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文思說得對，諾芹頹然。
對方像是很高興，"諾芹，許久不見。"
"那位太太最誇張的時候三個女傭一名司機，最愛譏笑家母不懂吃鮑魚，一世住屋郊。"
文思是男人，他對人對事的觀點角度完全不同。
諾芹長長吁出一口氣。
她又倒在沙發上。
"她手頭不便？"
諾芹不能說李中孕不對，他完全有權運用他的私人財產，況且，夫子說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大家都在看一萬點。"
"呀，刮夠了，連本帶利一走了之。"
要是庭風願意找一個年輕的男伴，她舉雙手贊成。
當夜，睡到一半，諾芹又驚醒。
諾芹把這封短短的信拿在手上，只覺千斤重。
諾芹埋頭做她的長篇。
"都不行。"
"你彷佛意興闌珊。"
"從來沒有經歷過那麼可怕的一年。"
"由此可知做官只在乎威風。"
"你才去個星期就會回來。"
又一個意外，文思竟不是華裔。
諾芹寫到凌晨才收筆，躺在床上，半明半滅間，忽然靈光一閃，恍然大悟。
"順風。"
"在寫什麼？"
咦，怎麼說這些？
再也問不出什麼來。
"說過時事新聞了，諾芹，也該給我一個切實的回復了。"
"他可不是那樣想，他當刺配邊流放。"
"那邊也有中文報。"
"將進酒真是世上最佳作品之一。"
"讀者愛看的小說？"
"不，你工作重要。"
"就這麼一點？"
諾芹約了李中孚出來。
中孚一早就到，喝著啤酒等她。
"真心話。"
"終於派到用場。"
"上飛機那日，你來開車吧。"
"你不會拒絕我吧。"
諾芹仍然不明白。
林立虹笑："對，我跳槽之際一定帶著你。"
這時，他忽然看到了她。
"不，但是我不會借錢給她。"
只聽那年輕女子反駁："將來，我一定會戴漂亮首飾。"
"不吵不好看，當初我叫他故意與你唱反調，就是想營造一種氣氛。"
但是女性為什麼不能享受生活呢，女人也只不過活一次。
諾芹說："我從來不知道讀者想看什麼，是我先寫了我要寫的故事，他們選擇了我。"
"想給你驚喜。"
終於放下電話，他順手抄起一份文件，摔到桌子上，鐵青著臉同下屬說："你去看仔鈿！"
諾芹連忙說："打擾你了，我是岑諾芹。"
"咄，你是外行，憑什麼批評我們。"
"什麼事？"
"是你的創思。"
"可以現買，何必多帶。"
"是，現在都會新一代終於明白人生會有挫折。"
諾芹回答："像你這般有智能的人，是否全無煩惱？"
難怪信箱開頭的時候文思對她的意見如此反感，因為他完全沒有共嗚，因為他根本不是女人。
諾芹興奮得一夜都沒睡好，真刺|激，且別讓他知道她已發現他的身份。
"記得你說過在伊利沙伯二號郵輪上度蜜月最舒服。"
"活潑的你若完全失去俏皮，讀者也恐怕會失望。"
"你沒戴上指環。"
諾芹本來想俏皮地說："為著你"，隨即覺得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去了那邊，我會枯萎。"
諾芹駭笑，"你多久沒穿泳衣？"
現在，她完全知道他的底細了。
"文思可是住在外國？"
他是個辯才，難不倒他。
呵，不是又走了吧，走馬燈似換人。
"只怕你要失望。"
諾芹還是第一次來。
"我會勸他選一個年紀相仿，溫柔敦厚的女性作伴，年輕的美女通常為著利益而來，達到目的即去，徒惹傷悲。"
諾芹吁出
九_九_藏_書一口氣。"太久了。"有點再世為人般感慨。
"許多在外國長大的孩子都不肯學中文，我倒是例外。"
"對，你是富戶，毋需自己動手。"
諾芹忽然聽得他說："股市升上去了。"
"你懷恨在心？"
諾芹點點頭。
剛在這個時候，電話鈴響了，是姐姐的聲音。
"林立虹？你等等。"
諾芹說："寫給六百萬人及二十萬人看是有分別的。"
"你先把電話地址抄下。"
"是，"諾芹答："我明年去看他。"
"精明到極點，作者除出有限稿酬，別想得到其它好處。"
滌滌過來說了幾句，老師在等她練琴，又匆匆走開。
"這種安慰好似太浮面。"
