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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撕裂的迷局

第八章 撕裂的迷局

這是他的口頭禪。在大街上閑逛的時候,每當張瑾的眼睛被某些味道吸引過去,何東樓就會來上一句:「你確定要這個嗎?」
「小瑾!」柴衛大聲喊著。
「找我幹嗎?」
到站了,柴衛並不急著站起來。他的習慣是,好容易坐下了,就要把一張椅子的功能發揮夠,也就是要等到車完全剎住,車門已經開了的時候,他才讓屁股離開座位從人縫裡鑽出去。即使這樣要費些周章,因為要上車的人總是等不及裏面的人全出來就往裡擠。他們都沒有耐心,喜歡怎麼方便怎麼來。
「她知道我自己不會去買內褲的,現在發現我有了新內褲,一定知道是你買的。」跟張瑾的預期相反,劉鍾手裡拿著內褲沒有感激之意,反而含著些許埋怨。
「你要我怎麼辦?」
「你八成是當老闆當慣了,只許你開人,人家自己辭職就不行,是吧?」張瑾硬邦邦地頂了回去,並把電話掐了。
「我們不是每次都採取了措施的嗎?」
「啊?」何東樓覺得不表示一下有些說不過去,就又清了清嗓子,往紙簍里吐點東西。一想到剛才這張嘴在自己的嘴裏搗合了半天,張瑾就有些嘀咕。她得盡量忍著,然後習慣這個男人的一切,直到愛上這些習慣,甚至他身上的某些氣味。
其實,此時劉鍾完全無需擔心跟老婆逛街被張瑾看見。一來她不在公司;二來,即使看見,她也不在乎了。說來也有意思,兩條內褲就把兩人關係的脆弱暴露了出來,她覺得自己扔出去的不是內褲,像交了一份不合格的報告被打回去一樣。
張瑾也笑了,而今她覺得自己的不踏實,似乎就跟這個故事有關。
柴衛走到林頓公司樓下,就在大樓門口坐著,他今天非得等張瑾出來,當面說個究竟。他在找一個台階,而張瑾就不給他,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人從台上直接扔下去。他僵直著站在原地,沒有發現自己的目的其實已經不再是要張瑾的接納,而是體面地退出。
何東樓講的那個笑話怎麼說的來著?她仔細想了想,想起來了。話說某男女到lv的專賣店去,男人很豪爽地為女的買了個包,男人用的是支票付錢,收銀小姐說現在銀行下班了,無法兌現支票。男人手一揮,說先把包寄放在這裏,明日再來取,到時候銀行也開門了,雙方都沒風險。次日,專賣店打來電話說支票無法兌現,男人說,那就不買了。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裝房子呢?」張瑾又迷上了裝修。
何東樓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事兒。工作之餘,應酬之外,他最近又多了個相親時間,介紹對象的人依舊絡繹不絕。介紹者們彼此也不清楚有多少支隊伍等待何東樓的檢閱,反正在何東樓發喜帖之前,任何一支力量都是有機會的。誰都知道,在這世道,媒人和老師是在人脈關係中跳動得最有力的。
電話那頭,則是一種神經質的情緒。遇到何東樓心情好的時候,張瑾這邊就晴空萬里,連去上廁所的時候都在唱歌。要是何東樓口氣不對,張瑾就開始緊張:我怎麼了?他怎麼了?該怎麼辦?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被交了出去,有一種拿不回來的恐慌。我這是怎麼了?我愛上了他?為什麼跟劉鍾的時候沒有這些反應?她頻繁地上網,遇到星座、速配的欄目就使勁點擊,把自己的星座、血型跟何東樓的一股腦輸入進去,看合還是不合。
