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生優質，不用脂粉。"
"有這樣的規矩？"
都穿光了。
"順便來搜購一些東方文物回去做店堂擺設，芹芹，可否賞面出來喝茶？"
列文思說："我立到打電話給你。"
只有她這種神經兮兮的人才會從事文藝工作吧。
諾芹有點緊張。
"做了這一行，早作最壞打算。"
"你真詼諧。"
庭風托妹妹變賣產業。
好極了，從此以後，哪個讀者的女友不再愛他，同岑諾芹無關矣。
"得了，有話直說吧。"
"來不及了，你我已經成為好友。"
諾芹說："可以，看樣子，我亦不會發財。"
"過份理智有點殘酷。"
諾芹讀報，看到政府高層調動消息，李中孚的照片放在顯著的位置上。
"投降吧。"
他很爽快，"想約會你，你來我家，還是我到你家？"
"這叫做淫|威。"
"文思。"諾芹戀戀不捨，她怕沒有公事，列文思就終止二人關係。
"文思，這幾日內我會作出重要決定：我想辭去瑣事，專心創作，彌補過去幾年懶散。"
文筆這樣答："趕快忘記過去，努力將來，對方要變心，你一點辦法也沒有，千萬不要嘗試任何不自愛的行為，稍後，你一定會找到更好的伴侶。"
他還沒有翻身。
走到門口，還聽見高計梁對瑪挑達說："芹芹是一名作家……"
哈哈哈哈哈；多神氣，一點也不妥協，一點也不虛榮。
"呵，祖母認為性格不合，與他分手。"
諾芹趁著酒意，哈哈大笑起來。
"請坐。"
她打扮過了，剛健中帶婀娜，諾芹從未自這個角度欣賞過她。
諾芹告辭。
"文筆與文思只不過是筆名，誰化入都一樣，這叫做慣性閱讀，制度取勝。"
"我的底線早已超過，真的不想再玩新把戲了。"
"諾芹問："過來看你，廿四小時通知來得及嗎？"
"真不好意思，連累了你。"
"今日下雪了。"
"言重了，這一年我跟你學習良多。"
唉，東山冉起，拗腰重上，談何容易。
"你好，夥伴。"
"很多時，慌忙間找不到題材，專欄便如寫日記，一點尊嚴也無。"
"岑諾芹，我會每天向你問好。"
兩個人哈哈地笑起來。
"當然不甘後人：若要發，眾人頭上刮。"
同行的女孩子聽見她們這樣互損，不禁駭笑。
列文思忽然說："岑諾芹，我會每天向你問好。"
"你看過拙作？"
"不過是街頭智能，人家叫你走，高高興興也是走，怨氣衝天也是走，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不如恭敬從命，欣然引退，免得惹人憎厭。"
"前途。"
"我還有選擇，你放心。"
"羡煞旁人。"
"是，你攻擊性甚強，不知不覺，已經侵略到我私人感覺範圍。"
"庭風已經退休。"
她一抬眼，呆住，是他，是高君不錯，但體積大了一半不止，現在他是個胖子，紅光滿面，不是曬得太厲害，就是啤灑喝得太多，在街上碰見，真會不認得。
"何必太接近呢？"他溫言拒絕。
諾芹沉默了。
"慢著，首先，我得同上頭開會，冉者，我還得去找適當人選。"
但他仍然不提。
是林立虹。
"我一年寫兩本可以嗎？"
列文思會努力地打來嗎。
林立虹走進來。
電話鈴沒有立刻響，有三分鐘時間叫岑諾芹手心冒汗。
諾芹哈哈大笑。
諾芹忽然說："你也很勇敢。"
"不擔心收入來源？"
"不要吝嗇。"
她伏在寫字檯上，一分惆悵，兩分無奈。
"我不留俘虜。"
諾芹只點點頭。
"那是好消息，不過，以往你也還算用功。"
"今日晚會有梅雁嬋。"
"對方問："諾芹？"
岑諾芹這才明白什麼九九藏書叫做如釋重負。
