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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紅鯡魚什麼時候變藍?

第一章 紅鯡魚什麼時候變藍?

「把椅子往壁爐邊上靠一靠,」她說道,「這樣會更舒服一些!天氣還是有些冷。我剛才還坐在這兒給兒子們織襪子呢,給多蘭的已經織好了,這一雙是奧林的,我現在已經織好一隻了,還差一隻!」
「你看,」杜納繼續說,「我覺得這些章節和篇章的數字就是他那天讀的《聖經》的內容,可是,我的天哪,《聖經》有很多很多不同的篇章啊,他也沒說具體是哪一部分!也許他另起一面寫下來了,可是,緊挨著的那頁紙不見了!一定是誰把它撕下來了。」
「拜託,你們時間充裕著呢,」安妮姑媽一邊說一邊站起了身,「不過,我是該回去了,得準備做餡餅了。」
「我當然記得啊!」杜納說,「不過,早晨起床之後,我還真的沒想這些呢。哎呀,哎呀,又可以見到鮑比了,真是太棒了!還有啊,我們這周可以一起度假,還有比這再幸運的嗎?您知道的,他只在這兒待一個星期而已!」
「愚人節快樂,安妮姑媽!」杜納高興地說,「愚人節快樂!」
「早上好,杜納,」她說,「快把滑雪板放一邊,早飯馬上就好了。」
All trade-goods on board, all my investmint,
sweet gras and palm frons.Chapter 13, Verse 46.
安妮姑媽把煎鍋從爐灶上拿起,將煎好的東西放到了加熱盤上。
門開了,坎迪阿姨站在門前,一臉微笑。她上了年紀,不過,看上去塊頭很大,滿頭銀髮,臉頰紅潤。個子矮小的安妮姑媽站在她身旁,還不到她的肩膀呢。
中間他只把頭抬起過一次,還是請求坎迪阿姨告訴他喬納斯·比克曼船長長什麼樣子。
on a Vyage tords the Coast of Japan 1858
杜納也仔細想了想,其實,從他進入房間開始,他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對面牆上的那些長長的杆子。牆上有木釘,杆子就斜靠在木釘上,其中一根差不多有六米長,其他的都比較短。有一些末端還裝有尖利的鋼製刀片,只是已經銹跡斑斑。看上去這些應該是比較可怕的武器,就像亞瑟王時期士兵們會隨身攜帶的那種。可是,現在是和平時期,一個老婦人家裡怎麼會有這個?憋了半天,杜納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打擾一下,坎迪阿姨,」他脫口而出,「我想知道牆上那些杆子是幹嗎用的啊?」
「哦,別急啊!」杜納朝窗外的強普喊道,「你沒看見我已經儘快下來了嗎?」
「我的天,我的年紀可沒有那麼大!」她笑了,「他去世都已經足足七十年了,那個時候我還沒出生呢!不過,我的祖母——也就是喬納斯船長的女兒——跟我說過,曾祖父身材魁梧,非常強壯。而且,她還跟我說了曾祖父去世那晚——」
她領著安妮姑媽和杜納進了大大的客廳,裏面有寬大的石砌壁爐,壁爐里的火苗還在歡快地跳躍。坎迪阿姨指了指壁爐旁邊的兩把椅子。
在伊登伯勒安妮姑媽家的那間寬敞的閣樓里,杜納一早就被吵醒了,躺在床上翻了個身。這個時候,他依然睡意矇矓,迷迷糊糊地思考著自己到底在哪兒。不過,很快耳邊就響起了狗叫聲,是在房子外面,幾乎正對著閣樓的窗子。「汪!汪!汪!」——是他的黑色蘇格蘭小獵犬強普。安妮姑媽說了,天氣一暖和,它就得待在屋外了,喬治·布茨先生已經給它搭好了小窩,它還怎麼拒絕?現在,它想吃早飯了,簡直一刻都等不及了!我猜剛才就是它把我吵醒的,杜納想,睡夢中我聽到的叫聲一定是它。