「王總,我也正要找你談,前一陣子一直忙著出差、開會,」劉鍾含著笑,很客氣的樣子,「我想知道,在選定這家公司之前,你們做過招標嗎?」
「一家公司用了這麼多年,翻來覆去就是一個風格,吃不膩啊?」
「你為什麼電話不接,簡訊不回,啥意思啊!」
劉鍾和余恆很少一起逛街,這之後,兩人多了些在一起的時間。這天下午,余恆讓劉鍾陪她去買鞋。兩人走著走著,劉鍾突然意識到就快到張瑾公司的樓下了,他心頭一陣緊張。按理說,緊張會出現在跟情人走在一起怕被老婆發現的時候,此時,名正言順地跟老婆走在路上,竟然會害怕被情人撞見。劉鍾心頭在罵自己,臉上卻流露出一絲苦笑,腿上也加快了步伐,想儘快走出這個區域。余恆不明白為何劉鍾加快速度,正在這個時候,劉鍾抽九九藏書出了被挽著的手,往自己手臂上一拍。
何東樓有個人生三「飽」原則,要吃飽,要睡飽,要被女人餵飽。現在他剛飽了一餐,正抽著煙,一會兒拍拍張瑾的肚子,一會兒捋捋她的頭髮。張瑾不知道這是愛撫還是敷衍,躺在他的懷裡仰著頭瞅著他,想得到某種肯定,但何東樓沒有任何表情,不像劉鍾在類似的時刻會輕輕吻她。她只好又閉著眼睛,緊靠著他,想把自己融化進去,但又覺得這個身體無法將她吸進去,自己就像半個屁股坐在凳子上,下面的支撐隨時會被抽走一樣。
「不一樣。露水夫妻也是情人關係,開個鐘點房睡一覺,也叫情人關係。」
說罷這個故事,何東樓笑得眉毛鬍子一把抓。
「你們制定的每一個政策,是不是都沒有留下空子?」
「這個……」王鶴立有些尷尬,本來這份合同他是讓手下的高級經理跟的,一直沒有動靜,他才親自來問劉鍾。過去老劉總不大管這些瑣碎的事情,因此,王鶴立分管的這些大大小小的項目也餵飽了他。
「你給我聽著!」柴衛突然吼了一聲,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對方一下子沒聲音了。我們平常通電話的時候,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和聲場,一旦沒有這個參照的時候,我們會以為掉線了,就好像盲人要抓住什麼才踏實一樣。柴衛於是又追了一句:「喂,你在聽嗎?」得到肯定答覆之後,他說:「我知道她就在公司,麻煩你轉告她,你必須轉告她,我姓柴,火柴的柴,如果她再不接我電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劉鍾沒再說話,其實他心裡頭煩得很,要不是父親讓他修身,學會「矯情鎮物」的話,他都恨不得劈頭蓋臉給王鶴立罵過去了。
「不想接。」她覺得頭暈,躺在了床上。其實,她不知道,劉鍾打這個電話來,是想確認她在不在公司,好讓自己接下去的閑逛不再心虛。
「那你拿過來!」張瑾沒料到劉鍾是這個反應,伸手就去抓那兩條已經在劉鍾手裡的內褲。
這次以後,張瑾打給何東樓的電話就多了起來,而且不分時間地點,不管他是不是在開黨組會、在應酬、在查案子,這讓何東樓很不耐煩。
柴衛以前沒有見過何東樓,他看了看張瑾,後者向何東樓靠近了些。柴衛冷笑了一下:「喲呵,有新的保護人了嘛!兩腿一叉,『賓士』『寶馬』啊!」
自從一個星期前跟劉鍾吵過一架之後,她沒有主動給過劉鍾電話,而劉鍾也沒有電話過來,甚至一條簡訊也沒有,這讓她更加惱火,劉鍾的沉默本身就是答覆了。
