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時，連中孚都覺得不要。
"諾芹，唯一比同你看不起的人做朋友更差的事是與他結怨。"
"也難怪你，自幼失卻父母，當然只盼自己速速長大。"
"那文思會去嗎？"
姐妹倆上車。
不過，也有無數人沉淪溺死，成為冤鬼，永不超生。
李中孚忽然問："你姐姐一向有吃藥的習慣？"
圖片中大宅火爐上有一張樣額，"咦，好似是中文。"看仔細了，原來那幾個字是"月是故鄉明"。
這是他人眼中的岑諾芹嗎？
"是嗎，"另一個不信，"還有什麼妙計？"
林立虹即時揄揶她："岑小姐腦子裡沒有第二件事。"
"姐，姐。"
"是否只我一個人愛鬧情緒？"
"這份工作就是這點可愛，可以接觸特別的聰明人。"
諾芹答："單親，壓力大，整個擔子在她肩上，睡不著，多吃幾粒葯，加半杯酒，便只迷過去，她不會故意輕生。"
諾芹佩服，"你真有辦法。"
"多謝關心，完全沒事了。"
諾芹願意認識這個屋主。
她立志要成為城內唯一不隱瞞年齡的寫作人。
"謝謝你。"
是要稱讚她寫得好嗎，語氣不像。
"不，我留下照顧滌滌。"
原來後園種著不少玫瑰，空氣中充滿甜香，大半已經謝落，但花|蕾繼續生長出來。
真沒想到一個小孩出門也那麼費勁，同大人一樣，全副武裝，校服熨得筆挺，鞋襪整齊。
"應該餓飯可是？"
女傭不住應是是是。
林立虹沉吟，"我們開過會再說。"
庭風苦笑，一邊搓著面孔，"雙頰痛得不得了，好象捱了打似。"
"你有沒有看到黃簡慧芳將拍賣的珠寶？一大串一大串，毫無美感，好醜。"
諾芹一陣心酸。
滌滌有點擔心，"媽媽說，你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就沒有空照顧我們了。"
"是，是。"
"我忘記告訴你！文思有博士學位。"
"一次。"諾芹不得不承認。
林立虹自覺失言，只得噤聲。
"人家會不會上當？"
諾芹點點頭。
"休息三兩天即可出院。"
諾芹一愣，"讀者中沒有三十歲以上的人？你幾歲？"
"住什麼地方，離島？"
滌滌忽然問："阿姨，你幾時結婚？"
"唔，咸牛肉三文治。"
"哦，是前輩。"
她駕車回家。
"三十歲了，有點惆悵，這不是年輕讀者愛看的題材。"
"來，把你的身世告訴我。"
索性跟姐姐學做生意，也是好辦法，要不，找一份教書職位。
"抑或，人人需要安慰？"
諾芹關掉電話錄音機。
看護說："明早再來吧。"
但是諾芹的胃口已經倒足，再也不想動筆。
"不覺大才小用？"
岑諾芹忍不住教訓他："但這不是你的報館，不是你的世界，你凈掛住弄權，干涉創作自由，害得數十支筆一言化，我不贊成，我請辭，你不必傷腦筋了。"
晚上，林立虹找她。
庭風忽然問："李中孚有否求婚？"
她送滌滌進學校。
後患無窮，如果對方有來電顯示器裝置，不難知道她家中電話號碼。
心緒亂，不能完全安靜下來。
"咄！股票每天仍然上落百餘二百點，看得准，還不是同從前一樣。"
諾芹趕到，女傭鬆口氣。
二人無言。
諾芹答："我才不會留戀那段日子。"
好一個前輩，不慌不忙，不徐不疾地笑笑答："你們邀請我，我覺得很高興。"
索性叫戶頭為阿伯，倒也誠實，娛樂性甚佳。
"真的愛女兒呢，還是注意身體的好，不
九*九*藏*書然，怎麼照顧她上大學呢。""還記得不用化妝的歲月嗎？"
