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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勞澤殺人事件 第二節

博勞澤殺人事件

第二節

「我父親向來人際關係不怎麼好,在地方上是這樣,在業界也是這樣。」幸也說道。
「明天就是你父親的通夜了,我勸你先不要想太多。」仙道想將話題就此打住。
大畠在孩子們還小的時候,買了一架大鋼琴擺在客廳。一開始或許是為了炫耀吧。但既然買了就要有人彈,於是大畠便幫小兒子及女兒請了鋼琴教師。原以為女兒應該會較有興趣才是,誰知上沒幾次后,女兒就表示沒興趣不想再學,反倒小兒子學得津津有味、欲罷不能。
仙道走到櫃檯,向酒保表示要買單。付完錢后,仙道看著櫃檯左面的牆,問酒保:「你了解馬嗎?」
「告訴你,其實我覺得我父親就是兇手。」
一位五十來歲的男子站在吧台內,身穿一件白襯衫外加深色的格子背心,蓄著短胡。當他無意中抬起頭與仙道四目相交時,整張臉瞬間僵住了。
真二向酒保喊道:「這位先生要點酒!」
「可是,你一定在暗地裡繼續偷偷地練吧?」
「沒辦法,你是被害人的家人和命案關係人,很多問題要釐清當然找你。」
真二又舉起酒杯喝了一口,似乎完全沒聽到仙道講的話。
「剛才。」
「嗯……,只知道她出身千歲的單純人家。詳細的情形我不清楚。」
「這些事,我想警察那邊應該也知道吧!」
「總之,光是這個鎮上,恨我父親的人就有一大卡車。這點我想警察也應該知道。」
酒保一臉嚴肅地環顧著所有記者,語氣堅定地說:「本店只有會員才能進來,現在請你們出去!」
「只要對對方不構成威脅,就不算違法。」
「我那時也只是個高中生。」
就在這時,店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聲,仙道往店門口方向看去。
「牧場的員工呢?都確定不可能涉案?」仙道問。
「他們是哪兒有新聞就往哪兒跑的人。今天是你被偵訊,他們當然覺得你有嫌疑,改天換別人也一樣。」
「請問您今天為什麼會來到警署?」
仙道點了一杯琴通寧。
仙道報上店名,佐久間聽了笑說:「那麼近吶!好,你就在那兒等我,我們喝杯咖啡。」
「那個像大支剪刀的東西,是用來做什麼的?」
「是啊,都是一些騎馬和照料馬匹所用的道具。」
仙道端起眼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已放了一陣子,早就涼了。
未料,到了仙道身邊,真二並未停下腳步,一直走到最裡面的鋼琴旁,才在鋼琴前坐了下來。
「我弟弟也被放出來了,表示我們家人已經都沒有嫌疑了,是吧?」
「你是警察?」大畠幸也問。
幸也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真二以一派輕鬆的口吻說著。
「那你呢?」
真二端起酒杯,轉過身來。他似乎早已知道仙道從剛才就一直注視著他,所以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只是嘴角牽動了一下,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顯然那個男人就是大畠岳志的小兒子——真二。大畠真二站在櫃檯前,視線往仙道的方向看了過來。哦,不,他應該是在看他的哥哥幸也。那種表情像是在說:「咦?你也過來了呀!」
吾妻也拿起咖啡杯啜了一口之後,說:「把目標鎖定在被害人的家人,這種做法究竟恰不恰當?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仙道先向大畠幸也介紹自己,然後解釋道:「我不是為了公務來的。」
