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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他久久凝視著她。「諾埃爾出了事兒……我不能再待在都柏林了。」
「我怎麼才能幫你?」
蘿茲·切尼從桌邊向前探出身子,拿起康尼的手機。「而且這個倒可以充作有效物證,能夠幫助我們確定誰在說真話。」
他向她講起發生在超市的那件事。離開麥克蘭根大樓后,他去超市買些食品和牙膏、牙刷之類的小東西。
又一陣沉默后,文森特說:「你當真?」
「你問他為何打電話給我……但其實你想確認他有沒有打電話給我,對嗎?」
鮑勃·泰迪說:「可是他在這兒?」
他用一根手指觸了觸嘴角,指甲刮破了皮。「我不想對你不辭而別。」
文森特躺在床上,十指交疊枕在腦後。米歇爾把臉頰緊緊貼住他的胸口,嗅吸著他身上的氣味。「還要等多久?」她問道。
「他們把他燒成了灰,」文森特對米歇爾說,「而我將待在另一個國家。」
當時,文森特是順順噹噹地離開了,沒有麻煩。但萬一有幾個蠻橫的保安在場呢。他們很有可能將文森特拿下,然後報警。那麼事情可就由不得他了。
「你必須離開。溫特先生沒……」
「幸會,」康尼說著又把目光轉向泰迪。「那麼您今天又來告誰的狀呢,警長?」
「因為,你和你那愚笨的老婆……你倆伸出來的胳膊能擋住這一整條該死的過道,不對嗎?」
「求你了,文森特。」
「你想好去哪了嗎?」
泰迪點點頭。「你說沒……我們的調查卻顯示有。」
文森特搖搖頭。他俯視著桌子沉默片刻。稍後,他欠身向前貼近米歇爾的臉低聲說:「我遇著麻煩了,得離開這個國家。」
老太婆失聲嚷了幾句什麼話,文森特一https://read.99csw.com把推開她的推車,向收銀台走去,任自己的購物筐丟在地上。他聽見身後推車撞上了貨架,貨物稀里嘩啦地摔碎一地,但他連頭都沒回。
他凝視著她那雙清澈的藍眸,他從沒見過有誰的眼睛如此純潔,如此美麗,飽含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的深情。他緩緩地點頭說:「我就是這樣的人。」
「離開多久?」
老頭渾身散發出的恐懼氣息文森特都能嗅得出。「什麼?」他說著,不敢放下自己高舉的雙臂。「為什麼?」
泰迪右行幾步,來到靠著一面牆的文件櫃旁。他一把將抽屜拽了出來,再狠狠將它關上。溫特睜開眼,瞅著這情景愣了會兒神。隨即又閉上眼,慵懶地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每天多少次他一想起這個就心頭窩火……笨頭笨腦的胖子走在街頭,口無遮攔的蠢貨出現在韋斯特伯里的電視屏幕上。眼前到處都是人活在世上,泛著惡臭,而……這是不對的。
「就幾句話的事,康尼。」
「不著急,康尼。」泰迪說著,從夾克兜里掏出一隻裝證據用的灰色信封,將它打開。切尼隨即將手機塞了進去。泰迪舔了舔信封的蓋口,簽上名字和日期。他把信封遞給切尼,切尼簽完字后將其放入自己的手提包里。「你去聯繫你最賞識的法官,康尼,我們負責當堂呈上證據,由他裁定。」
溫特笑了。「那麼,我能確定,警長,我這輩子都沒和斯威特曼先生說過話。」
「多久?」她問。
康尼·溫特的辦公室在一座老建築的二層,距刑事法院僅幾步之遙。門廳和樓梯十分狹窄,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裝飾難掩寒傖。辦公室的裝飾材料https://read.99csw•com主要是鉻合金板和山毛櫸木,後者的用量是前者的雙倍。溫特的秘書將目光從自己的蘋果電腦前挪開,投到來人身上,認出是鮑勃·泰迪后,又繼續注視電腦屏幕。「恐怕溫特先生現在沒空。」聲音冷漠而又缺少抑揚變化。
米歇爾離開韋斯特伯里之前,文森特交給她一隻厚厚的裝滿錢的信封。
他把她帶進自己的房間,待了一會兒。米歇爾開口道:「我們現在就走吧,就今晚。」
「走道中央有兩個老傢伙……一對夫妻,也許不是夫妻。老頭站在貨架旁,眯著眼仔細打量他手中捧著的一包東西,好像它背面刻著法蒂瑪聖母的第三個秘密似的。老太婆把手推車斜停在過道上……媽的擋了我的路……我一下就火了。」
米歇爾走出浴室,眼妝變成斑駁的雜色,手裡的紙巾成了濕漉漉的一團。
「文森特,求你了,你不是這樣的人。」
他也是一時衝動。事後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他也覺得如此情緒失控是危險的,可他又能怎麼辦呢?那兩個老頭老太,毫無用處的廢物,世上還有很多像他們一樣的行屍走肉,賴在世上,硬撐著不肯死去。而諾埃爾卻渾身冰冷地躺在驗屍房的抽屜里。真他媽的是個浪費。
溫特聳了聳一道眉。「像你這把年紀,警長,早已不適合問警校的智力測試題了。」
一隻手輕輕撫摸著他那薄薄的一層發楂。文森特對米歇爾附耳低語:「如果我不這樣做,就好像我在說,諾埃爾出的事沒什麼關係一樣。」聲音低沉而堅定。
