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2F本部長室,PM 5:00

2F本部長室,PM 5:00

堀川點了一下頭。從藤卷那邊感受到一股近似於殺氣的怨念,他眉宇之間的結痂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完全剝落了,還微微地滲出血來。
椎野呼出一大口氣,把身體靠在椅背上。
這樣就要散會了嗎?
椎野微微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敷衍了事地回答,然後探出了身子,意味著「下面該進入正題了」。
對於這種言不及義的解釋,冬木馬上死纏爛打地反駁回去:
十分粗魯的問話方式,毫不掩飾眼中的厭惡之情。
「你那邊呢?」
「三澤徹?」
聽到藤卷又再問了一次,椎野終於回過神來。
話說回來,N縣警部的現狀實在很有問題。完全不知變通的幹部會議令堀川感到非常非常失望,甚至讓他有點後悔把警備部的縣議員選舉情報全部分享了出來。
「我一開始就說過了,只是有這樣的傳言。」堀川有些慌張,「因為我實在不敢相信不破課長會做出那種不正當的行為。話雖如此,有這樣的傳言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尤其不破課長的車子又是在東部署的轄區內被發現的,所以我想還是有必要理清一下不破課長的失蹤與那樁選舉疑雲到底有沒有關係。」
「然後呢?」
「這可不行。我剛剛就一直問你有沒有針對東部署涉人這件事的真偽進行調查,可是不管我問你幾次,你還是堅持一路裝蒜到底的態度。很明顯的,刑事部有想要壓下這件事的嫌疑。」
堀川繼續往下說:
「我會直接去找他,以確定他說的真實性。」
堀川盯著冬木的眼睛。
但是不管怎麼說,造成椎野這麼失態的原因,應該與不破的失蹤無關,而是他個人的事情。
真的可以就這樣散會嗎?不破的失蹤到底是不是出於本人的意願都還不知道,也很有可能是被卷進什麼案件裏面了。但是N縣警部的首腦們此時此刻卻都處於死機的狀態。每個人都各懷鬼胎,每個人都不肯把情報公開,根本沒有人願意設身處地想一下不破的處境。
堀川一面走在通往別館的走廊上,一面百思不得其解。椎野那副狼狽的樣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的意思是說,東部署……不破妨害選舉公正嗎?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聽說三澤徹想要出來投案。」
「別說傻話了。就算要問的話,也應該是由我們來問。」
「作為一個刑事部長,你這種說法很令人傷腦筋呢!只要有一點可疑的地方,就要徹底地調查,這才是警察的職責所在,不是嗎?」
他認識那個叫桑江的男人——應該是這樣吧?
「無論如何,現在都應該要好好調查這條線吧!為了得知不破課長的安危,我認為不應該放過任何可能的線索。」
話說回來,身為準特考組,堀川內心其實既沒有偏向特考組,也沒有特別偏向地方,所以他並不打算選邊站。如果說他有什麼顧忌的話,那麼他唯一擔心的是,接下來要公九九藏書諸於世的情報會不會傷害到不破在這個組織里所建立的信用。問題是,那也得要不破能平安回來,所謂的信用才有意義。當他們在這邊鉤心鬥角的時候,或許不破早就已經面臨生命危險了。眼前最應該做的是,所有幹部都把自己手邊得到的情報公開,拿出來分享、討論,共同找出有助於發現不破下落的線索才對,不是嗎?
