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凶漢哈哈大笑地說：
「說真的，我向你發誓，我不是像你的同行博格倫的主教那樣為了發財致富。我心裏的某種東西在慫恿著我。」
「是的。閣下容稟，是在聖貝爾則布特的庇護之下抓到的。」
「在孟哥爾摩火槍手營區！」凶漢快活地吼道。
當火焰吞噬著那些城堡時，我知道拍手並歡呼了。我把我的雙手浸在敵人的鮮血中，並用這血擦抹我的面龐。
他一邊這麼說，一邊勢如破竹地撲向像圍城似的向他包圍過來的衛兵們。大家把惡魔捆在了被告席上，然後，用擔架把兩名受害者抬走，其中的那個山民還沒有咽氣。
此人穿著燈芯草和海豹皮做的衣服，這是格陵蘭人的服裝，像一間小屋的尖頂似的披散開來。他一把黑鬍鬚，頭髮又黑又密，蓋住了紅褐色的眉毛和整個面孔，露出的部分看上去十分醜陋。看不見他的胳膊和手。
士兵伸手到腰間摸刀。
凶漢立即打斷了他：
「為什麼不？我願意有一個可以褻瀆的上帝。」
「我依舊堅持，我就是冰島凶漢！」死刑犯回答。
很難描繪面對這個可怕的場面，聽眾、衛兵和法官的各種各樣的驚訝、憤怒和舉動。當冰島凶漢平靜、冷漠地回到致命的座位上時，好奇心壓過了其他的感情，人人都注意地在聽，廳內恢復了肅靜。
那士兵急忙向審判席走過去，這時，人群中響起了一個聲音：
「主教大人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你去問問你的另一位同行冰島察霍特的主教吧。英戈爾夫作證，這可真是怪事，兩個主教都關心我的生命，一個是在我的搖籃邊，另一個則是在我的墳墓旁……主教，你是個老瘋子。」
「衛兵，」首席法官說，「把這狂徒帶走，他失去了理智。」
「好！剛才說話的人就站出來吧九_九_藏_書！」
有人拿了一隻沉甸甸的袋子來到審判席前。
機要秘書站起來說：
「喂，各位法官，」冰島凶漢繼續說，「你們還等什麼？我要是你們，而你們又處於我的位置，我是不會讓你們等這麼久才宣判你們的死刑的。」
首席法官說話時，矮人也同時嚷道：
冰島凶漢把匕首扔在大廳里。
矮人搖搖頭，帶著一種詭譎的笑說：
「各位法官大人，抓住冰島凶漢的士兵就在審判庭內，他叫托利克·貝爾法斯特，是我團的二等火槍手。」
矮人剛說完這話，便撥開蓑衣，抽出匕首，插入那火槍手的心窩，把屍體扔到巨人面前。
法庭的首席法官在對火槍手團團長這麼說。法庭尚未解散，因為根據挪威的慣例，宣布終審判決之後，法官們應該留在席位上，要等到他們宣讀的判決執行完后才能散去。在法官們面前的是那個巨人，是剛剛帶上來的，脖子上套著繩索，過幾小時他也將被絞死。
「那就是我！」
「你真走運，小丑，因為我們這是在法庭上；一名士兵，即使是孟哥爾摩的火槍手，在法庭上也應像一隻老公雞似的被解除武裝。」
機要秘書聽見這個名字便站了起來。
「是的，閣下。」
「你們團的一位軍官的屍體是不是也在斯普拉德蓋斯特？」
一個矮個子撥開人群，走到審判庭中間來。
「特隆赫姆主教，我就是冰島凶漢，不必費心勞神地為我辯護了。」
「賞錢應歸我，」矮人冷冷地說，「因為沒有我，你就抓不到冰島凶漢。」
主教問他道：
「孟哥爾摩的火槍手，不是你抓住冰島凶漢的！」
「科拉山民，據說冰島凶漢喝人血。如果你果真是的話，那就喝吧……這兒就有。」
「是的，吉爾·斯塔特，」士兵無動於衷地說，「就是被一位姑娘蹬掉的那個情人。那姑娘是我們的一個同伴的情婦，他就是為了她而像個傻瓜似的送了命的。」
