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態真的很有意思。經常發生的那種假裝成孫輩給老年人打電話企圖騙錢的把戲，其實也和擬態差不多。」真壁鴻一郎說完后又道，「吶，你那裡不是有個鑒證人員嗎？」

在我的想象中，擬態無非就是翅膀的顏色會接近周圍環境的顏色，又或者是花紋長得和別的蟲子很像這種程度吧。「飛蛾翅膀上的圓點花紋也是擬態的一種嗎？」

「莫哈維？」

「咦？」

「能通過這個找到兇手嗎？」

「是假的？」

「正義的意義，在於我們警察這邊。」

真壁鴻一郎開始繞著停車場打轉。他把手塞在外套口袋裡，頭略往前伸。姿勢和趴在地上的鑒證科人員相比，顯得十分偷工減料，看起來就像在閑逛。

「巨畫是有意識地畫成的圖案。而我想說的是，大家都遵從本能及慾望，隨性行動，結果卻成為向其他次元的某人發送的信息。如果是這樣，你不覺得很有趣嗎？其他的物種在看到人類建造的城市後會趕來，說不定那是因為和他們的雌蜂很相似。我們的文明及經濟活動如果成為對某處的外星人發送的訊息，那真是相當有趣啊。」

「像雌蜂一樣？是怎麼回事？」

「鑒證人員？」他在說什麼？

「是的，據說是因為周圍的牆壁變黑了。不過，這是假的。」

「啊，二瓶君，找到了哦。」不知何時蹲在豎在停車場上的招牌旁的真壁鴻一郎說。

「直到現在，他的一隻眼睛還睜不開。九_九_藏_書」「醫院？沒去醫院。」「是的，事情如果暴露了，還是會很麻煩吧。恭二雖然想去醫院，但被大家……嗯，狠狠地，怎麼說……算是教育了吧。」

「啊，是的。」

「二瓶君，情報分析部已經為我們做好了工作，似乎還有其他人被他救過。」

「那個『正義的夥伴君』。是渾身正義感呢？還是在鬧著玩？」

「這到底是……」

「我有時候會想象，」他在停車場用地上仰望天空，「我們現在這樣，建設大樓、鋪設公路，有的是公共事業，有的是商業設施；有的住宅樓拔地而起，有的被摧毀。大家都因為各自的情況和利害關係建造著城市。但是，說不定，從上往下看，會是某種形狀。」

「啊？」他說得好像我理應知道，但我卻是第一次聽說這事，不由得困惑地問，「你這是在說誰？」

「和磁鐵有什麼關係嗎？」

我看到過真壁鴻一郎把鑒證人員腰包上的碎片取下。這裏的是更細小的碎片，但顏色很接近。

「原來如此，這個好玩。」

據小暮大輝所說，這個停車場就是他們用麵包車把水野玲奈子帶來后，那個連體服男趕到的地方。

「為了搜查嗎？」

「這不是更不中用了嗎？」我回答。

「就像納斯卡的巨畫①一樣？」

真壁鴻一郎笑了。「雖然剛才才認識，不過那種能力我確實感受到了。無法掩飾的唯唯諾諾。」

「不知道嗎……」九_九_藏_書

「他也很有趣。」

「許許多多幼蟲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然後像跳團體操一樣，集體擬態成蜜蜂的雌蜂。幾十條幼蟲重疊在一起，做出其他昆蟲的外形。」

「典型的不中用上司。但或許曾經很認真。」

我走近他，以相同的姿勢蹲下，卻見他手指著一小塊黑色碎片。碎片吸附在柱子的不鏽鋼部分。

「假裝是個很認真的人，背後卻對大人物的太太出手。」

「土色的飛蛾和黑色的飛蛾原本就都存在。以前因為牆壁的顏色接近土色，所以黑色的飛蛾很容易被鳥發現，然後吃掉。而隨著牆壁漸漸變臟，就輪到土色的飛蛾變得顯眼而經常被吃掉。僅僅是這樣而已，並不是飛蛾在遵循環境的變化而進化。」

「唔，只是為了滿足我的好奇心，不過，也能算是為了搜查吧。」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學生們集中在學校的校園裡，排成文字，然後從空中拍攝的場景。我說了以後，真壁鴻一郎歡呼道：「對對，就是這個。而且集中起來的幼蟲還會分泌雌蜂的費洛蒙，所以被騙的雄蜂才會靠近。但就算湊近，因為不是雌蜂，所以也並不能交配。但幼蟲卻可以在這個時候抓緊雄蜂。」真壁鴻一郎滿臉笑容。

「他對部下很嚴厲。」

「原本是在說擬態，卻變到了出軌的話題。唔，就欺騙周圍人這層意義上來說，出軌也算是和擬態差不多的東西。比起人類，蟲子的擬態可是達到了相當九九藏書的高度。」

「這是什麼？」

「是哦，不中用的出軌男子。而且對方也是已婚人士，你看，就是所謂的雙重出軌。」

「完全取不下來。」那塊碎片小得沒法用手指弄下來，因為根本無處使力，「是磁鐵。你還記得剛才在審訊室的大樓里，鑒證人員的腰包金屬件上沾有類似的石頭吧？那些說不定也是磁鐵。是磁鐵碎片。」

