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朝倉家不知道怎麼樣？」

光秀由於沒有官位，跪在開滿了山荻花的院子里，將軍路過他身邊，站在屋檐下的走廊邊望著他。這句話從天而降時，足智多謀卻又多愁善感的光秀激動得伏在地上，淚如泉湧，感激涕零道：

不過，義輝倒也沒有袖手旁觀，束手無策。他本就有勇有謀，再加上還有細川藤孝這位謀臣。

將軍義輝被松永久秀殺害了。

如此反覆，將軍義輝也記住了光秀的名字和長相。甚至在他第三次進京時，將軍義輝破天荒地主動提出：

「有事相求。」

「殺無赦。」

「那我就先向將軍轉達朝倉家的意向。只是光靠語言不足以表白心意。請準備一封主公殿下的親筆信，再帶上一些貢品以示朝倉家的誠意才好。」

（就衝著這份執著，也許信長才是真正的英雄。）

越前的國主朝倉義景，卻是昏庸到了極點。按照常理，光秀提出這樣的要求，一般都會感到奇怪：

「這麼說，您這次前去，也是有要事相談嗎？」

他接著說：

（他打算紮根在稻葉山城的咽喉地帶。）

「那麼，主公能上京嗎？」

光秀卻一直苦笑不語。土佐對光秀這種不置可否的態度感到不解，再次追問道：

「不必了。」

「估計細川藤孝大人正是為了此事找我商量。討論天下到底有哪一位大名能夠成就大業。」

「信長有那麼厲害嗎？」

「如今雖是戰亂不斷，這十幾年期間一定會出現天下統一的大運。就看誰能成功了。」

「這樣就行嗎？」

「言之有理。」

「在下深受將軍信賴。去年秋天，還曾陪伴將軍出席連歌的集會。將軍有不少機密的要事，也都會和我商量。」

光祿八年，信長依舊沒有放棄對美濃的念想，將之前指向西美濃的矛頭一轉對準了東美濃。光秀聽聞，今年夏天，信長侵入了東美濃的部分地區，此後不斷地保持著進退。

光秀開口道。其實自己不過是將軍心腹的朋友九_九_藏_書而已。然而在越前這種遠離京城的鄉下，沒必要透露自己的底細吧。

「我把你當做家臣看待，你意下如何？」

「絕無假話。」

這一年的五月，光秀身邊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這位老臣有些狼狽。義景要想揮師上京，不僅要和東邊加賀國的本願寺門徒們和睦共處，還要和中途必經的近江國的淺井、六角等實力強大的大名們一決勝負或是主動示好，否則絕不敢輕易離開國土。朝倉家向來缺乏這種膽識。

「請細川兵部大輔大人作證，光秀在有生之年，不，哪怕是粉身碎骨、投胎轉世也要為將軍鞠躬盡瘁、死而無憾。」

拒絕了輝虎的提議。

輝虎在京都逗留期間，獲得名家上杉一姓的賞賜，又被封為名譽上的關東管領，形式上位居幕府的「重臣」。估計輝虎之所以這麼說，一是為了報恩，二來也是出於自己性格上的正義感。輝虎也就是後來的上杉謙信。要憑他的軍事才能，對付三好、松永之類就像拍死蒼蠅一般容易。事實上，輝虎在京都逗留的這段時間，松永彈正少弼久秀等人幾乎每天都到輝虎住的旅館，奴顏婢膝地討好巴結他。

到了永祿七年。

這段時期，尾張的信長始終未能放棄奪取美濃的夢想，不但沒有放棄，他還主動出擊，反被美濃兵打得落荒而逃。他卻執著于與美濃的爭鬥，從永祿四年至今，雖然是屢戰屢敗，卻始終沒有灰心。

（僅憑一介匹夫之軀。）

早幾年，義輝曾請求越后的長尾輝虎進京，希望他助自己一臂之力，可見他有意擺脫三好、松永等人的糾纏。

鄉下大名的家臣土佐守自然是大吃一驚。雖說將軍家已經衰敗了，到底還是天下第一的貴人。而早些天還是個浪人的光秀，竟然輕巧地說要去看將軍，就像要悠閑地回老家探親一樣。

自然而然的，光秀奠定了自己的特殊地位。這次是他第一次因公進京，短暫停留後就回到了越前九*九*藏*書，之後，他作為越前朝倉家的聯絡將校頻繁地往來於一乘谷和京都之間，成為連接將軍家和朝倉家的紐帶。