這時候，沃特豪恩男爵認為這個怪人就是在斯孔根告訴他反叛者要來了的那個神秘的人；而阿勒菲爾德首相認出他是https://read.99csw.com阿巴爾廢墟的主人；機要秘書則認出他就是奧埃爾梅的一個農民，也穿了這麼一件衣服，而且還指給他去冰島凶漢巢穴的道。但他們三人分開坐著，無法交流各自一瞬間的感覺，而且他們後來發現此人的服裝和相貌也有所不同，所以這個感覺很快也就抹去了。
——卡爾德隆：《加利西亞的路易·佩雷斯》
「不，」矮人用力地說，「這錢不歸孟哥爾摩那該死的火槍手所有，因為他抓的根本就不是冰島凶漢。」
「您認得很清楚此人就是臭名昭著的冰島凶漢？」首席法官指著戴鐐銬的巨人又問。
「真的是你！」士兵嘲諷地回答說，「要不是你的這身格陵蘭海豹皮服，憑你看我的那目光，我很可能認為你就是半個來月前在斯普拉德蓋斯特向我尋釁的另一個醜陋的侏儒哩……就是把礦工吉爾·斯塔特的屍體抬去的那一天。」
矮人轉向巨人說：
「與冰島凶漢的臉相比，我當然更熟悉漂亮的卡蒂的臉啦，但是，我以偉大的聖貝爾菲古爾起誓，我敢肯定，如果冰島凶漢在什麼地方的話，一定是這個大惡魔的模樣。」
「如果這裏不再有孟哥爾摩的士兵了的話，它對我就沒用了。」
「怎麼啦？」法官們問。
「是我！」
「尊敬的主教，法庭將滿足您的要求。」首席法官說完，轉向巨人問道：「您曾聲稱是冰島凶漢，在死之前，您仍舊堅持您的說法嗎？」
矮人走近孟哥爾摩的那個士兵；後者同所有的聽眾一樣，在好奇地看著這一場面。
「並非所有的教士心裏都裝著上帝，」聖潔的老人謙恭地答道，「您想侮辱我，可我卻想為您辯護。」
「我以我的卡蒂的名譽起誓，我求之不得，」托利克·貝爾法斯特說，「只要各位大人把懸賞緝拿冰島凶漢的那一千埃居判給我就行，因為是我俘虜了他。」
「正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天。我在斯普拉德蓋斯特待得忘了回營的時間，差一點兒被降級。那read.99csw.com個軍官就是狄斯波爾森上尉。」
「住嘴，可憐的人！您就要死了，可您還不去吻基督的腳！」
主教發話了：
「聽著，各位法官，別指望我會多廢話。我就是克利普斯塔杜爾的那個凶漢。我的母親就是那古老的火山之島——冰島。它原先只是一座山，可是被一個從天上掉下來撐住山頂的手給壓碎了。我無需跟你們談我自己。我是毀滅神英戈爾夫的後代，我身上有著他的精神。我殺的人和放的火比你們大家一生中所宣讀的不公正的判決還要多。我和阿勒菲爾德首相有著共同的秘密……我將津津有味地喝盡你們血管里的血。我的本性是仇恨世人，我的使命是加害他們。孟哥爾摩火槍手團團長，是我告訴你礦工們要經過黑柱山谷的，因為我深信你將在那一帶山谷里大開殺戒。是我用大石頭砸死了你們團一個營的士兵。我是在為我兒子報仇……現在，各位法官，我兒子已經死了。我是來這兒找死的。英戈爾夫的英靈使我不堪重負，因為我是孤單一人在繼承它，而且又不可能傳給任何繼承人了。我對生活感到厭倦了，因為它不再可能讓一個繼承人去仿效，去學習。我喝了不少人血。我不渴了。現在，我就在這裏，你們可以喝我的血了。」
「是您俘虜的冰島凶漢？」
我的生命形同枯木，不值得我珍惜。
大廳里響起一陣驚訝的私語聲。首席法官和機要秘書如坐針氈。
「這就很好嘛！」魔王說，「阿勒菲爾德首相，我知道你的不少事，足可以讓你也受到同樣的判決。不過，你還是活著吧，因為你可以坑害世人……好了，我現在深信自己決不會去尼斯提姆了。」
機要秘書命令衛兵將他暫時先押往施萊斯威格雄獅堡主塔，等著給他準備一間牢房，以便在孟哥爾摩火槍手營區執行絞刑。