哪裡好玩了？我差點兒脫口而出，卻改口為：「的確，對上面唯唯諾諾的樣子很有趣。」

他說正要用鐵管打那男人的時候，忽然撞上了對方滾來的球，然後身體就因為球的重量而傾斜。恭二的眼睛則突然看不見東西了，或許是有小石頭的碎片飛到了眼睛里。

「在那裡的幼蟲，很小很小的蟲，會偷偷地寄生在蜜蜂身上。把雄蜂招來后，幼蟲會悄悄地抓緊它的毛，然後等雄蜂和雌蜂交配時，又悄悄地出來，寄生到雌蜂身上。」

「什麼？」

「真壁搜查官，你對擬態很了解嗎？」

「哈……」

「這個我也不知道。」

「這事我聽說過。」

我在與真壁鴻一郎相反的方向調查停車場，試圖找到像是證據的東西，又是否有痕迹留下。

上車后，起初是遵照真壁鴻一郎的希望往市區駛去，但途中放在駕駛席飲料包里的手機響了。我在開車，結果真壁鴻一郎完全不打招呼，就直接抓過我的手機貼在耳邊。「是、是的。啊，是我。二瓶君現在在開車。哦？原來如此，這ｒead•９9ｃsｗ•com樣啊，有意思，哦？」我聽著副駕駛席上的真壁鴻一郎像詢問朋友近況似的附和著，最後親密地作了告別，「那麼五島，再見嘍。」

「保護色變化了嗎？」

「那個也跟擬態差不多。」我察覺到真壁鴻一郎在來這裏之前，對這邊的警官、搜查員都做了調查。雖然他看起來優哉，但實際上或許做過周密的準備。「而且，二瓶君那裡還有個部長不是嗎？刑事部部長。」

真壁鴻一郎抬起頭，看向柱子頂端，進而看著天空。我也向上望去。於是，我看到老鷹正緩緩地、繞著圓盤旋。

「不過，隨著工業的漸漸發達，工場里開始冒出黑煙，空氣變臟，牆壁也因為噴出的煙而變黑。所以呢，飛蛾也漸漸變黑了。」

「『正義的夥伴』果然也曾在其他地方活躍過。太妙了。」

「算是吧。」他滿不在乎地說，「我想變成蟲子。我希望自己死了之後能安眠于原野。我想被螞蟻分解以後搬回到巢穴里。」

「他是把磁鐵當成武器了吧。」

真壁鴻一郎噘起下唇。「唔，雖然事情變成了現在這樣。」他像是要配合我的話，「說起來，你知道飛蛾的事嗎？飛蛾在不飛的時候，翅膀是張開的，它會盡量長出不太容易被鳥發現的保護色，也就是土色。」

「啊，是的。」

「是的。對了對了，讓我大吃一驚的是一種叫蕪菁的甲蟲，生活在加利福尼亞州的莫哈維沙漠里，那種尤其有意思。」

「刑事部部長怎九-九-藏-書麼了嗎？」

「不，二瓶君，到這裏還不算好玩，好玩的是它們召喚雄蜂的方法。這些幼蟲雖然都是些長得像小蚯蚓的細長傢伙，但它們首先會聚集到植物上，蠕動著聚成一團。但離遠了看，就像是蜜蜂的雌蜂一樣。」

「他是用高爾夫球杆一樣的東西當武器的吧？」真壁鴻一郎用鞋子撥開生長在柱子下方的野草，說道，店鋪的看板似乎原來就掛在這根柱子上，「會是個怎樣的男人呢，二瓶君？」

①納斯卡位於秘魯伊卡省的東南部，考古學家乘坐飛機飛過塞羅斯草原上空時，發現了許多巨大的圖案，被人們稱為「納斯卡谷地巨畫」（Nazca Lines）。

「那男人身高約一米七。」在大學里問話時，小暮大輝這麼說過。

「用磁鐵？磁鐵有那種力量嗎？」

「不知道。」真壁鴻一郎站起身。

沿產業道路往東，途中轉到的十字路口處，有一片寬敞的停車場，或許是設想長途卡車會中途休息而建的吧。

「是的。不過，我想了解一下磁鐵。我連它是怎麼製造出來的都不知道。好了，二瓶君，你能幫我安排一下嗎？大學里有對磁鐵了解的教授嗎？我想去請教請教。」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說：「真壁搜查官真的很喜歡蟲子呢。」

「二瓶君，沒有比倒閉的店更冷清的地方了。」下車后，真壁鴻一郎看著玻璃破碎，裏面空空蕩蕩的便利店說道。

「調查后我發現，他以前似乎也出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