光秀的野心只有一個。

「這……」

「您意下如何？」

僅此而已。

光秀把從細川藤孝每次的來信中得知的各種京都傳聞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

「到了京城？他參拜了將軍嗎？」

「如果有這個打算，我就先行進京，提前通知將軍和公卿們，做好迎接你們的準備。」

土佐守終於說出這句話。

（總有一天要趕跑三好、松永惡黨。）

這件事，徹底改變了光秀在朝倉家的地位。雖然所獲的糧米薪酬並未提高，朝中看待光秀的目光卻不一樣了。在眾人眼中，光秀儼然是「京都將軍家的使者」，對義景也擁有與家臣們同等的發言權。這也不奇怪。有朝一日，朝倉家擁立將軍起兵的話，光秀也就會成為將軍家派遣的督軍。

義輝暗自下了決心，開始秘密地拉攏諸如近江等附近地區擁護將軍的豪族們，加入自己的陣營。越后的上杉畢竟山高水遠，一旦需要出兵，肯定來不及。

身在越前的光秀心想。他發覺信長的體質中有一種執著，讓他不寒而慄。

這樣，光秀在將軍家和細川藤孝面前也有面子。

「請殿下定奪。」

「我也不清楚。不過，我聽說他年紀輕輕，最近還親自到京城打探形勢，慧眼獨具，不容小覷啊！」

藤孝接過義輝的話題，又特意加以強調。義輝忽然想起來，賜給光秀一襲官袍和一把刻有家紋的白桐柄寶刀。

輝虎率領北越的精兵強將們上了京，進貢了數不清的金銀財寶，向將軍宣誓效忠。離開時，他對義輝說：

光秀的淚水止不住地掉下來，最後竟趴在草坪上嗚嗚地哭出聲來。光秀性格中讓人意想不到的這一面，讓將軍義輝無比憐惜。就連陪在一旁的細川藤孝，也不禁用袖子拭淚。

輝虎追問道。其實這時，只要將軍義輝一聲令下：

「真rｅａｄ.9９ｃｓｗ.coｍ是人不可貌相啊。十兵衛殿下到底是何方神聖？」

以前聽多了信長的傳聞，光秀一直認為他做事急躁，通過此事才有了新的認識。在攻打美濃這件事上，信長的貪婪和執著給世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兩點可以說都是作為英雄的重要資質。而且無論失敗幾次都不灰心，這可不是常人能夠做到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每失敗一次，信長的戰術都會長進幾分。

「哦。」

為了證實自己所言不假，光秀遞上了那封信。土佐守看了信后，就像被魔法定格似的愣了半晌，才說：

然而，這二百石的身價，對躊躇滿志的光秀來說微不足道。

「我想去參見京都的將軍，請准許休假。」

「就是嘛。哪能和我們朝倉家相提並論。我們可是代代相傳的越前太守，主公身兼從四位左兵衛督的官職，不是時下流行的什麼自封，而是正兒八經從京城賜封的。我們主公要是上京的話，天子也好將軍也好都能參拜。」

「真的嗎？機密要事？」

土佐守滿臉誠惶誠恐的表情。

就沒有日後的大患了。義輝雖然聰明勇敢，但到底有貴族的軟弱。他猶豫了，最後說：

「在京城這幾日，我發覺三好、松永之輩不僅對將軍沒有尊崇之情，反倒有叛逆之心。如將軍有令，我等即刻誅殺此等奸賊，當作我離開京城送您的大禮。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光秀多少有些心急，一天早上，他早早地用過飯，便整理裝束來到朝倉家家臣土佐守的跟前：

「信長？」

這樣的話，光秀就能乘機回答道，自己之所以這樣是為了「立志於光復幕府」。然而，義景卻未有任何的疑問。

當初，他受到朝倉家的家臣朝倉土佐守的舉薦第一次參拜義景時，提出：

「據我所知。」

輝虎率領北越的大軍離去后，三好、松永又恢復了之前的胡作非為，義輝重新陷入了之前的煩惱中。

光秀卻有光秀的本事。每當他在越前一乘谷的家中一角莊九-九-藏-書重地提及此事時，阿槙和彌平次聽著聽著，都會不由自主地亢奮起來，眼前似乎展現出一幅鮮艷的太平盛世的華麗繪圖來。