「發生了什麼事?文森特。」
「警探蘿茲·切尼。」
泰迪說:「噓,琳達,別攪了這場音樂會。」
read.99csw•com泰迪說:「埃米特·斯威特曼為何在他被殺當天給你打電話?」
溫特把腳從桌上移開,接著對蘿茲說:「科尼利厄斯·溫特,親愛的。請問你是?」
泰迪將抽屜猛開猛合了第二次,然後是第三次。一臉厭煩的溫特終於摘掉耳機,搖搖頭說:「還是這般孩子氣,泰迪警長。」
「他跟哪個委託人在一起?」
「我擔心有人會想起咱倆的關係……有人會把你和我聯繫起來。」
招待又送來一些咖啡和一隻杯子。「我還沒看慣,」米歇爾道,「你這變化。」
「然後……我們就走?」
文森特·內勒看著米歇爾·弗洛德走進韋斯特伯里酒店的二樓大廳。寬敞的大廳里四處擺放著三四十張咖啡桌,每張桌子配有長沙發或高背椅。廳里有許多人正在享用下午茶,因此顯得很熱鬧。大廳中央,一個男子正彈著鋼琴。
「然後呢?」
「老天幫幫我吧。」
切尼說:「你要是現在就跟那位法官聯繫的話,我們可以隨即安排聽證會,讓此事立見分曉。」
「我還沒拿到那些證件呢。」
「問題很簡單,康尼。埃米特·斯威特曼為何在他被殺當日給你打電話?」
文森特坐在鄰近酒吧入口處的一把椅子上,一口一口地抿咖啡,兩眼瞅著米歇爾慢慢走近。我在酒吧附近,他告訴她。米歇爾身穿一條黑色寬鬆長褲,白色襯衫外罩著一件黑色蕾絲外套。毫不招搖惹眼,卻仍如平時那樣透出高雅的氣質。她徑直走過他身旁,然後駐足四下環顧。
「怎麼著也得是個城市。你不可能糊弄我。」
「有辦法的……我可以通過我認識的一些人搞到所需證件和護照。但還有些事情我得親力親為。」
「先去英國……九-九-藏-書然後,也許是……」
在另一間觸目皆是鉻合金板和山毛櫸的屋子裡,三面牆上擺滿了一排排的法律書籍和文件資料。康尼·溫特雙腳擱在辦公桌上,桌面之寬足以供小型直升機起降。桌面上幾乎空空如也……只有一部手機、一本大號便箋簿、一支筆和封皮泛舊褪色的辦公日記,勻稱地擺在那古董一般重新受人追捧的白色膠木電話機兩旁。康尼雙目緊閉,神情專註,耳朵上卡著一對大大的無線耳機。他一手搭在桌上,兩根指頭輕柔地敲擊節拍,不慌不忙地指揮著他那僅聞其聲不見其形的管弦樂隊奏出旁人聽不到的音樂。
「沒有誰會想到來這種地方找我。」
「幾天吧,差不多。」
「警察來找過你嗎?」
「你沒聯繫我的時候,我聽說了諾埃爾的事……你一定……」她柔聲說道,「我知道他對你有多重要。」
康尼·溫特身為律師的一個過人之處……他總是不厭其煩、情緒激動地控訴警方證人誣告自己的委託人。他有一張老主顧的名單,這些人之所以僱用他,主要是樂於看到他對證人席上的警方人員大肆謾罵指責。事實上,他的委託人最後大多免不了入獄服刑,但他們目睹康尼盤問警方證人時,其中的樂趣可不曾因此稍減半分。
文森特·內勒幾乎成了光頭。他那頭濃黑的鬈髮已不知去向,只剩下緊貼頭皮的薄薄一層髮根,像是用黑漆噴在頭皮上的。他身穿黑色西裝,藍色襯衫配著深灰色領帶,腳上的黑皮鞋油光鋥亮,文森特這身裝扮酷似電視節目里一心想當企業家的那號人。只是手上那些被他用嘴啃短了的指甲,才顯露出他的真性情。
「沒有搜查證,你們無權搜查。」
那人正在彈奏著一支經過改編九*九*藏*書的辛納特拉的曲目。文森特站起身,而米歇爾的目光卻偏偏越過他向小酒吧里看去。文森特只好在六英尺外注視著她,直至四目相對。霎時間,米歇爾臉上同時流露出驚訝、疑惑和欣慰的神情。她走向文森特,親吻他的一側面頰時附耳低語:「天哪,你怎麼了?」
溫特的手指突然在桌子上短促有力地叩了一陣,彷彿在將某一樂章帶入高潮一般。
「我說不準。你安頓好后,買部新手機,發簡訊給我。我一到倫敦……」
他許久才答話。
「他沒空。」
文森特本來可以緊挨著他們走過去,可他抑制不住地嘴一撇,扔掉手上提著的購物筐,按住老頭的肩膀,將他扳轉過身。他啪地打掉老頭手中的那包東西,硬是抬起他的雙臂,搞的他暈暈乎乎像是在走鋼絲一般。文森特說:「就這樣……就這樣站著。好嗎?好的,你個蠢貨。」
康尼急忙站起身。「不要胡鬧。審前盤問怎麼的……放下手機。否則,不等你們走下樓梯,我就可以搞到上級部門的一紙禁令,要求你們立刻停止這種侵權行為。」
「沒有搜查,康尼……手機就在眼皮底下,況且它和我們調查的一起謀殺案有關。既然現在還不能確定你到底有沒有在死者遇害當天接到他的電話,我們可得妥善保管這一關鍵證據。」
「他們為什麼要來找我?」
這是個愚蠢的舉動。
「巧了……不對。,」
「比如?」
「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泰迪說:「別擔心,琳達,他每次都很樂意見我。」她還沒來得及起身,泰迪就已經推開了里問辦公室的水晶玻璃門。
「我真的說不準,還沒定。看情況……」
「他沒空。」
他們互相親吻,米歇爾緊緊摟著他,久久不願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