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程真答："全時間。"
孫毓川笑了，他擱起穿著短靴子的腿。
"真正母女才會講真話，你若待我過分客氣，反而見外。"這種話本身就不像母女的對白。
她把咖啡放在茶几上，然後走到另一邊沙發坐下。
程真送客到門口。
"不錯，剛要進大學，這才叫人難過。"
程真一愣。
程真把報上頭條讀給他聽。
程真笑了，"不過，久留沒有意思，今日的話已經講完，留待第二日吧。"
"改天我們出來吃飯。"
程真一覺睡到天明。
孫毓川大笑，"程真，你真可愛。"
他走了。
這時，試身間里太太出來了，穿一件雪青底子鵝黃及翠綠大花連身裙，程真目定口呆，百貨識百客，沒話可說。
孫毓川答："軍用飛機。"
司機十分意外，"程小姐，是孫毓川先生。"
"我明日交支票給你。"
電梯門一打開，迎面碰見劉群，四隻手一把拉住。
在花蔭下寫，還是在書房中寫？
一人走一半路都不行。
程真撫額稱幸，上車就走。
程真或許會後悔結婚，但是她不會後悔嫁給董昕。
"百川，你聽我說，百川——"
豈有此理，下午可以自一時至五時半，整整四個半鐘頭，如何守候？
程真嚇一跳，"今日下午，幾點鐘？"
自超級市場回家，打開冰箱填滿，才鬆口氣，電話鈴響。
"他哪裡曉得有這種門路。"
程真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起私事。
唯一的證據，是那箱克魚格香檳。
兩人都沒有說話。
"已經遠離本市直赴海南島。"
"我也知道。"程真十分自豪。
袁小琤真是溫馴，程真自問辦不到，她自己一年才買三次衣裳，而且是獨行俠，速戰速決。
"有什麼辦法可以——"
孫毓川笑了。
程真說："不用了，我自己有辦法，你替我向孫先生道謝。"
"最大的孩子今年才十五六歲吧？"
"你怎麼哭了？我們想來想去，就數你一張嘴最厲害，故把你請來遊說百川為生命鬥爭，可是你看你，一副打敗仗的樣子。"
程真扁扁嘴，"我永遠不會那樣做。"
程真點點頭。
嘈吵的茶樓，說話幾乎聽不清楚，可是誰在乎，程真迅速填飽肚子。
她剛想退出，忽聽得有人叫她："程真，這邊。"
"我與妻子青梅竹馬，二十多歲就結婚，彼此很尊重，她不適應東方生活，留法留美時間比較長，我的公事十分忙碌，二人相處時間不多。"
"這又不對了，醫生說治，就得治。"
"你放心，再喝，我都不會失禮於你。"
袁小琤卻笑說："那邊有套衣服，最適合你不過。"
程真唯唯喏喏。
董昕說："我還未準備好怎麼樣開口。"
"董則師已找到地方給她住。"
"你放心，他出了身，自然會照顧弟妹，日子會熬過去的，堅強點。"
"想起老趙，心頭上彷彿壓著一塊大石，"程真難過，"幾時我們這些人不必身後蕭條就是大躍進了。"
"我後悔沒有抽多些時間出來陪伴家人。"
那時年輕，真怕會在這個丫角終老，一到假期，連個說話人的都沒有，慌忙地四處約會親友，多委屈遷就她都肯……真傻。
到了病房門口，兩人靜下來。
"真沒想到你是軍人。"
程真心中打一個突，報館司機幾時這樣整齊了。
格子都得一個個填滿才九*九*藏*書能交出去，真是世上最奇突的營生。
他掩住臉，雙手簌簌發抖。
程真放下杯子，感喟道："只有極少人才有戀愛的機會。"
"官階還不低呢！"
"好好休息，替我問候媽媽。"
"你看，純灰紫色，剛配你。"
"你盡量幫他忙，我支持你。"
"那是我生存之道，不比你們，我生下來時一無所有，既來之則安之，非得盡量爭取，自得其樂不可。"
"記得，在我倆婚禮上，他大肆抨擊政府，眾親友為之側目，一家五口，佔了半張桌子。"
"你肯定會，老趙，你是公認好人，我，我就差一點了，"程真頗有自知之明，"我太愛惡作劇。"
