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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編 探索

后編

探索

「真是讓人著急。快別那麼說,且說來聽聽。」
光秀猜想,岐阜將會成為織田家的首府。
光秀也為自己的境遇感到無地自容。
同為軍事家,光秀饒有興趣。如果追根問底,那麼,信長這個像謎團一樣的人物就能清楚地被揭開。
當場就起名為岐阜。
光秀途中聽說了此名的由來。古代統一了中國的周王朝,發祥地是陝西省的岐山。信長取了岐山中的「岐」字,定為岐阜。當然,信長本身並不知道這個詞的典故。他委託一名叫做澤彥的禪僧選出幾個新地名,聽了「岐」字的起源后,贊道:
光秀悄悄地潛入尾張國內調查,確認了信長奪取美濃稻葉山城這一事實。
他看似不經意地道出了自己目前的身份。
苦工說的是三河方言,促音較多。光秀聽得很吃力。
「而我來到此地,」光秀接著又說,「是想看看織田殿下作為人選如何。不知道這裏的局勢如何?」
最讓他吃驚的是,山麓下正在興建的宮殿。
「稻葉山城不是讓織田家給佔了嗎?」
「您遲早會知道的,現在不方便說。」
「這不是明智的十兵衛嗎?」
光秀還聽說,信長佔領此城后,立即返回了尾張。如此夢寐以求的東西到手了,他卻不以為然。
估計此事並不難。因為朝倉家一向重視名譽,能保護下一代將軍,定會感到萬分榮幸。
光秀夜以繼日地沿著北國街道北上。他單薄的衣裳,已經不敵北陸山風帶來的寒意。
信長一定有自己的喜好。眼前的工地尚且看不出什麼名堂。
光秀終於發現了能讓自己輕蔑的信長的缺點。
岡部又右衛門被道三慧眼看中,又一手提拔為城市建設的巨匠。原位於此地的道三居所,正是出自他的傑作。
安藤伊賀守此人,在本編的前半部已經出現過。再次重複一下,他就是竹中半兵衛的丈人,與半兵衛一同倒戈投奔了織田家。
光秀心懷醋意。
這個地名中,無疑隱喻著信長的勃勃野心。當今天下,雖然英雄豪傑層出不窮,然而像信長這樣赤|裸裸地想要一統天下的https://read.99csw.com壯士,恐怕為數不多吧。
光秀四處觀望著。
(沒什麼了不起的。)
「那是為何?」
「糟糕得很,」安藤伊賀守接話道,「實在是糟糕。我費盡了周折,才拉攏西美濃的豪族們投靠了織田,沒想到織田這個傢伙,完事了竟然這麼對待我。」
他借宿在這些土豪們的家中,打聽一些當地的消息和美濃的局勢。
信長的行為讓人難以猜透。
(到處都在大興土木。)
(到最後,也只有勸說越前朝倉家來保護義秋殿下了。)
光秀想,又急忙搖了搖頭。
光秀從苦工身上證實了這一點。家康為了支持信長的城市建設,不惜從自己的國家派出勞工。他們之間的同盟關係,正是推斷織田家實力的一個重要因素。
「這樣啊?你這麼有才能。說到才能,我的女婿竹中半兵衛雖年紀尚輕,卻已經不簡單。不過公平地說,他還比不上你明智十兵衛。」
「我問的不是膽小。為何信長不立即坐鎮稻葉山城平定美濃呢?」
(道三殿下的榮華也已轉眼成夢。曾幾何時,城頭上飄舞著道三引以自傲的二條波紋旗的光景,竟恍如昨日。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說的就是這種感傷吧。)
「找個人打聽打聽。」
光秀看到路邊有一群搬運石頭的工人正在休息,便走上前去禮貌地搭話。
性格風風火火的信長還有如此的一面,倒是出乎光秀的意料。信長不僅能等待,還能忍耐。在桶狹間一戰中冒險獲勝的信長,反而吸取教訓,變得不再喜歡冒險和下賭了。
(沒想到那個呆瓜殿下,還真有一手)
他在岐阜城下來回彷徨。
原來,信長要一改道三的閑情雅緻,下令岡部蓋成三層樓,並大量地使用黃金、朱漆和黑漆。岡部正為此事頭疼呢。
「我只能告訴您,」光秀道,「覺慶住持如今已改名為足利義秋(義昭),潛伏在鄉下。他需要的是能保護他的人。要想保護義秋殿下並讓他登上將軍之位,需要忠義強大的人支持。想read.99csw.com我十兵衛……」
「那麼,你這次來可是想到織田家來做事?」
安藤伊賀守看到悄然而至的光秀不禁愕然,又唏噓不已。
此刻,光秀腦中的「道三殿下的衣缽」,指的是道三深受東山文化熏陶的高雅格調和教養。而不具備此點的信長,在光秀看來,與一個蠻荒之地的國王並無二致。
「你現在在做何事?」
「這樣啊?原來有這個意思!」
要說安藤伊賀守這樣的地方武士,根本無需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情報,此人卻生性喜歡打探各種消息。
「十兵衛,我還以為見到鬼了呢?弘治二年,明智城陷落時,有人說你死了,也有人說你逃到京都去了。原來你還活著呀!」
光秀繼續在美濃國里停留。這裡是生他養他的故鄉,自是再熟悉不過了。親戚和舊友們也不少。
光秀一邊隨聲附和著苦工,一邊望著工地上的場景。
(到底什麼原因呢?)
