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胡爍精神抖擻，寸步不離跟在畢岸身後，插科打諢說些同案子有關的趣聞，看到公蠣失魂落魄的樣子，回頭笑道：「龍公子這個病，叫做失意綜合征，我可以治。」

胖頭哽咽道：「真的？」

一輪朝陽破曉而出，映照在磁河潔白的冰面上，灑下點點金色，冬日朝霞下的洛陽城靜謐而莊嚴。

蘇媚毫不客氣地挽住了畢岸的手臂，洋洋得意道：「要不是我忍辱負重，今晚只怕危險了。」

蘇媚忽然驚喜道：「快看，好美的日出！」

蘇媚強忍住笑，道：「走之前還惦記著對面江公子的約定，你想他能走多久？」

公蠣跑了幾步，看到胖頭等人並未追趕，更加傷心，看著冰面上孤獨的倒影，只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為可憐的人，瞅准正中一個釣魚的冰洞，閉眼一個猛子跳了下去。

蘇媚無奈道：「當我發現玲瓏將噬屍蟲通過琅玕珠送給他時，他已經佩戴多日，蟲子已經上了身，只能靜觀其變。只是沒想到，玲瓏竟然遭此意外read.99csw.com，線索全部斷了……」

蘇媚介面道：「或許巫教內部有什麼異變。」

隨後趕來的畢岸一把拉住胖頭：「讓他靜一靜。」

胡爍轉過身，叉腰嬌嗔道：「我是什麼？我多次明裡暗裡提醒你，你就是不聽我的。哼，要不是我多次幫你，你早就給玲瓏榨得只剩下骨頭了！不對，是被嗜屍蟲吃得只剩下一張皮了！」他伸手將臉一抹。

蘇媚表情輕鬆，道：「不，就是他。石人中途停手，或者也源於此。」

早已守在門外的阿隼接管了院落。明亮的火光中，玲瓏連同即將破胸而出的蹩母，以及她的噬屍蟲，一起化為了灰燼。

畢岸雙眼亮了起來，微笑道：「是，就是他。」

一切都是假的！連小乞丐都是騙子！只有自己被蒙在鼓裡。公蠣瞬間崩潰，指著畢岸、蘇媚和胖頭悲憤交加，半日說不出話來，突然發足狂奔。胖頭大急，跟著後面一邊追一邊叫道：「老大你去哪裡？」

畢岸道https://read.99csw.com：「是。」

畢岸掙脫了一下，還是由她去了，道：「是。」

幾人離開桃林時，天色已經蒙蒙亮。公蠣情緒低落，一言不發。胖頭陪在他身邊，不知該勸些什麼，只能過一會兒可憐巴巴地叫一聲「老大」。

畢岸道：「是。」蘇媚道：「玲瓏只是巫教龐大組織的一個小小觸鬚，只怕後面還有更大的陰謀。」

水冷得徹骨，公蠣卻有一種暖暖的安心感，或者自己本就應該老老實實待在洛水的洞府里。回家的念頭一上來，公蠣忽然劇烈地想念那個簡陋的洞府，甚至嗅到了門口丁香花的香味。

三人看著明亮的冰面，默然不語。

畢岸凝望著已然平靜的水面，道：「我有時真的懷疑，是不是我弄錯了，他根本承擔不了如此大的責任。」

而冰層之下，河水深處，孤獨的小水蛇擺著尾巴，箭一般地往洛水游去。

胖頭號啕大哭，若不是畢岸死命攔著，也非要跳下水去找公蠣不可。

胖頭想了想，覺得九九藏書蘇媚說的有道理，擦乾了眼淚，籠起雙手對著河面叫道：「老大，你早點回來，我們等你！」

四人站在堤岸上，靜靜地看著。

胖頭眼睛直了：「蘇媚姑娘！」

公蠣腦筋仍處於遲鈍狀態，半晌才「撲哧」吐出一口氣。怪不得每次見到胡爍都是一身濃重的檀香味，後來變成吳媽，又是清新的皂角香氣，為的就是掩飾身上的香味，不給公蠣嗅出來。再回想起多次在玲瓏家裡遇到吳媽的情景，她又是勸阻又是驅趕，處處提醒勸誡，可惜只當她瞧自己不順眼。

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公蠣鼻子又酸又辣，恍惚間看到畢岸凝重的眼神，嘆了口氣往深處潛去，剛遊了丈遠，又鳧上來，囑咐胖頭道：「我今日約了對面江公子去梨園聽戲，你幫我告知一聲，免得他空等……」

畢岸歉然地看了一眼胖頭，道：「是我們過分了，琅玕珠中有噬屍蟲，應該早些提醒他的。」

公蠣回身吼道：「滾！老子再也不相信你們了！」

公蠣很想號ｈｔｔｐs://rｅａd.99ｃsw•ｃom啕大哭一場，可是卻眼睛乾澀，心像被摘走一般，空落落的。胖頭一邊添柴，一邊絮絮叨叨道：「玲瓏姑娘，下輩子一定要托生個好人家，離那個巫教遠遠的……都怪家裡人沒看好，好好的女娃兒，一輩子就這麼毀了……」說著想起妹妹，又開始抹眼淚。

畢岸的神色並不輕鬆，沉吟道：「今晚的事情還是有些蹊蹺，為何石人會突然要殺玲瓏取蹩母？或許——」

兩人一人一句，言語簡潔，彷彿老夫老妻。公蠣心中又酸又苦，想起玲瓏宛若隔世。

胖頭道：「怎麼治？」

兩人舉止隨便，態度親昵，似乎極為熟悉，公蠣回過神來，吃了一驚，道：「你是——」

不知何時醒過來的胡爍，背手看著熊熊燃燒的火光，嘆道：「紅顏薄命。但願她在下面過得順心如意，不用糾結痛苦。」

畢岸回頭瞥了一眼公蠣，拍了下胡爍的肩，輕輕道：「別鬧。」胡爍沖公蠣一擠眼睛，乖乖地閉了嘴，拉住畢岸的衣袖，溫順地道：「好。」read.99csw.com

路邊窩在稻草堆里的一個小乞丐，伸著懶腰醒了過來，一抬頭瞧見公蠣如喪家之犬的臉，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趿拉著破鞋飛快地跑了，腿腳靈便，不瘸不拐。

蘇媚嘴巴一噘，道：「哼，就一個『是』就完了？你從來不會說些好聽的。」臉上卻笑得像朵花兒。

畢岸有些自責，喟嘆道：「當時錯誤判斷目標，以至於來不及出手救她……」蘇媚飛快道：「不怨你。想想還是有些后怕，若不是破了驅附術，那兩個石人會放過我們？」

胖頭像個沒娘的孩子，哭得十分狼狽。蘇媚遞給他一條手帕，認真道：「放心，龍掌柜一定會回來的。」

胖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咧嘴哭道：「真的？什麼時候回來？」

正是那個拽了琅玕珠的小娟子。

胡爍一本正經道：「你明日抓緊時間，再幫他物色個死心塌地的美人兒，一下子便好了。」

可是游出好久，還能聽到胖頭撕心裂肺的痛哭，公蠣忍不住折回來，從水面中冒出頭來，勉強道：「別哭了，我想回老家住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