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才不會那樣說！她一定在報上看過你的照片。"
"與你說話真是舒服。"
董昕清清喉嚨，"你講得對，程真，我另外有了人。"
程真更加無言。
"一下子就過去了。"
整個下午都被她嚕囌殆盡！
"反正我支持你，娘家永遠有房間等著你回來住，生了孩子，帶回來養。"
趙百川沒有浪費任何人的時間，他很快昏迷進入彌留，留下呆若木雞的妻子與惶恐的孩子。
"我足足等了四十分鐘。"
孫毓川的下巴緊緊抵著她頭頂，半晌才說："你好幾天沒洗頭了吧？"
"程真，我有話說。"
"你一再強調這點，"程真問，"難道你統共沒有談心事的朋友？"
她沉迷於人魚公主的遭遇、快樂王子的悲慘結局。
"回家坐好才說。"
孫毓川問："你為何憔悴？"
程真一怔，坐下，笑起來，差些沒埋首雙膝上。
想到這裏，十分驚恐，又有嘔吐的感覺。
程真把一碗茶慢慢喝完，覺得靈魂緩緩歸位。
她得急急想個對策，正是，等亦不是，不等亦不是。
"可是，為什麼敢恨不敢愛？"
"記得嗎，"心又慈了，"那是一個下雨的早上，我們在聖馬利書院門口排長龍輪候見校長。"
二人一言不發到了家。
停睛一看，是泛亞通訊社一位朋友。
"囡為，我相信我會傷害你。"
一切歷歷在目。
程真啼笑皆非，"你少擔心我，你有什麼非嫁不可的理由？"
程真盡量幫她："你可是有話要與我說？"
程功一聲不響去廚房泡神糊茶。
他站起來。
過了很久，她才開口："我都明白了，你回去吧。"
這一剎那，程真但覺多年時間心血泡了湯，不禁氣餒，臉色變得煞白。
"你說得對，什麼都是靠自己的好。"
"沒想到會進展到這個地步。"程真語氣凄酸。
程功不是不可以選擇董昕的，董與曾同樣願意，可幸程功討厭有前妻的男人。
程真說："你叫他快來，明早我要到紐芬蘭。"
程真聽見了，第一個反應是"糟糕，事情太壞了，怎麼可能一時間失去董昕與程功"，然後立刻想到她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人出賣了她，悲哀之意油然而生，令她雙手發顫。
"請說。"
看看表，已經五點多，程真送母親大人下樓。
故此董昕那時看到的，只是程真一張沒有表情的面孔。
不可以任由思流朝這方面飛去，太危險了。
程功抱怨，"媽媽，你宿酒未醒。"
又過一夜，趙百川才離開這個世界。
她留下地址，傍晚就乘飛機往東部。
"我們這行業人人大情大性，喜怒哀樂都擱臉上，敢怒、敢言，還有，恨一個人，也千萬要給他知道，不然白浪費精力。"
孫毓川看著她問："假如我為你提供一份工作，你可願接受？"
"是，都那麼講，可是我希望早些畢業，早些自立。"
太陽剛升起來，她要乘三小時車才能抵達目的地。
"一位教師出來維持秩序，發現了我是她大學同學，立刻給我眼色示意，我們悄悄脫離隊伍，到後門打尖……"
"為什麼？"
程真微笑，"你與她怎麼樣了？"
程功不語。
程真看著程功，笑意不減，"是嗎，別高估自己，試試我，你未必得勝。"
程真嘆口氣。
孫毓川嘆息，"你說話一句是一句，驚人坦誠。"
他沒有，他臉色凝重，似有心事。
程真訝異，"真沒想到你如此寂寞。"
程真十分自傲，"說得好。"
聞腳步聲他抬起頭來笑。
"是。"https://read.99csw.com程功如釋重負。
她感激程功救了她。
她凄涼地覺得會就此凍死在床上，待鄰居發覺。她已是一具屍首。
老師並不喜歡她，程真記得教師們寵愛一個大眼長睫會得說"爸爸自瑞士帶來這副皮手套給我"的女孩，她聰明伶俐，成績很好。
終於不得不分手了，從此以後，他的世界再也不容她踏足，奇怪，她不是已經對他的天地一點興趣都沒有了嗎，為什麼由他宣布出來，統共不是味道？
程真哈一聲，"你也是呀，老兄，髒兮兮，一身軍服似整月未換，怎麼搞的？"
"有無再見她？"
"相信不會，那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起早落夜，四處奔波，一旦懶下來，再也不願背起架生，我們敵人不少，歷年挖社會瘡疤，被人痛恨，屬厭惡性行業。"
