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姬坐在房中。這天她特別精心地化了妝，看上去也就二十三四歲的模樣。

信長心想。他這次的接見時間很長，遠遠超過了初次會面的時間，到了傍晚，才讓光秀退下。

「您不喜歡我的長相嗎？」

「哪裡。」

濃姬暗暗在心裏屈指一算，光秀比自己大七歲，也就是四十前後的光景，還不至於上了年紀。

濃姬頓時笑容收斂，又馬上恢復到剛才的表情，她接著說，一定是個美人吧，有空過來坐坐。

「那裡，」濃姬抬起袖子指了指院里，「有一棵老櫻花樹。亡父十分鐘愛，給它起名叫青嵐。如今，也只剩下這棵櫻花樹了。」

信長答道。

濃姬急切地問道。她急著想要了解父親曾經愛過的女人，哪怕是一點點。

「那就是男人的理想吧。」

「萬阿夫人恐怕是天下第一奇女子。」

「長了個金桔腦袋。」

「十兵衛君，很久沒見了！」

「是嗎？」

「我聽說過她。」

織田家的家臣們身穿的盔甲華美精緻，名副其實地證明了尾張的富裕。槍炮也數目眾多。一行人揚塵北上，行走在濃尾平原上的風景實在是壯觀。

「殿下特別恩賜。准許您到後宮參見夫人。」

這麼想的理由是，光秀周遊列國，通曉各國的人物、交通、地形和風俗人情，一說到天下的形勢，他會利用自己豐富的見聞加以明確的判斷。

光秀平伏在地。繼而略微直起上身，他用洪亮的聲音先是向濃姬請了安，然後對這次推舉表示感謝。

「你也沒怎麼變嘛。」

「父親大人經常提起她。」

信長道。

「豈敢，這方面我可不敢效仿，也無法效仿。我的內人阿槙，只要我對她好，她就覺得滿足了。」

而織田家則把擁有這種身份的家臣當作一項榮譽。信長之所以爽快地接受，正是由於他十分看重光秀的這種身份。

（明ｒｅad.99ｃsw•cｏｍ年。——）

（光是這項才能天下就無人能敵了。）

光秀站在城門外迎接著入城的尾張大軍。濃姬乘坐的轎子也從他面前經過。光秀一臉謹慎嚴肅，一直目送著那頂用赤紅和黃金裝飾的華麗轎子離開眼帘。

此時此地，只有秋日下燦爛溫柔的微笑。

說到外交官，光秀不僅深得將軍義昭的信任，在京都的公卿、僧侶之間也小有名氣。這些對於地方大名的外交而言，都是寶貴的無形資產。

她的聲音發顫。光秀看穿了她的心情，微笑道：

濃姬不願相信。在她的記憶中，光秀渾身煥發著光彩，他標緻的五官幾乎獨佔了宮中女人們所有的話題。

信長在和光秀的交談中，完全為對方所折服。

信長道。如今濃姬的娘家人已經盡數去世，光秀是她為數不多的親人之一。信長頗為用心。

「還剩下稻葉山山頂主殿的屋頂和山腳下城館的庭園。明年就可以搬過去了。」

「腦袋？」

濃姬搖搖頭，臉上有少許不悅。就算回到老家，父母和故人、以前的婢女們都已經物是人非，又有何意義呢。

（要不是造化弄人，也許就成了自己的妻子。——）

而他的多愁善感，註定了他的內心另有天地。

對濃姬的話，光秀率直地表示讚許。所說的男人的夢想，除非具備神通廣大的法力，像道三這樣同一個人可以變換自如地過著兩種不同的人生，簡直是不敢想象。如此想來，有關道三的回憶越是久遠，就越是覺得他不同尋常的人品、讓人感嘆的魅力及滿身的英雄豪氣，恍若神仙在世。