在你吃飽了的時候,剛才最美味的那道菜,如果再上一遍也吸引不了你了。好在這個道理何東樓懂:下一次餓了的時候,又會有胃口的,我們就是這麼被驅策著前進和繁衍的。
「情人關係咯。」
「家裡。」
「哎!你誰啊,幹嗎拉拉扯扯的!放開手!」何東樓高聲呵斥。
「小瑾,這孩子我們不能要。」
他正在和余恆達成一種微妙的平衡:只要名分在,他在外面怎麼花天酒地,余恆都可以不管。前天晚上,余恆破天荒地主動和他做|愛,就在劉鍾下意識去找避孕套的時候,被余恆一把擋住。「你想讓你們劉家沒后嗎?」她說。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小瑾,你耍什麼脾氣嘛!」劉鍾伸手去拉,沒拉住人,只拉住了包。
「她以前不是什麼都不管你嗎?現在咋啦,連你穿什麼內褲也要管嗎?你怕了是不是!」張瑾的眼淚已經包在眼眶裡了。
「現在改,時間怕來不及。」王鶴立有些心虛。
昨晚,他跟張瑾第一次吵了起來,所謂吵,就是兩人都扛上了。以前,他們中一個人生氣,另一個一定是服軟的,也就沒吵起來。這回的起因是張瑾給劉鍾買了兩條內褲。
柴衛的臉已經漲紅了,額頭的青筋開始暴起,他使勁抓住了張瑾的胳膊。張瑾疼得叫了一聲,柴衛才稍稍鬆了些力。正在這時,何東樓走了過來,在這裏接張瑾下班的他沒有想到會與柴衛短兵相接。他沒有去掂量自己是否能敵柴衛,但局長的風範無法讓他沉默。
但是對方不接招讓柴衛的火氣就大了:我們又不是認識一天兩天,沒有我柴衛,你張瑾學歷也拿不到,read•99csw.com今天卻說翻臉就翻臉。當一個人的火氣上來的時候,如果能分分神,轉移下注意力,那麼憤怒會適當地消解,而如果你專註在這件讓人惱火的事情上,火氣會騰騰直躥,這就是所謂不想不氣,越想越氣。
王鶴立有些摸不著頭腦:劉鍾怎麼突然關心起我的籍貫來了?
「還生氣呢?」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但千萬不要顯出正中下懷的樣子來。
地鐵車廂里播放的廣告,大多跟汽車有關。但在柴衛看來,廣告的內容非常貧乏:其訴求不外乎是「一路馳騁」「一路飛奔」甚至「狂奔」「暢行無阻」。在中國的道路上,想暢行無阻基本不可能,無論你開賓士、寶馬還是法拉利、賓利,跟開qq、奧拓沒有任何區別。阻塞面前,眾車平等。
「有什麼不可以?」
「什麼事?」
張瑾出來了,由於不喜歡東張西望,沒有看到柴衛。
「什麼情人關係?一|夜|情嗎?」張瑾緊追不捨。
「劉總,新辦公樓的裝修合同,已經提交三個星期了,不知道您簽了沒有?」瑞基公司的行政總監王鶴立在劉鍾的辦公室門口等了很久,無奈幾撥人進進出出,好容易散去了,他才走了進去。
對於張瑾突然的轉變,何東樓有些摸不著頭腦,就像是你在猛追獵物,獵物突然轉過身向你撲來。他不知道的是,昨晚在同樣的房間里,張瑾決定放棄劉鍾,第一次沒有讓劉鍾進門。
內褲已經被張瑾奪了過來,她四下張望了一下,順手就把內褲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了。
「時間沒關係,現在的辦公樓還可以用,我們有時間來貨比三家!」劉鍾的口氣非常堅決。
劉鍾也在猶豫,倪賢媛的話他也不是一句都沒聽進去。老太太有天突然對他講:「現在都不提階級鬥爭了,我們那會兒,天天講,月月講。不過,雖然我反對把什麼事情都往階級鬥爭上扯,但是,我卻同意社會是有階級的,不同階級的人是過不到一起的。」