藤卷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惡狠狠地瞪著堀川,表情就像魔鬼一樣。另一邊,冬木的眼裡則閃爍著光芒,一副拍手叫好的樣子。
椎野避開冬木的目光說道。
椎野的眼裡放出了銳利的光芒。
「我明白了。總之,不要比其他縣警還晚出動就好了。」
討論了半天還是這些廢話。堀川心裏充滿了失望。看來他只不過提供了一個新的吵架題材罷了。同時,心裏也有一點點恐懼,沒想到自己的發言竟然會對冬木火上澆油到這個地步。
以冬木的立場來看,既然這件事是他的直屬部下,也就是警務課長所捅出來的婁子,就算只是為了爭一口氣,也想讓這件事在警務部的指揮下圓滿落幕吧!不對,這件事或許已經超出爭一口氣或特考組的尊嚴這種範圍。而是對於一個將來要坐上長官大位的人來說,從他當上特考組的官員到將來退休的這一段漫長歲月里,一次也不願意在組織里嘗到敗北的滋味。冬木大概是熟讀了帝王學之後,才決定自己的言行舉止要怎麼做的吧!他是—個輸不起的人,也是一個不可以輸的人。
「嗯,雖然得到了這樣的情報,但實際上的確還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堀川忍不住打斷兩個人的爭執。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給我說清楚一點。」
藤卷回答,額頭上的皺紋被他擠得更深了,眉宇之間的結痂也被他給撕了開來。
現場一片沉默,氣氛沉重得幾乎要讓人窒息。除了藤卷微微地點頭之外,在座的其他人全都一動也不動。冬木和藤卷一直在試探對方的底細,卻又不願讓對方看見自己的王牌,搞得整間屋子裡的空氣凝重得讓人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就連本部長椎野也沒有居中緩頰的餘地。和藤卷一樣同屬於非特考組的倉本和間宮,也沒有要力挺藤卷的意思。倉本雖然皺著眉頭,刻意擺出一副傷腦筋的樣子,但是從他的側臉其實可以清楚地看出,他心裏對這件事其實是抱著看好戲的態度,幸災樂禍的成分居多。至於間宮也好不到哪裡去,心裏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雖然他很努力地想要隱藏,但卻欲蓋彌彰。說不定當堀川一心在處理震災事宜的時候,N縣警部幹部之間的人際關係已經變得比他想象的還要錯綜複雜,甚至走進了死胡同。
「夠了!你憑什麼教訓我?」
「什麼進展也沒有。」
「目前還沒有得到任何新的情報。至於官舍的鑒識結果,我等一下會做成紙本分別送給大家read.99csw.com。」
「是的。」
「不然就散會吧!」椎野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之後說道,「如果有新的情報,再一一向我報告。」
然而,這次這件事,卻讓血統純正的特考組兄弟椎野和冬木反目成仇,可見身為縣警本部關鍵人物的警務課長連著兩天曠職的事情有多麼嚴重。一旦問題浮出水面,椎野和冬木身為生命共同體,肯定會一起被追究管理監督的責任。在他看來,把眼光定位在未來的警察廳長官候選人大位上的冬木,不管是出於自尊心還是自信心,都沒有把這次的爭執看在眼裡。潛藏在冬木那副銀框眼鏡背後的雙眼,確實存在著無關上司也無關部下,而是把其他所有人都踩在腳下的譏嘲神色。
藤卷的表情還是十分冷靜,不過臉上的紅潮並沒有消褪。
「我只知道一小部分。」
「在東山選區里,最後是由第一次參選的宇喜多一郎當選了,在任的加山正反而中箭落馬。而東部署則破獲了落選的加山陣營買選票的案件,還逮捕了七位市議員。」
「我認為這是個非常重要的情報,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只掌握到一小部分,都應該第一時間在開會的時候向大家報告,不是嗎?」
「中間人……」
「到底是什麼事?」
伴隨著敲門聲,門被開了一條小縫,小栗總務課長誠惶誠恐地把頭伸進來。
堀川開始著急起來。
如果說完全不知道,會讓刑事部的能力被其他部長看扁。相反,如果說已經在調查中,又等於是承認自己並沒有盡到必須在這場幹部會議中向大家報告的義務。
「那你的意思是說,關於這件事,你完全還沒有著手進行調查嗎?」
椎野一臉不耐煩地面向堀川,可能以為他要說的又是跟震災有關的事情吧!