「不是嫁到東京去了嗎?」
究竟是根據什麼,仙道也說不上來,但他清楚地知道答案就快揭曉了。就差一步,彷彿核心和輪廓還被一團薄霧包裹著,但他確信就快看到底部了。只要再一陣風,太陽馬上就可穿透雲霧,讓存在於底部的事實清清楚楚地攤在眼前。答案快出現了。
仙道看到吾妻時,他穿著一身暗色的短外套,默默地望著警察署那棟建築物。稀疏的頭髮,被風吹得有些紊亂。
「所以我們才會懷疑你父親。」
「什麼事也不會發生的!」
「有些事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回答的。」
「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怎麼糟到這種地步?」
「能不能說明一下您今天被偵訊的情形?」
「了不起,彈得真好!」
「大畠很疼這個女兒,他的女婿也不反對將來搬回這個小鎮,所以那天吵架時,大畠就撂下一句:『要把財產全部留給女兒』。」
「你們可要趕快抓到人吶!」
大畠幸也在剛才吾妻的位子上坐下。
「昨天。來支援這裏的支局。你呢?什麼時候來的?」
「剛才偵訊已經結束,我應該已經沒有嫌疑了吧?還是,你們警察想玩放長線釣大魚的遊戲?」
「他們兩個,聽說大的酷似父親,小的屬於都會型男孩。完全不同典型的兩個九_九_藏_書人,對父親的看法應該也有所不同吧?」
「沒有的事。」
「沒有,沒彈了。只是偶爾在像這裏一樣有鋼琴的地方,彈個一小段。」
真二將酒杯放在鋼琴上,打開蓋子。
說完,吾妻將兩手一攤,像是對仙道說:「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只見一名年約三十多歲的男人,漲紅著臉快步走進店內。在他踏進店裡的那一刻,仙道馬上知道他是誰了——大畠岳志的長男,大畠幸也。他戴著一頂鴨舌帽,穿著皮外套、長靴,全是法國某家專門針對騎馬人士所設計的名牌商品,看得出他很講究衣著打扮。
據真二的描述,這件事發生在他就讀小學的時候,那時大畠家在千歲經營一家小牧場,還沒搬來這個鎮上。
話還沒說完,大畠幸也已被媒體記者和攝影師團團圍住。
「原因很多。警察先生,你喝酒嗎?要不要來一杯?」
吾妻舉了幾件發生在大畠家父子衝突的事件做例子。話說大兒子幸也十八歲那年交了一位女朋友,可惜大畠並不滿意,說什麼也要逼兒子和女友分手。幸也不從,大畠便毆打他。被逼急的幸也惱怒之餘,拿起獵槍對準父親。所幸當時牧場工作人員和幸也的母親都在場,大夥拚命制止才不致於釀成悲劇。不過激動無比的大畠,仍舊把兒子痛扁一頓。下手之重,讓幸也還坐上救護車躺著進醫院。在醫院,為了顧全大畠家的面子,家人辯稱這些傷是幸也自己騎馬摔下來的。即使這件事情早已落幕,但父子兩人的心結卻始終存在。
「至少我分辯得出天才和了不起的業餘鋼琴家的差別。」
「他的父母都是這個鎮上的人嗎?」
吾妻已是資深的媒體人了,一般的小記者多認得吾妻。
「你知道大昌有一個女兒吧?」
「太好了。那麼,沿著這條路有一家掛著馬鞍招牌的咖啡廳,我們就約在那裡見面如何?」
「只有從前的削蹄師才會帶這種工具。現在大家都改用磨蹄機,所以很少見了。」
仙道向站在櫃檯的男人點了一杯咖啡,然後往店裡走去。
「可是,他們每年不是都會團聚在一起賞花嗎?父子感情應該很好才對。」
「關於這些,警方應該會繼續調查下去。」
仙道預約的房間相當狹小,不過他並不在意,因為基本上只要比衣櫥大的空間,都符合他的標準。進房之後的仙道,拿起電話先打給佐久間。正如他所料,電話是關機的。想必他現在正忙著偵訊大畠的大兒子或小兒子吧?