梅雁嬋一怔，隨即笑道："首先，必需聲明一件事：我們的文字統統是全世界最好的，如不能傳世，只是天無眼，所以，一切批評，均屬惡意中傷。"
諾芹跳起來，把剛才的電子郵件印出來再看一次。
岑諾芹打了一個寒顫，真不願意想下去。
"寫得更好便不會計較。"諾芹的答案有點狡滑。
諾芹按住他的手，"姐夫，當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
"這鬼靈精永遠有好主意。
"不不，你不需要與我共進退。"
"要自殺的話早就成仁。"
胖人多數和善，大抵是因為可以盡情大吃，故此心情開朗。
"那麼，我也跟你走。"
"那叫涵養工夫。"
"是正式投票選舉結果？"
諾芹忙不迭推辭："人家一定聰明伶俐，何用我多嘴。"
"不能在電話里說？"
"可是要取消？"
"可有照片？"
啊，是庭風，諾芹喘息，是姐姐。
會議室仍然簇新，空調冰冷，奇怪，都冬季了，仍然開著冷氣。
"你可要問候庭風？第一個雪季，她也許會害怕。"
諾芹這樣忠告："回來有個歇腳處也好，何用急急出售，放著做租屋亦不錯，反正不等錢用，將來滌滌回來工作，可有地方住。"
"咦，我倒沒想過。"
"幾時容許我做主人招呼你。"
諾芹嘩一聲叫出來。
這時瑪挑達問她："你可有到過澳洲？"
文思答："釋加在菩提樹下思想的也是這個問題，叫我如何回答。"
諾芹也不說。
"還有什麼事？"
"最近補讀了。"即從前沒看過。
"啊。"
人家一條大腿比她腰粗，她不敢輕舉妄動。
原來列文思真是女人，她驚惶得一顆心似自喉頭躍出。
千萬別像那種胸懷大志的歌星，最最紅的時候一定要去升學，三年後學成歸來，仍然唱歌，卻退至三線，一臉無奈。
庭風掛斷電話。
有人叫她。
"別人也許做不到，文思，我對你有信心。"
"我隨時可以動身，這是自由職業唯一優點。"
諾芹還有問題，她輕輕對梅女士說："我害怕天天交稿的專欄生涯。"
蒜茸麵包不是不好吃，但總之不及波蘿牛油。
記者多嘴問一句未婚的原因，他笑答："高不成低不就，不擅討好異性。"
信箱里有銀行存結單，咦，稿費又存進去了，岑諾芹幾乎感激流涕，但願股市日日向上，否則全城人下一頓飯不知在什麼地方。
到底是她的編輯，也就是諾芹口中的二層主子，平日接觸的是他們，有什麼要求，他們說放行，事情方便得多，否則，吵到老闆面前，只有兩敗俱傷，總得給些面子。
林立虹已經把她拉上車。
"這道理我也懂，只是實踐起來比較困難。"
"學校可因天氣惡劣放假？"
"滌滌呢？"
諾芹想起羅國珠，伍思本與關朝欽三人，他們的春節又該怎樣過？
岑諾芹不住說："為我所殷切盼望。"
林立虹來電。
"環境好轉，明後年會加上去。"
諾芹鬆口氣，"何用客氣？"
不如找文思聊天。
天氣轉冷了，遍街女士都穿出冬裝，從前買十件，現在也總得添一件應景，都選了鑲毛毛領子的上衣，諾芹一點也不喜歡，索性省下置裝費。
"失戀慢慢會好，不勞你我操心。"
"未婚。"
外型方面，女性保養得較好，佔優勢。
"人是群居動物，也別太離群才好，來。"
"文思，你還未回答讀者信。"
"諾芹，同你講話真舒服，不必轉彎抹角。"
不如先寫一百本，然後退休，正式寫嚴肅的題材？
林立虹說得對，是有必要出來走走，從別人身上，總可學習，像通行都知道的一個笑話：某人所作所為，我們統統不做，已經成功大半。
"滌滌趕著出去玩，摔了一跤，我替她拍了許多照片，唉，電影里也看過下雪，真沒想到實境如此美麗，大開眼界。"