兩面人最可怕，可是，誰沒有兩副嘴臉呢，讀者要是見過岑諾芹與老闆討價還價的腔調，還會有興趣看她的愛情小說嗎？
諾芹連忙回一張問候卡片。
"謝謝忠告。"
"你怎麼來？"
他的答案："信箱主持難道是女性專利？"
"是，我說過，環遊世界，三個月後才上岸。"
諾芹一怔，"為什麼？"
"以後必然會隨著慘痛的經驗沉著穩重。"
"謝謝你。"
她揚起一家眉。
那人一言不發，取過那迭紙，低著頭離開房間。
她有點啼笑皆非，岑諾芹這個時髦獨立的女子原來對牢完全陌生的男子訴了那麼久心聲，他在明，她在暗。
"皮膚紅腫，受不了。"
"你可有見過她？"
李中孚又變回老好李中孚。
"文思與文筆兩位，我立志做一個作家，請指點賜教。"
"記得嗎，我不是約稿人。"
"你對我估計過高。"
接線生大抵是新來的，對各色人等階級弄不清楚，又不夠勤力，沒把名單背熟。
"思本，多謝你照顧我。"
"不紅就不紅。"
不用再聽下去，毋需經驗豐富的信箱主持人，都知道這對男女立即就要分手。
啊，兩者之間的關係可以寫一本論文。
這次造訪直接幫她作出決定。
傑克列文思頓，年三十二，九六年加入維大……真沒想到文思會有一個那樣普通的英文名字。
五千點是不夠叫她低頭的，三千點也許，屆時人心惶惶，受到衝擊，可能就此遁入小家庭。
諾芹又換了題目，"剛才你同誰通電話？那人似問你借貸。"
編輯部挑選的讀者來信："文思與文筆兩位，我今年四十四歲，孀居，寂寞，非常富有，想徵求男伴，陪我遊山玩水，以及打理業務，男方年齡由四十五歲至七十歲不拘。"
"男女選擇有別。"
"恐怕不會。"
這並非謙虛之詞。
法律系共有五個教席，六十名學生。
前一陣子，她與李中孚像是在漆黑的山洞里躲雨，彼此在雷電交加的惡劣環境下熟能起來，一起瑟縮。
電話響了很久，諾芹以為她已搬走，電話已經取消，剛想掛斷，有人來聽。
諾芹忽然問："可憐高堂明鏡悲白髮下一句是什麼？"
下午，李中孚給她電話。
"她一定是有趣的人。"
"進來坐，地方簡陋。"
幸虧沒有離職。
"那是因為休整日陪住她。"
她有強烈悲哀感覺，知道以後都不再可以見到母親，胸口似中了一拳，悶納難受。
"當然，我不會算命。"
"我現時在工廠區辦公，穿戴比較隨便，不出來了，你有什麼事嗎？"
卻猶疑了，對方不說，岑諾芹為什麼要先招供？
仍然同從前那樣洒脫磊落，她會再上去的。
"呵，你來了已那麼久？"
"學習是一種樂趣，有用無用，倒屬其次。"
他十分意外，"想清楚了？"
"什麼事？"
還是不願透露端倪。
"我五歲，家母從沒教過我床前明月https://ｒｅad•9９ｃｓw.cｏｍ光。"
"沒事了吧，我得去開會，還有，晚會希望見到你。"
"失業率也在五巴仙之處穩定下來。"
"唉。"
"假如春假她尚未回來，我們去看她。"
諾芹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那人是我表姨。"
那失望，也不會比以為可以升職而結果沒升更大。
"林立虹不是這個分機。"
文思是信口開河嗎？
"當然，這兩個筆名屬宇宙所有。"
"已不在人世。"
"小姐，除了你，人人都用電腦打字了。"
"說得也是。"
十分鐘而已。
她這樣答："這個問題你問錯了人，通常只有那些剛出版了十本八本小書的人才會真心與興奮地認為自己是名作家，或是上了年紀喜歡寫，沒有出版過什麼作品的人也希望人家當他是作家，我兩者都不是，我不能給你忠告，至於我自己，我只是比較喜歡寫。"
"當心，尚未有雨過大青。"
銀行大樓櫥窗里的電腦板顯示股票一日上升紀錄，呵，雨過天青了嗎。
"不可靠。"
"你有沒有想過結束信箱？"
諾芹把雙臂枕在腦後，躺在長沙發上。
諾芹坐下來就說："看到新聞沒有，張端麟派駐倫敦，但願我也有執到這樣好戮的機會。"
他一定會回答："由此至終，我有說過我是女人嗎？"
諾芹一愣。
氣頭上，她這樣向文思訴苦："表妹已決定拒絕那頭婚約，個人不可能不付出代價而走畢人生，嫁給那種志不同意不合的人，將來會吃苦。"
"他是我大學里的師兄，有事求他，一說即合。"
