒什麼,只是想再次勘察現場。呃……,你叫什麼名字?」
「住在牧場里的員工有兩個人,他們都住在馬廄旁邊的宿舍里。還有一位每天通車來幫忙的,因為上班時間是從白天開始,所以案發時並不在牧場里。」
「哦,你是說原田吶,他好像最近才出來工作的。是個怎樣的人?這我就不太清楚了。」
「媒體已經預測兇手是誰了嗎?」
「我說過,我不知道嘛!」
猶記十七年前,被分派為搜查小組一員的仙道曾傳喚大畠岳志以命案關係人的身分來警局問九*九*藏*書話。雖說是命案關係人,其實當時,搜查小組已私下將大畠岳志列為命案的嫌犯之一,只是礙於物證不足無法將他逮捕。即使當場逮捕並移送檢方,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最後還是無法讓他受審。結果小組成員們只能被動地等待著新證物出現。可惜不久后,案情陷入膠著,小組面臨解散的命運,而這樁命案也在前年秋天過了時效。
「這話不能亂說,尤其是已經過去的事。」仙道回答。
「你是這裏的員工嗎?」
「他奉命守在那裡,區域課的巡查員。」
仙道再次自我介紹,並報出佐久間的名字。
仙道想起一些辦案的推論。就夫婦而言,如果是被另一半所殺,動機往往以憎恨居多,這時兇手常會以激烈的手法重複搗毀或傷害對方臉部。像這種只用鈍器強力一擊的情況,可說非比尋常。
佐久間向服務生點完餐后,問仙道:「你從哪兒知道這件事的?」
「他告訴我了。」吉川說:「中間那棟主屋不能進去喔。」
「可是,藉由十七年前的命案,你一定有什麼話想提醒我吧?」
由於現場並沒有打鬥的痕迹,警方研判兇手應該是他的家人,或是牧場的員工。於是當天就分別詢問他的妻子和兒子。
這名叫管野的男人,看來長期擔任戶外工作,所以臉上滿是皺紋。
「好像是靜內那個牧場主人隱蔽馬有殘疾,便把馬賣給了長沼。」
據了解,大畠當晚午夜十二點時,還在一家酒吧喝酒,爾後帶著些許醉意開車回家。從被發現陳屍家中往前推至到家的時刻,中間大概有九個小時。換句話說,大畠是在這九個小時里遭到殺害。後來藉由法醫解剖屍體,從死者胃裡殘存的東西推斷,大畠的死亡時刻應該是在凌晨三點到六點之間。
從年齡、住處都相同的情況看來,這次的被害人正是十七年前那起命案的關係人大畠岳志沒錯。
「大家都移動到警署去了。」
警察搖搖頭:「對不起,恕不奉告。」接著,他把名片和駕照一起還給仙道。
仙道也覺得不宜再繼續問下去,便轉移話題。「我想去客房那一棟看看,該怎麼走?」
「看起來很老實?」
由於長沼被列為失蹤人口,所以當他的車子被尋獲時,當地的警方曾慎重其事地檢查車子的狀況,結果發現車輛並未有事故發生,車內也沒有打鬥的痕迹,唯獨駕駛人長沼不知去向。
十七年前,正是空前的泡沫經濟接近尾聲之時。曾經一度衝到四萬日元的日經平均股價,在那年夏天跌到只剩下一萬五千日元。如坐雲宵飛車般下滑的景氣,連帶造成急速增加的經濟犯罪案件。讓仙道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發生在那年二月東京清瀨地區的警察慘遭殺害案件,那次兇手還搶走被害警察的手槍。可是任憑警視廳再怎麼努力地搜查,案子始終沒有半點進展,末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件案子在去年面臨時效屆滿的命運。
「你現在還在鎮上嗎?要不要一起吃個午飯?」
「嗯,在這之前我一直都在美浦工作。」
「還有另一棟客房?」
仙道將車停在路旁,按下通話鍵。