"程功在我們家裡生活近十年，她對你始終尊重，我向她解釋，在她介入之前，我同你的感情已經死亡。"
程真忽然大笑起來，指著程功，笑得咳嗽。
程功不住點頭。
董昕知道她想再聽一遍，"她是程功。"
"你會否恢複原職？"
"應該的，耽擱了你這些歲月。"
孫毓川在客廳說："在這裏可以看到你青年時期的生活狀況。"
程功忽然抬起頭，"前妻，他有前妻？他說他從來沒有結過婚，為什麼要瞞我？"
程真反問："反對有效嗎？"
程真渾身酸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
"已經拖太久了，非今天講不可。"
程真嘆口氣，"你有話直說吧，我一定原諒你。"
她不想再對著她。
她一洗疲態，忽然之間，四肢可以隨意活動，腦細胞充滿生機，"沒有前妻？"
程真本來想哭，此刻又忍不住笑，"總比你多日不洗澡的好。"
"所以我相信沒有什麼好事會得耐久，一開頭就持悲觀態度，往後便不會失望。"
程真看著他微笑，"還有什麼問題嗎？"
"可是這次你必須知道。"
程真當夜便去陪他。
"別越描越黑了，"程真溫和地說，"去，我要準備行李，那裡已經下雪。"
"程真，君子成人之美，我餘生感激你。"
"上星期到的，喜歡得不得了，正找顧問研究正式移民。"
他要她等。
只得交談幾句，不自覺來到關員面前，順利過關。
不過她是一個出來做事的人，平時已經練得刀槍不入，越遇大事，越是不動色聲，無論如何，不可讓敵人知道練門所在，也不可露出傷重楚痛的樣子，免得敵人窮追猛打。
然後背著行李上飛機，不知恁地，那時十分希望有人送她一程，可是人生往往想什麼沒什麼，不如意事常八九，她重重打賞為她服務好幾天的司機，一人登上飛機。
程真說："感覺真好，很舒服，像七十二小時未睡，回到家中躺到床上一樣。"
孫毓川瞪她一眼，"希望不是你那篇特寫。"
程真喃喃說："失去丈夫不要緊，幸虧女兒仍在身邊。"
開亮了燈，她看著孫毓川，孫毓川也看著她。
程真沒想到他會親自來接，暗暗留意他有否對不修邊幅的她露出厭惡神情。
她正用小銅壺為室內植物澆水。
程功不作正面回答："他是一個結婚的好對象。"
"你也是，程真。"
他試探地問："仍然是朋友？"
不是很久之前，程真也還做得到，後來覺得對事業毫無幫助，反而是項阻滯，故不彈此調。
"那麼，祝你得償所願，快把話說出來吧。"
想到程功初到她家，她陪這小孩去買衣服，程功連內衣褲都沒有，從頭到腳要重新置，看得出好幾天沒洗過澡，還得帶她去剪頭髮，皮膚與腸胃都有病，直看了一年醫生，臉色這才慢慢九_九_藏_書紅潤，可是功課一直追不上。
睜開眼，看見扶著她的正是程功，真糟糕，這樣狼狽的情形被她看在眼內，窘死了。
程真黯然與劉群話別。
"你母親來了沒有？"
門口停著董昕借給她或是送給她的賓士吉普車，她以後再也不必擔心開銷了。
一打開門，卻是母親大人駕到。
"一個星期左右。"
程真說："或許我們應該等待對方，不應結婚。"
不不不，她有思想有靈魂，這不正是他們當初覺得她與眾不同之處嗎？
程真忽然露出一絲微笑，董昕董昕，以後你有得煩了。
"移民其實很簡單，要不有才，要不有財，"程功說下去，"可是她偏偏什麼都沒有。"
一看鍾，已經一時半，如果不等，要趕快出門才是，正在猶疑，門鈴一響，莫非他決定早到？
司機幫她把酒抬上去。
這時聽得程功說："喝那麼多傷身體，肝臟難以負荷。"
想到這裏，程真有點悲哀，她一生的愛與恨都是含糊的，她所有的激|情都用在工作上了，其餘一切，像是可有可無，終於，她進化成今日這樣，變為一個沒有血性的人。
半晌，程真說："每個人都有權追求快樂。"
程真用鎖匙啟門。
"所以一直不願賣掉這公寓。"
"當然，"孫毓川溫和地說，"我相信你有計劃。"
程真說："我不覺我穿得差。"
"你益東家幫西家，總是不理自家。"
"程真，她是程功。"
董昕走了很久，程真才緩緩走過去鎖上大門，雙腿發軟，坐倒在地。
"家裡為何反對？"