"別太刻意，做文藝工作不能叫人看出過份用功。"
"聽得出你是由衷的，但，為什麼前一陣子通街都是你的彩色照片？"
諾芹張大了嘴，嘩，這麼有官威，簡直不是平日她認識的李中孚。
"那一向是我最不討女性歡心的缺點。"
"剛才那位老先生，是你下屬？"
天瀝瀝下雨，天色昏暗，嫁了中孚，十五年後的傍晚可以閑閑說："大兒明年進高中，長大不少，每隔三個月需買新鞋新襖"，那麼，對方會答："幸虧收入固定，這些還難不倒我"，然後，寒夜跟著溫暖起來。
諾芹再把維多利亞大學的資料找出來看，啊，找到了。
只見辦公廳坐滿滿，黑壓壓一片人頭，說出李中孚名字，有人帶她到一角等。
"我剛才查過，明春有空位。"
"也好。"
"對不起，我重新再打。"
"假使股市直往下，跌至五千點，恐怕，你不會把戒子退還吧？"
"他中文程度相信好。"
伍思本語氣平和，十分可親。
諾芹穿著蛋黃的套裝，整個人的亮麗為灰暗的辦公室帶來一絲金光，他表情立刻變了，似更換面具般迅速，滿面笑容地迎出來。
"說得好，有宗旨。"
"樹葉全落盡了，昨日降霜。"
"你不必知太多，總之是你的拍檔，一朝賣座，合作無間，萬一失卻讀者，關門大的吉，就那麼簡單。"
"處處禁煙，飛機上不能吸，汽車裡不準吸，憋死了，只能站街上抵癮，像流鶯。"
"說不定會有意外發展，全靠緣份。"
"我不怕，利息下調，樓市已有復甦現象，說不定就有新報紙面世。"
來了，又來了。
諾芹真沒想到這世人頌讚的老實頭李中孚還有這樣的一面，不禁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諾芹殷殷向姐姐道別。
"你們那信箱十分成功呀。"
諾芹不回答。
還是含蓄點好。
不，只得走出山洞，繼續尋覓。
"你那麼聰明，毋需好運。"
"乏善足陳。"
"立虹，辦公室氣氛如何？"
只有姐姐的電話可以獲得她即時回應。
她並不ｒead.９9csｗ.ｃoｍ居功，"人心寂寞，找個對象傾訴一下，有什麼比寫信給信箱主持人更安全呢。"
"諾芹，在過去十年，有許多人吃喝嫖賭，氣高趾揚，專門恥笑節儉樸素的親戚，這種人一頭栽倒，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相信我，諾芹，我前半生的節蓄，還不夠她家半年花費。"
然後，太陽升起來，她看清楚了對方，這是她願意共度餘生的人嗎？
言無不盡，字字珠璣。
她朦朧間摸不到關鍵。
文思的回答："由此可知一些女性仍然受教條規限，死要面子活受罪，有什麼理由男伴年紀一定要比你大？放開懷抱出來享受人生，他不但要高大英俊，身段好，夠幽默感，而且必需有智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是。"
"真是誰沒有呢，都過來了。"
"我住得比較遠。"
"並不如傳說中那樣爛平爛賤。"
"是，我會努力作出平衡。"
諾芹詫異，"到了，這麼快？"
"朝如青絲暮成雪。"
"想念你。"
"可以出來喝杯茶嗎？"
片刻盹著了，恍惚間像是看到母親的影子朝一個灰色的空間走去，諾芹伸長手，想抓住母親衣角，但是影子已經消失。
諾芹不想打中覺，一睡骨頭都酥軟，未老先衰。
一間板隔房房門虛掩，可以看得見李中孚正在講電話。
"我還有半小時就可以陪你喝茶。"
"寫作也是，走紅與否，不應計較。"
"園工可以每星期服務。"
"吝嗇。"
"什麼，"諾芹大吃一驚，"不是說度假嗎？"
真巧，信箱里有一封高計梁的信，也附著地址電話。
"明年好批他退休了，還想延期呢，說幼子只得十六歲，未上大學。"
"時勢有轉機，人心活絡，不甘心安頓下來。"
從此天南地北，庭風再也不會同他見面。
諾芹說："祝我好運。"
他板著面孔，臉皮有點紫茴色，忽然像老了十年，煞有介事，一本正經。
"回答我。"
"不，暫時不回來了。"
一個男人，好端端怎麼跑來主持信箱？
不出所料，李中孚一怔，"什麼是什麼？"
兩封信一註銷來，給讀者中衛道人士罵個狗血淋頭。