程真這才取過簡單行李回熟悉的小公寓，賓至如歸，推開窗，鄰居搓麻將的聲浪排山倒海而來。
劉群鬆口氣，"你真夠朋友。"
"幾時做手術？"
"媽媽今早我太過無禮。"
"他們此刻在美國接受教育，與祖父母同住麻省。"
"我不知道，看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在什麼人身上發生。"
"哭什麼，你又不是拿不出來。"
過一刻他說："我有一子一女。"
程真一怔。
程真覺得凄涼，只有在極幼小，大約只得七八歲的時候，才會以如此貪婪、留戀、愛慕與無助的目光看櫥窗里的洋娃娃，或是他人身上一條美麗的紗裙，怎麼搞的，她不是已經長大成人了嗎？
只得坐在書房發獃，一大疊雪白原稿紙，淺灰色格子，左下角還印著程真稿箋四個字，那是一個生日劉群印來送給她的，三萬張，以她寫稿的速度大抵好用十年。
程真按住他，可不就是他，英雄只怕病來磨，程真惻然，輕輕說："我不大適應，我掛住大家，借一點點借口就跑回來。"
老趙居然被程真引得笑出來。
"媽媽，睡了沒有？"
程真不會瞞劉群，"孫毓川。"
一輛吉普車來把他接走。
程真與他走的是兩條路，平時不相往來，可是她尊重他，他也不小覷她，彼此欣賞。
程真落下淚來。
她迎上去，"我是程真。"
程真點頭，"我聽說過。"
程真不語，忙著自斟自飲。
"他們是幸運，抑或不幸？"
她請司機駛到琴瑟路她娘家去。
反正是遊戲，過程要愉快。
鼻子又發酸了。
她在白紙上寫下鏡花緣三個字。
程真尚未更衣，不過她一向穿運動衫當睡衣，頭髮編成辮子睡覺，還不算太亂，勉強可以見客。
回到屋裡，關上大門，程真不相信他真的來過，紙與筆仍然擱在書桌上，剛才一切，彷彿只是她所構思的小說情節，現在，隨時可以把那一章寫下來。
程真鬆口氣，好一個劉群，想得周到。
"程真，好心有好報。"
程真抬起頭來，"這不是你要來說的話。"
在約定地方見到劉群，"來，我們去吃道地廣東茶。"
接著，老趙的三個孩子來了，最小那個還帶著書包。
程真一瞄，但笑不語，差遠了，她不|穿半透明料子，也不喜亮片，更不會選蝴蝶邊。
"她為什麼不能像你？"
講完那個電話，程真心身舒泰，看著窗外一輪明月，又覺得外國的月亮並非不可接受。
她一直握著他的手。
司機說："孫先生喚人送來。"
"剛才我已經打過，沒人聽，你還沒到家。"
司機仍然笑吟吟，"孫先生吩咐我在這裏等。"
程真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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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真一怔，手扶在車門上，過一會兒才說："先送我到山頂醫院。"
"不，不是這件事。"
她勉強道："你說吧。"
"他的傷口不愈，醫生加以詳細檢驗，發覺他患癌，壞組織在肝與腎內發現，他的情緒非常壞，你可願意回來勸他幾句？"
"你記得這個人？"
他問："我可以進來嗎？"
她如獲至寶，取過一瓶捧在懷中。
程真忍不住問一句："他人呢？"
程真安慰他，"別擔心，至少我們是清醒的。"
"程真，你怎麼回來了？"他掙扎著。
"你別急。"
"百川有無買保險？"程真抹乾眼淚。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謝謝你關心。"
他明明是個體重七十多公斤的大漢，短短個多月不見，怎麼會變成這樣？
程真立刻明白，握住老趙的手。
那是一個陰天，空氣清新微涼，上一次程真得到這種優秀待遇，還是在大學里，她鼻子有點兒發酸，笑問："什麼飛機那麼快？"