「我得到一個消息,說是不破課長的失蹤或許跟四年前的縣議員選舉有關。」
「你可不要含血噴人啊!倒是你,沒有得到本部長的許可就擅自打開不破的抽屜那件事,你又要怎麼解釋?」
堀川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聽見堀川這麼嚴肅的語氣,幹部們原本已經離開沙發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藤卷又坐回沙發上,以怨毒的目光把在座的部長全都掃過一遍,又瞪了堀川一眼之後,才把視線轉回椎野身上。
「真的什麼進展也沒有嗎?」
非常暖昧的回答方式。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堀川有一股想要質問這兩個人的衝動。
椎野望向冬木的方向。
椎野用力點了點頭,再用力望向藤卷。
椎野臉上的表情簡直不悅到了極點,然而他的語氣卻沒什麼魄力,甚至給人一種心不在焉、坐立不安的感覺。
「這是你基於調查結果所得出來的結論嗎?」
「當選的宇喜多一郎是縣內首屈一指的宇喜多建設公司的老三。而那個宇喜多建設捐了很多錢給建築業協會,使其得以運轉……以上便是他們之間的關https://read.99csw.com係。」
「可以再聽我說一句話嗎?」
「這個嘛……」
「我都已經說不是了。」
「堀川部長……」
「不好意思,我可以先離開一下嗎?有個案件出現了新的變化。」
另一方面,就像所有縣警都會有的毛病一樣,藤卷在意的只是自己刑事部的面子。再加上針對不破失蹤一事,他好像也掌握到一些不想讓警務部知道的情報。根據剛才警備一課都築課長所透露的消息,刑事部似乎正在秘密地重新調查四年前不破擔任東部署署長時所偵辦的違反選舉法案件……
「是的,是一個叫做桑江的男人,據說他的地位相當於縣內金融業的總司令。三澤在進房屋中介公司工作之前,曾經在與桑江有關聯的地下錢莊幹了三個多月的討債打手。」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望向突然沒了聲音的本部長。只見椎野的臉色鐵青,眼睛也瞪大成平常的兩倍。
「怎麼個有關法?」
「向大家報告兵庫縣南部地震的後續情報。以下是截至四點四十五分的最新數字——死者兩千三百三十三人,下落不明的一千零二十四人,傷者則已經增加到一萬三千零四十七人了。」
伴隨著愉快的聲音,背後被輕輕地拍了一下。回頭一看,看見了冬木的笑臉。
「就是那個殺死中國台灣陪酒小姐的最大嫌疑犯。他前天深夜到昨天凌晨前又在本縣出沒了。」
「我並沒有要教訓你,我的意思是……」
「你早就已經知道了吧?」
「不是這樣的。我所掌握到的情報是,東部署可能從投票前的競選活動期間就對加山陣營施以比較大的壓力……」
只為了向他道謝,還特地追到走廊上來嗎?
「藤卷君,在那之後有什麼發現嗎?」
帶著刺的語氣。看樣子他對藤卷沒有把縣議員選舉的情報向他報告這件事也十分不高興。現在就算是刑事部的情報也要讓大家知道,就當是給藤卷知情不報的懲罰。
「至於機動隊方面,管區機動隊和縣警機動隊合計共八十五人皆處於待命狀態。本廳雖然還沒有下達出動的指令,但是根據我們的觀察,應該明天一早就會宣布了。」
「選舉之前,前刑事部長寶井先生和當時還是東部署署長的不破課長接觸過幾次。」
「寶井先生?哦,是那個一直干到刑事部長,然後空降到建築業協會當專務理事的人嗎?」
藤卷沒好氣地啐了一聲,把臉轉向椎野說道:
「說的也是。」
一聽到椎野這麼說,瀧川非常從容不迫地走進部長室,徑直走向藤卷所坐的沙發,在他耳邊講了一些悄悄話。
「拜託你用常識思考一下好嗎?那都是四年多以前的選舉了。你覺得有人會拖到現在才來綁架當時的署長嗎?」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你之所以知道這個情報,不就表示你已經開始在進行調查了嗎?不然你哪來的情報?請你老老實實地回答,你到底有沒有進行調read.99csw.com查?有,還是沒有?」
真想痛罵他一頓——這個想法尖銳地掠過了堀川的腦海。
與會者的反應都非常冷淡,也沒有人問問題。
藤卷豁出去似的說道。
「請你好好她說清楚。」冬木雖然說得慷慨激昂,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其實有點幸災樂禍的成分,「換句話說,刑事部私底下單獨調查過這件事嗎?」
而冬木和身為地方部長第一把交椅的藤卷之間,也因為一些事情相持不下。致力於搜集震災情報的堀川雖然沒有參加今天早上的會議,但是他也聽說,冬木和藤卷在會議上為了爭奪調查不破失蹤一案的主導權,吵得不可開交。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宇喜多和寶井先生勾結,命令不破去打擊加山陣營,對吧?」
堀川下定決心說道:
「什麼?」
「我很期待你接下來的警備情報哦!」
椎野的表情很明顯地寫著他還搞不清楚這幾條線要怎麼接在一起。
「還沒有,他是通過一個中間人打電話給我,表達他想要投案的意願。」