「是啊!我從一月起就在大畠牧場工作。」從他說話的語調聽來,應該不是個精明的人。
「我調來日高也一年了,關於十七年前的那起命案,我想了解一下。你就說說所知道的部分吧。」
「他的兒子們年紀也不小了吧?」
報上記載,根據警方調查,事件是發生在兩天前的凌晨,大畠岳志的妻子早上進入丈夫的寢室時,發現丈夫已氣絕身亡。從死者額骨凹陷的情況推斷,大畠似乎被鈍器猛擊頭部傷重致死。要擊出這麼大的力道,一般來說並不容易,但在命案現場卻找不到兇器。
那名警察走了過來,沒來得及等他開口,仙道已搶在他之前說:「辛苦了!我是總部的刑警,仙道,今天來不是為了公務。」仙道掏出名片,是正規的名片,上面清楚地寫著所屬機關和階級。至於警察證件,由於現在尚值停職中,自然沒能帶在身邊。
「原來還有這種事……」佐久間看了看表,說:「啊!我得回去了。今天下午我還約了大畠的大兒子問話。兩個小時之後,換他的小兒子。」
沒有狗,這麼說來外面的人要闖進來也不是件難事。尤其當星期天停車場對外開放時,有心人士也可以藉機勘察整座牧場的地形,知道裡頭沒有養狗后,就更無顧忌了。倘若真是如此,偵查的範圍恐怕得更擴大才是。
沒辦法,仙道只好回到自己的車上發動引擎離開。到了交叉路口轉彎,接下來該去哪裡呢?先往小鎮鬧區的方向走吧。仙道想。
「原田,別偷懶!」
仙道再次繞著主屋走了一圈。
這答案真令人意外,原以為這位管理人在此的工作資歷應該很久才是。
這裏就是前天報上登載發生殺人案件的地方。然而就仙道孝司而言,對於這塊土地的記憶並不僅於此,還有被害人的名字,都令他印象深刻。
步出馬廄,仙道一面觀察周遭,一面往客房方向走去。
他所說的美浦,指的應該是位於茨城縣美浦「日本中央競馬會」的相關訓練機構吧?這麼說,大畠應該是為了和賽馬業界有更多連結租交情而僱用他。
「嗯,當初警察沒有找她來問話。」
「明天就是『通夜』了啊!都到了『通夜』,還不read.99csw.com知道兇手是誰,怎麼說得過去呢?」
大畠岳志。
「你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嗎?」
「大概吧!」
走著走著,道路開始變得有些下坡,路的兩旁凈是楢樹,延伸成一條楢樹林道。
仙道正想再多問他幾個問題時,後面突然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
「你是警察?」對方的臉上似乎滿布著不信任,向仙道走過來。「你們來這兒又有什麼事?」
「他們打架的原因是什麼?」
搜查小組成立兩個禮拜之後,仙道就被調回原本的苫小牧署了。由於調查工作並無更多的進展,於是奉上級指示縮減搜查小組的規模,直到隔年七月,搜查小組正式宣告解散。
「不,」吉川面向員工宿舍方向回答:「原田住在D型屋舍角落的房間里。」
在訪查的過程中,仙道對於日高一帶的當地人士之間的關係,以及賽馬業界有初步的理解。原來類似被害人這樣,同時喜歡馬和賽馬,也喜歡參与帶有賭博性遊戲的賭馬活動,在日高地方的企業主中相當常見。
「為了慎重起見,讓我看看你的駕照。」警察說。
管野指著左手邊馬廄的出入口處,說:「那棟D型屋舍的旁邊有一條道路,沿著那條路走就到了。」
一回頭,只見一個頭戴骯髒的帽子、身型削瘦的中年男子站在那兒。雖然和原田一樣穿著連身工作服,但是衣服的顏色是淺綠色。他左手拿著鹿毛的韁繩,右手拉著馬的頭套。
十七年前來到這裏的時候,並未見到他的兩個兒子。算一算,如今大兒子應該三十歲左右了吧。