這時，他雙腳站在血泊里，用兇惡而九_九_藏_書大胆的目光掃視審判席、警吏和聽眾；所有這些人似乎都被這個赤手空拳、形單影隻、被鎖銬住的人的目光給嚇得心怦怦亂跳。
法官們退庭。經過一番短暫的討論，他們又回到審判庭。首席法官大聲地宣讀了一份判決書，按照慣例，判處冰島凶漢「絞索套脖至死」。
「孟哥爾摩火槍團團長沃特豪恩男爵，您指揮在黑柱山谷作戰的士兵中，那個俘虜了冰島凶漢的士兵是誰？把他的名字告訴本法庭，以便讓他領取懸賞的一千皇家埃居。」
「你胡說，」士兵反駁道，「不是你把他打倒的，是一個穿著獸皮的精靈。」
——沃爾特·斯科特：《不屈不撓的哈羅德》
「如果我這麼做的話，那也是按照茹爾的那個侍衛那樣，一邊吻國王的腳，一邊把他弄倒。」
首席法官喝令雙方住嘴，然後，又問一遍沃特豪恩團長是否就是托利克·貝爾法斯特把冰島凶漢抓去交給他的。得到後者的肯定答覆之後，他便宣布賞金歸那士兵。
「此人不是冰島凶漢。」
他停住了；其他所有的人全都因他這番可怕的話語而在低聲竊議。
「上前來，托利克·貝爾法斯特，」首席法官說，「這是高級民事代表懸賞的一千埃居。」
立刻響起一片驚恐駭人的尖叫。看守巨人的士兵連忙後退。矮人迅如閃電地沖向沒人保護的山民，又是一刀，把他捅倒在士兵的屍體上。這時，他扔掉燈芯草蓑衣、假髮和黑鬍鬚，露出獸皮下面那青筋暴跳的醜陋手腳和一張噁心人的臉。那張臉比他舉著的滴著兩個死者的血的匕首更加令在場的人膽寒。
凡是能抓到路易·佩雷斯的，不問死與活，我將付他兩千埃居。
「您聽見了嗎，主教大人？」
一個年輕士兵，穿著孟哥爾摩火槍手軍服，走上前來。
「我就是克利普斯塔杜爾的冰島凶漢！」巨人眼睛盯著機要秘書一再地說。
團長坐在機要秘書的桌子旁邊。他站起身來，向審判席和回到自己坐席上的主教鞠了一躬。
「那好」，對方說，「可能是你抓到他的，但卻是我把他打倒的，沒有我，你就不可能俘虜到他，因此，那一千埃居是我的。」
「各位法官大人……」
冰島凶漢聳聳肩說：
「我憑所有的仁慈的神明起誓，」那士兵扭過頭來喊道，「我的財富只剩我的煙斗和我現在說話的時刻了，但如果剛才說這話的人能夠證明自己所說的，我答應給他一萬金埃居。」
尊敬的主教站起來說：
矮人咬牙切齒；火槍手貪婪地伸手去接錢袋。
「我的孩子，您是出於什麼動機才犯下這麼多罪孽的？」
「你撒謊，科拉山民！你撒謊！你死抱住這個名字，它會壓死你的，別忘了它曾經讓你倒過大霉。」
「那就讓他來領賞吧！」首席法官說。
——考茨布埃：《勞拉之死》
「啊！是你？」那士兵哈哈大笑著說，「那照你看，我俊俏的先生，是誰榮幸地抓住了那個魔鬼巨人呢？」
「嗨，各位法官，冰島凶漢在哪兒？」
「吉爾·斯塔特！」矮人渾身一顫，打斷他說。
「請尊敬的首席法官允許我提請他注意，拒絕聽取此人證詞，就可能打破在場的這位死刑犯獲救的希望。我倒是想請求允許繼續對質。」
主教氣憤不已地坐了下去。
「衛兵，抓住這個惡魔！」嚇得失魂落魄的首席法官吼道。
「是我！」
「我的孩子，您相信上帝嗎？」
他說完，抱住雙臂，胸有成竹地看著聽眾。
矮人瓮聲瓮氣地說：
士兵怒氣沖沖，賭咒發誓說，冰島凶漢在戰場上倒下后，重新睜開眼睛時，是他抓住了他的。
「尊貴的首席法官……」
「這兩個人浪費了法庭的太多時間。我們請求首席法官縮短這無用的談話。」
「你撒謊！」矮人嚷叫道。
「機要秘書，我就是冰島凶漢，不必費心指控我了。」
「您就是托利克·貝爾法斯特？」首席法官問。
凶漢打斷他說：
「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