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卻警覺地掃視著四周，絲毫沒有放鬆。大家都沉浸在神聖的宗教中，只有庄九郎一人壓根兒就不信什麼所謂的功力。

庄九郎和點著熊熊火焰的貨車繼續前進。

而埋伏在三丁松原的可兒權藏看到對面走來的火焰隊伍，不由得大驚失色。

「讓你拉車感覺不錯嘛。」

「別動，要不休怪我無情。可兒，你讓人敬佩。不愧是享譽三國的勇士。」

「我懂了，」賴藝氣得橫眉豎目，「我可不會坐以待斃，我要先找他算賬。」

「……」

「赤兵衛，告訴大家，下面我要邊走邊修鍊日蓮宗秘傳的護摩大法，想要祛病除災的人跟著大火一直走到鷺山，就能功德圓滿。」

「他們應該會有這一手。我早就預料到了。」

「別說暗殺了，沒法下手。」

赤兵衛嘰嘰呀呀地拉著貨車來了。

很快就到了可兒權藏的眼皮底下。

庄九郎有把握抓住權藏這種人的心思。

「殺手有二十人左右。沒帶弓箭。」

眾人嘩地一下炸開了鍋。這種宗教越是稀奇，大家就越感到新鮮。

「我輸了。不過能輸在您的槍下，我服了。就此別過。」

「天助我也。赤兵衛。」他向著對面的黑暗處叫道。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並不是嚇唬他。

他帶著眾人出了城，藏在城外的三丁松原附近。

權藏把手下人都留在自己的封地可兒村了，於是從「小太守」長井利安那兒借了十個人。

可兒權藏慢慢地爬了起來，不卑不亢地走到庄reaｄ•9９ｃsw•ｃｏm九郎身邊，拍拍他的肩膀道：

庄九郎從脖子上取下佛珠鏈，一邊在掌中拈著，一邊開始大聲地念誦經文。

庄九郎就在眾人的中央。他也在大聲地念著經。

「勘九郎，不知道我哥哥會有多少人馬？」

有個小頭目臉色蒼白地跑了過來。

同時，他轉身面向著眾人喊道：

「耳次，你先去探探路。看看敵人來了多少人，有沒有帶弓箭，我出城時向我報告。赤兵衛，你到城裡的街上買兩輛貨車、兩口大鍋、十捆柴火、兩斗紫蘇油到城門口等我。快去。」

而庄九郎為了拖延時間，叫來小廝，說要請大夫。

「勘九郎，看來哥哥對我懷恨在心啊。」

他邁出了步子。

川手城下的住家們大驚失色。還有人特地跑過來查看。

賴藝有些膽怯，庄九郎卻笑了：

大家都紛紛猜測。庄九郎的目的達到了。只要大家都知道了在火焰的照耀下行走的人是西村勘九郎，那麼就無法輕易地被暗殺。因為很容易發現是誰下的手，幕後操縱者的身份。

庄九郎走在兩輛「火焰車」的中間。

眾人瞬間鴉雀無聲。緊接著「哄」地分散開來，有人逃跑，有人藏在松樹後面，還有人大聲鼓勵著庄九郎，也有緊跟著貨車的，場面混亂不堪。

「我們只有三千人，三千對一萬。」

「那倒不是。只是火那麼亮，人又多，恐怕會被認出來。」

「你要是害怕，就滾開。我一人出馬就行。可兒鄉的權藏豈能看到對方點著火過來，就灰溜溜地捲起尾巴回去呢？」

大夫用碗盛了湯，要給庄九郎喝，他卻拒絕了。

權藏拔出大刀，緩緩走到路中間停了下來。

貨車上各置了一口大鍋hｔtps://reaｄ•９９cｓw.ｃｏm。鍋里注滿了油，下面則搭好了柴火堆。

權藏「撲通」倒地。

「這種架勢可真少見。」

兩人應聲湊上前來，庄九郎把城主想要暗殺他的事情說了。

庄九郎雄心勃勃。沒人比他更輕視人類，卻也沒人比他更看重人才了。

「耳次參見大人。」

「那，恐怕會給主人（利安）帶來麻煩，進而影響到國主殿下（政賴）的英名啊！」

何況此人還是日護上人的師兄弟。

「美濃可兒鄉人可兒權藏是也。受人之命要取你性命。」

「豈止是懷恨在心。只有滅了殿下，國主才能坐穩根基，要滅了您，就要先除掉您的左膀右臂。」

「赤兵衛在此。」

——那是誰啊？

他很認真地說道：

庄九郎打算抓住川手城的薄弱之處一舉進攻。只要趕走政賴讓賴藝當上太守，美濃的豪族和鄉里的武士們一定會爭先恐後地俯首稱臣。

眾人不再顧慮，紛紛拔刀在手。用槍的人則握緊了手中的槍，等著火焰靠近。

翌日清晨，庄九郎去了鷺山城。

「好像沒事了。把把脈就好了。」

葯煎好了。

他連夜拿著詔書，開始挨家挨戶地訪問美濃的小豪族和鄉里的武士們。

「哈哈，打仗可不是加減（加法減法）那麼簡單。」

「一國之太守，想必湊一萬人不難吧。」

這當兒，庄九郎舉槍向上一翻，又橫空襲擊他的腳底。

眾人們都依稀聽說過庄九郎是修鍊日蓮宗的，而美濃的日蓮宗寺院只有常在寺一家。

「我討厭這種偷偷摸摸的做法。暗殺對武士來說如同戰場，應該堂堂正正地衝殺上去才是。怕了的人回去，我可兒權藏一個人出名就行了。」

川手城已經做好了暗殺的準備。九九藏書殺手的頭目叫可兒權藏。權藏是後來作為講談豪傑在立川文庫登場的可兒才藏的父親。

「聽好了，權藏。」肥胖的太守土岐政賴直接下了命令，「聽說對方是耍槍的高手。你可不能大意。」

火苗噌地一下冒出來，不久就染紅了半邊天。

「那又怎麼樣？」

權藏面現畏懼之色。此人完全不像川手城中所描繪之人，反而好像很愛惜武士。

庄九郎仍然繼續拉著貨車前行。

「啊？」

「遵命。」

「早就聽說美濃出武士，果然有明智賴高、可兒權藏這些有趣之人。然而他們都久居深山不問世事，而掌握此國權力的竟然都是些侏儒小人。趕走這些侏儒重用這些武士，想必美濃會成為天下第一強國。」