"開槍吧。"
不過九*九*藏*書別擔心，社會是個大染缸，不消三五載，她說變就變，保不定就裝模作樣起來。
"給我廿四小時通知即可。"
"出了名，已成公眾人物，名為公用，人家毋需認識你。"
岑諾芹微微笑，"可是，現在是現在。"
交際完畢，回到家中，發覺白襯衫有點點紅酒跡子，由此可知剛才十分盡興。
諾芹不出聲。
"什麼叫大自然？"
"這是我一向教你的話呀。"庭風訝異。"
秋去冬來，份外蕭殺，雖然是亞熱帶城市，冬季大衣可也不能少。
"是，是，"諾芹說："我的看法也一模一樣。"
"立虹，是該換班子輪到新血上場了，你挑兩個牙尖嘴利，意見多多的新人頂上，仍然用文思與文筆這兩個名字，做接力賽，一定有新意。"
梅雁嬋立即顧左右言他。
電話鈐響，把她驚醒。
"諾芹，讓我公開疑團，伍思本找我做主持人的時候，已經陸陸續續將你的來龍去脈對我講清楚。"
前輩微笑，不發表意見。
"我可有解答你的問題？"
好話人人要聽，林立虹心裏想：岑諾芹真不愧是有名作家，觀察入微，恰到好處。
這倒可以透露，"是，她不是一個隨便的人。"
可是他跟著說："手頭略松，想還錢給你。"
諾芹守口如瓶，"托賴，不錯。"
"永不。"
諾芹不禁笑出來，看，什麼都不用擔心，連庭風的同鄉列文思都過慮了。
"三兩本作品只可守，不可攻，造成讀者閱讀習慣，至少要雙月刊。"
她繼續問談："你可有寵物？"
"孩子們真幸運。"
"自小養大？"是老狗了。
廿多歲了，也不小了，該有打算計劃。
諾芹以為是姐姐，卻是列文思。
回到家中，覺得應該向夥伴交待下。
"對，我做的錯事，你不做，已經成功一半。"
"一聽你聲音就知道李中孚已成過去。"
編輯部一提到正經事，即不是好事。
他對她慷慨，她也知道回報。
"也許他傷心欲絕。"
諾芹渾忘人生苦楚，接著打蛇隨棍上，"你已婚還是獨身？"她真想知道多一點。
諾芹又笑了。
諾芹笑嘻嘻，也不打算問他意見。"
"這麼快？可見誰沒有誰不行呢。
"我回來了。"
這種酒店是東南亞旅行團員落腳之處，高計梁現在居然住了進來。
梅雁嬋笑吟吟，"你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嗎？"
再聊了幾句，他們掛上電話。
"我有一隻十二歲大的金毛尋回犬。"
伍思本是只狐狸。
"我又不是歌星明星。"
"諾芹，近日，寂寞的心信箱兩個主持人已沒有火花。"
岑諾芹面對現實。
大家連忙問："什麼事那樣高興？"
"我明白。"
真不巧，被姐姐佔了線，說了幾分鐘，諾芹的電話並無插線裝置，她認為那樣做沒有禮貌，並且，平時一天也不用一次電話。
"姐姐，是你！"
她笑答："咬緊牙關過。"
"全部雜牌軍如何打仗？"
她松出一口氣。
諾芹沒想到她會那麼幽默，笑得眼淚幾乎都流出來。
"呵，不急。"
將來子女問："媽，你的收入全去了何處？"
"庭風還好吧。"
唏，兩個人你虞我詐了這些時候，簡直多餘。
"芹芹，有無把你吵醒？"
問候過後，看得出高計梁是衷心對目前生活覺得滿意，他說："芹芹，幾時來探訪我們。"絕處逢生，已沒有其它要求。
"可見是人舍你取專家。"
"可逮住了。"
"所以當時得令之際，需狠狠要價。"
林立虹看她一眼，"行內數你最漂亮。"
"不，日日急就章，片刻編輯部催稿電話又來了，必需寫滿字數交功課，不能好好思想，妥善組織文字，寫一些比較有意思的文字，時間、精力，就這樣被一個個專欄蠶食掉，匆匆忙忙，應付了差使，已無喘九*九*藏*書息機會。"