「是這樣的,」光秀解釋道,「其實,我已經得到即將繼承將軍之位的一乘院住持覺慶殿下的信賴,不便到織田家來奉公。」
街市的名稱在淪陷后也被信長改為「岐阜」。這座城再也不是稻葉山城,而是變作了岐阜城。
(不過是痴心妄想罷了。傻人才光知道做夢。沒其他念頭可想了吧。)
光秀多少與他有些血緣關係,用詞也更為恭敬。
光秀走上前去觀看。這裡是道三居所的舊址所在。本是道三親自設計,由名匠岡部又右衛門建造,卻被戰火燒得片瓦不留。
「說是要建成南洋風格,少見得很。」
(說穿了,不就是個爆發的大名嗎?)
(果然是堅固。)
光秀故意一笑置之。他的笑容里寫著,別看我穿著打扮不怎麼樣,並不代表我這人不值錢。
(到底是如何成功的呢?)
「不行的,」安藤又開口道,「此人的前途還不足以保護將軍。」
光秀雖不情願,卻不得不開始對信長刮目相看。
「請問這裏的現場由誰負責?」
(這裏就是信長將來的住處吧。)
他天生叛逆,愛打抱不平、出謀劃策,九_九_藏_書總是在當地鼓搗出一些小事。雖然投奔了織田家,卻沒有得到所期待的待遇,不免滋生出新的不滿。
「膽小唄。」
安藤伊賀守斷言道。光秀也情緒化地隨聲附和著。留宿一晚后,第二天,他出了美濃的關原,沿著北國街道向北,朝著妻子所在的越前一乘谷方向而去。
首先,苦工來自三河這一點,就很讓光秀感到震動。三河是比信長年幼八歲的德川家康的領國。幾年前,他與信長結盟,當時世人對此同盟非常看好。
不光是為了恢復以前的原貌。信長制定了新的街道區劃(城改計劃),要建設全新的岐阜城。
他嗤笑道。
他糾正著自己。光秀對信長的缺點過分苛刻,自然不願意高度評價信長的優點。
城下的街市名以前叫做「井口」,自從改稱岐阜以來,就連街上的光景也都變得面目全非了。
「因為美濃國內還不穩定呀。」
看起來,光秀心想,信長準備打造一個規劃性的城市。估計需要兩三年時間完成,所以信長便隻身回了尾張。
(類似桶狹間的勝仗,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光秀重複問了好幾遍,才聽懂了一個名字。岡部又右衛門。
「太大意的話,局勢發生逆轉也說不定。我好不容易才讓信長打贏了,這種樣子可不行。信長到底只是個蠢貨。」
(信長一定是想通過改名來讓美濃的人心煥然一新。不過,他還真敢起岐阜這個名字。)
「叔父大人,別來無恙乎?」
(如果說上次成功奇襲桶狹間僅僅是出於偶然,這次奪取稻葉山城可不簡單。)
(岐阜?)
為武士們新建的住宅也井然有序地排列著,看來整個織田大軍要聚集在這座城下。
光秀不禁感慨道。
(會建成什麼樣子呢?)