「你呢?等一下要去哪兒?」
浦河國道路旁,昔日是長沼建設辦公室的所在處,如今已換了其他公司進駐,看板上寫著:「大畠開發興業」。這麼說來,這裏現在是大畠長子公司的所在地了。
真二遂站了起來。
「在我還是小學生的時候,曾親眼見到父親殺死家中的豬。那種手法,我一輩子都記得。雖然在那個年代農家宰豬也不是件稀奇事。」
等店門關上后,真二和酒保兩人交談了幾句,便見真二往仙道坐著的方向瞄了一眼,想必酒保正對真二透露店裡有一名警察的事吧。
「他太太的出身背景如何?」
「你人都到這裏來了,不可能只等警方調查吧?你覺得什麼地方透露出兇手是他們家的人?」
「我走了。你的份兒我會留給你自己付的,放心好了。」
「我想沒幾個人敢叫警察滾蛋吧?」
仙道默默地聽著,真二抬起頭望著天花板,嘆了一口氣后說:「我們父子關係真的很糟,幾乎什麼都能吵。不管是為了升學、就業、同居、結婚,還是拓展事業,沒有一次意見相同。說真的,我一直都很恨他。」
仙道的車經過警察署之後,在渡橋前轉彎回頭,再次回到小鎮的鬧區。他決定先到今晚投宿的旅館辦理入住手續后再說。旅館的位置就在浦河國道往車站方向轉彎的街上。
那支外型像把大剪刀的東西,約有五、六十公分長,前端連接著像是老虎鉗一樣的東西。是鐵製品,看起來滿重的。
「我在讀高中的時候,曾經在北海道音樂比賽中拿下第三名。當我捧著獎狀回家時,父親卻拿斧頭砍壞我的鋼琴,不准我再彈琴。」
「警察問了您什麼問題?」
佐久間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疲憊。
「沒有證據。不過,我知道他和長沼發生衝突的經過。就我的了解,長沼的脾氣也不輸我父親,衝突發生后,他應該也曾對我父親放話,說要宰了他之類的。我父親哪肯受人威脅?為了避免對方宰了他,他一定會先殺了對方的。」
「可是,你心裏應該多少有數,知道哪些人可能涉案吧!」
大畠https://read•99csw•com幸也做了總結。
沒聽佐久間說過。不過,既然是當地的警局,又在偵辦這件案子,對被害人的家庭狀況應該有所掌握。況且,佐久間現在正偵訊大畠的兩個兒子。
吾妻提到幾年前發生在香川,祖孫兩人慘遭殺害的案件。
兩個人都和父親感情不睦,都有殺死父親的可能。雖說案發當時大兒子幸也說他在鎮上鬧區;小兒子真二說他在牧場的客房裡。但他們還是有可能潛入主屋行兇。只是,這麼推斷也要有證據吶!偏偏現在什麼物證也沒有。一般來說,如果警政單位在事發后三日仍然無法鎖定犯人的話,只有請道警總部的資深刑警前來協助辦案。
酒保看了一眼牆上掛的東西,然後點點頭。
「那個案子啊,用一句話形容——就像走迷宮一樣。你呢?有什麼大發現?」
「彈嗎?」
「既然你提到這件事,那我就不客氣地問了。」
「嗯,我贊成。」仙道點點頭。
「沒有。」
「哦?」
看樣子,有關他的部分已經偵訊完畢了。
對方好不容易主動邀約喝酒,表示他有意打開心房徹底暢談,哪有拒絕的道理?
至於大畠的小兒子真二,則是為了大學該選什麼科系的問題,曾和父親鬧得不愉快。原來真二自小即對鋼琴有著濃厚的興趣,他本人也一直以從事音樂工作為未來的目標。
仙道一副不放心的眼神看著真二走到櫃檯前,這麼一點酒照理應該不會醉,只是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再加上他目前的精神狀況不佳,萬一心情不好,出去后又到別的地方繼續喝酒,那肯定會醉的。
「管野不可能。因為管野是難得受到大畠讚許的管理人,大概是他工作很勤快吧。總之,他和大畠的關係良好,沒理由殺大畠。」
「也好,我走!等會兒這裏發生什麼事,別忘了告訴我。」
仙道看一看表,還不到五點。警署放他出來,莫非已排除他的嫌疑?看來警署到目前為止對這個案子還是摸不著頭緒,接下來應該會提出申請,成立搜查小組吧?