「為什麼?為了包庇出身刑事部的寶井先生嗎?」
「這樣算哪門子的不公平啊?針對落選的陣營開刀,有什麼地方不對了?」
堀川垂下視線看著椎野本部長。他正坐在抵著辦公桌排放的單人沙發上,雙手交叉環抱于胸前,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連嘴巴也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冬木警務部長、藤卷刑事部長、倉本生活安全部長和間宮交通部長則分別坐在兩側的沙發上,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讓他們露出這種表情的,並不是發生在遠方的震災,而是眼前的警務課長失蹤事件。
「他已經去轄區投案了嗎?」
雖然有那麼一瞬間,藤卷臉上露出了「順利交代過去了」的表情,但是冬木當然不會錯過這個落井下石的大好機會。
藤卷擺出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冬木則是點了點頭,露出一臉示好的樣子,然後又恢復成嚴肅的表情,看著椎野說道:
「他的電話現在還在線上,所以請讓我先去接一下。」
「你知不知道?你那種小鼻子小眼的地方主義所作出來的判斷,或許會讓整個N縣警部都陷於萬劫不復之地。」
「搜查一課的課長來了,說是有緊急事件要找刑事部長。」
藤卷含糊其詞,壓低了身子,把臉湊向椎野。
「目前這些都還只是未經證實的傳言。」
「讓他進來。」
「俗話說得好,無風不起浪。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傳言流出?」
「可以嗎?本部長?」
椎野表現出打從心底吃了一驚的樣子。
「……」
「……」
「你說什麼?我勸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詞。」
「真的嗎?」藤卷輕聲地脫口而出,把身體轉向瀧川的方向,「你跟他說我等一下再回電話給他。」
明明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刻了,但是厚得像布幕一樣的窗帘把整扇窗戶都遮得嚴嚴實實,所read•99csw•com以根本無從得知外頭的景象。
藤卷沉默不語。倒不是被逼問得無言以對,而是一副「大爺用不著回答你的問題」的表情。
「別吵了。」椎野插|進來緩頰,「寶井先生畢竟是前刑事部長,就由我這個本部長親自出馬,這樣總行了吧!」
「什麼事?」
藤卷的目光像支飛箭似的射在堀川身上。冬木把眼鏡拿下來,眼睛里閃爍著好奇的光芒。倉本和間官則是雙雙瞠目結舌。
聽到冬木這麼說,藤卷馬上露出怒氣沖沖的表情。
「謝謝你,我非常感激。」
「我已經跟他說了,可是他說要等你。」
我講那些話可不是為了你……
目送著冬木雀躍萬分的背影走出自己的視線,堀川無可奈何地感到一陣虛脫的感覺傳遍全身。
冬木的答案也沒有半點抑揚頓挫,就連視線也是直視著前方,完全不看椎野一眼。內心不知道是反抗還是挑釁的情緒,就連旁人也看得一清二楚。
「堀川部長說得很有道理,我認為有必要儘快找建築業協會的寶井先生過來問話。」
「你們還不是擅自對夫人做筆錄?有種現在就當著大家的面公布筆錄內容啊!」
「啊——啊——啊,去吧!反正會議也該結束了。」
「什麼進展也沒有嗎?」
「我是在問你到底有沒有擅自打開抽屜!」
「……」
椎野一臉摸不著頭緒的樣子。
「四年前,當不破課長擔任東部署署長的時候,曾經破獲過一起縣議員違反選舉法的案件。當時,當地一直傳出東山選區的違規檢舉其實並不公平的聲浪。」
現場的氣氛突然為之一變。
堀川手裡拿著記錄用紙站了起來。
椎野眨了眨眼睛。
「不是。」
藤卷呻|吟似的說道,此舉反倒令冬木更加盛氣凌人。
堀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其實在昨天的會議上,他就已經感覺到縣警的第一把交椅跟第二把交椅之間的關係出現了裂痕。導火線應該還是不破失蹤一事。但不管是什麼理由,都沒有道理對立到這種地步。當縣警發生任何問題的時候,特考組的兄弟和從基層爬上來的地方部長們之間心生嫌隙的例子比比皆是。因為地方幹部往往都想要在不傷害到自己的大本營,也就是縣警組織的情況下,將事情圓滿解決。但是在另一方面,特考組在作任何決定的時候,則是以本廳的利益為判斷的基礎,而不是站在他們現在所暫時服務的這個縣警職位的立場上考慮,所以兩派人馬無論如何都會產生齟齬。說穿了,只不過是因為他們想要保護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我的意思是說,這種無憑無據的情報,很有可能只是謠言罷了。」
兩人都沒有回答,但冬木還是死咬著不肯放:「那很明顯就是要把事情壓下來嘛!而且對我們這個部長會議也是一種背信的行為。」
「不要緊,有話就直接說出來。」
原本把上半身靠在沙發上的椎野也坐正了身子,臉上的表情宛如他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