(那個傢伙幾年前經常微服出行,跑到堺城去看那些南洋的東西。喜歡那些外表華麗的東西,說到底也只是個鄉巴佬。)
(難以捉摸。)
(正因如此,才讓人害怕。)
他終於找到了謎底。信長佔領后,命令前田利家清理城內,又指派柴田勝家和林通勝兩位老臣負責主持九_九_藏_書城下的行程和建設工作。
似乎信長也已經下了決心。
安藤譏諷信長是個膽小鬼。
從兩側挖出的溝的寬度就可以發現,道路比道三在的時候要寬出許多。
到了美濃。
(這麼看來,此人真不簡單。)
(要論性格,信長一向用兵如電光石火,生性勇猛。桶狹間的奇襲就是最好的證據。不過他還有另外一面。在攻打美濃之前,他十二分謹慎地充分做足了準備工作,冒著風雨兵臨稻葉山城下。他並沒有採取短兵交接的戰法,而是放火燒了城下使之成為一座孤城,然後在城外圍上柵欄採用持久戰略,等待瓜熟蒂落。可以說這是一種極其保守的戰術。)
「哦?」安藤立刻表現出了興趣,「再說得仔細些。你現在,和將軍家有關係嗎?」
再看看城裡,人聲鼎沸,一片熱鬧景象。從美濃和尾張各地請來了數千名木工泥水匠以及苦工,織田家的家臣們正指揮著他們各就各位。
光秀向來重視教養。他打心眼裡看不起那些粗俗又沒有教養的人。信長此時就成為他蔑視的對象。
「哦,此話怎講?」
「不敢當。」
「也就是佔著罷了。我要是信長,就馬上搬到稻葉山城居住,重建美濃。信長這個膽小鬼,卻不敢來。」
光秀在尾張和美濃的土地上苦苦追尋著答案。
眼前,道三舊址的這塊地被重新平整,上面已經搭好了新房子的骨架。
(信長難道要學周王朝?)
他說得不假。西美濃已經倒戈,東美濃還在繼續抵抗信長。代表人物有鑄鐵出名的關城城主長井隼人佐、加茂郡坂祝的有「猴城」之稱的山城城主多治見修理、常洞城的岸勘解田和加治田城的佐藤紀伊守等人,都出沒于山間野地中頑強地進行抵抗。
(這個老頭對織田家的封賞心懷不滿。)
光秀簡潔扼要地把自己受到未來將軍的密令,雲遊列國,四處物色適當的大名之事講了一遍。
(呆瓜再怎麼變也終究是個呆瓜。)
「我現在和流浪漢沒什麼兩樣。在越前的朝倉家奉公,當了一名門客。」
道三傾盡畢生的才能和財力,憑九*九*藏*書藉地形的天險才砌成的天下名城。光秀也不至於相信靠偶然事件就能攻破它。可以說信長憑藉自己的器量取得了勝利。
光秀忽然愉快起來。就算信長善於打仗,沒有教養這一點卻是無法彌補的。竟然要蓋南洋式的房子,真讓人笑話。
「要蓋成什麼樣的呢?」
「那可是名匠啊!」
「在稻葉山城備軍。」
(那個傢伙娶了道三殿下的女兒。還深受道三寵愛。到最後還是繼承不了道三殿下的衣缽啊!)
這裡是光秀的故鄉。光秀從尾張領河渡的渡口乘上小舟,進入了美濃領地,又一路直奔稻葉山城而來。這個多愁善感的男人,此刻已經是淚流滿面。
(原來如此,岡部在負責此事。)
此人慣施計謀,全身的氣力卻似乎都凝聚在喉嚨上,聲大如雷。
「這可不是我們這些人能明白的。不過聽說,負責的岡部大人也很頭疼呢!」
「要是叔父大人是信長的話,您會怎麼做?」
光秀心想。安藤伊賀守之流的鄉間武士們眼裡的膽小鬼信長,其實正是表明了此人的心機複雜和胸懷大度。證據就是,信長一面與東美濃作戰,一面開始計劃用上好幾年來建設「岐阜」城。
對於出生在美濃名族的光秀來說,沒有比以前的稻葉山城更響亮的名字了。岐阜的發音來自中國,聽上去就像是外國的地名。
「不是不是。」
光秀佇立在城下的衚衕里,在夕陽中摘下頭上的斗笠,仰望著這座已經屬於織田家的稻葉山城。
特別是他去拜訪西美濃最大的土豪之一的安藤伊賀守守就時,收穫頗豐。
光秀的想法卻正好相反。
「呃。」
先前道三的建築與庭園是傳統的東山風格,可以看出城主的造詣頗深。
安藤打量著光秀。只見他身上一件深黃色的無袖披肩已經破爛不堪,大小腰刀的刀柄套也都磨破了,似乎過得很是窘迫。
(世間風雲多變。)
(真是不長腦子。)
光秀看穿了他,又不經意地問道:
(無論是從岐阜這個名稱來看,還是從城裡的大興土木來看,信長一定是打算將這裏作為根據地,向周圍擴張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