如今,幸也擔任大畠開發興業的常務董事,這家公司是小鎮上最大一家建設公司。至於大畠牧場在商法上算是大畠開發公司的一個部門,負責人當然是大畠岳志。
真二啜了口雞尾酒後,幽幽地說:「剛才在警署,警察問了我很多事,像是案發當天和父親有無衝突?平時兩人有什麼嫌隙?你恨不恨他之類的問題。」
「去準備通夜的事。我們是喪家,身為喪家的長子還有很多事得辦!」
「你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真二說。
「你知道是什麼時候嗎?很久以前……」真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我父親曾被人懷疑是殺人兇手。從那時候開始,所有人見到我父親都對他畏懼三分。譬如,有人拿著請款單來找我父親請款時,只要父親眉頭一皺,對方馬上就嚇得臉色大變,主動降價打折。那一陣子,的確很少聽到父親罵人或發脾氣。你知道我父親被人懷疑涉案的那件案子嗎?」
「這要視情況而定。要是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帶著獵槍,或是帶著獵犬,是可以告他恐嚇罪的。」
吾妻已到達,就在靠裡面的座位。整間店除了他倆,沒有別的客人。應該是這家店比較像酒館而非咖啡廳,所以大白天幾乎沒什麼人進來。
「兇手是誰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們家的人。」
為什麼他會是這種表情?難道……,他做了什麼虧心事?仙道暗想著,「他可能下意識覺得我是警察那邊的人,所以才會流露出那種表情吧!」
「嗯,爵士鋼琴吧。」
「你剛才不是說你不會彈嗎?不會彈的人懂嗎?」
就這樣持續彈了大約兩分鐘,真二突然停下來。看得出來他已經失去彈琴的意念了。
「恨到想殺了他嗎?」
「我不能確定。」仙道說,「雖然我是刑警,但不代表我就能搜集到所有情報和證據。正因為情報和證據不足,所以我不能妄自判斷。」
關聯。十七年前的命案,和這樁命案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關聯?
如今的真二,在札幌擔任大畠旗下一家不動產管理公司的分社社長,對於企業未來的發展曾有一些構想,但每每向父親建言都被打回票。對於父親的頑固,往往也只有接受的份兒。
「那麼,就說說你的直覺也好。依你的直覺,到現在你仍不認為我父親是兇手?」
「我喜歡到處逛咖啡廳。進來這裏算是偶然。」
「他叫原田明夫,今年十八歲,是一個滿肯做事的年輕人。只要教他怎麼做,他大都會老老實實地照著做,就是缺乏變通能力,這是比較九九藏書傷腦筋的地方。」
「還不是因為大畠!他出生在馴馬家庭,不知道是習慣或者如何,從小把兒子當成馬來馴,動不動就用鞭子抽。這種教育方式對馬行得通,人哪受的了!他和兒子的關係就是這樣搞壞的。」
「十七年前的秋天所發生的事。」
一個個音符從他的指間彈跳出來。是一首古典樂曲。真正的曲名叫做什麼仙道並不知道,說到音樂,他頂多隻知道蕭邦而已。
「因為大畠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不過,這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再說做為一個丈夫,大畠的脾氣雖然不好,但對家庭倒也算負責了。真有那麼深的仇恨非得殺夫不可?或許對女人來說,光是這個理由已經很充分了。」
