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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是誰呀?」中士扯著嗓子喊問。
「我得查驗一下。您要是撒謊,我以我的主保聖人的功德起誓,我就讓您嘗嘗海灣里的水。」
年輕人非常激動,邁著大步踱來踱去。
「我要見格里芬菲爾德伯爵……就是說,您的犯人。」
「您喝點兒什麼嗎,狄斯波爾森上尉?」軍官高聲喊問。
說罷之後,當年輕人及其帶路人穿過主塔荒園時,中尉這個追逐時髦的人又沉迷到女騎手克列麗和獨眼荷拉修斯的風流艷事中去了。
——科察比:《沃爾芬根的阿代拉伊德》
鐵門後面亮起了燈;生鏽的門閂吱呀在響;門閂抬起,門開了,中士在檢查來人遞給他的證件。
年輕人一直未能打斷軍官的絮叨,這時突然驚訝地嚷道:
孟哥爾摩守軍駐紮在控制要塞第一道門的矮塔里;中士在那熏得烏黑的拱頂下這麼吩咐著。
然後,他關上小窗,扭過頭來補充道:
「這無禮的傢伙言之有理。」中尉咬著嘴唇琢磨,「喂,守門的!塔樓上的守門的!把這個陌生人帶去見舒瑪赫。您別生氣,我得把您那一根燈芯的三嘴燈奪下來。我很喜歡研究這件想必是異教徒西奧德或挨刀的哈瓦爾時代的玩意兒。再說,現如今,在天花九九藏書板上只吊水晶吊燈了。」
「我根本不是狄斯波爾森上尉。」
「謝謝您把您家的詳情告訴了我,中尉。您不覺得跟我說的已經夠多了嗎?」
「開開門!」對方回答,「平安無事。」
年輕人打開了自己的證件。
暗道門開了;年輕人看見燈光昏暗的哥特式大廳裏面,有一個年輕軍官大大咧咧地躺在一堆大氅和馴鹿皮上,身邊有一盞三嘴燈,是我們祖先常吊在天花板的玫瑰花飾上的那種燈,眼下卻放在地上。他的衣服高級華麗,甚至過分考究,與大廳的光禿禿的傢具的粗糙反差很大。他兩手捧著一本書,朝新來者半側過身來。
啊,我的心受到的傷害太大了!……一個沒有道德的男人……他竟敢看她!他的目光玷污了她的純潔。克洛迪亞!我一想到這個便怒不可遏。
「是上尉嗎?您好,上尉!您想不到您讓一個根本不高興認識您的人等了多久。不過,我們馬上就要認識了,是吧?請先接受我對您回到這可敬的城堡表示的衷心恭賀和慰問。只要我還待在這兒,我就會像釘在主塔門上作為稻草人用的貓頭鷹那樣的快活。而當我將回哥本哈根去參加我妹妹的婚禮的時候,假使一百個女人中有四個能認出我來,那九*九*藏*書才叫見鬼哩!告訴我,男式齊膝緊身外衣下擺仍舊時興粉紅色飾帶結嗎?那個法國女人斯居德麗小姐的幾本新小說翻譯出來了嗎?我拿著的正是《克列麗》;我想,在哥本哈根,大家仍在讀它。我現在與那麼多美人兒隔山隔水,只有以它解解饑渴了……因為,儘管我們的年輕女囚——您知道我說的是誰——眼睛很美,但從未向我送過秋波。啊!要是沒有我父親的命令!……我得把心裡話說給您聽聽。上尉,我父親,您可別說出去,命令我……您明白不?在舒瑪赫的女兒身邊……但我白費心勞神了,她是一尊漂亮的雕像,不是女人,成天哭哭啼啼的,從來不看我一眼。」
「就算是引誘吧!如果現在哥本哈根的人稱這為引誘的話。但我看連魔鬼也引誘不了她。前天,我值勤,我特意為她放了一粒直接從巴黎捎給我的法國鮮草莓。您猜怎麼著?她連看也沒看一眼,儘管我從她房間穿過三四次,還把新馬刺弄得噹噹響。那馬刺的輪比倫巴第的杜卡托還大。是最新式樣,對吧?」
——萊辛九_九_藏_書
年輕人沒有回答,只是把禁帶的帽扣兒摘下,作為船資扔給了載他來的漁民。後者生怕他反悔,趕緊把船划走,離施主遠遠的。