「滑雪板?」杜納疑惑極了,不過,很快他就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哦,您是說我下樓像踩滑雪板,對吧?好,好,姑媽,我把它放到一邊。反正現在都沒有雪了,明年冬天到來之前我也用不上啦。」話音剛落,他就吸了吸鼻子,「哎呀,真香啊,這是什麼呀?」
安妮姑媽無奈地九_九_藏_書擦了擦額頭。「我的老天哪!」她大口喘著氣,「愚人節都已經過去兩個星期了啊!」
坎迪阿姨笑了。「當然是棕色,」她贊同杜納的說法,「我剛才說的『紅鯡魚』其實是一個古老的諺語。這麼解釋吧,如果說一個人『一路拖著紅鯡魚』,那就是『欺騙別人』的意思——打個比方來講,如果劇院的魔術師讓大家仔細看他的右手,那很有可能他在用左手玩把戲,他只是不想讓你關注而已。『紅鯡魚』不過是用來愚弄別人的東西。」
「這一根是幹嗎用的呀,坎迪阿姨?」杜納一邊指著那根杆子,一邊問。
「不在,」坎迪阿姨嘆了口氣,坐回到扶手椅上,「他們去布魯克維爾了。說是在比克曼碼頭有什麼事兒要忙,可我知道,他們不過是在『一路拖著紅鯡魚』罷了。去布魯克維爾真正的目的是到賓館里看電視上播放的什麼愚蠢節目,他們騙不了我的!」
「當然可以!」坎迪阿姨說,「什麼時候都行!」她低下頭,看著翻開的日誌,盯著缺失的那一頁,沒說什麼,杜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剛才那番話惹得她不開心了。
安妮姑媽聽了之後咯咯笑了起來。「不是,但她確實非常甜美,」她說,「這個名字真正的來源是古拉丁語中的『Candidissima』一詞,他們給坎迪阿姨取的是這個名字,Candidissima。」
杜納很是同意:「我還沒去過坎迪阿姨家呢,」走了一段路之後,杜納說,「不過,這名字確實挺奇怪的,對吧?哦,我是說『坎迪』,是不是因為她長相很甜美,所以她的媽媽才給她取這個名字啊?」
「小心啊,安妮姑媽。」杜納大聲提醒,「別踩著強普了!」
安妮姑媽沒有回答,忙著手裡的活兒。杜納在一旁等著答案,不過,她依然沒有轉身,這時,杜納偷偷笑了笑。
杜納一臉驚訝:「打擾一下,坎迪阿姨,您剛才說『紅鯡魚』?我們早飯就吃了鯡魚,可是,它們不是紅色啊,明明是棕色!」
「紅翅黑鸝!」安妮姑媽驚呼,「現在我終於可以斷定春天已經來了!每年春天它們都會在這兒築巢。這難道不是一道風景嗎?等你的朋友鮑比·赫利克從佛羅里達到這兒之後,你可以跟他說,這些鳥兒到得比他早。不過,話又說回來,我覺得它們可能動身也比他早呢!」
「天哪!」杜納大聲感嘆,一臉驚訝,「您是說把魚當成雪茄一樣嗎?」
杜納站起身,把老舊的日誌還給坎迪阿姨,說:「非常感謝您,如果您不介意的話,等有空了,我還想再來看看這本日誌。」
安妮姑媽有些不屑:「這種話我都聽過不止一次了。」
坎迪阿姨匆匆去了廚房,安妮姑媽總算鬆了一口氣。不一會兒,她就回來了,安妮姑媽謝過坎迪阿姨之後,又禮貌地問了問她的兒子是否在家。
杜納一言不發地聽著坎迪阿姨的講述,什麼都沒問,接著又研究起了老船長的最後一次航行。航海日誌筆跡潦草,很難辨認,有些紙張由於被海水打濕,墨跡已經暈染,一片模糊,而且,還有很多詞都寫錯了——就連寫在第一頁最頂端的船的名字都有錯誤,具體內容如下:
「我覺得咱們得走了,安妮姑媽,」杜納說,「我現在得跟布茨先生一起去比克曼碼頭接鮑比了,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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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鯡魚有紅色的嗎?」杜納問,「我是說,有沒有不是棕色的,和我們早晨吃的不一樣的?」