第二天一早她帶著現金支票出門與劉群會合，才九點多，街上已經人擠人，肩摩肩，程真把手袋掛肩上，用手緊緊握著，習以為常，她知道她到家了。
"我真的要走了，我要趕飛機。"
"希望下次是我開門見到你。"
"我送你回去。"
"那多可怕。"
"我是後備空軍上尉。"
劉群不語，看著天空，嘆一口氣，"程真，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你看生命何等脆弱，能快樂且快樂。"
程真淋浴更衣，累，但是睡不著。
程真點點頭，臨走再看了看那太太身上斑斕的裙子。
"是，是他。"
他忽然嚎叫起來，聲音中充滿悸懼，看護聞聲進來，替他注射，一邊把程真與劉群趕出病房。
她取出第一頁稿紙，在第一行寫道：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在車裡問司機："這個颱風，叫什麼名字？"
"我有車。"
"我們此刻在進打捐募運動，你捐個十萬八萬吧。"
"我馬上來。"
"把大兒送到加拿大來讀書吧，"程真說，"我負責這三年開銷，屆時程功已畢業，她可來接棒，做司機管接送，還有，跑跑腿噹噹差。"
程真深呼吸，換上一個微笑，推門進去。
"去了好幾天了，每一日都想念他，"她情緒有點兒低落，"他不在身邊，許多事不能下決定。"
看著這五個字，她十分滿意，到冰箱取酒，發覺已經一支不剩。
司機領她到一輛黑色大車面前。
"他今晨割脈自殺，大量失血。"
她呆住了。
"是離婚嗎？"程真微笑。
她是出慣差的人，絲毫不覺有異，跑天下是生活一部分，在飛機上明正言順可以休息，不過仍然希望飛行速度可以比現時快一倍。
"我不要酬勞，我只想像兒時那樣無憂無慮睡一覺。"
許多行家宣布寫長篇十年後仍然無所出，蛋都沒下一隻，程真，會不會同樣命運？
"他要面子，他是大男人作風，他一定會替你料理後事。"劉群看得很准。
劉群撥電話來，"我知道你還沒睡。"
可是她又不允許自己那麼頹喪，只得沐浴更衣上街去。
"這麼快？"https://read.99csw.com
那人鬆口氣，"程小姐，請隨我來。"
任何煩惱都還不過是淡淡的投影。
"替我向他道謝。"
"我與董昕已瀕臨分手。"
袁小琤笑說："陪親友買東西。"
她用手撐著頭，不欲抬頭看他。
"趙百川如何？"董昕問。
這些年來，她以為她對死亡已經頗有認識，可是老同事要提早告辭，她還是一樣傷心。
孫毓川聲音更低，"實在不能再近了。"
"請坐。"
"我曉得，你從來不給任何人麻煩。"
不會是他吧，假如是，那真是敗筆。
"慘。"
"幾乎是了。"程真微笑。
程真答："更壞。"
不過自小到大，她都沒試過移船就磡，那麼辛苦，不就也罷。
程真抬起頭來，"慢著，是誰派你來？"
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回去。
現在只希望可以躲在這裏一輩子。
"這是什麼話。"
門外不是郵差，是孫毓川。
"是，我同意。"
"用懊悔，將來在天國相聚，有更美好時日。"
董昕站在窗前，是在培養說話氣氛。
程真看看表，"我約了人。"
"程真，這些日子，趙百川一直沒有出院。"
"他沒說時間。"
程真輕輕說："轉頭去喝杯熱而甜的可可，力氣會回來。"
董昕的電話跟著來了。
有點無奈，有點疲倦，大概來了已經有些時候了，捨命陪君子，東看西看，親眷只是不願走，三四個太太一共拎著十包八包衣物，還有人在試身間努力。
反正沒結果，不如瀟洒地享受尊貴身份，不，我長駐大本營，你來走畢全程。
昨日那輛車果然在門口等她，她上車，與司機打招呼。
"我需要一大杯黑咖啡。"
她領程真過去看。