天亮了，她聽見聲音，有人進屋來，一路收拾雜物，那人的腳步聲一直走近，推開房門，看到床上的程真，急忙過來扶起她的頭，把她身體翻過來。
這個時候笑得出來，程真非常佩服自己。
她，程真，也會遇到詞窮的時刻，由此可見董昕有多厲害。
程真忽然明白了，程功還未知道董昕昨日來攤過牌。
程真幼時並不是一個出色的孩子，貪玩貪吃，對功課不大在意，進步得很慢，讀小學時，常考尾三名，一年級小同學看著地球儀，會大聲隨老師手指之處讀出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程真茫然不知所措，統共不知是啥東西。
程真回答："我老友快要死亡。"
"嘩，那麼慘。"
他站起來，開門，離去。
到家門看見一個人蹲在她門口。
董昕清清喉嚨，"謝謝你。"
程真耳畔"嗡"地一聲。
"你不反對婚事？"
"家裡反對。"
沒想到那小女孩沒耐煩等她死。
"有無她消息？"
"呵不，我情願我輸。"程功搶著說。
時常半玩笑半認真地說："程功，我死了之後，這一切都是你的。"
程真看著電梯門關上，良久，沒有進屋關門，她落下淚來。
她像是被人在面孔上打了一錘，五孔流血，金星亂冒，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倒下來，她要努力做完這場戲，她想說幾句得體的台詞，可是在腦海中翻箱倒櫃，都找不到適用的劇本。
程真別轉面孔。
不知恁地，一闔上眼就看到趙太太愁苦的面孔，她只得喚人取酒來。
此時她決定不再追究。
程真靠在安樂椅上，不能動彈，她怕一動就倒在地上，她不能叫對方看到傷口，也不能叫他看到血。
"不，"程真搖頭，"我有我的打算。"
"你一定對我很失望。"
看護沒好氣，搖搖頭走開。
"媽媽，真沒想到你會支持我。"
"將來要見面，就更加困難了。"
程真拭去眼角的淚印，"是，你說得對，我得收斂一點，豪放過了頭，就成十三點。"
程真微微笑，"你這要求過分，我還不知道你要說什麼，怎麼事先就不准ｒｅaｄ.９９ｃsw.com我怪你？"
想到這裏，氣漸漸消了。
程真連忙去做飲料。
程功說："我正站在三岔路上——"
程真頻頻打呵欠。
董昕誤會了，他低估了程功的心眼，自作多情，她討好他，接受他的禮物，他就以為她是囊中物。
程真發獃，等，還是不等？
然後再也忍不住，她主動擁抱他，埋首他懷中。
"我沒想過敢擁抱你。"
他站起來。
她幾乎要爬回睡房去。
她以為她一生都會是好朋友。
董昕全神貫注留意程真神情，見她臉色大變，可是不發一言，沉得住氣，倒也佩服。
怪不得要搬出去住，以便進一步瞞住她，待時機完全成熟才順理成章掀盅。
董昕竟那麼工心計。
她站起來，預備送客。
程真呆住，一臉問號。
"你還得聽家裡？"程真大表意外。
這番話，董昕在過去數日中，大概已經練了三千次，如今說來，自然有金石之聲。
程功答："我最討厭男人有前妻，怎麼會明知故犯？"
程真笑，"我是他未來丈母娘，他不敢不聽我的。"
董昕感動了，"程真，我小覷了你，我以為像你那樣的脾氣，一定會叫我難堪，下不了台，千方百計拖得我們筋疲力盡，可見我是小人之心。"
"我能等，我生母不能再等，她需要居留權，有人可以幫到她。"
"假如我很年輕的時候認識你，一切肯定兩樣。"
他神色黯然，一言不發。
只有那樣，程功才會繼續充滿內疚。
程真不發一言。
地方小，無論在什麼角落講話都清晰可聞。
程真看著他，淡淡答："可以做朋友，何必離婚？"
"幾時把文件準備好，我去簽名。"
"那也不行，"程真改口，"一旦生活在一起，什麼情趣都會變質。"
"是你嗎？"
"慢著，"董昕說，"你不問她是誰？"
董昕一想，不對，剛才的話說錯了，怕程真惱怒，故另外再添幾句："我很內疚，所以親自向你交待，願意作出補償。"
程真呆坐著，不知自己年紀大了會否變成這樣嘮叨，對程功的瑣事管個不休。
人家已經不愛她了，她更要愛自己。
"母親。"程功緊緊擁抱她。
程功接下去，"可是你腳上一雙白皮鞋已經泡了湯。"
"失望到極點，"程真仍然微笑，"叫曾某人來見我，告訴他，醜女婿終需見岳母。"
程功並沒有留意到程真思潮起伏。
