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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蛇婆牙 三

柒 蛇婆牙

瘸腿乞丐道:「韓非子離世至今,已有八百多年了。」
「攰瞳奔波多年,精心收集並研究了族人死亡的原因,發現各支無論年老年少,得的都是一種病。攰瞳稱它為烏血症。」
桂老頭眼裡閃著奇怪的光,豁牙漏風地唱了起來:「烏雲起兮,碧水旋旋。枯骨泣兮,熱淚漣漣。為師守陵兮,激越千年……」
「當時在世的第九位先祖,還以為是祖訓太嚴,讓那些十五歲的孩子們外出尋找法器,造成族群中不少青壯年意外夭折,便焚香祈禱先祖,將祖訓改為二十五歲承接使命,社會經驗豐富,也可為攰氏留下更多子嗣。但是如此變革后,各支人口照樣減少。直至後來第十五代先祖中一位名叫攰瞳的,發現了其中的端倪。」
桂老頭對著燈光擺弄著手臂,道:「這種病,從來不曾見除了攰氏之外的人得過,也未聽聞古醫書有過記載。得病的人,血液慢慢變黑,在皮膚上形成一塊塊淺淺的骷髏狀斑痕,不痛不癢,無其他任何癥狀,但若達到一定時日,得病之人read.99csw.com便會猝死。而且死法千奇百怪,溺水、跌落、摔跤、失火等等,甚至還有喝水嗆死、被墜下的枯枝砸死的,表面看都是死於意外,同其他人無一點關係。」
桂老頭緩緩道:「是姬非。」他停頓了一下,道:「祖上攰氏,是姬非的貼身隨從。當年祖師爺遭李斯陷害,飲恨而去,祖上曾立下毒誓,要為祖師爺報仇。」
桂老頭換了下手臂,將阿牛緊緊抱住:「我攰氏向來注重子嗣,為的就是將守陵墓、尋法器之遺訓傳承下去。所以當年人丁甚旺,族人超過五千之眾,散落各地,從事各行各業,只在祖師爺祭日時才集聚議事,交換訊息,布置下年安排。但幾代之後,後代驟減。」
姬非?公蠣忽然想起曾經做夢夢到的牌位,失聲叫道:「姬非是誰?」
公蠣莫名覺得不安,幾次提醒瘸腿乞丐趕緊離開,他卻置之不理。
瘸腿乞丐仰臉望著星空,一副不急不慢的樣子。桂老頭忽然開口,道:「我不姓桂。」
雷聲急一陣緩一九*九*藏*書陣,閃電變換著方向從烏雲縫隙中透過來,像一隻睡眼矇矓的眼睛在尋找地面上的獵物。而厚厚的雲層不知何時全部堆積在土地廟上空,低得幾乎壓到茅屋的屋頂,而四周的天空依然星光閃耀。
桂老頭道:「祖上當年自小被祖師爺收養,一直視其為父。祖師爺慘遭不測,祖上悲痛欲絕,立志要世世代代為他守陵。三年之後,趁著大秦始皇帝出征,祖上夥同方候,將祖師爺的屍身盜了出來,從咸陽運往洛陽邙山秘密埋葬。而我攰氏一族,青年人只要一滿十五歲,便要外出尋找法器。常有青年後生在外漂泊多年,年過五旬了才返回家鄉,更不知有多少客死他鄉的。」
兩人陷入沉默,公蠣更是失望之極。桂老頭鼻翼抽|動了一下,道:「我已行將就木,可惜我的阿牛……我實在捨不得啊。」
桂老頭道:「我不姓桂,而是姓攰。」他伸出指頭在空氣中寫了一個「攰」字,「這個姓,如今已經沒有啦。」
桂老頭苦笑道:「若是有破解之法,我攰氏一九*九*藏*書族,怎可能只剩下我和阿牛兩個?這幾百年來,該使的法子我們都試了,甚至全族改姓桂,仍然逃不了一劫。」
桂老頭低頭親了親阿牛的臉蛋,黯然道:「是。攰氏一族,自從祖師爺賜姓以來,已經八百多年啦。可如今,攰氏只剩下我和阿牛了。」他沉默了一陣,道:「今年春節,阿牛的爹娘忽然暴斃。同族的桂平也莫名死亡。」
「祖師爺?」瘸腿乞丐的眉頭跳動了一下,「誰?」
桂老頭打起精神,道:「不錯,八百多年。我族孩童從牙牙學語之時,便要學習這些口口相傳的祖訓。誰知道千年之期未到,我攰氏一族便要消沒了。」
桂老頭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哼道:「不學無術!」
公蠣訕訕道:「原來是韓非子,失敬失敬。」想起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和影子一樣的人群,心中很是惴惴不安。
瘸腿乞丐轉過頭看著他。
瘸腿乞丐若有所思,道:「這個癥狀,可有破解之法?」
桂老頭道:「祖師爺遇害,歷史記載是因為他不肯為大秦所用,其實不https://read•99csw•com然,而是……有人瞧上了他的法器。」
瘸腿乞丐道:「攰是個古老的姓氏。」
瘸腿乞丐道:「您剛才提到法器。這個法器,是不是便可以換回攰氏的自由之身?」
瘸腿乞丐道:「姬非,戰國大家之一,位封韓國公子,韓為氏,姓為姬,世人尊稱他為韓非子,真名便叫做姬非。四十幾歲死於李斯之手,全家乃至門生數百人遭受株連。」
桂老頭劇烈地咳嗽起來。過了良久,才繼續道:「祖師爺臨死之前,通過法術召喚他的兩個心腹,留下遺命,說務必要找到這個法器。這兩個心腹,一個便是我的祖上攰蚨,另一個是他的學生,名叫方候。當時在他身邊的,還有一個,」他遲疑了下,「不算是常人,而是……而是祖師爺養的一條蛇,叫冉虯。」
桂老頭顫巍巍地拉起了衣袖。他的手臂上,布滿了斑斑點點,乍一看,似是老年斑,但仔細分辨,卻是一個個指甲蓋大的小骷髏。公蠣早已屏住呼喚,下意識地按住了自己身上的鬼面蘚。
公蠣恨不得衝出去告訴他,自己同畢九_九_藏_書岸身上也有此癥狀——可自己和畢岸,並非攰氏族人,這是怎麼回事?
他垂下了頭,聲音出奇的平靜:「祖師爺發威了,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怪我,這麼多年了,他的遺願仍然沒能完成。」
桂老頭道:「是,祖上當年曾發下重誓言,若不能在千年之前找到法器,歸還祖師爺,我攰氏一族,願自絕與祖師爺陵墓前。」
阿牛動了動,嘟囔著叫了聲爺爺,繼續香甜地睡。
剛才他已經斷斷續續說什麼「冷血野畜」、「蛇屬」之類的,公蠣心中便疑惑,如今聽他正式說出,還是感到震驚。難怪公蠣對冉老爺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原來兩人竟是同類——那麼,那晚在沼澤地,他到底要做什麼?
「這是我祖上當年對祖師爺遺體的承諾。千年,千年!」他的眼神,不知是難過還是悲憤,閃著奇異的亮光:「我們攰氏一族,生下來命便註定了。」
時間過去良久,阿牛的呼吸聲漸漸勻稱,桂老頭眼裡的精氣散去,只剩下無精打採的渾濁,空洞洞的眼神,佝僂的身體,如同已經腐朽的枯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