半晌，再加署名程真。
呵一定是郵差送中文報刊上來，得救了！
"替我看著他們。"
程真嚇一跳，筆掉到地下。
他是一個穿深色制服的司機。
"我是閑人，不比他們，他們忙得死去活來。"
程真有熟悉的出版社，編輯是她朋友，小說完成後出版絕無問題，她是個幸運兒，可是，先得寫出來。
程真答一聲"馬上來"。
趙太太無言，只是落淚。
誇下海口要寫長篇小說，寫什麼好？鏡花緣是個好題目，先有書名，再構思內容，抑或先把故事寫出來，再配以書名？
"他心情如何？給我一個心理準備。"
"我會的。"
過些時又問："颳得成嗎？"
程真見過愛得要命的女同學，他走到哪裡跟到哪裡，他打網球她遞毛巾，他打橋牌她在一邊讀小說，結果還不是不歡而散。
老趙要過一刻才答："醫生說不用了。"
"不要喝大多。"
"越來越少時間陪我了。"
"當然，"程真回到現實世界來，冷冷問，"有何貴幹？"
程真啼笑皆非，"謝謝你，我自己也有能力。"
她一整夜都訕笑自己拘泥，邀請來了，還表示有宗旨有自尊，活該坐著悶死。
"我陪你一個星期，不用討價還價。"
劉群說："你不用，程真，董昕會好好對待你。"
真是睡覺的好地方，一點兒雜聲也無，亦無車子經過，直到天亮，被朝陽喚醒。
程真頭痛，她不想聽董昕說話，他這人最悶，無論什麼題材，最終扯到經濟實惠，世界各國ｒｅaｄ.９９csｗ.coｍ房地產價格上去。
是劉群找她，聲音有異，"程真，你方便回來一次嗎？"
回頭一看，輪候計程車的人龍彎彎曲曲，見首不見尾，卻一輛空車也沒有，這可要等到幾時去？
可是她急急去開門，門外站的是董昕。
程真清清喉嚨，"坐得近一點。"
程真一時間沒找到董昕，只在他秘書處留言，她收拾了一件行李便叫計程車到飛機場。
"程真，聽說你特地回來看我。"
他又問："我們是在戀愛嗎？"
"那麼，你想好如何開口，再來跟我說吧。"
程真覺得無限親切，取出新鮮床單鋪好睡上去，室內十分清潔，想必是母親定期著人來收拾。
袁小琤卻說："毓川在沖繩。"
孫毓川苦笑。
衣服是好衣服，穿在不合襯的身體上，統共穿壞了。
她在銀行辦完事走上商場，看到新一季衣裳，駐足欣賞。
程真高興，"程功，你不生氣了吧？"
趙太太雙目如鴿蛋般腫，已無言語。
"你知道我是願意簽字的。"
她把香檳取過打開喝，手段一流，一看就知道親手開過千支以上，只聞"卜"一聲，立刻斟入高杯，忙不迭喝一口，像口渴小孩享受汽水那樣。
她蹬蹬蹬跑進醫院大堂，一聞到消毒藥水味道，忽然之間悲從中來，淚如泉湧。
糟糕，等車怕要三小時。
程真頷首，"或許你是對的。"
程真說："我明日再來。"
程真說："我們之間起碼距離兩公尺。"
程真鬆口氣。
整個航程都索然無味，明明是好人，偏偏有這等遭遇，沒意思。
她正在等這酒，連忙取出銀筒冰鎮。
董昕答："我很有信心，你的名氣與器量都比我大。"
程真頹然，"我明天再來。"
"正是，平時一提到錢，就覺得庸俗不堪，煩瑣可厭，口口聲聲不講錢，這一下，正中資方下懷，許多人以為不講錢就難能可貴，你倒開口看看，鬼同你講那個，求仁得仁，現在好了，一個老婆三個孩子，怎麼辦！？"
程真忽然說："我願意負責任。"
程真的目光有點兒貪婪地看著孫毓川，穿制服的他看上去更加英偉，他略見疲倦，來不及刮鬍髭，與平時修飾整齊的孫毓川不一樣。
老趙情況比昨夜好得多，面露笑容，可是雙目深陷，形容枯稿，已不是當日那個老趙。
"不，不是。"
捧著熱飲走進書房。
門鈴又響。
程真感激，"董昕，在這種事上頭，你還是黑白分明。"
孫毓川也專註地看著她。
只聽得趙百川道："倒也好，剛好回來見我最後一面。"
劉群對她說："我陪你去把捐款存入戶口。"
聲浪分貝已達不健康程度，可是填充了程真空虛的心靈，她在這裏長大，市內所有缺點都屬理所當然。