由此，光秀終日奔波在岐阜與越前金崎城之間，沒有半點偷閑。他把自己將來的雄心壯志，盡悉押在足利、織田兩家結盟的這個籌碼上。

「正是。油商山崎屋庄九郎的妻子。」

織田大軍https://read.99csw.com搬到岐阜后，大概過了十來天，濃姬身邊的老臣福富平太郎來找光秀。

「和你有幾分相似。不過這點我可不樂意。」

（難道上了年紀。）

不過，僅憑以上這些，光秀只不過是個具備外交技術能力的手下而已。信長預感到，光秀還擁有決定織田家外交政策的能力。

光秀也不得不感嘆道。

濃姬笑出聲來。光秀似乎不悅，有些粗暴地應道：

眾人盡悉進了岐阜城。從即日起，織田家的大本營正式搬到了美濃的岐阜。

「沒錯，有點禿。」

「為何要等到明年呢？」

「要說世上少見，山城入道道三才是當之無愧呢。在美濃身為一國之主，回到京城便是山崎屋庄九郎，集兩種人生為一身，古往今來絕無僅有啊！」

光秀千思萬想總結出，濃姬是道三唯一的女兒。正因為濃姬身為女兒身，道三才會放心地把自己的男女私情講給濃姬聽。

她黑暗的心情中只有一線曙光。那就是能夠在城裡見到昔日的故知光秀。這麼一想，才發現那時曾經歡聚一堂的家人和舊臣中，也就只剩下光秀一人還活在人世。

「我可沒有推舉你什麼。你已經名聲在外，尾張稍有頭臉的人物都知道你的大名。」

他說。

「萬阿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過得好嗎？」

光秀簡潔地描述了一遍萬阿的情況，說道：

光秀苦笑道。

「岐阜城建得怎麼樣了？」

「尤其是快嫁到織田家的那幾日，每天都要講到萬阿夫人的事情。那位夫人……」

濃姬就可以回到自己亡父的國土和城裡了。雖然父親已經不在人世，江山易主，但是舊稻葉山城（岐阜城）畢竟是自己出生長大的地方。她做夢也不曾想到，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回歸故里。

「十兵衛君還真是甘於平穩呢。」

「可以留下來用用看。」https://read.99csw.com

「這可不是誇獎我的話吧。古人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男人應該有變化才對。」

「那麼你，」濃姬微笑著說，「也有兩個妻子嗎？」

光秀苦笑道。他有三個閨女。身在武家，女子自然不便繼承家業，光秀卻遲遲不娶偏房。在這一點上，他和孜孜不倦追求紅顏的「先師」倒是不同。

信長心下這麼一想，臉上也就樂開了花。要知道，此人從來都是不苟言笑的。

「你一定要把將軍帶到岐阜城來。除了我，天底下還有誰能讓他當上將軍？」

濃姬也從小牧城啟程了。女眷們的隊伍也足足有數十米長。

「阿濃，很想家吧？」

濃姬露出快活的笑容。

「不是的。」

「有幾個孩子了？」

「沒有，我說的是相貌。一點兒也沒變。」

（頭髮不少啊。）

「建好了。」

濃姬淡然道。畢竟由於女人特殊的心理因素，她還體會不到光秀感動的境界。

光秀當前的任務是，把住在越前金崎、接受朝倉家保護的義昭帶到岐阜的織田家來。

濃姬嘴上說著話，心裏想道。光秀的頭髮細膩，信長說他謝頂一定是光線的關係。在濃姬看來，光秀的唇角仍舊帶著高雅，目光清涼，眉毛舒展。看不出和年輕時候有什麼變化。

光秀在得到信長封地的同時，還接受著將軍足利義昭的微薄俸祿，這在當時是極其罕見的。一人同時侍奉二主，可以稱得上是奇聞。

濃姬忽然熱淚盈眶。她本想說，「父親畢生最愛的女人是萬阿」，卻被心中翻湧的感情哽咽住了。

他鄭重地報告道。福富老人原本就是美濃人，自然了解光秀以前的身世，恭敬得如同對待主人一般。

光秀愕然。真不愧是道三，連自己在京都另有妻室的事情都能毫不避諱地告訴女兒。

「我打算把大本營搬到岐阜城去。那時你去見見他吧。萬一我忘read.９9ｃｓｗ.cｏm了，你就去找福富平太郎吧。」

（人的命運真是無法預測啊。）

「沒有啊，還好。」

然而，要是嚴格來講，也許不能說是兩名主子。義昭是日本國武家的最高領袖，身份無人可及，與岐阜的信長無法相提並論，而且，義昭作為「武家首領」不過是有名無實，即使領取俸祿，也絕不同於普通的主人和部下的關係。