撲哧一聲，庄九郎把槍向前一送。

想必他雖然還了俗仍然法力無邊，大家都爭先恐後地擁擠在兩輛貨車旁。

「那您的意思是殺進去？」

可兒心有不甘。

人群逐漸靠近，可以清晰地聽見朗朗的念經的聲音。

不過，這種人往往是強敵。

可兒權藏掩飾不住滿臉的興奮，拍著膝蓋保證。當時的武士界都有這種習俗，無論是暗殺還是奉命討伐，只要主君選中自己就是一種榮耀。不像德川時代講究忠義仁孝，而是視個人的名譽如命。美濃國主看上了自己的勇猛，也就是權藏至上的名譽。

「殿下，發詔書廣告天下吧。」

他開著玩笑緩和氣氛，又讓隨從各拉了一輛車，一輛在前，一輛在後。

二人領命而去。

「滾開!」

庄九郎的數珠丸恆次咣當出鞘，不到一個回合，就砍倒了來人。

庄九郎的槍尖，指在了權藏的喉結上。他的槍法太出神入化了。

庄九郎讓賴藝寫了詔書，又讓長井利隆一道署了名。

庄九郎走出幾步，小聲對赤兵衛說：

「請殿下放心。」

（來了！）

庄九郎愉快地笑著，又掏出一支牙籤開始剔牙。

庄九郎收回了槍。

敵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手還在動。

他出發了。

說完便消失在黑夜中。

庄九郎從赤兵衛手裡接過槍，橫空向他足下掃去。

出了城門。

「可兒大人，可兒大人，這該如何是好？」

「我肚子疼。」

權藏向後踉蹌了一步。

「砍下此人腦袋，作為日後的證據。」

「大家的虔誠實在讓人敬佩。護摩的法火足以保佑大家無病無災，本想一直帶領大家前去鷺山，卻出現了不測的事情。前面有刺客埋伏。川手城的城主想要滅掉鷺山的親弟弟，計劃先除掉我們這些人。我們要為了主公而在此迎戰，請大家找地方藏身，日後有機會要把今日所見傳給後人。」

還好賴藝的人緣不壞。加上長井利隆的家臣和下官們，應該馬上能湊齊三千人。

「您的野心太大了。」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這一天是朔日，只有星星不見月亮。

「殿下不能光用算盤數數。打這種仗，可不是一萬人對三千人這麼簡單。您聽在下給您算算。」

他佯裝不適，倒頭睡下了。

庄九郎上前補上一刀，揮手喚來赤兵衛，命令道：

「赤兵衛，可以點火了。」

「好嘞，我這就去說。」

松樹在火焰的照耀下就像夢裡的風景一樣虛幻。眾人的步伐揚起的灰塵長長的，竟像彩雲一般掛在松樹的枝頭上。

「我有話說。你們過來。」

那時，庄九郎剛吃完泡飯，從懷裡掏出牙籤正ｒｅaｄ.9９ｃｓw•coｍ在剔牙，不時發出「噝噝」的聲音。由於下巴比較突出，剔牙時看上去像在笑。

庄九郎要做得更誇張。

見到賴藝后，庄九郎把昨天發生在川手城的事，以及三丁松原的事詳細描述了一遍。

明智賴高在庄九郎耳邊說的那句話是：

「只是在下的槍比你的大刀要長些罷了。輸了也不足為恥。日後找機會再喝茶談心吧。」

赤兵衛分別點了火。

庄九郎並沒有嘲諷的意思。

——那不是鷺山城的賴藝殿下的管家，名叫西村勘九郎的那個人嗎。

誰都有功名之欲。

「你害怕了？」

他們並不喜歡政賴，但也不是發自內心地愛戴賴藝。他們都只顧自己。那個時代的君臣關係就建在在個人主義上。

「正是。來者何人？」

很快，赤兵衛和耳次來了。

不久他扔下牙籤，擊了擊掌。伺候著的小廝跪在門廳聽命。

不久，在滔滔火焰中，有人像飛蛾撲火一樣跳了過來。

赤兵衛站在眾人的面前，發揮他得自庄九郎真傳的能言善辯，傳達了上面的話。

「你就是西村勘九郎嗎？」

耳次來了。

可兒目視前方。

庄九郎的刀法太快太狠，敵人似乎被威懾住了。再沒人敢撲上前來。

「原來美濃赫赫大名的可兒權藏就是你啊。早就想見上一面了。像你這樣的勇士，不上戰場，卻受到這等使喚，真是可惜。」

「把我的隨從叫來。」

這個侏儒自然大吃一驚。

庄九郎注意到松林根部到處晃動的人影，握緊了佩刀的刀柄以便隨時拔刀。

權藏躍起躲開了，身體卻失去了平衡。腳尖落地時，庄九郎的槍尖，已經刺到了胸前。

不久，大夫來了。給庄九郎把了脈，煎上了葯。庄九郎靜靜地等著。葯煎好了，耳次和赤兵衛也該完成任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