「你喜歡鋼琴?」
真二在問這個問題時,依然維持著相同的語調。
「怎麼說?」
這時,其中一名記者突然看到吾妻,於是指著問酒保:「那他呢?」
真二的右眉挑了一下。
「不要太過份,惹惱我,看我怎麼給他們好看。」
真二持續地彈著。不知道是因為剛接受完偵訊太過疲勞的關係,還是心情相當煩躁,他的背影顯然相當頹喪。不過,從彈出的節奏、旋律聽來,可以感覺到他並非很認真地彈奏。
「我從前曾當過廄務員。」酒保回答。
「事實上呢?」
「光這樣就推斷你父親是兇手,論點太薄弱了。」
「我剛才開車經過,看到一個人好像是你。怎麼?也來湊熱鬧了?」
「沒有,那時我還不過是一個初入警界的菜鳥。」
「我馬上去!」
真二的外貌和幸也可說是對照般完全不同。瘦瘦的、臉白白的,看起來有些神經質的樣子。黑色的西裝下穿著一件白襯衫,沒有打領帶,白襯衫的第一顆扣子沒有扣上,敞開著。這種不經意又帶些頹廢的穿法非常適合他。
佐久間只在店裡喝完一杯咖啡,又匆忙地回警署去了。
「要不要一起出來喝杯咖啡?這麼早守在這裏也沒意思,反正大概還要兩個小時他的兩個兒子才會出來。」
「為什麼要懷疑我們?我們是被害者的家屬啊!」
真二嗤笑了一聲。
「是啊!我和這個小鎮還真有緣呢!」
「當年的被害人,也就是叫長沼的那個人,曾經和父親發生衝突。我猜父親那時一定對他說過:『我要宰了你!』之類的話。」
「他們就是想拍你生氣的樣子,你動怒正合他們的意,讓他們抓到機會取笑你。」
仙道將酒杯移更靠近自己一些,一邊把玩一邊想著。
「我放他兩個兒子回去了。」佐久間說。「我們剛才已經申請成立搜查小組,今天就會從札幌調來管理官支援我們。你現在人在哪裡?」
酒保拿出一隻高腳杯,倒入白色半透明的液體遞給真二,大概是雞尾酒之類的。
「發現?怎麼可能!我們還等著警察發表呢!」
真二看著仙道,一臉嚴肅的樣子。仙道大概猜得出他想要問什麼。
佐久間點點頭。
「你是警察,那你一定聽說過我和父親的感情不好吧?」
吾妻接著進一步描述:
像這種沒有物證加以佐證的案子,如果大胆推論兇手是誰,不但容易招惹非議,將來在法庭上被告也可能會翻供說是在警方施壓的情況下坦承。如此一來,還不如就委請道警總部的人前來支援,擔任搜查指揮的工作。況且,這案子也不排除是外人侵入的可能性,如果真是這樣,更需要人手調查。
「可是,那些記者們就是這麼認為。」
每個人見到仙道幾乎都會提到這個問題,令仙道實在懶得重複回答。他拉開椅子坐下后,直接問吾妻:「你什麼時候到這裏的?」
「完全不會。」
一踏進店裡,才發現這是家模仿英國酒館風格的咖啡廳。室內不管牆壁、椅子或是桌子,全都是深咖啡色的;店內各處更掛滿與賽馬相關的東西,比如:馬鞍、騎士的帽子、馬靴等。櫃檯左手邊的壁面設計成馬廄牆壁的樣子,上頭裝飾著蹄鐵、皮鈕扣,還有鐵制的鐙、馬轡等模樣的掛勾。另外,修剪馬蹄的器具、巨型剪刀,還有鐮刀等道具,也拿來做為裝飾工具。
大畠幸也回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
該怎麼回答才好?仙道猶豫著。
店門被推開了,又有一個男人走進來。他身穿黑色西裝,身材削瘦。
這時,突然有個念頭閃過仙道腦中——何不打給吾妻?還記得在多年前,兩人曾經有過一場小衝突,原因是吾妻將一則情報毫無保留地寫成報導。當時吾妻的舉動令仙道十分氣憤,這麼一來為了避嫌,歹徒就有可能先行湮滅所有證據。他跑去向吾妻抗議,並要他為未來偵辦刑案上可能受到的阻https://read.99csw.com撓負責。儘管當場不顧仙道的抗議,吾妻依舊表現出一副我行我素的樣子,但從此之後,兩人倒也變成情報交換上的好朋友。
