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蠣心事早就被她看透，也不以為意，腆著臉道：「我不過是關心鄰居而已。」

公蠣自知理虧，和胖頭同裝未聽到。

公蠣已經在屋裡躺了半個月，說他病了吧，死活不讓請郎中，說他沒病吧，又總是打滾翻騰，低聲哀號呻|吟，聽起來一副痛苦至死的樣子，而且不管胖頭怎麼哀求，他都不許胖頭近前，只要每天一隻燒雞，讓胖頭晚上摸黑放在窗台上。

話音未落，隔壁流雲飛渡的小丫頭小妖，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脆生生叫道：「財叔，能不能借秤給我一用？」一看到公蠣，歪頭打量了一番，一本正經道：「哇，龍掌柜，今天滿月了？」她穿著一件蘋果綠的小夾襖，下面是鑲邊草綠府綢褲子，一雙同色繡花鞋，腳尖上綴著一朵蔥綠的絨花，在枯葉紛飛的初冬時分，顯得格外清新。

公蠣故作深沉，拈指而笑。小妖歪著腦袋道：「我看財叔說的不錯，你就是又懶又饞。」

關於胖頭的妹妹，公蠣以前曾聽他提起過，不reａｄ•９9ｃsｗ•ｃoｍ過他對胖頭的事情從不上心，所以不甚在意。今日心情不錯，便隨口問道：「你妹妹，當時怎麼送了人？」

公蠣追問道：「你家姑娘去哪裡了？」從上次柳大一事之後，他閉關蛻皮，再也沒見過蘇媚。

小妖眉毛一揚，道：「最討厭你這樣子！」拿了秤砣秤盤就走。

小妖嘻嘻笑道：「你不是坐月子嗎？天天窩在房間里，聽說吃飯都不出門。喲，門上還掛個紅綾！給我瞧瞧，你生了一個什麼樣的寶寶？」

胖頭探頭一看，道：「沒有啊。」

忘塵閣的掌柜公蠣，站在院中，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胖頭見狀，大肥臉笑得像株開得過於燦爛的向日葵：「老大，你沒事了？」

胖頭每次一見到小妖，便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公蠣早看在眼裡，擠眉弄眼道：「你莫不是看上這個小丫頭了？」胖頭看著小妖走去的方向，愣了良久，才悶悶地道：「我妹妹若是還在，也像她這麼大了九-九-藏-書。」

汪三財接腔道：「畢掌柜有正事要忙。如今大好時節，不冷不熱，哪能窩在家裡。」言下之意，嫌棄公蠣偷懶。

公蠣看胖頭認了真，心想洛陽城這麼大，又過了這麼多年，誰知道那小丫頭還在不在世上，忙蹙起眉頭，裝出一副體貼的樣子，分析道：「當年挑選好人家送了去，家裡條件定然是不錯的。如今人家過得好好的，你去打擾了好不好呢？她的養父母也不一定願意你認。」

公蠣仗義地拍了拍胖頭的肩膀，信口扯道：「沒事，等我有空了幫你找妹妹。」胖頭眼睛一亮，驚喜道：「真的？」

胖頭正要替公蠣辯解，小妖接著咯咯一笑，拍手道：「哈哈，同我一樣。可惜我們姑娘不如畢公子好騙，我每次偷懶裝病都被她發現。」

胖頭撮著嘴唇，一副要哭的樣子。公蠣心軟了，道：「好了好了，等我再恢復兩日，我就帶你去找找看。」

小妖道：「別怪我沒提醒你。」說著拉著胖頭，半是撒嬌半是九_九_藏_書哀求道：「胖頭哥哥，我家秤桿早上被我跌斷了，姑娘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罵我。今天店裡生意好，只留小花一人看店我不放心，老借用你家的也不方便。你能不能等下去陳家量器店裡幫我買套新的來？」胖頭臉紅撲撲的，雞啄米似的點頭。

小妖撅嘴道：「我也不知道。她這些日天天在外面跑。我擔心得不得了。」

公蠣不敢太過造次，忙正色道：「我這是閉關修鍊呢。」

公蠣一把將他手指打落，接著飛快地拿出一柄銅鏡，眯眼，皺眉，微笑，凝重，擺出各種表情。

胖頭的眼閃了兩下，低下頭，躲避著公蠣的目光：「家裡欠了別人的錢，養不起這麼多孩子，就把妹妹送出去了。」接著道：「妹妹送出去的時候才七歲，如今應該同小妖差不多大。」

公蠣對著鏡子左看右看，悻悻道：「畢岸那傢伙呢？」

小妖道：「那你說給我聽聽，閉關這麼久，都修鍊什麼了？」

一股青蘋果的味道飄來，公蠣忽然開心起來，大聲道：九*九*藏*書「小妖姑娘來啦？」

公蠣道：「哪裡？」

這幾日算是初冬十分少見的好天氣，暖陽高掛，雲淡風輕，配上裊裊升起的炊煙和隱約走街串巷的叫賣聲，整個洛陽城，從內而外透著一種懶洋洋的安詳。

公蠣另一個要表達的意思是，帶著胖頭一個拖油瓶就好了，要是再找到他的妹妹，豈不是又要多養活一個人？

可是眉眼同以往比並沒有什麼不同，不過因為剛蛻了皮，皮膚白了些，而且今天剛換了件灑金鑲邊藏青袍服，感覺還不錯。

胖頭跟在小妖身後走了幾步，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我這就去買。」

公蠣正巴不得把話題往蘇媚身上引，忙諂媚道：「你家姑娘冰雪聰明，什麼能瞞得過她？——好些天沒見她了，她在不在家？」

公蠣轉念一想，畢岸也不在家，說不定兩人一起去哪裡快活了，心裏頓覺不爽，酸溜溜道：「你家姑娘本事大著呢，自然有人替他賣命。你擔心什麼？」

胖頭咯吱咯吱啃著手指甲，一臉諂媚道：「不知道，九_九_藏_書反正眼睛鼻子看起來舒服了些。」

汪三財聽到動靜，從前堂探出頭來，看了看公蠣，重新縮回腦袋，小聲嘟囔道：「一天一隻雞，能有什麼事？」

公蠣回頭一看，可不是，門框上果然掛了一條紅綾，也不知是誰掛的，自己也忍不住笑，但看到胖頭笑，卻瞪了他一眼，上去一把將紅綾扯了下來，嬉皮笑臉道：「我倒是想生個娃兒，可是也要找人生才行呀，你先幫我找個娘子好了，要不……」

小妖小嘴一癟，道：「我就知道你惦記著我家姑娘。我跟你說啊，我家姑娘不喜歡你這類型的。」她一邊說一邊搖頭晃腦的，十分可愛。

胖頭就像街頭那隻肥胖的大肉狗，撒著歡兒繞著他轉了兩圈，傻笑道：「老大，你的樣子，好像變了些。」

公蠣昂首挺胸，對著金色的陽光，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頓覺神清氣爽。

公蠣樂滋滋道：「什麼滿月了？」

小妖甜甜回道：「謝謝胖頭哥哥，等我月錢發了還你！」

小妖啐道：「呸，還掌柜呢，也沒個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