"來，一齊去晚會。"
"前日與房屋經紀吃午餐商量一點小事，他忽然夾一塊雞腿給我，我感動得幾乎落淚，多久沒有人關心我。"
"我完全自願。"
"文思，你越來越有意思。"
高計梁介紹："瑪挑達，這是我常常提及可愛的芹芹，芹芹，來見過我的妻子及夥伴。"
"可不就是我，你在等誰的電話？"
她會做大牌檔絲|襪紅茶：連茶帶壺在爐上猛火滾三分鐘，濾去荼渣，加三花淡奶。
"所以有打筆仗這回事呀。"
"花六十五加元，可乘船到托芬諾島附近去看鯨魚噴水。"
"呃──"
"可以通電話嗎？"諾芹懇求。
"有一度你們寫得十分轟動。"
這標準答案同三十年前的信箱忠告一模一樣，應該有人為都會的信箱文化做一個簡介，寫一本書，藉此反映出社會民生心態。
諾芹看到遠處一張笑臉，連忙走過去招呼。
"是是，"芹芹說："大堡礁最吸引人。"
真出乎意料之外，這次見面十分偷快，到了最後，高計梁還是提到了前妻。
"從前，我們痛恨對方。"
"你看我白襯衫牛仔褲──"
"發生什麼事？"
剛做好，貴客來了。
照片中的他相貌端正，笑容可掬，記者的評語無比推崇，說他是難得的才俊，前途無量，深得上司賞識，還有，他是那一個階層唯一的獨身男子。
"為什麼人生每一個階段都充滿了惶恐？"
"猜得不錯。"
林立虹又飢又渴，一進門便說："香死了，把靈魂換這頓茶也值得。"
"我也知道你是誰，列文思教授。"
"有姐妹的人都受上帝特別眷顧。"
"一定。"
"文思，功成身退，我已辭去信箱主持一職，特此通知。"
"文思，我們再聯絡。"
談判、交涉、商議……真傷害細胞，可是，不去也不行，一人做事一人當。
諾芹真不想去。
才擔心，電話鈴響了。
"春假可有空？"
"日子久了，你會習慣。"
那樣，她與有榮焉，將來，同孫女兒說："這個大人物，可是祖母以前的男朋友呢。"
"哈哈哈哈哈。"
舊衣並不算舊，頂多穿過三五七回，可是自己先看膩了，一件件折好，打包送往救世軍。
"你如果小器，一定生氣。"
"文思，現在可以聽聽你的聲音了吧？"
"隨時按鈴都可以。"
"吵架而已，人人都會。"
岑諾芹笑吟吟合上報紙。
全是謎團。
"我還有其它約會。"
"宇宙機構呢？"
從前斟茶的林小姐今日坐在重要的位了上，有話要說，一闊臉就變，他們的樣子都差不多。
"我佩服你的機智。"
諾芹衝口而出："有人不公平批評我，我應怎麼辦？"
"我怕出醜，惹人恥笑。"
"共勉之。"諾芹笑了。
"你在想什麼？"
"嘩。"
諾芹微笑，關掉電腦。
"誰替你鏟雪？"諾芹立刻想到現實問題。
梅雁嬋說下去："他由他批評，我由我寫，廿餘三十年過去，依然故我，只覺毫無新意，什麼媚俗啦，空洞啦，早已見慣見熟，到某日作品不再流行暢銷，也就失去被批評的榮幸。"
諾芹微笑，"不難不難，很多人願做作家，在你英明的領導下，才華很容易被發掘認同。"
"大家好。"諾芹咕咕地笑。
"是，一度我以為你是清教徒老太太。"
"那麼，我請辭了。"
"這幾期，還是由你主持。"
公寓內靜默一片，諾芹甚覺寂寥。
"可是，我不認識那些人。"
"她的生意如何？"
林立虹悶得大叫："我受不了啦，心情走到谷底，感覺是那樣傍徨。&quread.99csw.comot;
"是，實不相瞞，那是我天生豁達的性格。"
第二天起來，發覺左邊身子緊緊壓著手臂，酸麻不堪，不能動彈，她怪叫一聲，連忙使勁搓揉。
"那當然，義不容辭。"
編輯部叫你寫，你不寫，那是不識抬舉，不給面子，故此不得不寫，有一日又下命令，說不用再寫，那多開心。