「當然有關了,你是我的人!」劉鍾看著老婆進去試衣服了,走到商場大廳,找了個角落大聲吼了起來。
這句話在劉鍾心頭產生了影響。自己小時候的玩伴、死黨,現在從事不同的工作,再聚到一起的時候,他發現,前半個小時還可以敘敘舊,之後就陷入了沉悶和無語。雖然他始終注意不要流露出優越感,卻阻止不了人家劃界線。在酒桌上,大家商量喝什麼酒,劉鍾脫口而出就要了「水井坊」,幾個老朋友卻揶揄說:「還是喝『洋河』吧,否則,你老大把我們的口味抬高了,回去后,哥兒幾個的工資以後酒錢都不夠。」直說得劉鍾臉紅筋漲。
「我們哪能是露水夫妻,要做就做真夫妻。」
王鶴立沒有吱聲。
柴衛看著張瑾,看樣子她說干就幹了,他沒說話,瞪了張瑾一眼,推開人群走了出去。
「我有事兒,走不開。」
「什麼時候的事情,以及為什麼現在才告訴你,這些都不重要。我又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你有老婆,我連交男朋友的權利都沒有?我不要對誰負責!誰又對我負過責!」剛剛還是遊絲一般的聲音,現在理直氣壯地大了起來。
就在劉鍾發怔的時候,張瑾扯過包轉身就走。劉鍾跟了兩步想追過去,但他吃驚地發現自己並不堅決,追都沒有個追的樣子。
這樣每每得到不同的解說。她安慰自己說,對的,這些證據都表明我們是合的,不合的那些情形好像我們還沒遇到。她似乎覺得還不夠,拿起電話就問何東樓:「你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嗎?告訴我嘛,現在就告訴我!你不知道?那去問問你媽媽!」
「四川人愛吃花椒。據我所知,花椒有兩種口味,川東川西的各不相同,你們不也喜歡換著口味吃嗎?」
「誰他媽口氣這麼大啊!」何東樓點燃了一支煙,「姓什麼?叫什麼?什麼單位的?」
「我耍脾氣?我怎麼敢耍脾氣,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我算什麼?我就一小三!一會兒你媽要跟我談,一會兒你老婆大半夜打電話來騷擾,我吃飽了飯沒事兒干,我找抽是不是?」
「別把痰吐在煙灰缸里!」張瑾凝著眉頭,順手把一個紙簍遞到何東樓的嘴下。那裡面,有一個剛用過的避孕套。何東樓不知道的是,在使九-九-藏-書用這個避孕套之前,張瑾悄悄地用針在上面刺了幾下。
何東樓並不是出生在富有家庭。從小就過慣了把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日子,現在官做大了,可是花錢的習慣沒變,能掰著用的照樣掰著。兩人上電影院看電影,張瑾要吃爆米花都會被何東樓阻攔:「你確定要吃這個嗎?」
「柴衛,你太不像話了!」張瑾哭了起來,「我打110了!」說罷就去掏手機。
在何東樓的眼裡,商品的價格不過是一連串的數學等式而已,而當他把這些等式一一拆開以後,他會憤怒地拒絕成為一個消費者,除非不是自己買單。
王鶴立囁嚅了一下,終於沒有成句:「那,那我把合同拿走吧。」
余恆注意到劉鍾拍完蚊子后,手臂沒有複位。正茫然著,只見劉鍾把蚊子屍體捏在手裡使勁地搓,搓得只剩一團黑點,最後甚至連黑點都不是了,只是一些粉塵,彷彿此物從來沒曾到過世間。
「你在哪兒呢?」
與有夕陽的傍晚不同,同樣是向晚時分,天沉著個臉,像受了氣的女人,正等著男人的道歉。不知道哪裡傳來一陣薩克斯管,分辨了許久才聽出吹的是kennyg的《回家》——活生生被那個街頭藝人吹成了喪曲。
