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都會浮起來吧？」

工作的電腦多半是被人動了手腳，我完全不知道什麼恐怖組織。冤枉、冤枉啊！他如此申訴。

「那這不就和女巫審判一樣嗎？」

「那一套是指？」

前田賢治雖然有點擔心，但還是把玻璃杯送到嘴邊，又伸手去拿電視機的遙控器。

「『裁員就和女巫審判一樣。』有社員對我這麼說過哦。」

「因為拷問而殺死了對方就沒有意義了。一般大眾似乎都在期待公開處刑，如果過早地殺死了對方，那麼被剝奪樂趣的民眾就會勃然大怒，甚至會導致處刑人被處刑。」

「比方說，把一個人沉到水裡，會浮起來的就是女巫。就像是這種吧。」

「『警察只有在發生案件后才會有所行動』。」

即使拚命留在了公司，最終還是要被欺負。遭受從精神到物質上的嚴苛懲罰。

「最早的契機好像是接生婆被懷疑。」

「附近出現了爆炸預告嗎？」前田賢治開始為對方的不客氣而惱火。這不是向人打聽、拜託事情的態度。

「我什麼時候欺負過人了？」前田皺起眉，對方明顯露怯了，這個變化讓前田心情愉快，「聽著，女巫審判和裁員雖然像，但完全不同。」

他的嫌疑是參与了海外恐怖組織的武器交易。警方搜查了住宅后，從他的工作電腦里發現了和恐怖組織的聯絡記錄，還發現了以虛假姓名開設的隱秘賬戶。

「你知道這個課嗎？」前田賢治轉頭看妻子。雖然乍看之下，那本警察手冊似乎是真的，但最近的詐騙手法都頗為講究。捏造出並不https://read.99csw.com為人熟悉的部門，獲得對方的信任后，說不定就會提出「給我看下存摺」之類的要求了。

只不過，他的態度很差。比起所說的內容，他的舉止招來世人更多的惡評。

「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接生婆？」

「會怎樣？」

「就像是練習防恐襲擊？」前田賢治並沒有深意，他只是覺得應該說些可以推進話題進展的話才出言附和。沒想到刑警的表情驟然繃緊，身後待命的兩名高個男子都往前邁出一步，站在了前田的左右兩側。

如果農作物歉收或是遇到災害，人們就會想要發泄由此而生的恐怖與焦慮。他們斷定原因是女巫，並稱某個人正是女巫，然後將之處刑。

「能請您去一次我們署里嗎？」

「祭典？」

「不對。照你的話來說，女巫會被處刑是為了消除飢荒和不景氣吧？這無非是心理安慰。但是呢，舉個例子，如果你試著接受離職——」

「那麼，真的有分辨的方法嗎？像是討厭大蒜？」

這件事被公開報道后，附近的柏青哥店店員偷偷地調查了停車場的監控錄像，想看看有沒有拍到那一幕。總之就是出於湊熱鬧和立功心理，結果，他成功發現了黑狗實施「處刑」的畫面。隨後，又因自我表現欲而把視頻上傳至網路。

「人工費會切切實實地減少。」前田粗聲粗氣地下結論，「這就和女巫審判這種心理安慰不一樣了，公司能省錢。」

媒體對此產生了興趣。但就在這時，又出乎意料地節外生枝。

「九-九-藏-書關於這一點，我正想請教前田先生。」

和前田賢治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的中年社員自殺了，並在遺書里細緻地描寫了自己在前田賢治的裁員工作中受到了非人道待遇。

「原來如此，就像是欲加之罪一樣吧。」妻子說著，但從她的表情中看不到同情。不如說她和前田一樣，正因為臆想未知的樂趣而愉快。「誰都可以是女巫。」

「女巫是憑空捏造的，裁員卻有理由。被選中的社員都是因為『讓其離職會對公司更有利』才被選中的。」

「唔，雖然沒這麼覺得，但就算不是女巫，被選中的也該是壞人吧？」

前田賢治告訴妻子。看起來他像是在就工作發牢騷，但本質並非如此。前田賢治的工作——「推進裁員」，既是喝酒時的助興節目，也是用以維持夫妻關係和諧愉快的話題之一。他們坐在客廳的桌邊，一邊看著晚間的電視節目，一邊聊天小酌。妻子微微探過身，問：「什麼是女巫審判？」