裝得瀟洒是一回事，心裏當然不捨得。
"呵，車道有自動融雪裝置，電費稍貴就是了。"
"這是人人都知道的秘密呀。"
"諾芹，我們這裏下雪了。"
"接近大自然，你會對生命減少恐懼，在城市生活，一切彷佛人定勝大，漸漸將上天的工作攪在肉身上，當然吃苦。"
"是。也只能那樣做。"
諾芹說："我沒打扮。"
"人家很大方，既然出來了，定談笑甚歡。"
"那多好，我毋需再自我介紹。"
"梅小姐。"
絕不留戀從前的絲襯衫及花領帶，也是好事。
"犬只壽命頂多隻得十六七歲。"
"工字不出頭。"
每次整理衣櫃，諾芹都想搬到新加坡，多麼簡約，一年四季恆溫。
諾芹從來沒有在外國看見過這兩款麵包，只有在唐人街才能找到。
"我就是。"諾芹心花怒放。
"我們住在翡翠酒店。"他說出地址。
"這樣豪氣，一定有人支持你。"
"最近你靜好多，工作上可有荊棘？"
"咦，找幾個人來罵街，豈非更加精采。"
這才發覺，高君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諾芹被他引笑。
"是個怎麼樣的人？你要格外小心，千萬不要相信陌生人，錢需抓緊緊。"
諾芹笑，"你絕對有前途。"
諾芹問："文思，可願聽聽我聲音？"
真是好捎息，終於甩難了。
"我也是倉卒間決定。"諾芹把經過說一次。"
諾芹連忙安慰："八十歲老人也怕孤寂。"
"大海、森林、深山。"
笑得彎腰，笑得流淚，最後，蓬的一聲倒在沙發上睡著。
林立虹靜下來。
"照樣上學，我聽老華僑叮囑，買了一輛路華四驅車，似坦克車一般，處處去得。"
他早已知道她是誰。
"滌滌一向懂事。"
諾芹暗暗佩服，將來，她做了前輩，也要這樣落落大方，言無不盡。
諾芹點點頭。
人的一生，變化轉折竟可以那麼大。
什麼，連她有個姐姐叫岑庭風移了民都知道，這人不簡單。
他第一次露出欷虛的樣子來："人總得活下去。"對自己那麼適應環境，也驚訝不已。
諾芹搖搖頭，南半球，她只對南極洲有興趣，要不，便是阿根廷最南尖端的火地島。
那麼多形式的專欄中，岑諾芹最怕做信箱主持，最愛寫長篇小說。
"諾芹，你真好，從不遲到。"
"你說得對，何用不好意思。"
"您老號令天下，誰敢不從。"
"當幫我一個忙，稍後我們會來看你，請準備茶點。"
她身上有強烈的汗騷味，非常刺鼻。
庭風答："守著不放，如何謀利？"
許多行家已先到，看到諾芹，都迎上來。
過片刻她問："讀者不會發覺嗎？"
"啊，居然格殺不論。"
諾芹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一間酒店，她找上去，在附屬的小小咖啡室等他。
"諾芹，編輯部已找到信箱接班人。"
諾芹趕到附近的茶餐廳去買剛出爐的波蘿及雞尾麵包。
"可是，真正寂寞呀，辛苦了半生，倘若身邊有個人作伴，多好，"庭風語氣沮喪，"三點天黑也不怕，融融爐火，閑話家常……諾芹，這可不是寡婦思春，你且別誤會。"
竟是女人聲音。
他又問："你喜歡大自然嗎。"
但願她所有的朋友都像李中孚那樣步步高升，榮華富貴，萬事順景，五世其昌。
唉，小妹虛度了廿余個春天，至今芳心凄寂……
"你還有靈魂？別臭美了。"
"急流勇退，她比我聰明。"
列文思笑，"有人一想數十載。"
岑諾芹大笑，&九-九-藏-書quot;付不出房租才臉紅耳赤呢。"
"我會詳加考慮。"
"終於可以靜心創作了。"
"三十年後你一定後悔。"