程真有點累，這時的大色，同晨據曦不多，正好趁機會補一覺。
程真揉揉眼起來。
"是更好抑或更壞？"
他微笑，"你會懇求我多留一刻嗎？後果可是要你負責的啊。"
她倆隨即去探訪趙氏。
"程真，我們會到天國去嗎？"
程真一點兒也不動心。
"他老婆哭得死去活來，愁雲慘霧，像一出慘情電影，可是還不能控訴這吃人社會，只能怪老趙沒計算。"
程真無話可說。
她向袁小琤道別。
程真硬著頭皮走進店內。
孫毓川說到這裏，略為猶疑，目光轉到窗外，遼闊的天空是灰紫色的，大團大團雨雲聚集高空，隨時會下大雨。
袁小琤向她招手，與她一起的太太群一齊轉過身子來看著程真。
程功笑了，那麼年輕，哪有隔宿的九九藏書憂鬱。
終於他指著空酒瓶說："不要喝太多。"
劉群一怔，"誰的車？"
"我從不認識比你更享受生活的人。"
孫放下咖啡杯，輕聲說："不能再近了。"
如一直有人贊助香檳，真不在此生。
"程真，我害怕。"
她們去了，程真與老趙單獨相處。
門鈴響。
"看是什麼要事？"
趙百川是老同事了，人稱鐵漢，做事全心全意，全力以赴，絲毫不在意經濟效益，多年來左手賺右手去，環境不算好，這番出了事，後果堪虞。
接著聽到鄰居喃喃咒罵聲，到底收了牌局。
噫，程真心底"咚"一聲。
程真讓他入屋。
"看，問題總會解決。"
程真答："毫無辦法。"
正皺眉頭，忽然見到有人高舉紙牌，上書程真小姐四個字。
與母親寒暄幾句講好改天吃晚飯就走了。
過一刻他說："你坐得近一點。"
剛睡下，又聽了一個電話。
忽然之間，話說不下去了，程真站起來，離開趙家，上車，看到座位一側放著一大箱香檳。
"程真，你是爽快人，你看我，哪裡還有得救，不必自欺欺人，越是治療，越受折磨。"
孫毓川一怔。
她一看表，十一點半，大樂，探頭出窗，大聲叫："過了十一點了，再不住聲，要報警了！"
"我現在想開了，安靜等待那一天來臨，程真，他朝汝體也相同，不過，遺憾的是，看不到三個孩子結婚生子。"
"……要到很最近，我才知道，我沒有戀愛過。"
"老趙？"
"像我？像我就慘了，你們這一代才是女性之光，我們各有各的紕漏，不說也罷。"更加虛偽了。
櫥窗室有人與她打招呼，程真隔著玻璃看清楚了，不禁心虛地退後一步。
分期付款買這幢公寓之際還沒認識董昕。
她以為走錯房間，兩張病床上均躺著骨瘦如柴的病人，面孔好比骷髏。
"老趙，是你？"
"但是我一直非常關懷她。"
他身穿軍裝，英姿颯颯，雙手提著一箱香檳酒，微笑道："早，我送貨來。"
程真一怔，"我馬上來。"
"我有話同你說。"
下了飛機，本來預備直赴公寓卸下行李，一出關，只見人頭涌涌，擠得水泄不通，一問，才知道颱風過境，正懸挂三號風球。
"程真，不用了，你回去吧。"
程真立刻答："不，我若坐近來，我得為後果負責，我不打算那麼做。"
孫毓川輕輕嘆口氣，"與你說話很有意思，能夠無話不說，誠屬難得。"
劉群陪著程真到趙家與趙大太聊到生活細節，逐一商討解決辦法。
"程小姐，他說今日下午到府上見你。"
"老趙的孩子還小，而且還有三個，吃起來穿起來非同小可，差不多大小，又得齊齊繳付學費，這年頭養孩子決非農業時代加雙筷子那麼簡單。"
他忽然問："你可有思念我？"
正像董昕與程真均算好人，可是緣分已盡，不再匹配。
程真微笑，"有時，談話對象比戀愛對象還要難找。"
程真飛撲出去開門，大門拉開，她呆住。
到了醫院，她吩咐司機等她下來。
他放下雙腿，"我要走了。"
"我穿純色不好看，我膚色太白。"
到了公寓司機說："孫先生吩咐我明早九時來候。"
司機答："叫奧菲莉亞。"
司機老老實實回答："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