「哎呀,坎迪阿姨,我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安妮姑媽說,「我是說,我過來既是拜訪您,也是有事相求,若不是有事,我就不會來打擾了。是這樣,杜納的一個朋友大老遠地從佛羅九-九-藏-書里達過來,我想給他們做些蘋果餡餅。可是,剛才我才發現家裡的肉桂和肉豆蔻都沒了!品德勒先生店裡也沒有存貨。所以,我就想著是否能從您這兒借一些呢?一點兒就行。」
「無所謂幸運吧,」安妮姑媽表情很是嚴肅,評論道,「你們倆和湯米·威廉姆斯在佛羅里達過得還不夠精彩嗎?我不得不說,那幾天的刺|激足夠你們一輩子受用了。我希望你和鮑比不要再像上次那樣捲入什麼麻煩了!他到這兒之後,你們倆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管好自己就行啦,聽到了沒有?」
「藍色!」坎迪阿姨毫不猶豫地回答說,「是一種深藍色,更準確地說,是藍黑色。至少背上是這種顏色。沿著背部往下有些發黃,還有斑點,最底下是白色,對,肚子那兒,幾乎是銀色了。」
「當然!」杜納迫不及待,大聲答道,「我們可以帶著強普一起嗎?」
「嗯,給你,」她說,「這是你的腌鯡魚。」
一個小時之後,他們已經把那張空床從閣樓一角挪了出來,蓋上床墊,鋪上乾淨的床單,為迎接從佛羅里達來的鮑比·赫利克做好了十足的準備,這時,安妮姑媽突然想到還有事情沒做。
「哦,想起來了!」杜納激動地說,「那裡也是磨坊主小溪?橋下的水面可比這兒寬多啦。我當時還以為是別的河流呢。」
杜納沒再說話,安安靜靜地把整個過程思考了一下——過了差不多幾秒鐘,他又開口了:「那鯡魚熏制之前是什麼顏色呢?」杜納問。
「哎呀,當然可以,」坎迪阿姨說,「我現在就去拿。一會兒我們再好好聊天。你們先坐著,我馬上回來!」
杜納抬起頭,眼睛瞪得圓圓的,這時,他看到坎迪阿姨嘴唇緊緊抿著,像一字形,因為生氣,臉也慢慢紅了。她盯著杜納擱在腿上的航海日誌,過了一會兒,小聲嘀咕道:「是的,有一頁很意外地被撕掉了。」
「起初沒有,」聽到杜納這麼打破砂鍋問到底,坎迪阿姨笑了笑說,「以前這一帶有一種鯡魚,大家都吃,把它稱為『紅鯡魚』,其實就是先用煙處理,然後再晒乾的鯡魚。」
「可是,為什麼非得是紅鯡魚啊?」杜納追問道,「那麼小的魚怎麼一路拖著呢?」
杜納吹了聲口哨。「喲!」他說,「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啊?」
「可以,不過,如果我是你,我可不會去碰那些東西,」她說,「不管哪一根倒下來砸到你可都不是鬧著玩的喲。」
突然,她頓了頓。「對了,這才是真正古怪的地方,」她說,「我們剛才不是在說鯡魚嗎,我正準備告訴你呢,聽我祖母說,喬納斯船長去世那晚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和鯡魚有關的!當時,他一直在床上翻騰,嘴裏還在咕咕噥噥說著什麼——祖母根本聽不清,突然間,他慢慢用一邊的胳膊肘撐起身子,說了一句藍鯡魚,大概是『舉起藍鯡魚』之類的。然後就倒了下去,再也沒說什麼,咽了氣!真是可憐,最後他肯定是有些神志恍惚了,肯定是這樣。『舉起藍鯡魚』是什麼意思——這根本講不通啊!」
接著,她又思考了一會兒,最後才說:「沒有,沒有什麼紅鯡魚——至少我從來沒見過。」