她買了瓶紅酒,坐在陽台上獃獃地喝著。她現在必須要做出取捨,她低估了嫁入豪門的難度,也高估了自己的實力。對於普通人來說很稀缺的資源,對於豪門來說根本算不上稀奇,這是她最近才總結出來的結論。余恆那晚的電話中說,劉鍾不止有一個女人,她相信這話不全是騙她的。雖然以前也曾懷疑過能否跟劉鍾走下去,而且每當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都盡量避免不去深思,能拖下去就拖下去。而自從有了何東樓的出現,以及來自倪賢媛的直面打擊,她真正感到自己無法堅持到最後。內褲事件更讓她對劉鍾是否執意娶她產生了顛覆性的懷疑。
「拉我幹嗎!拜託,別在這兒丟人了。」張瑾掙脫開來,她忘了這個世上有人喜歡知難而上的。
「我們不說這個好嗎?我有男朋友了,我們到此為止吧。」
他做事一板一眼,知道對付這幫跟父母打天下的老臣得一步步來,在逐漸引入職業經理人的同時,他也在慢慢收緊公司的管理大權。比如合同管理,以前都是分管副總簽字就可以,現在超過一定金額的,全部由劉鍾簽。
「媽的,這時候還有蚊子,」他邊說邊把拍死的蚊子提了起來,放在指尖看著,「在所有的昆蟲裏面,我最討厭蚊子。讓你喝了血也就罷了,還讓人那麼癢。」
跟動物相比,人不那麼臭,只是因為皮毛不如動物多,體味散發得快而已。加上人會用香水掩蓋。跟何東樓走得很近的時候,並不太聞得到他身上的味道,剛才在肌膚相親的時候,一股濃烈的氣味差點沒讓張瑾昏過去。
柴衛仍然拽著張瑾的胳膊,何東樓走上前推了柴衛一把,沒想到柴衛動也不動。他還沒回過神來,柴衛反手一掌就拍到他的臉上,何東樓的眼鏡當場被打飛,向後一個趔趄,鼻樑上不知什麼地方破了,血冒了出來。周圍的人見狀閃出了一個空檔。
「再忙連個電話都不接,不至於吧?我們得談談。」柴衛伸手去拉張瑾,他以前沒拉過,今天手一伸就過去了。
冰冰,怎麼又是那個冰冰?柴衛一出車廂就看到冰冰的廣告像。他想起上車的時候,也看到過她在另一個產品廣告上面。怎麼鋪天蓋地都是她?漂亮的臉,是否一定要搞得每個人都看膩了、看煩了才罷休,才肯消失?
劉鍾有張瑾家的鑰匙,一套三把,分別開樓下大門、四樓總門和張瑾屋門。開了前兩道門,第三道門他沒有打開,那已經被張瑾反鎖了。
同樣是剛才何東樓瘋狂吻遍的肉體,這時候突然變得跟他見過的其他肉體毫無二致,那些癲狂時刻泌出的汗液,現在摸起來濕漉漉的,就像被不期而遇的雨水淋過那樣渾身不舒服。人的身體不會說謊,它本身就在做著精密的計算和取捨,在探尋著和另一個肉體之間的密度和持久度。一陣慣有的空虛感之後,從他心裏涌動出來的竟然是想儘快到浴室里洗澡,讓自己從這種汗涔涔的肉體接觸中掙脫出來。
讓他放棄張瑾,他又捨不https://read•99csw•com得,就是玩膩了,也是自己的東西。皇帝後宮三千,即使不盡用,也沒見他們把剩餘的人都遣返了或分給群臣。劉鍾就想讓張瑾老死在宮裡。至於離婚,他動過這個念頭,但余恆自殺未遂后就打消了。他老爸說了,再過一年退下來當董事長去,劉氏家族企業的大權就要真正交到自己手中。到那個時候還在為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左右,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周圍的人也會說,為個女人,值得那麼淘神費力嗎?