仙道對吾妻說:「我看你先走好了。」
「不!那樁命案已經過了時效。」
「是的。」仙道答。「我姓仙道,我來這兒不是為了公務。」
「說到賞花,聽說前幾天賞花的時候,他們父子就因為細故當場爆發衝突。當時大畠還嚷著說回去要寫遺書,吵得很兇啊!雖然我沒有親眼目睹。」
仙道謝過酒保,走出店外。
「就法律上來看,它的確已經過了時效,我現在來到這裏,完全是出於我個人私下的關心,無關搜查。」
吾妻故意露出一副傷腦筋的表情,搔搔額頭之後說:「應該說,是根據兩個兒子和被害人之間的關係。」
吾妻狀似十分高興的樣子。
仙道認得其中一個男人。他是札幌報社專門跑社會新聞的記者,和仙道差不多歲數,對刑事案件的嗅覺靈敏,在勤跑採訪、搜集情報之下,所寫的報導有些比警方所掌握的還要詳細。在北海道警界甚至流傳著「他比一些新科員警更好用」之類玩笑似的說法。這個人叫做——吾妻。
「這些道具,馬廄里用得到嗎?」
「不過,父子相處起摩擦也是常有的事。」仙道說。
「你有沒有過殺父的念頭?」
「警察先生,你不是來這裏等我的吧?我想應該不是。因為在我進來之前,你已經在這裏了。」
仙道小心翼翼地回答。畢竟大畠真二才剛接受完偵訊,心情可能還未平復,很容易激動。
在還未到警察署的路上,仙道看到浦河國道對面車道旁的人行道上,架了好幾部電視台的攝影機。在國道旁的空地上,另外停了三輛轉播車,除此之外還有五輛廂型車。有幾個男人手插口袋,在一旁走來走去。
好兇悍的聲音。
「如果你不認為是他們家的人乾的,就不會守在警察署前面了。」
「你的意思是,你父親的死很可能是你哥哥乾的?」
「每個牧場里都有這個東西嗎?」
就拿近五年為例,父親和人起衝突就不計其數。為了設置污水處理設備,還有賞花季節招攬觀光客的事,和鎮上主管機關鬧得不愉快;為了補助飼料費資格的審查,和農會主辦人員大吵一架;在馬市競標買下的馬,也因為付款不幹脆,最後讓其他競標者趁虛而入,搶走了原先買下的馬匹;和其他企業組成聯合組織共同購買種馬時,也因為錢的事引發糾紛,最後還告上法院。感覺上,父親好像隨時都會發生兩、三件和別人鬧不愉快的事情。
大學入學前,大畠原屬意小兒子選讀經濟或法律方面的科系,以便將來參与經營自家企業,怎料小兒子說什麼也要念音樂大學。這下子可把大畠氣壞了,為了阻斷兒子的意念,他索性拿斧頭劈壞鋼琴,再把它拿到院子里當柴燒。或許是被父親兇惡的模樣嚇到,從那天起,小兒子就再也不敢提念音樂大學的事,並和父親立下約定,從此以後放棄音樂,到東京一所私立大學攻讀經濟。
「依我猜,你該不會是懷疑這個案子和從前的長沼事件有關連?」
「寫遺書?意思是威脅兒子以後財產都沒他們的份?」
「我沒有參与搜查工作,有關案情的調查我完全不知道。」仙道回答。「不過據我所知,如果他們真的懷疑你,今天就不會放你走了。」
「不!不會是我哥哥的!因為恨我父親的人太多了,在他們父子發生衝突之前,父親應該就先被外面那些恨他入骨的人給殺了。我相信一定是外人殺的。」真二再次端起酒杯,但酒杯已經空了。
「事件發生后,所有的媒體都認為兇手一定是他們的家人,結果呢?三天後答案揭曉,根本不是!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有先人為主的觀念。」
仙道看著吾妻,又看了看酒保。吾妻倒是一臉輕鬆愉快的樣子,看來他很期待接下來酒保會怎麼處理他。
真二把酒杯拿在手上,往仙道的座位方向走來。一時間仙道下意識挺直了背,猜想他會過來和自己聊些什麼?