這個時候,他們朝左轉了個彎,沿著磨坊主小溪北岸的那條路繼續向前,遠遠地已經能看到坎迪阿姨的房子了。這是一座很不錯的老村舍,至少是安妮姑媽房子的兩倍大,就在一個大水塘邊上。水塘並不深,貓尾香蒲和蘆葦長得密密實實,蒲草叢中和頂端有不少鳥兒,鳥兒的翅膀根處有鮮亮的紅色和黃色斑點。鳥兒們飛來飛去,不時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似乎依然沉浸在從南方返回的興奮之中。
「給你,」坎迪阿姨一邊說一邊把書放到了杜納手上,「這是喬納斯船長最後一次捕鯨時記錄的航海日誌。或許你會喜歡看吧。」
「哦,我的天!」她九*九*藏*書驚呼道,「我剛剛想起來,家裡的肉桂和肉豆蔻都用完了,我打算晚飯給你們倆做蘋果餡餅的!你知道,沒有肉桂和肉豆蔻,那可沒辦法做蘋果餡餅啊!品德勒先生的店裡也沒有肉桂了!嗯,我有辦法了——我現在就去坎迪·巴爾內斯阿姨那兒借一些。一個早晨眼看就要過去了,咱們得抓緊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大致意思是:船上的所有交易貨物,所有投資都已經交給首領。換得兩小籃香草和棕櫚葉。第十三章,第四十六篇。)
安妮姑媽打斷他們的對話,說道:「杜納,你一直在說話,不停地問這問那!你就不能讓我和坎迪阿姨安靜一會兒嗎?」
「當然不是!」坎迪阿姨大笑著說,「捕到鯡魚后,先把它們放到滷水里——滷水里有很多鹽,這樣呢,就比較好保存啦。然後,一切就緒,把鯡魚從滷水里拿出來,晾上兩三天,或者四天,然後放入糖漿、香葉和其他作料中,再接著呢,把魚放到熏制房裡用煙熏兩天。這樣,鯡魚就會發紅了。」
「他沒上過什麼學,」坎迪阿姨微笑著說,「才一點點大的時候他就出海了。那個年代,出海的人不怎麼上學讀書,而且,喬納斯船長自己也不想上學讀書,哦,只有一本書是例外——《聖經》。晚年的時候他讀了不少《聖經》,這些都是祖母跟我說的。你注意到了嗎,他的航海日誌中會時不時記錄下《聖經》的一些篇章,還有摘抄之類的內容。」
杜納頓時跳了起來。「天哪!」他忍不住驚呼,「我能過去看看嗎,坎迪阿姨?之前我從來沒見過呢。」
「是的,」杜納說,「這兒就有,您看!」
「這個我也說不太清楚,」安妮姑媽說,「剛才坎迪阿姨都說了,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古老的諺語,或者說是一種表達,很可能有幾百年的歷史了,那個時候英國人可能才開始用獵犬獵捕狐狸。以前,獵犬是靠狐狸身上的氣味來追蹤狐狸的,如果追蹤過程中,獵犬找不到狐狸身上的氣味了,人們就會說,肯定是狐狸拖著紅鯡魚了,因為紅鯡魚的氣味會和狐狸身上的氣味混在一起,這樣獵犬就分不清了。可能紅鯡魚非常腥,足以蓋住其他味道吧。對了,還有一個古老的諺語——如果說從某件事情上『聞到了腥味』,那麼,意思就是某件事非常可疑,不對勁。不過,到底為什麼這麼說,我就不知道了。」
「哦,」安妮姑媽說,「坎迪阿姨曾經告訴我說,這個詞有『白色、純潔、坦誠』等美好的意思。在以前啊,人們喜歡給孩子起這樣的名字。你知道的,她年齡比我大很多。不過,我倒是覺得這個風俗不錯。我以前就認識一個女孩兒,名字叫『Diodata』,在我看來,這個名字就非常好。意思是『上帝的禮物』。她也確實人如其名!」
(意思是:捕鯨船「達奇斯&達奇斯」航海日誌,1858年,日本海岸)
坎迪阿姨轉過頭。「那些嗎?」她說,「哦,那些都是我曾祖父的。也就是喬納斯·比克曼船長,他以前駕駛捕鯨船,那些較短的杆子就是魚叉,最長的一根是捕鯨用的長矛,我想應該有不少鯨魚都死在它的利刃之下了。」
「小溪流向什麼地方呢?」杜納好奇地問。
「哦,我不會讓它進去的。」杜納趕忙保證。
四月的第二周眼看就要結束,這個周末,天氣很好,陽光明媚,溫暖宜人,讓人充分感受到了春天的愜意。還有兩周四月就要過完了,在這兩周里,又會上演些什麼呢?