（這次可得了個寶貝。）

他下令要儘快接義昭過來。

這段時間，與軍事相比，光秀幾乎埋頭在外交官的工作中。特別是對義昭的外交。

光秀領命前去。他按照男家臣的規矩，走到正對著庭院的走廊下坐了下來。

「此話怎講？」

「我看到光秀了。」

他盯著轎子，心潮起伏。以前在鷺山城侍奉道三左右時，道三的言辭用語中總讓他覺得似乎要把女兒許配給自己。沒想到濃姬卻被嫁到了尾張，如今更成為了全天下的織田信長夫人。

福富平太郎本是道三寵愛的家臣，濃姬嫁到織田家時他隨同前來，之後一直掌管後宮的事務。他的兒子平左衛門驍勇善戰，目前正擔任信長的御林軍侍衛，名震四方。

信長躺在濃姬的膝蓋上。

「她說，我不知道什麼美濃的國主齋藤山城入道道三。也沒聽說過。我的丈夫是油商，叫做山崎屋庄九郎，經常出遠門，時不時回到京城。我只認識這個相公。」

信長立即回道。他說的不樂意，是指見到了連長相都酷似自己老婆的親戚，不過他懶得去解釋這些。他從小時候開始，就不習慣為自己說明或是辯解行動的理由等。

「是。」

濃姬微笑著問道。最近，信長經常寵幸身邊的侍女們，為他生孩子，濃姬痛在心裏。

濃姬臉上立刻浮起兩朵紅暈，緊接著，她又平靜地問起對方的情況。

「這位奇女子似乎不食人間煙火呢。」

「絕對的。」

濃姬似乎難以理解。她怔怔地九九藏書望著院里的櫻花樹，很快才回過神來漲紅了臉說：

上萬名武士們扛著大旗，浩浩蕩蕩地出了尾張清洲城，直奔距離三十二公里開外的美濃岐阜城而去。

（這次花的代價太值得了。）

「怎麼會呢？有志的男兒怎麼能甘心平穩呢？」

「是你的表哥對吧？」

首先，光秀的知書達理就是織田家清一色的猛將們所不具備的美德。選他作為織田家未來的外交官，再合適不過了。

兩日後，信長回到小牧城，來到濃姬的房中。

而且，他的舉止毫無粗野之處，溫文爾雅，猶如玉樹臨風。

「到了明年。」

信長打量著光秀，暗暗稱讚道。

第二年的九月十八日，織田家的家臣們開始大遷徙。

之後，兩人聊起了齋藤山城入道（道三）的舊事。

說此話時，光秀並沒有什麼深切的寓意，只是十五年後，所有人都悟出了這句話的深意。

濃姬低聲道，她的嗓音帶著濕潤。

光秀告退了。

「你也見見吧。」

「萬阿夫人，是不是父親大人住在京都的正房妻子呢？」

「都是女兒。」

光秀的才能還不僅如此。以上種種，只是明智光秀此人的一個部分而已。

「對我來說，山城入道殿下可以說是師傅，也是神仙。這種想法至今也沒有改變。估計這輩子都不會變了。」

「是叫阿槙嗎？」

「提到山城入道殿下，」光秀接過話，他有一瞬間似乎猶豫該不該講，很快下定決心道，「我在京都見過萬阿夫人兩次。每次都受到熱情招待。」

光秀更是一個軍人。他不光是精通刀槍劍炮，還罕見地擁有統帥大軍縱橫沙場的才華。信長能看得出來。

換做織田家來保護義昭。然後再由信長領著這位將軍繼承人上京繼位，借他的權威俯瞰天下。光秀向信長獻計，強調這是在短期內統一天下的最佳方案，信長也大加讚許：

「山城入道殿下嗎？」

（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