「什麼圖?」仙道問。
仙道繞過主屋的側邊,來到正後方。
D型屋舍旁邊的那條道路也做了簡單的鋪設工程,想必是為了讓來這裏投宿的客人可以順利開車到客房所在的位置。
「沒有,我只在外面探頭看過而已。」
「大兒子幸也,三十六歲;小兒子真二,三十二歲。」
管野臉上不信任的表情並未消退,他接著又問:「怎麼樣?調查工作進行得如何?知道兇手是誰了嗎?」
「我們還在搜查中。」
「喔,不必了。請問命案是發生在中間那棟主屋,對嗎?」
「吉川?」
「詳細的情形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馬廄後面有一間狗屋。」
柵門內側停著一輛警車。仙道將車開近柵門時,立刻被一名警察攔住。仙道聽從指揮將車停在路旁。
「他和靜內的一名牧場主人,也曾經為了馬匹買賣的事有過嫌隙,在日高門別的賽馬場當場互毆起來,差點發生刑事案件。」
「他的大兒子就住在鎮上。」聽佐久間說,大畠的大兒子現在是大畠牧場的控股公司——大畠開發興業擔任常務董事一職,負責旗下的建設事業。「小兒子在札幌上班,事發當天正好回家過夜。因為每到花季的時候,他們依慣例全家齊聚一堂賞花。至於大畠的女兒嘛,聽說嫁到東京。」
吉川任由仙道走向後門,自己則往警車的方向走去。忽然,仙道又叫住吉川。
當場管野有點不耐煩想離開的樣子。或許是仙道的問話方式讓他感覺遭到警方懷疑,而被盤問。
「你會錯意了。」仙道搖搖頭說:「跟你提十七年前那個案子,只是想告訴你,類似這種賽馬、賭博活動本來就比較複雜,也比較容易跟人結怨,殺人、被殺之事時有耳聞。我勸你不要一開始就急著下結論,儘可能地擴大搜查範圍比較好。」
仙道打算照著來時的路,在轉彎後進入鬧區,然後再上浦河國道。事實上,小鎮的警察署也正好位於上國道之前的鬧區尾端。
仙道對那名中年男子說:「我是警察。」他沒有說謊,雖說今天並不是為了公務而來,不過卻也沒有講明的必要。「請問您是……?」
佐久間馬上講了一家知名的連鎖餐廳,就在附近。雙方約好五分鐘后在餐廳里碰面。通話完畢,仙道將手機收到口袋裡。
「我姓管野,是這個牧場的管理人。」
「不是,後來發現那個女的跑到札幌。在薄野工作,還獨力扶養一名小男孩。」
果然像大畠的作風!仙道在心裏默默想著。還記得十七年前,就有不少人批評大畠賺錢的手法,說他賺的都是骯髒錢。又有好幾次和鎮上公務單位發生衝突時,大畠也多習慣掏錢來解決事情。總之,他就是那種凡事向錢看,認為有錢好辦事的男人。
「所以他老婆的嫌疑很大?」
過了柵門,往前走大約五十公尺左右,有幾棟建築物並排著。其中位於正中央的主屋,是比一般人稱為豪宅更奢華的兩層樓建築。鋪著仿紅磚的牆面,看上去有點像英國領事館的感覺。
見服務生離去后,佐久間說:「跟我說說十七年前的那件事吧!」
仙道謝過吉川,往自己的車子走去。接著,他想到發現長沼輝明屍體的水源地去看看。這一趟倒不是計劃要做些什麼,只是想喚起從前的一些記憶,刺|激一下大腦罷了。
「大畠的喪禮什麼時候舉行?」
「就你來看,你覺得嫌疑最大的人是誰?」
「這麼說,當天晚上小兒子也在屋子裡羅?」
走在國道二三五號,也就是人稱浦河國道上,仙道在進入小鎮鬧區前的一個紅綠燈左轉。從這裏往下數公里,就到了一個叫做博勞澤的地方。大畠牧場就位在博勞澤,橫跨周邊山谷和丘陵區。
「嗨!」佐久間環顧整間餐廳,在找到仙道后,熱情地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