"都會流行作品的年輕讀者五年一代，三年沒有作品出版，就差不多完全脫節，後果自負。"
"是嗎，我一向以為你是會寫字的明星。"
"列文思找岑諾芹。"聲音低沉，相當動聽。
諾芹在車上補了口紅。
第二天，打開報紙，頭條是"若干大機構已決定不分發年底雙薪"。
"她想見一見你，請你指教一下。"
諾芹的心一沉，那豈不是成了四處流竄的遊民了。國
"呵，高手也賞面？"
不得了，一臉皺紋，都是沙發布料印上去的凹紋，她呻|吟幾聲，一晚應酬，倦足三天，交際花不易為，若要專心工作，以為還是少出去為妙，精力如彈藥，得儲備用來作正經用途。
林立虹大表訝異，"你看你，高興得那個樣子，為什麼？"
呵，是個紅髮女子，身型比他更巨，一臉雀斑，可是笑得更燦爛。
"不，挑選伴侶，決不會如此善心，要求非常苛克。"
諾芹微笑。
"我有事。"
"是怕辛苦的緣故？"
"寫信到寂寞的心俱樂部來訴衷情吧。"
諾芹微笑。
"我們這裏很難接觸到，你們呢？"
林立虹撥電話來發表意見："逢商必奸，頭一件事就是想到扣克夥計，有些公司仍有盈餘，但卻也把握好機會刻薄員工，所以這些老闆子孫不昌。"
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
"這個農曆年真不知怎樣過。"
諾芹靜靜坐著。
"已醒，不要緊，有什麼事？"
"沒有沒有，對不起，剛才似看到有一隻老鼠溜過。"
信箱主持人到底拯救了多少痴男怨女？又有幾個讀者真正接納了主持人的忠告？還有，答案刊出來，起碼已是個多月之後，又能否真正幫得上忙？
林立虹笑笑。
"諾芹，諾芹，什麼事，為何鬼叫？"
"說到俱樂部，有正經事找你商量。"
"不，去年才自防止虐畜會領養。"
訝異的回復很快來到："這樣重要的決定，為什麼沒有提早告訴我？"
寫到天亮，伏在桌子上盹著。
她大學畢業那年，高君出手闊綽，送一隻純金勞力士，那隻表，如今還在保險箱里，簇新，諾芹嫌俗，無論如何不肯戴。
"是呀，所以沒有人要它。"
到這個時候，聰敏如列文思，應該猜到岑諾芹已知他真實性別。
她只想回家把南半球的汗騷沖洗掉。
前輩到底是前輩，氣定神閑。
"庭風，她還一個人嗎？"
"謝謝你。"
高計梁取出一張支票還給諾芹。
"而且，要非常謹慎，我看過報道，說中老年婦女得傳染病比率突然增加。"
"瑪挑達已經懷孕。"
"這種話，只得姐妹才敢說。"
高計梁訕訕地說："芹芹……"
諾芹愕然，沒想到他對市場這樣了解。
諾芹不覺殘忍，她淡淡說："沒帶出來。"
他卻這樣說："專心寫作，即暫時退出競爭，待你精心泡製的傑作面世，會不會已與讀者群生疏？"
咦，是姐夫高計梁。
梅女士吁出一口氣，算是答覆。
"就是你家好了。"
"我肯定你聲線如銀鈴。"
讀音來信："我的女友變了心，我該怎麼辦？"
"我得向編輯部請辭。"
稍後，她們改變了話題。
"啊，是嗎，雪景可美？"
也只有姐姐敢這樣嘲弄她。
"她好似不大理睬我們。"
"終於來了，諾芹輕輕接過。"
那瑪挑遠聽懂了，也十分感動，擁抱諾芹。
"你親自來一趟可好。"
"如醍醐灌頊，茅塞頓開，我受用不盡。"
正走向停車場，忽然聽得有人叫她。
"諾芹，這回是把你換下來，為什麼這樣高興？"
諾芹打量她，只見接班人眉目清秀，似剛剛大專畢業初初入行，聰明但尚無鋒芒，有點矜持，不過卻不做作，還算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