列文思的答案永遠中肯可靠。
"再聯絡。"
"聽上去十分浪漫。"
諾芹忽然問："豈有豪情似舊時下一句是什麼？"
"岑諾芹。"
"才半天而已。"
"為什麼不跟隨姐姐？"
"一向比你準時，毋需人催。"
只聽得他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這筆款子不是小數目，你另外找人想辦法吧。"
教授與講師中都沒有華裔，亦無婦女。
諾芹不出聲。
第二天早上，找到維多利亞大學的網址，諾芹細細查起資料來。
"你又怎麼答讀者？"
真相大白。
諾芹溫和地說："什麼，叫一個城市的經濟崩潰來成全你的婚姻，那豈不是成了傾城之戀。"
"我很慶幸你留下來。"
庭風不出聲。
七十歲，諾芹哼一聲，瘋了，好做太公了。
喂，文思，你為什麼不說你是男人？
出乎意料之外，庭風只帶了一件中型行李。
"我們再聯絡。"
"樹木太多，需剪草掃葉。"她提醒庭風。
諾芹不肯說。
"我也是。"
電話接通，是另一個人的聲音。
諾芹用手撐著頭，寫了一整個晚上小說。
"對不起。"
這口氣在什麼地方聽過？呵是，伍思本、關朝欽，都曾經如此權威。
傳真機里有訊息。
然後，有誰愛爭取，不甘服雌，他說不定還批評人家太熱衷名利，虛榮心重。
"生活還過得去，獲朋友收留，做小食生意，已安頓下來。"
見有空，索性找上李中孚辦公室去，給他個驚喜也好。
&qu九_九_藏_書ot;我問你一件事。"
"他們倒是鐵腕政策。"
"花開花落兩由之。"
岑諾芹張大了嘴。
"不知不覺捱了整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諾芹略為汗顏。
結果自己得到無限驚奇。
"看到這一期編輯部為我們挑的信件沒有？"
"他就是樹大有枯枝中的枯枝。"
"同表妹說：良緣終於會來臨，切勿擔心。"
"我第一次讀它是十二歲。"
"最近將來，會否返來探親？"
她撥電話找林立虹。
"用尼古丁黏貼呀。"
"她到底是什麼人？"
深夜十二時，文思的答案來了，"表妹那樣聰明的人，竟要考慮那麼久，才明白到不可能嫁給她不愛的人，你說多麼奇怪。"
"你聽出來了？"
她輕輕把淺藍色小盒子推到他面前。
她終於忍不住，撥電話給伍思本。
"正在物色房子。"
街頭行人熙來攘往，似乎又熱鬧起來，抑或只是岑諾芹本身一種感覺。
"可以那樣做嗎？"
"你的主意成功，當初怎麼找到文思？"
他對面坐著一個人，那人顯然是他下屬，年紀比他大，卻得不到他的尊敬，他一味在電話中閑談，沒有掛斷的意思，任由那人坐冷板橙。
"你呢，你家世如何？"
林的聲音很快傳來，"誰？"
"所以，你拒絕了我。"
"難得的是身為中英混血兒兩邊學問都那麼好。"
李中孚眼尖，"我覺得庭風不似只去一星期。"
伍思本那樣看得開，算是英雄，她把人情世故估計得好不準確，完全知道岑諾芹找她是為著什麼，爽快和盤托出，打開謎底。
"喂，回答我呀。"
"物價如何？"
"希望是。"
他輕輕取回指環，小心放入口袋裡，那是他兩個半月的薪水，他的入息已過六位數字。
"又是感情糾紛？"
"月租酒店式服務公寓，對牢河，風景非常好，滌滌十分喜歡，一會我陪她到樓下游泳。"
啊，諾芹現在知道他為什麼叫文思了，列文思根本是他的姓字，伍思本真夠心思。
諾芹喊一聲慚愧。
"一下子看到最壞的，若能夠接受，明年春暖花開，更有驚喜。"
"感覺如何？"——
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諾芹微笑，"一個購物稅達十四個巴仙的地方，怎麼會有人敢那樣傳。"
"是，稿件由加國傳真過來，我已經說太多。"
文思沒有回答。
"什麼話，諾芹，祝你更上一層樓。"
"一會我去幫姐姐收拾行李。"
文思問諾芹："如果是男人徵求女友，你會怎麼說？"
對方笑了，"你叫思本才對，如今世界，人一走，茶就涼，你肯聯絡我，算是好人。"
回到家中，先聽姐姐電話。
"我們改天再談吧。"
"我與文思也不再爭吵了，過些時候，或者去探訪他。"