程真笑得不能停，笑得歇斯底里。
孫毓川欠一欠身。
"祝你幸運。"
程功再擁抱她一下離去。
"謝謝你，形容得很貼切。"
她願意退出成全這個曾經一度叫她媽媽的女孩，由年輕力壯的她來侍候董則師吧。
是程真天天晚上撥時間出來替她補習，有時累得慌，還撐著眼皮教功課，程功故此不敢不下苦工，這才跑了頭馬。
"胡說，"程真溫和地斥責她，"結了婚也可以升學。"
"對於工作，你是認真的吧？"
她常見程真醉酒，文化界的人就是愛喝，醉死在所不計。
到站幾乎酩酊，被服務生喚醒才懂得下飛機。
程真訝異，"所以你樂意為他犧牲前途？"
"你說得對，我思念她至今。"
年輕真好，打一個轉，就叫兩個中年男子神魂顛倒，爭相獻媚。
她只能說"儘快把趙小川送過來讀書"。
程真心想，比這更大的事，我都不打算與你計較，她由她帶大，半夜起來喂葯的苦況歷歷在目。
一出門就看見董昕。
程功黯然，"你白栽培我了。"
"還需五年漫漫歲月。"
程真老實不客氣地回答："坦白說，我才不理會那麼多。"
他沒告訴她。
"不，湯姆從來沒有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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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真安下心來，這下子名正言順可以留在家中。
孫毓川放開程真，細細看她的臉，然後，他走到另一角坐下。
"你十分慷慨。"
程真靠著落地長窗，默默不語，董昕算是有良知的人，知道女性的時間經不起耽擱。
"首先，我請你不要怪我。"
幸虧肚子是空的，吐來吐去白辛苦了喉嚨腹腔，她躺下喘氣。
原來，做不做客人，吃不吃這頓飯純屬等閑，可是，由主人說"你不必來，沒請你"，感覺又自不同。
"沒有。"
湯姆，是湯姆曾。
生活經驗告訴她，敵人越是逼她吵，她越要維持緘默，以靜制動，令對方無可奈何。
"是，我聽說了。"
"董昕為什麼沒同你回來？"
母親絮絮發言："你又為哪個閑人兩肋插刀？"
程功詫異，隨即頹然，"你已經猜到了。"
程真大笑，笑得眼淚都掉下來。
一個內疚的人是軟弱的，比較容易控制。
比起她，程真暗暗慚愧，她明知孫毓川有妻室，卻仍然勇往直前。
程真平和地告訴她："你該走了。"
這是一個講效率的世界，董則師自然不甘後人。
"你將來會遇到很多類似的人。"
"那是因為你不允許他人幫你減輕負擔。"
這使她更加要急急躲到紐芬蘭去。
程真疲倦地慘笑，"不一定，也許他的靈魂已升上屋頂，正在俯視他自己的軀殼。"
孫毓川感喟地說："我只認識兩個會這樣大笑的女子。"
"我比你幸運。"
程功輕輕說："我替你煮了白粥，有肉鬆醬瓜。"
孫毓川不出聲。
"文件準備好了，我會來簽字。"
程真這時斟了一杯白蘭地，坐下來慢慢喝。
程真覺得頭眩，她怕室內氧氣不足，推開窗戶，探頭出去。
她忽然掩臉哭泣。
"她在美國波士頓教書，已婚，有兩個孩子，與常人無異。"
"我告訴過你，大學時期，我有個朋友像你。"
戶外已經涼風習習，頗有寒意，吹半晌，程真醒了，心灰意冷。
司機還沒下班，順便載老人一程。
程真隨著一眾走進海關，那是一條長而窄鋪地毯的走廓，走著走著，程真忽爾問自己："我幹嗎在這裏？我明明是中國人。"幾乎想打回頭，就在那個時刻，有人高聲叫她："程真，是程真嗎？"
程真被他一言打沉，不作一聲，隔了一會兒才說："生活有了經驗，知道這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情，修行那麼多年，實在不想放棄功力。"
那晚她醉倒床上，朦朧間覺得冷，可是沒有足夠力氣把一床被子拉上身子。
"困難並非不可能，我的生活里，沒有什麼是容易的。"
程真平時獨來獨往，自作主張，並非傳統賢妻，不過遇到要緊關頭，時窮節乃現，她非常沉著大方，董昕總算享受到她的優點。
程真訝異，她太了解這個孩子，她的演技不至於逼真純熟到這個地步，這裏頭還有文章。