"雞蛋法式多士。"
"一樣是助手。"
"拜託你了。"
許多人因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只得扮年輕，永遠作廿六七八歲狀。
"就算賣，也不用在這種時候賣！還有，根本不必現身號召喊賣。"
諾芹虛脫，坐倒在候診室內。
庭風答："請放心。"
"岑諾芹，我是林立虹。"
"很久之前。"
"文筆小姐──"
龍女士仍然笑容滿面，"都寫得很好，我天天拜讀。"
她斟一杯清水給他。
諾芹一看地址，"豪灣，太遠了。"
朱湘才、曹恆科、黃碧玉？一下子想起那麼多名字，由此可知岑諾芹的敵人還真不少。
全靠一個信箱，真不知是悲是喜。
醫生一句廢話也無，只管救人，不理私事。
"喲，"她對林立虹說："要加稿費了。"
諾芹驚醒。
"你以前最喜歡出來，大家吹牛猜拳喝紅酒，不知多高興。"
住在那種地方，也許可以與母親對話，也許。
第三封信十分可怕："我今年十六歲，愛上父親的朋友，受到家長阻撓，非常痛苦，讀新聞看到台灣有遭遇類同的少女跳樓殉情，覺得是一種解脫。"
"等你的稿件呢。"
不，是三個人才真，岑庭風一點知覺也沒有，像一袋舊衣物般搭在李中孚背上。
"試得多，總有一次會出事。"
人與室內布置一般叫客人神清氣朗，感覺舒服。
庭風這才說："真要戒酒戒葯了。"
"呵，陳伯伯真能幹。"
"岑小姐，你想到什麼就寫什麼，給編輯部一個好大難題。"
片刻，醫生出來說："病人無恙。"
兩人匆匆出門。
"對了，前些時候，你不是說要寫一個專欄叫寂寞的心嗎？"
諾芹坐下來，拆閱讀者信。
"臉色比我還要難看。"
諾芹立刻警惕，要是真的大貪，儘管同她上頭要求，切莫口輕輕隨時隨地提著，叫人恥笑。
"我是衷心感激，今晚多得你。"
諾芹顧左右，"此刻我的胃最寂寞，想吃法式蝸牛。"
另一人笑，"他有的是辦法。"
她搖頭。
諾芹替她背起書包，重得肩膊一沉。
"配什麼酒？"
"我決定拆夥，請為我另外找一個拍檔。"
"病得像蓬頭鬼了，未老先衰。"
"關朝欽也是一片好心，從前老一輩的編輯也有更繁複指引，可是作者心服口服，視為金科玉律，新一代編輯卻沒有這種福份，你們多少有點看不起我們。"
"媽媽，媽媽。"
諾芹吁出一口氣。
"他有他的手足兄弟，提拔那一班人好了。"
"是，現在我才知道，姐妹倆有多麼孤苦。"
"我仍然看不起她。"
李中孚走近，只見座風面如黃臘，四肢無力地躺在床上，嘴邊有嘔吐痕迹。
這人穿釘鞋狂踩岑諾芹，要把她五年多來建立的聲譽拆塌為止，假公濟私，好不毒辣。
住在那樣漂亮的房子里，天天都是良辰美景，傢俱裝修，且西化得看不出一絲華人味道，但，但仍然想家，仍然感慨月是故鄉明。
"庭風說："我就是不想住在旺區。"
中孚大驚，"召救護車。"
"忠言逆耳。"
永遠離了鄉別了井，表面上是習慣了融入了，但是內心至深處卻輾轉不安。
"真可惜，上了岸的人又來淌渾水。"
"有志者事竟成。"
諾芹駭笑。
"諾芹，我同你去探訪一個人，若她肯出山與你對答，共同主持俱樂部信箱，則可踢掉文思。"
可恨那些歹徒總是利用九九藏書人的同情心設陷阱。
電話撥通，是一個女孩子來接電話。
她借故看看表，"我去照顧滌滌……"
女傭找來門匙，諾芹開進去。
諾芹問："滌滌呢？"
"還不是跟你們學的。"