「安德烈,去告訴一下,過半小時吹熄燈號。讓索爾西換杜克內斯的崗,守大狼牙閘門;瑪爾第維尤斯去大塔樓平台站崗。讓大家注意監視施萊斯威格雄獅主塔那邊。別忘了七點放炮,讓人把碼頭鐵鏈絞起。不行,狄斯波爾森上尉還沒回來。得點亮燈塔,再看看瓦爾德霍格的燈塔是否按照今天的命令點亮了。千萬別忘了給上尉準備好清涼飲料。對了,我還忘了,記住,得關第二火槍手托利克·貝爾法斯特兩天禁閉,他一整天都沒出勤。」
「有。」
年輕人這才醒悟。
如果我能使她明白我眼睛的話語;如果我的眼睛在表達柔情的時候,她不再用那……怎麼說呢?用那愚蠢,用那無動於衷的表情看我,總之,如果她在我面前垂下眼帘,我就成功了。
的確有一條小船劃到鐵門下面。
此時,交替的有節奏的划槳聲從外面傳來。「狄斯波爾森上尉總算回來了!」中士打開朝向海灣的柵欄小窗說。
「還不是上尉!」
「伯爵!伯爵!」軍官滿臉不高興地嘟囔,「不過,這證件倒是符合規定的https://read.99csw.com,確實是掌璽副大臣格魯蒙德·德·克努德的簽名。『證件持有者可隨時隨地探訪所有的皇家監獄。』格魯蒙德·德·克努德是特隆赫姆的司令官勒萬·德·克努德老將軍的昆仲,告訴您吧,我未來的妹夫還是這位老將軍帶大的。」
「什麼!您說什麼?命令您引誘那個不幸的舒瑪赫的女兒!……」
「進吧,」他說,「等一等,」他又突然說,「把您帽子上的扣兒留在外邊。國家監獄是不許戴首飾進來的。條文規定,只有國王及其王室成員、總督及其家庭成員、主教和守軍長官例外。您沒有這些身份吧?」
他吩咐的那些士兵離開了賭桌或下了床,去執行他的命令;隨後,又安靜了下來。
我們並不打算在此把孟哥爾摩主塔描繪一番,尤其是因為讀者一旦被關進一座國家監獄,也許會害怕無法「穿過花園逃走」。這種擔心是錯誤的,因為施萊斯威格雄獅堡是用來關押有地位的犯人的,所以除了為他們提供舒適的起居條件之外,還讓他們能在一個很大的荒蕪園子里散步。園子里,監獄高牆周圍的岩石中間,以及高牆和巨塔圍著的地上,長著叢叢冬青、幾株老紫杉、幾棵黑松。
「不許進來。您有通行證嗎?」
中士一邊嘟嘟囔囔,抱怨掌璽公署濫發通行證,一邊把沉重九_九_藏_書的門閂上好,沉重的皮靴慢騰騰地踏在哨兵們的轉梯上,篤篤地響。而那個年輕人則把大氅往肩上一搭,迅速地穿過矮塔樓那黑漆漆的拱頂,再穿過長長的操練場和炮庫。有幾門今天可在哥本哈根博物館里看到的拆卸了的輕型舊長炮堆放在炮庫里。一名哨兵喝令他離開。他來到了狼牙大閘門前;閘門打開,查驗證件。然後,他跟著一名士兵,像這類地方的常客似的,大大方方地斜穿過圈著環形大院的四個方形院子中的一個。環形大院中間屹立著那個巨大的圓岩,主塔就在上面。主塔稱作施萊斯威格雄獅堡,因為侏儒王若爾夫從前曾把他的兄弟施萊斯威格公爵、雄獅約特赫姆關在裏面。
「什麼!」軍官坐了起來,厲聲說,「您到底是什麼人,都這麼晚了,竟敢闖到這兒來?」
「上帝呀!上帝!」年輕人敲著額頭說,「我真沒有想到!」
年輕人來到圓岩腳下,拾級而上。石級鑿得粗糙,彎彎曲曲地通向圍牆塔樓中的一座塔樓下。該塔樓下部開了一個暗道門,作為主塔的入口。來到這兒,他便使勁吹起狼牙大閘門守衛給他的一支銅號。「開吧!開吧!」裏面有一個人在喊,「準是那個該死的上尉!」
「是吧?」軍官誤會了年輕人的意思,接著又說,「對我不屑一顧!這真不可思議,但卻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