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當著他的面撒了謊。我說事發時我不在家。」

「我剛泡了一壺。」

「你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戰退伍老兵的情況吧？每年他們都會安排一次周年聚會，由專人統計人數，直到只剩寥寥數人在世為止，就跟守墓一般。我們還沒落到那樣的境地，但整個體系已經支離破碎了，快了。總之，沒有，我和她們幾乎沒有任何聯繫。」

「是你自己執意如此，對嗎？」

文森特指了指擱在角落裡的一隻汽油罐。心緒惡劣時，他曾一腳把它踢翻，任其在地上骨碌碌滾一陣，後來雖經清洗，房間里仍然殘留著一縷淡淡的汽油味。

「你忘了……我所在的機構也是麻煩不斷。自從多尼戈爾醜聞曝光后，大家就認定我們只會誣陷別人。每個警察都在恐嚇目擊者，勒索線人，讓無辜者鋃鐺入獄。」

「以前你要說這種話，可有你受的呢。」

保安沉默地坐著九_九_藏_書喝完了咖啡，然後說：「那我走了。」

夜半時分，文森特·內勒醒過來時，已經被數小時之久的勁爆音樂震得腦袋生疼了。他緩緩地挪動著身體，換成仰卧的姿勢，一隻手伸到胸口摸到了iPod，拔掉耳機。閉著眼，他把耳機和iPod一起扔到屋子對面。安靜頓時漲滿了耳朵，他頭暈目眩地躺了很久。在所有紛亂的思緒中間，他感受到某種巨大的恐懼。片刻后，他辨別出一種氣味。

「你怎麼說的？」

「我會冥想……修女們都會這樣。」

汽油……他想怎麼會有汽油。

「我覺得為了滿足別人的獵奇心態，就把這事兒四處嚷嚷，真沒意思。」她向廚房走去。「要喝點茶嗎？」

他意識到兩人都壓低了嗓音。雖然屋裡也沒別人，但在凌晨的這個時候，悄聲低語是出於本能。

「一周。」

「說得再合適不過。九*九*藏*書」

泰迪點點頭。

「接著吃餅乾吧，」保安說道。

「來幾塊餅乾？」

「你沒事吧？你看上去有點糟，我這麼說你可別介意。」

泰迪放下杯子。「有沒有什麼人……你和其他修女還有聯繫么？或者是修道院什麼的？……我不知道現在宗教機構之間的關係。」

保安當時點頭同意了。此刻他打量著文森特，腦袋歪著，眉毛一挑。

泰迪站了起來。「我覺得你完全可以叫我鮑勃，我們畢竟共度了一晚嘛。」俏皮話剛出口他就自知失言，有些後悔，但她只是笑笑。

「很好，謝謝你。只是受了驚嚇而已，現在沒事了。」她穿過屋子走到窗邊，朝外看了一陣。「現在那兒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兩條人命啊。」

文森特將咖啡遞給他，靠窗坐了下來，望著外面的愛德華頓住宅區。今天他醒來的時候，頭腦中沒有任何迷惘九_九_藏_書，他知道諾埃爾已經死了，他知道自己醒來時面對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他昨夜滴酒未沾，今早卻有宿醉的感覺。

莫拉·科蒂坐在客廳里，捧著茶杯啜著，說道：「今天你肯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大家都這麼想。」

保安說：「怎麼有點汽油味。」

「是的，」文森特說，「沒怎麼睡好。」

「五塊一晚？」

莫拉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感到自己的意識一陣陣地模糊了，他發覺那是睡意。於是便睡了過去。

「好吧。」

「我在修道院里有過朋友，但她們都去世了。況且，現在這種世道，也沒什麼值得團聚慶祝的。」

「差不多那個意思。」

「沒法子，昨天買的……趕著要給車加油呢，」他說道。「肯定灑出來了一點。」

鮑勃·泰迪看了一眼手錶。剛過五點十五分。莫拉·科蒂穿著一件深色格子睡衣。「早安，泰迪警九九藏書官，睡得還好吧。」

「有點冷，」保安說。

「太好了。」

三樓樓梯上傳來足靴落地的腳步聲。文森特·勒內剛沖完一杯速溶咖啡。他伸手取過另一隻杯子，舀進一勺咖啡粉，再沖入熱水。保安走進來時，文森特已準備好了他的晨起咖啡。

「證明有罪前都是無辜的？」

他點點頭。「我們有些人確實如此，但並非全部如此。甚至談不上大多數。就像不是所有的神父都會強|奸幼童，不是所有的修女都會把孩子揍得鼻青臉腫一樣。干我們這行的，如果你真要干出點名堂，就得及早認識到思想開明的重要性。」

「你們有些人確實如此。」

「抱歉，你睡得好嗎？」

保安五十多歲，身材粗短，鬍子拉碴。他那份薪水微薄的工作要求他每天早晨到麥克蘭根公寓樓巡視一圈，完了還要跑到都柏林北區另一處同樣被遺棄的房地產開發項目去看看。他第一次來的時httpｓ://reａd.9９ｃsｗ.cｏm候要文森特「意思意思」，文森特給了他五塊錢和一杯咖啡。

保安從厚夾克的口袋裡拿出一盒已經拆開的奶油餅乾，遞給文森特。文森特拿了幾塊，一口咬下半塊，覺得好像以前從未嘗過如此美味的東西。他想起昨晚的瑪莎素食玉米粥全給丟進了垃圾桶里。

文森特點點頭，表示領情。「走好。」

「跟所有和神職人員交談的人想的一樣，尤其是像我這般上了年紀的修女。她知道多少？這就是你在想的問題。她有沒有隱瞞什麼，或者她自己就是那些毆打兒童的惡棍之一，沒準還要更糟？」

「我在想什麼？」

「我馬上就要走了。你確定已經沒事了？」

「報上都登著呢。記者大概馬上就要來敲門，尋找目擊者了。」

她坐在那，像是在認真思考著什麼問題。稍後她說：「我有罪。」

「已經有人來過了。是個年輕人，想知道我看見了什麼。」

「我並沒有想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