仙道從大畠牧場出發后,已連續開了兩個小時的車了。其中,光到水源地來回就得花上一個半小時,所以待仙道重回小鎮鬧區時,已是下午四點。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是佐久間打來的。
吾妻聽了笑著說:「但是到動刀動槍,還拿斧頭劈鋼琴的地步,可不常見啊!」
「那麼,他們兄弟倆的感情如何?」
「我父親年輕的時候,經常動不動就說:『我要宰了你!』,這樣算不算?」
「依你的才華,只在這種小地方彈,太可惜了。」
不知道這read.99csw.com三天來,他做了多少採訪、掌握了多少情報?關於十七年前的那樁命案,他應該還記得。
「還有一個姓原田的年輕人,他呢?平常工作表現如何?」
「那是削馬蹄用的剪刀,就像我們人類的指甲剪。」酒保回答。
「還記得長沼輝明的命案嗎?我負責的那件。」
等仙道的琴通寧送過來后,真二問:「恨一個人、想殺了他,這樣的念頭不算違法吧?」
「我沒說是他們家的人乾的呀?」
「該怎麼說?基本上是兩個完全不同類型的人,所以平常也不會走得太近。」
吾妻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站了起來。
「什麼嘛,」真二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一邊看著仙道一邊說:「你今天是來查那件案子的?」
吾妻離開后,酒保和大畠幸也看了仙道一眼,之後交頭接耳地不知道在說什麼。仙道已做好隨時被人趕出店家的準備。果然不一會兒,大畠幸也從櫃檯座位轉身站起,往仙道座位的方向走來。他手上拿著一隻啤酒杯,不論表情或長相都和仙道記憶中的大畠岳志十分相似。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天才,沒有天份,所以我父親要我不再彈琴是對的?」
真二搖搖頭。
「跟他們說過多少次,我不是!為什麼他們偏偏不聽呢?」
「警察先生?」真二問。連他的聲音也是一副挖苦的樣子。
電話通了,是吾妻的聲音。
「不過,你知道嗎?像我父親那樣習慣口出惡言的人,也會有一陣子很少惡言相向,嗯……應該說沒有必要吧,總之在那一陣子,難得看他和人吵架或結怨。」
不管是酒保的聲音還是表情,都是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環繞在大畠幸也身旁的記者,全是二、三十歲上下,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雖面露不服的樣子,卻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有悻悻然地往門口走去。
「我是公務員。」仙道說:「要喝酒可以,但是要各付各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難道沒有夢想過,有一天能站在表演台上,贏得全場人起立喝采?」
「你可以確定,我父親真的不是兇手?」
在吧台對面旁邊的牆壁前,擺著一架鋼琴,鋼琴上放著數十張加框的照片,全都是古代英國賽馬的景象。這種店開設在以培育賽馬聞名的小鎮上是非常自然的,但是仙道懷疑,在這個鎮上有多少客人能符合這家店的氣氛?
「那時你還在彈琴。」
酒保見狀連忙對媒體大聲斥喝:「我們這兒采會員制,請你們出去!」
「你說的沒錯,我只是個業餘的。」
全部的媒體記者頓時停止所有動作,看著酒保。
「不!可是父親會被殺,我一點兒也不感到意外。」
「其實,當初搬離這個小鎮,我最擔心的是哥哥。因為他和父親的個性太像了,誰也不讓誰。如果發生衝突,他可能真的出手把父親打倒在地也說不定。如果我在,還有個人當和事佬緩緩氣氛;我不在的話,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幸也將啤酒杯拿回櫃檯,在櫃檯旁和弟弟短暫地四目相交后,便推門走出店外。
「聽說大畠和他太太分房睡?」
來店裡和仙道會合的佐久間說,經過偵訊他們還是無法斷定大畠的兩個兒子是否涉案。
真二驚訝得瞪大雙眼,一動也不動,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他的母親住在札幌,祖父母住在浦河,原田從小是跟著浦河的祖父母長大的。聽說之前曾在一家專門做騎馬療法的學校里工作,今年才來到大畠牧場。一直想找便宜工人的大畠,在偶然的機會遇到原田,就把他叫過來幫忙了。」佐久間笑著說:「總而言之,那孩子也不可能殺大畠。」
「你不是休職中嗎?」
仙道強忍住震驚的心情,平靜地問:「有什麼證據?」
「你曾偵訊過我父親嗎?」
他的聲音帶有些許敵意,還有剛才剩餘的怒氣。
一進門,大畠幸也直接坐在櫃檯旁的座位,兩肘撐在檯面上,對著吧台內的酒保說:「把他們趕出去!」
「那天,父親叫我不要跟來,但我還是忍不住好奇偷偷地跟著他去豬舍。我當時躲在角落,看見父親拿出一把斧頭,抓住一隻豬,用力往它額頭一敲,然後宰了它。想到那隻豬凄慘的樣子,那天我完全吃不下飯。就因為看過那幕情景,所以一聽說發現長沼的屍體時,我就想起父親殺豬時的樣子。」
「老實告訴你,我就是當初負責搜查這個案子的其中一名員警,為了調查這件案子,我還在這裏待過一陣子。」
「不!相同。他們都討厭父親,到了想把他殺了的地步。」吾妻再度把話說得更直接:「他們恨他。」
原田明夫。原田。十七年前,這個姓氏可曾在哪裡也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