諾芹窩在白色大沙發里，翻閱茶几上一本夢納荷花池畫冊，渾忘此來目的。
三十歲了，有點感觸。
"太客氣了。"
"當初不買，今日就不必賣。"
救護人員立刻出來接手診治。
"我不是讀者，我是編輯。"
少婦不回答。
"岑小姐，打算寫什麼，先到編輯室開會，同事無異議，才動筆可好？"
侍者客氣地問："小姐，你是來試萊的嗎？"
司機在樓下等，在這都會居住，而不必擠公共交通工具，幾生修到，真是特權分子，岑庭風算得能幹。
龍女士按住她，"你且聽我說。"
"咦，你是誰？"
今天竟找不到一封可以回答的信。
諾芹不由得生出一股仰慕之情：我老了也要這樣舒泰。
林立虹笑，"凡事有個開始。"
電話鈴又響。
可是房子對牢太平洋，寧靜得出塵，全屋雪白裝修，襯著瑰麗彩色晚霞，令諾芹內心嚮往。
"謝謝你。"
諾芹連忙放下嘴邊的芒果芝士蛋糕，"請龍女士賞面。"
"我不敢進房。"
"有什麼事？"
"還說這種話。"
"會，你可以猜一猜，席中到底誰是她，最佳餘慶節目。"
女慵嚇得手忙腳亂。
由不甘寂寞的人來主持寂寞的心信箱。
諾芹已抱定宗旨她不會那樣逃避。
她把小說首段傳真出去，剛想去看庭風，編輯部電話來了。
把姐姐送回家，她一個人跑到最好的法國餐廳去。
"我背你。"
自浴室出來，發覺男朋友在看她的舊照片部。
她們笑半晌，諾芹忽然問："你沒有事了吧。"
"你那周叔公呢？"
庭風問："怎麼樣？"
都會繁華了廿年，發了這一票無名女，錦衣美食，若有經濟頭腦，大可在三十之前上岸曬太陽。
"不需要很多。"她微笑。
第二天清早，諾芹去看姐姐。
諾芹說："我們都寂寞。"
信尾附著電話地址。
"星期六關朝欽請吃飯聯絡編者與作者感情。"
她一頭一額都是汗，襯衫貼著背脊，中孚可以清晰看到她內衣的影子，在這危急關頭，他發覺她不可抗拒地性感。
諾芹一時情急，忘記她自己的戒條：保持距離。
她落下淚來。
諾芹一看，嘩，全是建築文摘里示範那樣的華廈，主卧室可以踢足球，泳池邊牆壁有手繪風景，美奐美崙。
"你很傷心吧。"
諾芹忍無可忍，同編輯部說："我要與此人拆夥。"
諾芹說："我覺得一生最好的日子永遠是現在。"
諾芹搖搖頭，登堂入室，如何是好，她相信作者要與讀者維持適當距離。
"看你的五官都皺在一起。"
"啊，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日子。"
庭風沒有應她，諾芹大力掌著她的臉，庭風毫無動靜。
"不幸我多讀幾年書。"
"牛油麵包布甸。"
諾芹低聲囑咐她："你明早照常送滌滌上學，今晚的事不可告訴她。"
百忙中他想起哲學家曾經問：人的靈魂有多重？難道岑庭風的魂魄已經離開了她的身軀，這麼說來，靈魂重量不輕。
"淡市中你的名字算得牢靠了，佩服佩服。"
是一個眉目清秀的中年女子，短髮、穿便衣，精神奕奕，笑容滿面。
諾芹不出聲，這是現成的一篇小說名字。
庭風不語。
寢室內開著小小水晶檯燈，諾芹略為放心。
諾芹氣結。
"嘩，不簡單。"
岑諾芹接著問："你覺得宇宙日報的副刊可中看？"
"有一個老掉了牙的說法，叫此地無銀三百兩。&quhttps://read.99csw.comot;
"將來，你會陪我們吧，二女共事一屋如何？"
她替姐姐披上外套，叫男朋友："背起她，抓緊她雙臂。"
"編輯部——"