「你煩不煩啊,我現在在開會,晚上再說!」
「幹嗎半天不接我的電話?」劉鍾的聲音很生硬。
「你怎麼辦是你的事情。我等不起,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你也別太自私了。」
「那不用你操心,我就是要留下!我留定了!」張瑾覺得這陣子和男人說話要靠吼才能讓他們注意到自己。
「我們走。」張瑾拉著何東樓。此時正值下班時間,周圍看熱鬧的圍了過來,也不勸架,牛打死馬,還是馬打死牛,這個他們都不關心,他們只看,只起鬨,只圍觀。
柴衛繼續列數著自己對張瑾的好。就拿今年來說,自己研究出來的幾支股票,他第一時間就告訴了張瑾,自己發了財,張瑾也跟著小賺了一筆。這些,難道你張瑾都不記得了嗎?難道都選擇性地遺忘了嗎?柴衛覺得有必要跟張瑾當面談談,或許能再爭取一下。平常跟張瑾聯繫都通過手機,既然她不回電話,那就打到公司里去,這時,柴衛才想起沒有張瑾辦公室座機的分機號。
「我們還沒準備好。」
「過一陣子再說吧。」
「我懷孕了。」有一天,張瑾在電話里十分肯定地說。
「我一會兒過來吧。」劉鍾聽出張瑾的聲音宛若遊絲,本不想過去,話到嘴邊又要客套一下,劉鍾心底希望張瑾拒絕。
在人群中,跟他一樣錯愕的還有李南國,他也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震驚了:這個柴衛又是誰?他沒料到在張瑾的身後,竟然可以躲藏這麼多的男人。
當理智重新降臨到張瑾頭上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是能找出答案的。
稱比自己小將近二十歲的小孩為「您」,王鶴立心頭老大不舒服。劉鍾剛進公司的時候,乖巧得很,見這個叫「總」,見那個叫「叔」,讓長輩們都一律叫他「小劉」。剛開頭大家都說到底是留過洋的,有教養,懂規矩。直到兩年後有一天,行政部訂機票的李大姐叫順了嘴,扯著嗓子在門口喊:「小劉,明天下午的機票只有四點鐘的了,你要不要訂?」一連叫了三聲,劉鍾辦公室門沒關,理應聽見的,但他就是不應聲。李大姐起身走到劉鍾門口,剛喊了個「小」出來,就碰上劉鍾的眼光,眼瞼眯縫在一起,聚出一股寒光,嚇得李大姐忙不迭改口說:「劉總,明天的機票……」
以後得給他買香水了。
五分鐘之後,電話又響了起來,張瑾深呼吸了一口,還是拿起了電話。
「男人愛不愛你,得看他舍不捨得給你買東西。」張瑾有天看到這一條,不禁對何東樓又多了些埋怨:除了吃飯以外,他好像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給我買過啊,跟劉鍾爽快地在我身上花錢簡直是天壤之別。
「你說,我們是什麼關係?」這話在嘴邊許久了,張瑾覺得再不說,這一覺就會睡得不明不白。
「什麼關係?」何東樓有些懵了,「單身男女在一起,你說什麼關係?」
「他威脅我,說他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
「不要。」
「買都買了,就算了吧。」
「王總,我們現在每個管理環節都有了sop(標準操作流程),你們行政部也搞了裝修流程,為什麼不用呢?再說,合同金額如果超過我的審批許可權,我也要上報董事會批准的。」劉鍾誠懇地說,口氣里沒有絲毫埋怨的意思,他在一步步地修鍊自己跟這些老臣打交道的能力。
他覺得身上好癢,這該死的癢!
