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離婚了嗎？」社長的玩笑話雖沒有正中核心，但也算雖然射錯了靶，卻在射倒了那邊的靶后直擊到了這邊的程度。

大森鷗外的事，發生在妻子斂骨以後。我無心開店，應該說我沒心思做任何事，終日在家中轉來轉去。一旦定下來，我的腦海中就會重現與妻子之間的回憶，然後，她在醫院里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會一併浮現，之後我就會忍不住思考自己終有一天也會面臨這些，於是內心掀起狂風暴雨。

我也有留意到鷗外君每次來店裡時外表和臉色都比上一次糟。我想起有一次他來剪頭髮時，我說了句「除了借錢以外都好商量」，他曾露出過略顯為難的表情。九-九-藏-書啊，那是茜的身體剛開始變差的時候。

「沒，我在車上。就在新港附近奧特萊斯店那條……是叫縣道？」

我把妻子的遺像移到了店裡的角落。

社長似乎還在對我說話，但我在告別後掛斷了電話。

我意識到兩個關鍵點。

「啊，不，社長，其實……」我咽了咽口水，「我的店要關一陣子。」

「這麼回事？」

之後我會想到要出門，是因為料到社長會來。他一定會坐立不安地問：「我能做些什麼嗎？」社長就是這樣的人。

「這種時間」，指的是現在是晚上；而社長還不知道我妻子去世的事。由於並沒有舉辦有規模的葬禮，所九九藏書以只有附近的人知道。對來店裡諮詢的人我都做了說明。

「我在等紅燈。哦，綠燈了。」車子發動了嗎？我的腦海中浮現出社長張望窗外的模樣，「那個學生君在哦。」

「他在運輸公司的倉庫旁邊哦。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其實那個男人我也見過。呃……他是誰來著？」社長大概正坐在後車座上吧，我聽到他像是在詢問司機的聲音，「像是做生意的中介，就是以給買方賣方牽線搭橋為生的人。不過，作為學生哥的交易對象稍微有點嚇人啊。唔，也就是這麼回事吧。」

「鷗外君？」

「不好意思，社長。因此……剪頭髮還是等我冷靜以後……在那之前你先去別九_九_藏_書的理髮店吧……」

這正是我這半個月來不停重複的感嘆。怎麼回事！不是一直都很健康嗎！竟然沒有前兆也沒有預告！

所以，我會接起社長打來的電話，只是碰巧。

「久慈君嗎？哎呀，這個時間打給你真不好意思，我想預約剪頭髮。」

「社長，其實我妻子最近去世了。」

因為在每一天的生活中，只要看到她我就會覺得心如刀剜。狂風暴雨會侵入心中被剜割的地方。我想過把遺像放到看不見的地方，卻又不忍放進壁櫥或柜子，便以「茜喜歡理髮店的工作」為借口，擺在了中止經營的店裡。

「唔，他下次來剪頭髮時，你就裝作不經意地問問。」社長把事情推給我，read.99csw.com又說，「那麼，能預約後天十點嗎？」

我很想發脾氣罵他在說些什麼不知所謂的廢話然後掛斷電話，但我忍住了。

我雖不認為這是善意的麻煩，但現在的我確實沒有體力去接受。

「誰？」

我沒有深思目的地，就騎著輕型摩托車上路了，幽暗的夜色向我襲來。在一切都變得漆黑之前，我打開輕型摩托車的車燈，讓微弱的燈光照亮前方。

「這世道，學生哥大概也要出手做些危險的事來賺錢吧。而且，在店裡看到那個學生君時就覺得他在日漸憔悴呢，我還有點在意的。他那就是情況越來越糟的樣子。我想過要麼是女人要麼是欠債，原來是錢啊。大概是為錢所困，才和那個掮客httｐｓ://rｅaｄ.９９cｓw•coｍ一樣的男人做交易的吧。」

有電話打來時，我去接或不接的情況基本是一半對一半。有時候會因為指望或許能改變心情而去接，有時候會因為預料到接起來也只會敷衍應付而陷入自我厭惡，於是就假裝不在家。

我正想著也得告訴社長時，那頭卻「啊」了一聲。

如果當時我掛了電話，那我那天之後的生活就會完全不同吧。

社長笑出了聲。「這句話我也想說。」他一定認為我是在開玩笑吧。

「怎麼了？」

「是做磁鐵的嗎？有好幾次我和他一起在久慈君的店裡。」

然而，他似乎從我之後的沉默中把握到了情況，無聲了一會兒后，他不住地問：「這是怎麼回事？我上次去的時候還很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