"人要珍惜目前，兼向前看。"
哎呀，屋主是華裔。
回到家裡，與李中孚通過電話，她坐下來，開始寫新的小說。
滌滌靠在阿姨身上。
這個關頭最難過，因為正式步入新中年階段，所有成績都抵擋不住那種人將老的恐慌。
"別小視前輩，人家賺錢的時候，美金才兌五元正，她住山上。"
她微微惻一側面孔，看到那兩個女子。
諾芹輕輕吟道，"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墮塵網裡，一去三十年。"
"這樣臭硬脾氣──"
諾芹再問："你有沒有去看過小姐？"
"今夜怎樣了，樣樣看不順眼。"
"是家母忌日，我不方便飲宴。"
她這樣回答："雙方都有家庭孩子，實在需要顧全大局，自我控制，忠告是忘記過去，努力將來，請虛假一點，維持目前與配偶的關係。"
"最近陳伯伯收入如何？"
"我叫岑諾芹。"
"有比較則中的地方吧。"
諾芹輕輕說："庭風，我做夢看見媽媽。"
諾芹答："中孚家不像一磅白麵包？乏味，但吃得飽，棄之，則可惜。"
到底是誰？
庭風嘆口氣，"你沒有那麼久，我則剛剛好。"
"你媽媽太小看我了，我永遠是你的阿姨。"
"你在想什麼？"
"我喜歡蒜茸麵包，配洋蔥湯，一流。"
諾芹飛車往私家醫院，連行好幾個紅燈，迅速祗目的地。
那樣喜歡開會，人人有商有量，可是銷路卻江河日下，真是諷刺。
諾芹沒好氣，"對不起，我沒空。"
"阿，住那裡滌滌讀書不方便。"
諾芹大笑，警戒之心大減，"林立虹你真有趣。"
忽然看見一美貌少婦朝她走來，一邊點頭一邊微笑，"工作上遭到困境了。"
諾芹嘆口氣，自有信箱以來，數十年間讀音的信都好似沒有進步過。
岑諾芹沉著地問："什麼事？"
"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
"龍言征。"
諾芹過去握住姐姐的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庭風說："太刻薄了。"
聽過不知多少次，可是，很難有人做得到。
以為這樣標準的答案應當得獎，可是不，又遭到文思的毒罵。
"情緒好一點沒有？"
"不甘寂寞吧。"
有電話在等她，是林立虹的聲音："編輯部的指引是，有人請辭，決不挽留。"
"文筆小姐，我是網頁專家，幫你的信箱搞一個專頁可好？你可以與讀者直接對答。"
"這是我的編輯部。"
"沒有個性，如何成為作家，有個性，當然要耍個性。"
她漲紅面孔，啪一聲摔下電話。
"依你高見，應該怎麼辦？"
諾芹親自替滌滌梳洗。
林立虹笑，"千萬不要叫人前輩，見了她，稱龍小姐即可。"
到了家，諾芹先喝半杯拔蘭地，然後去淋浴洗頭。
他說："小時候像番薯。"
"給我一客香草冰淇淋蘇打。"
他又不是十八廿二，他甚至不是廿八三十二，混到今日，一定也有他的道理，如有不安，社會自然會淘汰他，何用岑諾芹替天行道。
"沒有事，你放心，一切如常，只當她出門幾天。"
諾芹肅然起敬，阿，街頭智能勝讀十年年。
見到了姐姐，發覺她正在看溫哥華地產資料。
"現在，可真有大把時間了。"
孩子卻聽懂了，沉默片刻，"阿姨，我們談別的。"
諾芹出乎意料地鎮hｔtｐｓ://ｒｅad.９9ｃsw.com定，李中孚不禁暗暗佩服。
"已經答應見我們。"
她放下電話，取過外套出門去。