珠寶店門前本來冷清清，今日剛剛有一對年輕男女站在櫥窗觀望，男的見女及垂涎欲滴，低聲勸道："這種華麗首飾，不是我們普通人可以配戴。"
"是，只有在陌生的地方，母女才會相依為命。"
多日來的疑團終於在利那間打開。
"請說。"
"親友有困難，不應當幫忙嗎？"
"不不不當然小。"
"一年前你還瀟洒不羈，今日是怎麼了？"
她站起來，這樣寫："我的真名叫岑諾芹，想請教你的尊姓大名……"
"你看你，紅得不耐煩了，紅得要尋死了，真的不紅了你才知道滋味。"
"她交稿沒有？"
"可不是，真看不出是個外國人。"
可惜他不是職業寫作人，否則又多一名年輕導師
九-九-藏-書。他沒看見她。
"滌滌非常開心。"
"滌滌已報名上學。"
"是什麼地方？"
"冬日去加國，好似不是時候。"
她問列文思："你在何處學習中文？"
諾芹站起來，"我還有點事。"
"是講點天份的，許多人若專心教書，早升為校長，可惜過於熱衷寫作。"
"我沒見過她。"
"這個問題彷佛要請教專業人士，我問過好幾位前輩，他們的意見有很大分歧，金庸與倪匡都說：寫作靠天份，後天的努力勤奮沒有太大幫忙，那麼，我又追問：什麼謂之天份，他們分別笑答：有天份的文字一看就喜歡，這樣說來，很多人都入錯了行，才華論叫人氣餒，中文寫作生涯又十分清苦，即使走紅，因市場所限，亦無法如美國作家般暢銷千萬冊，為什麼還有那麼多青年憧憬做作家？可能那是極端表現自我的一個行業吧。"
"呵，了不起。"
諾芹微微笑。
"第六感。"
不過，諾芹仍然非常吃驚，她小覷了李中孚，他在她面前表現得實在大好。
李中孚微微一笑，"諾芹你不必理會他們。"
傍晚，林立虹同諾芹說："這陣子你太靜了，一點消息也無，人家會以為你不紅了。"
"諾芹，你剛才說什麼豪情？"
她乘車到山上，走進政府機關那刻板、毫無裝修的辦公室。
"嘩那多難。"
諾芹笑了，這是另一個李中孚，從來沒有非份之想，日日依本子辦事，人家沒說他不配，他自己先乖乖承認不配。
大家噓出一口氣，似乎又可以活下去了。
"文思，我想來採訪你。"
"談話到此為止。"
"早，你好。"
"家母私人教授。"
"真要我的老命。"
諾芹卻問非所答："中孚，豈有豪情似舊時下一句是什麼？"
"我談別的事，不是給你壓力。"
諾芹這樣回答："業務交給專業人士，金錢交給銀行，你的遊伴年齡應該降至廿五至三十五歲之間，經過那麼多，你還想對牢禿頂肚腩？別再作貶自己，男人的精力一過廿五已經開始衰退，玩不動的玩伴，要來作甚。"
有什麼必要那樣神秘，真可笑，雖然說是私人意願，但完全沒有透明度，其人一定非常謹慎多疑。
"老姐，索性戒掉，心身健康。"
"明晚是編者作者聯誼會，你來不來？"
諾芹掛斷電話。
"我相信股市上升到萬一二點時可恢復正常，大家臉上會有笑容。"
諾芹答："信箱不會結束，即使你我不寫，編輯部也會另外物色兩個人來當文思與文筆。"
"現在轉了出版社，可以乘機轉變風格。"
"諾芹，你在想什麼？"
洋人！
列文思讀了這封回復，說："何其謙虛。"
"沒什麼，聚聚舊。"
對，信箱始創人是伍思本，一個幾乎已經被大家遺忘的名字。
她甚至不會要求一頓茶。
庭風怨道："一直騙我們說會陪伴我們。"
"你是希望我走？"
"這個城市的衰退教訓鞭撻了我。"
是為著一個疑團。
只見字跡稚嫩，顯然是個少年，今日岑諾芹對他的忠告，可能影響他的前途。
"我有親人在溫埠。"
出版社這樣同她說："岑小姐，作品不是有人閱讀，就定死亡，所謂eitherreador dead，切記不斷創作，切勿痴心以為讀者會獃等大作在十年後面世。"
"你不打算幫他？"
"字跡如何？"
"還有尼古丁糖。"
工作崗位上的他另外有一個樣子。
"你說什麼？"庭風惱怒，"你益發瘋癲了。"
諾芹回家寫作。
庭風嘆息，"凡事小心。"
只要有一點點權力在手，立刻發揮到盡頭，不顧後果，前程盡喪，在所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