程真想起她母親一直不喜歡這女孩，還真有點預感，看，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那董昕原本紮好馬步前來應戰，看到程真沒有發招的意思，反而有點慌。
"是，第一次開口與你說話時我也那麼想：總算有過對話，不是陌生人了。"
說程功有事瞞著她，可能，不過拆穿后她不會若無其事上門來，她還沒練成這種能耐。
就在這個時候，程真又回憶到當年四處替程功找學校的情形。
"怕她太過不羈。"
程真看著程功纖細白皙的脖子，心想，如果控制不住，撲過去，用力扼，要多久才可使她斷氣？
"他會就範？"
開了門，程真嘀咕："程功沒來替我澆花。"
孫毓川訝異，"你看你，又瘦又干，怎麼剎那間憔悴了？"
打真軍那麼多年了，一樣站得住腳，不屑扮狐媚子。
read.99csw.com程真的喉嚨就是喝啞的，少女時期聲線不知多清脆，"你的功課如何？"
他嘗試解釋："這件事發生沒多久，我已爭取第一時間向你說個明白，免你受到更大傷害。"
孫毓川笑道："看得出來。"
"去聖約翰某漁村度假，我會給你地址，我在甘德下飛機乘車前往目的地。"
"你將留幾天？"
程真安慰他，"已經不太壞了。"
程真在附近溜達，在潮州食肆中買了半斤熟花生，用來送酒，最好不過，她喜歡這些小食店與角落士多，她緩緩踱步回家。
程真搖頭，"你錯了，吵架也是一種溝通，你不會與不相干的人吵架。"
董昕卻說："你坐下。"
"講吧。"
"我與她齦齲甚多，所以我想，大概分開也是好的。"
程功卻沒有離去的意思。
這麼快。
算一算時間，抵達聖約翰，約是第二天清晨。
"那樣倔強，必定吃苦。"
程功冰雪聰明，日後一定可練得與董昕旗鼓相當，不必替她擔心。
程真"噫"地一聲。
"真痛快。"
"你愛他嗎，願意為他犧牲學業嗎？"
這道理誰不懂，可是真做起來，卻有一定難度。
"那當然——"
她如果沉不住氣炸起來，可要令仇者快，親者痛。
程功身量比她高大，打鬥起來，未必不是對手，最重要的是，程真非常自愛，世上沒有人沒有事可以令她陷自己于不義。
"不不不，他對我那麼好，我也很感動，跟著他，我知道我會幸福。"
也可能笑得太早，董昕也許就是喜歡扮偉大的角色照顧這兩母女，好讓程功餘生感激他。
程功坐她面前，低著頭，思量如何開口，程真覺得她似陌生人，事到如今，還矯揉做作，似有無限不得意之處，好不討厭。
要泄憤，除非用更大的報復。
看護輕輕說："你們這班同事情深意長，真正難得，其實，你可以回去休息，他已沒有知覺。"
"水。"她呻|吟。
"我名下所有財產，依法你佔一半。"
"程真——"
他英俊的臉上露出感喟的神情來。
程真抬起頭，"你有話請說吧，別賣關子了。"
"年紀比你大那麼多，一定懂得呵護你。"語氣還是諷刺了。
程真光火了，"我已說過我不想知道！"
"我想輟學結婚。"
程真頷首，"中年專業人大，事業有基礎，經濟情況穩定，可惜有前妻，是不是？"
他要給她一份工作，好讓她乖乖留在身邊，正像當年董昕欲把她訓練成室內裝修師一樣，她與他出雙人對，任他副手。
最好召一桌麻將，一邊搓一邊等，不至於浪費時間，這是婦女們打牌的至大原因？
現在果然一切都已屬於她。
程真用手撐著頭，"那麼重要的事？改天說行不行，今日我實在累。"
車子到了家。
這樣一動，程真忽然嘔吐起來。
程真不語，她怕話中露出譏諷之意，何必呢，她的損失決非口舌上佔一點點便宜可以補償。
程真送他到門口，微笑道："下次看到你希望你穿西裝。"
"媽媽，你為什麼不能學其他母親那樣上巴黎買名牌時裝？"程功有點擔心。
"對方要求我在家做傳統妻子。"
"怕她笑我，我已十分滄桑，與當年差太遠了。"
"現在已是黃昏，逾時不候。"
公路沿海，看到的是浩瀚的大西洋。
程真咳嗽一聲，"我以為既是中年男子，大概總有前科。"
"是。""
程真說："你放心，我會與湯姆曾作談判：結婚管結婚，讀書管讀書。"
"去哪裡？"
程真點點頭，"可與你打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