（將軍有如此大的權威嗎？）

「怎麼樣呢？」

那就是，「振興幕府」。讓在京都名存實亡的足利將軍家重新掌握天下大權，恢復以往作為武士首領的威信，統一各國的部隊，平息天下的戰亂。

他連語氣都變得畢恭畢敬。

在越前的光秀眼中，信長的行為甚至讓他相信，信長是為了取得進步才故意打輸的。

「這些賜品，就當做是光秀加入將軍麾下的證據。」

「您所言極是。」

「光秀大人並未奉公于朝倉門下，只是門客而已。這種身份再好不過了。雖說失去家園，要說起來還是美濃明智鄉生人、土岐源氏的名流之後，尋根究底的話恐怕和將軍家的血統同出一處呢。作為將軍的家臣自然是不過分。從今天起你就將自己當做家臣吧。」

最新的消息傳來，信長為了侵略美濃，暫時離開了長年居住的清洲，在距離美濃邊境不遠的小牧山建設新城，趕著建成了城下街道，還把家臣們的府邸都遷到此地。家臣們由於生活不便並不樂意搬遷，信長卻一意孤行。

光秀終於點到了問題的核心，他緊緊地盯著土佐守。

光秀伸手接過，拜謝道：

「那怎麼可能？他原本出身低賤，雖自封為上總介，又不是什麼正式冊封的官位，有什麼資格去參拜將軍？」

「其實，」光秀解釋道，「將軍家的禮部侍衛細川兵部大輔藤孝殿下有信在此。由此我務必上京走一趟。」

有時，就連阿槙和彌平次，都對光秀的這種不切實際的夢想感到懷疑。

淡淡回了一句，便同意了光秀的要求，收留他作為二百石等級的門客，隸屬家臣土佐守之下，草率了事。

辭退了二百石的封地。光秀只想要二百石的身份，並不是封地。只要得到糧米，保證家人衣食無憂即可。而且門客擁有進退的自由。

「誰？」

光秀rｅad•９9cｓw.ｃoｍ不禁感到心悸，對尾張的動向日益表現出過分的關注。

「眼下，即使我們有意如此，卻被近鄰們絆住腳步，半點也動彈不得。心裏卻是一百個願意啊！」

這是他憑藉自己的能力所獲的第一份收入。

土佐守聽后大喜，答應在光秀出發前做好準備。

「什麼事？」

朝倉土佐守不屑地笑了。織田家甚至連祖先都不明確，傳聞其原是越前丹生郡織田莊的神官，不知何時流落到了尾張，信長就是他的末裔。雖然，信長最近在東海地區稍有名氣，然而從名門的朝倉家來看，不過是從自己領土流落到他鄉之人的後代罷了。

京都的將軍義輝，早就受控于盤踞于阿波、山城的三好、松永兩位大名之下。然而，居住在二條宮殿中的將軍義輝年輕氣盛，又在劍術上頗有造詣，不甘心一直任由三好長慶、松永久秀擺布。

「為何有此要求？」

「將軍大人也真是勞苦奔波啊！」

光秀故意轉開了視線道：

（此人在失敗中進步。）

「如今的將軍確實無權無勢。然而，一旦出現了天下統一的徵兆，將軍的存在就會重新大放光輝。統一需要一個核心。而這個核心只能是將軍，具有眼光的諸侯們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尾張的織田信長就是最有競爭力的大名。」

藤孝一向機靈過人，這一時機也沒忘記向將軍推薦明智光秀這位莫逆之交。

光秀在朝倉家奉公的報酬是二百石。

土佐守聽得入了神，也不禁心酸落淚。

「如果無妨，在下想做主公您的門客。」

（這個蠢傢伙，怎麼不問我理由呢？）

「依我看，只有能夠與將軍志同道合、協助將軍，聽命于將軍，召集各位大名，奉將軍之命討伐忤逆之徒的大名，才能得以統一天下。」

土佐守聽后，對光秀描述的統一天下的方式感到疑問。如果只需聽從將軍的命令，不早就能夠平定這個亂世了嗎？他提出這一疑問后，光秀微笑著答道：

「真的願意嗎？」

（此人還真是倔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