過一會兒她說："平日那麼有辦法的一個女人……"
"禮拜六下午到她家去。"
"像死豬。"
林立虹不懷好意，"你先進不就得了，強烈對比，不知多有趣。"
她吃飽了，付賬站起來，轉過身子，那兩個女郎已經離去，座位空著，玻璃杯上有紫褐色的胭脂印，證明適才她倆的確坐在那裡，不是黃梁一夢。
這位小姐不簡單。
林立虹並不介意作者的揶揄，"應該的。"
嘩，長駐候教，陪荼陪講陪笑，這不成了三陪小姐，要不要買鍾上街？太異想天開了，這叫做閉門家中坐，侮辱天上來。
林立虹但笑不語。
"沒有事就過來吃飯。"
"你也一起來。"
可是前輩笑咪|咪說："我已經退休了。"
奇是奇在外國人的地方，卻用中文刊登廣告，大字標題："歡迎還價"、"勁減"、"考慮任何還價"、"請大胆還價"，還有一家"狂減一百萬"，看清形已受亞洲衰退拖累。
諾芹笑了。
庭風笑："看，白麵包落在高手廚房，也可以多彩多姿。"
一按鈐，女主人親自來應門。
"歡迎歡迎。"
"可重？"
"我沒空。"
"太賣力了。"
"你怎麼知道？"
仇深似海。
一路上心境平靜，只覺得自己講多了話，各人都有一套辦事方法，無法合作，立即知難而退，教訓人家做什麼。
奇怪，中孚想，一點也不重。
庭風掙扎著問："滌滌──"
趕到庭風處，女傭已經休息，十分不願地來開門。
"那麼，請繼續交稿吧，不然，誰睬你。"
果然，她這樣說："寫作是苦差，留待你們做了，有空來喝杯茶，告訴我文壇新榮象。"
林立虹咳嗽一聲，"龍女士，你肯見我們，真是十分榮幸。"
"收到你的新小說。"
讀者來信："已經結婚三年，忽然在路旁與舊情人重逢，不能壓抑心底的渴望，很明顯，他也有同感，我們希望複合，可是，雙方都有家庭，他第二個孩子剛出生，我們非常彷徨，請給我們忠告。"
諾芹笑笑，自言自語："我不會幼稚得用以退為進這種陳年手法。"
庭風惆悵，"父親剛去世，生活也不好過。"
"你不服，可以回罵。"
林立虹還想挽救，龍言征卻已經站起來，"請來賞花。"
庭風不出聲。
她陪滌滌說了一陣子話。
太衝動了。
"唉，好比黃粱一夢。"
諾芹說："你買了，我跟過去也享享福。"
諾芹接上去，"然後互相比較猜忌諷刺，多虛偽無聊。"
這個文思似乎已經決定要把快樂建築在文筆的痛苦上，無論文筆寫什麼，文思都要破口大罵。
關朝欽態度無比囂張。
諾芹笑，"像滌滌那樣大。"
多好。
半獨立小洋房背山面海，說不出的恬靜。
換了是那牛皮蛇文思，一定甜言蜜語、虛情假意地回答："唉呀，你們的建議太好了，我就沒有想過可以這樣與讀者親近，彼此成為好朋友，我會同出版社商量。"
有廿七八歲了，眼神略帶滄桑，已經在這可怕的公海打滾十多年，可以上岸了，但是見還有點渣可撈，不捨得放棄，故採取半退休狀態，不過已不必濕腳。
滌滌笑了。
"最有本事的人，不是拿到好牌的人，而是知道幾時離開牌桌的人。"
還有那大大隻的書包，要是全部內容都消化得了，簡直是國際狀元。
關懷之情，溫柔的語氣，都叫諾芹極之感動。
諾芹頓時靜了下來。
"我很欣賞這種樂觀。"
"此人言論會不會落伍？"
&quoｈｔtps://ｒｅaｄ.9９ｃｓw•cｏmt;別擔心，一會兒我去打點她上學。"
庭風呆半晌，輕輕答："三十歲了，有點感觸。"
幸虧兩個女孩子都還算大方，不再追究，隔一會見林立虹訕訕說："你看，在繁囂都會中，一樣可以住得好。"
