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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如果無論哪一方當選都會引起騷動,這樣的知事選舉還不如不要辦吧。」悟笑了,「你們知道菲律賓民答那峨島的事件嗎?現任省長的勁敵才打算參選,他的一票親戚朋友馬上被綁架殺掉了。」
悟,別多嘴啦——由紀夫還來不及堵住悟的嘴,葵那紅潤的雙唇已經吐出了話語:「什麼?女朋友來家裡?怎麼回事?」
父子們邊吃晚餐邊看電視,這時段正在播放由地方電視台製作的縣知事選舉特輯。候選人共四名,但其實這次選舉等於是現任知事白石,與前任知事赤羽兩人的一對一選戰。四年前的縣知事選舉時,兩人就對戰過一次了,雙方陣營各自擁有人數不相上下的狂熱支持者,始終憎惡著彼此。要說此次選戰是兩位大將的捉對廝殺,其實更像是兩支騎兵隊的大會戰。
用完餐,一家人旋即移至和室房準備打麻將。本來由紀夫以期中考在即為由拒絕了,鷹卻邀他說:「可是今天勛不在,三缺一,你就來湊一腳嘛,功課晚點讓悟教你就九-九-藏-書好了吧。」
「勛還在學校嗎?」
「多惠子長得很可愛哦。」鷹一副深得我心的語氣。
「外面在傳啊,聽說赤羽背後有奇怪的團體撐腰哦。」鷹一面將咖哩送進口中一面說道。
入夜,母親來了聯絡說今晚要加班,於是由紀夫與父親們先用晚餐,拿出冰箱里剩的咖哩熱來吃。由於家裡人多——嚴格說應該是,由於家裡父親多——不止廚房的瓦斯爐,連同爐上的燉鍋、平底鍋都是大尺寸,而咖哩就裝在大鍋里,每個人分盛來吃。
「只是因為選舉?」由紀夫訝異不已。
由於兩位候選人分別姓白石與赤羽,媒體開心地為此次選舉冠上了「紅白縣知事大選」的稱號。外表清爽整潔、有著學者氣質的白石,卻給人不太有擔當的印象;相對地,乍看長相蠻橫、豪氣可靠的赤羽卻似乎有其行事輕率之處,兩人形成相當有趣的對比。
「對了,人家多惠子可是說了哦,她說我和由紀夫長得很像呢!」鷹沾沾自喜地說道九_九_藏_書。雖然他一副不經意說出口的模樣,想也知道他一直在伺機說出這件事。
麻將開戰沒多久,坐在由紀夫左手邊,也就是上家的悟開口了:「對喔,說起來,由紀夫還是第一次帶女朋友來家裡呢。」邊說邊撫著下巴的悟,嘴角的皺紋顯得更深了。
中學二年級時,由紀夫曾經問母親。
「誰記得啊,拜託。」鷹哼了一聲。
在由紀夫的家裡,麻將是隨手可得的娛樂之一,因此他過了很久才曉得自己家和朋友家有個很大的差異,並不是每個人家裡都有電動麻將桌,更別說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汰舊桌換新桌了。
「她叫多惠子呀?是怎樣的女孩子?」葵毫不掩飾好奇心,望著由紀夫問道。
「我已經講很多次了,多惠子並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班上同學。」
「今天由紀夫的女朋友出現嘍。」挺起胸膛得意地應聲的是鷹。
「騙人的吧!」葵睜圓了眼。
「真遺憾吶,葵沒能見到她。」鷹的語氣里聽不出半點遺憾,「嗯,九_九_藏_書不過這種事也是要看運氣啦。」說著將麻將牌「喀噔」一聲扣在桌面上。
由紀夫的四位父親,無論是外表、職業、個性、興趣,都有著天壤之別,因此當他終於發現四個父親唯一的共通點時,內心浮上一絲安心。然而見母親知代不慌不忙地回道:「跟麻將無關啊,只是湊巧。湊巧啦。」由紀夫再度陷入更深的困惑。
「啊。」這時,坐在由紀夫正對面的葵突然出聲,像是猛地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對了,勛的同事,那個很可愛的數學老師,我居然忘了她的名字。」說著偏起了頭,「是叫什麼來著?」
「我們只是好賭罷了,願賭服輸,自有我們的樂趣在,才不像那些想靠選舉在政壇竄起的傢伙咧。他們根本輸不起,所以不管使出多骯髒的手段都要贏。只許贏不許輸的傢伙,一點品格也沒有。」
「或許這就是身為現任官員的優勢吧。那起事件死了五十多人哦,很誇張吧。」
「奇怪的團體是什麼團體?」葵笑著說:「鷹你平常身邊那群不是https://read.99csw.com忙著賭博、就是四處找人打賭的朋友才奇怪吧。」
「都四十多歲了還在跟中學生攪和,勛這人就是愛管閑事。」
「所以,媽,是愛打麻將的男人特別吸引你嗎?」
「選舉還真恐怖。」由紀夫打從心底這麼認為。
由紀夫雖然嫌麻煩,還是應道:「那我只打一個小時哦。」因為他其實不討厭打麻將。
「這怎麼行呢?我還沒鑒定過那女孩兒適不適合由紀夫耶。」葵邊說邊伸出修長的手臂,從成排的麻將牌中摸牌。
年近四十的葵,天生一張娃娃臉,一根白髮也沒有,髮際線也絲毫沒有後退的跡象,光看外表猜測他的年紀,通常會比實際年齡少個十歲。由紀夫與葵走在街頭,也常被誤認為是兄弟。葵的鼻樑高挺,五官深邃,雙眼皮的眼睛總是透出堅毅的眼神。偶爾露出一臉沉思,旁人多半以為他是在思考什麼意義重大的事情,即使他只是在思考晚餐要吃什麼,或是想起電視上某位偶像女星穿泳裝的身影,他那副神情映在女性眼中,只會覺得他是read.99csw•com在憂國憂民憂天下,女性因此感動得眼眶含淚,心想天啊,他究竟是在思考多麼深遠的世事呢?但那種時候,葵的腦袋裡通常想的只有女人,豈止不深遠,根本是膚淺到知情的人都會錯愕得幾乎站不穩的地步。
「那你為什麼會同時和他們四個人交往?」由紀夫也曾大胆拋出這個問題。不過冷靜想想,要是四人都是同一類型的,也就沒必要和四個人交往了吧。所以母親之所以同時和四人交往,一定是因為他們各有各的特色。雖然以道德倫理觀來看很難接受,由紀夫倒不是無法理解母親的出發點。
由紀夫面向麻將牌,全神貫注地看著手牌牌面。早在他懂事時,家裡就有張麻將桌在。不曉得是真實回憶,還是後來自己捏造添加的記憶,他甚至有模糊的印象,記得自己還是幼兒時便在和室房裡東爬西爬,望著四位父親神情認真地打麻將。
「很有禮貌,看起來個性開朗,像是藏不住話的女孩子。」悟望著牌面低聲說道。
「我們縣的選舉,火藥味也頗重呢。」鷹似乎很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