只見她麻利地從房間里穿過,在那些杆子下面的柜子前停了下來,打開櫃門,她掏出了一大本書,為了防止書受潮,書的外面還仔仔細細地包裹著一層黃色防水布。
杜納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洗好臉,又胡亂地梳了梳頭髮,沿著樓梯一溜煙跑到了廚房,發現安妮姑媽正忙著,早飯馬上就準備好了。安妮姑媽頭髮已經白了不少,不過,這會兒因為廚房爐灶太熱,她臉頰紅紅的,看上去倒是年輕了不少。她轉過頭,朝九_九_藏_書杜納笑了笑。
「我還是直接喊她『坎迪阿姨』吧,」杜納聽完之後,總結說,「這樣簡單多了。」
「老天,我早都餵過它了,」安妮姑媽說,「我剛才一直忙著弄早飯呢,忘了告訴你。不過,你還是出去陪它玩會兒吧,省得它寂寞,我來收拾盤子,等會兒過來幫我把那張空著的床從閣樓里挪出來,我得給鮑比·赫利克準備一下了。很高興你能提醒我明天是四月十五日——他的火車今天下午就到了,你記得吧。你不會因為我愚人節成功耍了你,一直忙著想辦法報復我,就把鮑比要來的事兒給忘了吧?」
「哎呀,你不知道嗎?」安妮姑媽反問道,「小溪繼續往西流,差不多有五公里的樣子,然後匯入北河,那兒離比克曼碼頭的火車站不遠,就是你要去接鮑比的地方。我確定那座橋你去過,就在小村莊的北面,難道你不記得了?」
看到杜納一臉的興奮樣兒,安妮姑媽忍不住笑了。
「煎蛋,」安妮姑媽一邊說,一邊俯下身去,面朝爐灶,背對著杜納,「還有腌魚。」
「腌制的鯡魚是什麼啊?」杜納追問道。
「好吧,算我活該,」她滿臉和氣,「我本來就該猜到的,也該想到強普在院子里啊,可是,拜託,因為它這會兒叫個沒完沒了,我就疏忽了。不過,只要它的爪子上有泥巴,我就不會讓它進屋的,回頭它那臟爪子弄得滿屋子都是腳印可不行,廚房這麼乾淨,也不許它進!」
「哦,看在上帝的分上,我會的,安妮姑媽!」杜納說,「這兒能發生什麼呀?伊登伯勒這種地方和海豚灘不同,根本不可能發生那樣的事兒!」
「哦,你應該知道流浪兒是什麼意思,對吧?流浪兒也就是沒有家、迷失了方向的孩子。他們之所以給那根杆子起名為流浪桿,是不希望捕到的鯨丟失!」
「就是腌制的鯡魚啊。」安妮姑媽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煎鍋。
他一骨碌從床上跳了下去,光著腳匆匆跑到了窗前。一看到杜納,強普立刻住嘴了,它趕忙搖了搖又短又粗的小尾巴,嗚嗚嗚地哼了起來,像是在抱怨,但聲音里明顯透著一股高興勁兒。
他一邊說一邊指著航海日誌上老船長寫下的那些字。只見那頁紙上日期已經模糊,下面寫著如下內容:
LOG Of the Wailing Bark DUCHESSE & DUTCHESS
「那根啊!」坎迪阿姨說,「他們把它稱為『流浪桿』,如果在一天快要結束的時候才捕到鯨魚,沒辦法拖到船里了,當晚他們就會讓鯨魚繼續在海水裡漂著,然後呢,把流浪桿的尖端刺入死掉的鯨魚體內,另一端掛上點著的燈籠,這樣呢,晚上他們也能看到鯨魚在哪兒,而且其他捕鯨船就算看到也不會來爭搶。」
「哦,進來,快進來,安妮女士!」坎迪阿姨熱情地招呼他們,臉上依然帶著微笑,「見到你真高興!還有你,杜納!你們倆,快進來,都進來!」
「可是您不記得了嗎?在愚人節當天您耍了我,可是,我卻沒有耍您,所以,我說到四月中旬之前,我一定會耍您一次的。好啦,咱們今天扯平啦!」
「腌魚?」杜納很驚訝,「腌魚是什麼?」
「今天早晨真適合出來走走!」他們出門后,安妮姑媽感嘆說。這時,黑色的蘇格蘭小獵犬正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引路呢,「感覺空氣中都是春天的味道了。像這樣的天氣出來走走,對身體也很好!」
「好的,姑媽,」杜納溫順地說,「我也沒想著讓它進來啊。」