「那男的是誰?」偷菜偷到我園子里來了!小時候,別人想玩他玩剩下的東西,他也不給;只要是他的東西,哪怕他現在手被其他物品佔滿了,他也不讓別人碰。
當他從張瑾身上爬下來的時候,何東樓感覺到一絲倦怠,甚至一絲厭惡。他很吃驚地發現,這種感覺與從其他那些歡場女人身上爬下來的感覺沒有什麼不同。繼而https://read.99csw.com,他感覺很緊張,緊張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種精神疾病。
「劉鍾的鍾字是捲舌音,總經理的總,不捲舌,南方人的普通話不標準,你們得重新學。不然,人家會說你話講不清楚。」劉鍾邊說邊從屋裡出來,周圍的人全愣住了,但顯然,剛才那幾句話都聽到了。劉鍾繼續往外走,頭也不回,走到外門,才停住,說:「就訂四點的。」
「不是他,那是我大學同學,我不想提他。我真正的男朋友已經分手了,關於我和他的事情,以後我再慢慢跟你講,不過有件事情,我想讓你幫忙。」
劉鍾放心了。
不買了,因為頭天晚上他已經把女人辦了:用了一個還沒到手的lv包做誘餌——接近無限真實的虛幻,到底還是虛幻。
按劉鍾的本意,張瑾提出走人,他正好順坡下驢。而真被張瑾搶了先,還說有了新歡,劉鍾面子馬上掛不住了:「你什麼時候有男朋友了?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王總是四川人吧?」
張瑾順著聲音看到了柴衛,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他掏出手機,再次撥通了張瑾公司的電話,得到的答覆還是一樣:「對不起,張瑾沒在辦公室……不清楚是否休假了……如果是公事找她的話,我給您轉接其他同事。」
由於剛才聲音太大,前台接線員已經把聽筒放下了,後面的話是通過免提傳出來的,周圍幾個人都能聽見,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張瑾把人怎麼了。
劉鍾使勁地敲,張瑾鐵了心不搭理。敲門聲過於密集,正在屋裡打遊戲的李南國都聽到了。他關了燈,悄悄走到門口,透過玻璃窗往外面看,過道暈黃的燈光下,劉鍾怒氣衝天。
「她最近是有些反常,身體剛恢復,我們全家都讓著她。」
「因為這家裝修公司我們合作很多年了,質量不錯,服務也好,所以就沿襲以前的做法選了它。」
「相敬如賓嘛,你們。」張瑾拔腿就走。
「我問你呢。」
最近又認識了幾個美女,他感慨,女人的美真的是各不相同、不能代替的。當初對於張瑾的激|情,現在已經在邊際化了。現在跟她的關係如同看一場重播的比賽,這讓他想起一句話:再美麗的肉體,都有另一個肉體厭倦了和它做|愛。
他的新車剛過了磨合期,柴衛就厭倦了開車,還不如擠地鐵方便,至少不塞車。與張瑾聯繫不上已經三天了:發簡訊不回,打電話不接。不至於我那天扭頭就走把她得罪了吧?柴衛不知道的是,張瑾正愁找不到借口拗斷與柴衛的關係。不過,張瑾估計錯了,冷處理對其他人來說,或許有效,對柴衛來說,最多就是痛一下,過一陣子,該幹嗎還幹嗎,沒有退卻的意思。
而那些時髦的服飾,在他眼裡更是不屑:「你知道嗎?這些奢侈品,關稅都很貴的,商家把稅都轉給你們這些無知的消費者。什麼名牌,還不就那些巾巾吊吊,成本才幾個錢?賣那麼貴,賺的就是你們這些冤大頭。」
法院張副院長的表妹岳小凡是最讓何東樓上心的人了。對方的家庭背景沒得說,官官相護,什麼保護比有公檢法護著更有力呢?尤其難得的是,岳小凡長相不輸張瑾,海外留過學,現在檢察院工作,青春正盛,前景更亮。兩三次見面之後,兩人互有好感,拉升在望。在這個階段,跟張瑾談婚論嫁不在何東樓的盤算之中。
正在這時候,電話響了,劉鍾的。張瑾看了看,沒接,聽任它響。劉鍾直到聽到「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才掛了機。
張瑾漸漸地成了何東樓的一個麻煩,一個正在擴大的麻煩。
劉鍾合上電話,旋即又撥通一個電話,讓個死黨稍後打個電話過來,故意讓余恆聽到,說有緊急的事情要去處理,然後匆忙地往張瑾家趕。
何東樓跟張瑾說話,從來都是蜻蜓點水,不深入,不留任何可以發揮的餘地,然後很快就拉到另一個話題上,這就是張瑾感受到的「移動」。半晌,何東樓像想起什麼,問張瑾:「打我的那個男人,就是你那個男朋友嗎?」
那就打到總機去轉。奇怪的是,前台接線員每次都告訴柴衛,張瑾不在。連打了三天,都是這個結果。柴衛的火氣就更大了,他終於明白,張瑾在有意躲他。
「看你說得多難聽,情人關係就是情人關係,還有其他含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