"我就是黎寶蓮，哈哈哈哈，沒想到你真的會打電話來，謝謝你，我贏了這個賭注，喂，寶瓊，聽見沒有，我贏了。"
他扛起她，往停車場走去，惹得途人側目。
到了前輩的住宅附近，諾芹不信市區內有那樣好環境。
"得親自過去一次。"
諾芹沉著氣看有無異樣，還好，不幸中大幸，對方沒有打電話來繼續騷擾。
數百萬人都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
"好，就看我的烹飪工夫吧。"
中孚拉一拉諾芹，"該走了。"
諾芹利用車上時間與她背默英文生字。
林立虹大失所望。
"看這一間。"
庭風看著她。
傍晚，電話來了。
諾芹心細，發覺前輩手腕上戴百德菲麗男裝白金錶，腳上穿古茲平跟鱷魚皮鞋，性格又相當低調，並不愛出鋒頭，根本沒有復出的理由。
失敬失敬，看樣子並非又一名老稿匠。
"她已熟睡，明日一早要一學。"
"我是寂寞的心信箱主持人文筆，我想找寫信給我的黎寶蓮。"
諾芹不出聲。
諾芹放下了心。
滌滌忽然問："外婆幾時去世？"
"岑小姐，我是關朝欽。"
話題變了。
他吁出一口氣，"家裡有個男丁總好些。"
"生我的人已經不在，身體某部分也跟著她逝去，以後，再大的快樂也打了折扣，非常無奈。"
她吃得很香甜，一邊考慮自己的出路。
"連超級暴發戶都要急售資產套現，可知窘逼。"
庭風鬆口氣。
文思是那種諾芹見了想狠狠捆她一掌直至她鼻孔流血的人。
林立虹跳起來，"那即是答應了？"
庭風躺在病床上，緊閉又目，不知怎地，表情像是微微笑。
她們又閑談一會才告辭。
"岑小姐──"林立虹拖長了聲音。
諾芹說："讓我想想白麵包可用來做什麼。"
"忘記搽粉。"
一連叫了三客時鮮：煎蚝、蒸淡菜，以及烤蝸牛。
"龍女士，我們想請你出山。"
"有何貴幹？"
到達醫院，庭風正在辦理出院手續。
女庸人捧出紅茶咖啡糕點招待。
林立虹把她倆介紹過。
屆時，她可以教讀者如何減肥、除斑、治癌、驅鬼、轉運。
諾芹不敢說是她大力捆打過姐姐。
"諾芹你聽我說"
"她說她不等錢用。"
"別多講了。"
諾芹笑了，"編輯部的權力有這樣大嗎？"
"誰？"
"天無眼，你也居然名成利就，於是更加無比驕矜。"
"冷血、胡鬧、不知所云，毫無心肝的所謂忠告！"
另一封信："文筆小姐，我在遊客區有一間茶室，近日生意欠佳，想與你合作，打算一邊賣書，另一邊賣咖啡，並請你走期出現與讀者簽名、聊天，交換意見，你看怎麼樣？你可以加入股份……"
空氣有點涼意，總算捱過這個苦夏，接踵而來的，希望不是多事之秋。
諾芹忍不住微微笑，精彩、幽默，真沒有想到這一代在戶頭身上找生活的年輕女性持這種態度做人。
"不，我同你送她進私家醫院，免鄰居多話。"
姐姐找她。
電光石火間，諾芹明白了，"媽媽，你是媽媽。"
諾芹詫異，"你升了級？"
房門鎖著，諾芹敲一會，無人應。
"我進去看她。"
沒有喝酒，腳步也有點踉蹌。
她倒在沙發上，用一隻座墊遮著雙眼，盹著了。
"姐，你有那麼多錢嗎？"
諾芹訴苦，"我腿軟，走不了。"
諾芹身後坐差兩個衣著豪華誇張的艷女，年紀與她差不多，正在聊天，聲音不大，可是諾芹耳尖，每句都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