「真是很恐怖啊。」前田嘴上雖這麼說，內心深處卻因想象而陶醉。只要想象自己痛斥完全清白的人是女巫並加以折磨，他就幾乎能感受到戰慄的快|感。

「來了。」妻子從起居室走到門廊，對著門旁的對講機回答。

家裡的門鈴響了。前田賢治看了看鍾，已經晚上十點多了。這個時間對送快遞的來說太晚，近幾年來都不曾發生過這種事。

前田賢治的知名度逐日上升，同時，陌生的敵人也與日增多。

「今天來就是為了你說的恐怖襲擊。」刑警說。

「從容不迫地？九*九*藏*書」

「據說還出版過分辨女巫的指南書。在十五世紀，有一本叫《制裁女巫的鐵鎚》的書。」

前田不由得詫異，在感到麻煩的同時又有好奇心湧起。如果是什麼有趣的事，明天上班時不就能當軼事講了嗎？

「啊，經常能聽到這種話。」

「這麼晚來打擾非常抱歉。是前田賢治先生吧？」站在大門旁的是個小個子中年男子，鼻子和嘴都朝右側微微擰著。他穿著西裝，身後則是兩名身穿制服、身高在一八〇以上的男子。

「總而言之，」前田說，「是誰都行。」

「是從前年開始設置在各都道府縣的部門，雖然小但也算是個新聞哦。」刑警的臉上浮現出笑容，眼神卻依舊銳利，「職責是守護各町的安全。」

「地域安全？發生什麼事了嗎？」前田賢治挺直了身子。面對初次見面的人，應該不卑不亢、有禮有節，沒必要過於謙遜。人際關係中最重要的準則之一，就是「被輕視就完蛋」。

「我去跟他們說。」他朝玄關走去，妻子也興沖沖地跟在身後。

起初，前田賢治一直矢口否認，不過很快就說了主謀的情報。最終，警方成功預防了一起已經策劃好的都內地鐵爆炸案。

這麼一來，前田自然因不快與不解而惱火了。他剛想用強烈的語氣斥責對方，但就在這時，他的雙臂被身穿制服的兩位警官鉗制住了。

「聽取居民的不滿與意見並採取行動。那個，以前評判警察的話不都是那一套嗎？」

啊，原來是這樣，前田這個人果然很危險。世人皆頷首。

「無辜的人被reaｄ•９9ｃｓw.cｏｍ處刑，不就是祭典嗎？」

他正在現學現賣，白天在會議室里，和他爭執「裁員就和女巫審判一樣」的社員的那套理論。

前田賢治因為提供了重要線索而被提前釋放，但隨後，他又開始堅持聲稱自己與恐怖組織毫無關係，而是受到了警方的違法逼供。

回過神時卻見妻子就站在身邊。「你別吃驚哦。」她皺著眉嘀咕，「我也不是很明白，但好像是警方的人。」

「不，在歐洲很暢銷。作者似乎是位修道士。」

「女巫審判的目標是無辜的人嗎？」

前田賢治開始遭到社會各方的譴責，但他並沒有因此而退縮，反而一下子來了幹勁。為了辯白，他接受了電視和報紙的採訪，解釋自己是無辜的，裁員不過是工作，他是不得已而為之。

「也就是說，在被選中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

「比『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類諺語聽到的還多。」刑警嚴肅地點點頭，「簡單來說，傾聽大家的不滿和意見並處理，就是我們部門的工作。也就是在大案子發生之前進行調查。」

裁員也是一樣。不論被選中的社員如何訴求，最終不都只能離職嗎？一旦被選中，就結束了——白天時，那個社員就是這麼訴說的。

「如果沒有，就必須選出某個人。」

「像是巡邏嗎？」

「是啊。只不過，被懷疑的人要是想證明自己不是女巫，被推落到水裡時就不能浮起來。總之，只要不死就沒法證明清白。整本書似乎全是這樣的理論。只要不招認自己是女巫就要被拷問。如果承受不住拷問而承認自己是『女巫』就九-九-藏-書會被處刑，但即使堅持不承認，最後也會被拷問而死。哪怕因為受不了而自殺，最終也會被說成『女巫選擇了自盡』。」

「你真的認為有女巫？」

「警察？發生什麼案件了嗎？」

漸漸的，或許是因為精神上累積了相當大的壓力，他的行為有些異常。某日，他突然猛踢在街上遇到的大型犬並對其施以暴力，然而，他瞬間就被黑狗矯健地撲倒，並被咬斷喉嚨死亡。

中世紀時醫學尚不發達，分娩時嬰兒死亡的事例不在少數。很多時候就被認為是接生的人，也就是接生婆及助產士的責任。「接生婆是女巫，是她們吃了嬰兒！」因為這種亂七八糟的理由，接生婆被譴責，最終還被懲罰。

「社員的能力與素質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我是警視廳地域安全課的。」站在前面的小個子男子拿出名片和警察手冊。

「是嗎？」

「看你眼睛發亮的樣子……」前田苦笑著，但也能想象出自己此刻也雙眼發亮。前田的眉毛很粗，眉間有著深深的皺紋，體格很健壯。或許是從年輕時就顯得老成的外表頗有威懾力，僅僅是因為看不清遠處的東西而眯起眼都會讓人害怕得哆嗦。前田自己倒也一直覺得這是項優點。因為所謂人，往往會有意識地留意「看起來可怕的人的反應」，並因此選擇行動。

妻子發出低呼。之後，前田賢治被帶去警視廳拘留。

「女巫審判是一場在中世紀的歐洲持續了幾百年的祭典。」

「在那本指南上，還寫了如何從容不迫地拷問，並使其痛苦無比的技巧。」

「這書名看起來就不太好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