杜納從房間里穿過,仔細凝視著那些長短不一的魚叉和矛,充滿了敬畏和好奇。他感覺到自己的手指痒痒的,恨不得把其中一根拿下來把玩一番,可最終還是控制住了內心的衝動。他注意到,其中一根很長,而且和其他的都不一樣——杆子的一端有普通的矛該有的尖頭,另一端卻連著一段鐵制的橫杆,橫杆的兩端都呈彎鉤狀。
「不是,它們是同一條,」安妮姑媽十分篤定,「當然,在磨坊主小溪到達小橋下面之前,山上的另一條小溪已經匯入其中了,或者你也可以說磨坊主小溪變成了一條更大的小溪,越流越寬了。所以呢,這個小村莊就因此而得名了——布魯克維爾(Brookville)。」https://read.99csw.com
「他們為什麼把它稱為流浪桿啊?」
說完坎迪阿姨咯咯地笑了起來。
「哎呀,」杜納忍不住感嘆,這時,安妮姑媽和坎迪阿姨的聊天也剛好到了一個段落,兩個人都停了下來,「喬納斯·比克曼船長拼寫單詞的方式真是太奇怪了。」
「哦,沒事兒,我覺得沒什麼,」坎迪阿姨說,「捕鯨確實非常有趣,」她拖著沉重的身體慢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等一下,杜納,我去給你拿本書,或許你會喜歡。」
安妮姑媽趕忙一跳,尖聲叫道:「老天保佑!」她一邊念叨一邊轉過身來,卻發現,眼前只有一臉壞笑的杜納,根本沒有強普的影子。
和安妮姑媽離開之後,杜納回頭看了看。他發現坎迪阿姨依然站在窗口,低頭看著手裡那本被撕掉紙張的日誌,臉上的表情冷冰冰的。
他們看了一會兒嘰嘰喳喳的鳥兒,在繼續趕往坎迪阿姨家之前,安妮姑媽又指了指緊挨水塘的乾草地上的幾塊四四方方的大石頭,對杜納說:「你看到那些石頭了嗎?」她問,「它們都是建造大壩剩下的,大壩就在水塘的這一頭,是為了讓塘里的水儲存得更深才築的,我猜差不多有一百年的光景了。之後呢,建造大壩的那個人——名字我不記得了——又在旁邊建了一個磨坊的水車輪,這樣一來,從大壩上溢出來的水就會推動水車輪轉動,蘋果汁磨坊的機器也就因而跟著運行起來了。以前這兒四處都是蘋果園,蘋果汁磨坊就是用這兒的蘋果來榨汁的。所以啊,這條小溪才取名叫『磨坊主小溪』的。可是,蘋果汁磨坊的主人上了年紀之後,沒辦法繼續經營了,就把這塊地方賣給了坎迪阿姨的曾祖父,然後搬到了別處。老磨坊也被拆掉了。建造大壩的多數石頭都用來壘牧場周圍的石牆了,這一帶的人甚至不記得這兒曾經有過磨坊了,不過,他們依然把這條小溪叫作『磨坊主小溪』。聽起來怪怪的,對吧?」
「等下午接到鮑比之後,我會讓布茨先生帶我們去那邊看看的,」杜納激動地說,「我要指給鮑比看,然後告訴他咱們就住在小溪的盡頭!」
「哦,我的天,我當然喜歡!」杜納驚呼,然後沖回到椅子上,迫不及待地將書打開,一頁一頁慢慢翻看著一張張墨跡模糊的僵硬紙張。接下來的十分鐘里,儘管安妮姑媽和坎迪阿姨在不停地說這說那,杜納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說著說著,他們就到了坎迪·巴爾內斯阿姨的房子前了,房子四周圍著白色的尖樁柵欄,從前門進去后,杜納把拴強普的皮帶系在了其中一根尖樁上,另一端和強普的頸圈卡在了一起,然後叮囑它,他和安妮姑媽進去后,它要耐心在外面等著。接著,兩個人就沿著走道來到了坎迪阿姨門前,安妮姑媽用門上的銅環敲了敲門。
「我覺得沒什麼不可以,」安妮姑媽回答說,「不過,要記住一點,到那兒之後,它可不能進到人家屋裡去。坎迪阿姨和我一樣,可不希望地上臟髒的!」
腌鯡魚不僅聞起來香,吃起來更是美味。杜納把盤子里的魚吃了個精光,又就著葡萄果凍吃了三個剛出鍋的鬆餅。「哦,好傢夥,味道真是太好了!」他滿足地嘆了口氣,然後把椅子往後推了推,「請問,我現在可以出去喂強普早飯嗎?」
「她是個寡婦,你知道的,」等待屋裡人開門時,安妮姑媽小聲對杜納說,「巴爾內斯先生去世有些年頭了。所以,不要打聽任何關於——哦,早上好,坎迪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