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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一節

第五章

第一節

「這個地方讓人心情很舒暢啊。」拉德爾評論道。
「我覺得,他把我當成蓋世太保了。」德弗林說,「他害怕。」
諾伊霍夫接過去,微微皺著眉頭,眼睛一掃。「元首的手令,」他看著拉德爾驚訝道,「我沒太明白,您是要我做些什麼呢?」
眾人上了車,很快駛入了一條鄉間小路。天氣真好,陽光溫暖明媚,雖是初秋,卻像是春末。
一九四二年的秋天,此地已經駐有約三千人的混編部隊。陸軍、海軍和空軍,還有一些托特營的軍官看管著從大陸上運送過來的苦役,指揮他們為新的防禦工事修建大型混凝土炮台。此外還有個集中營,由黨衛軍和蓋世太保共同管轄——這是英國土地上唯一的一個集中營。
兩個人沿著維多利亞街走過去,沿途的店鋪都拉著閘門,十室九空。德弗林開口說:「你怎麼了·感覺很是盛氣凌人啊。我們今天是不是有點兒太目中無人了?」
「四分之一英里左右。」
「我不記得怕過什麼,」德弗林咧咧嘴說,「告訴你說——我從來沒跟其他任何一個活人講過這句話,哪怕是我奄奄一息的時候——上帝read.99csw.com啊,我奄奄一息過太多次了——或者哪怕是死神已經站在我面前了,我都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我想要抬胳膊拽住死神的手似的。這是不是你聽過的最可笑的話?」
諾伊霍夫更加慌亂了,連忙說道:「兩位,這邊請,這邊請。」
「那就好。」拉德爾說,「施泰因納中校人怎麼樣?」
「不必。」拉德爾說,「我想單獨見他。遠不遠?」
「取消掉,」拉德爾說,「現在就停。」他拎起信封,「這是我援引手令下達的第一條命令。」
「港口前面不遠有個酒館,施泰因納把那裡當做了本部。我帶您去好了。」
有個憲兵看守著大門,門后應該就是原來的經理辦公室。諾伊霍夫把二人讓了進去。屋子裡的裝修十分簡陋,說是辦公室,不如叫工棚。他拉過兩把椅子,拉德爾坐下,德弗林卻點著了一支煙,踱到了窗邊。
諾伊霍夫偷眼瞧了瞧他,努力咧出一個笑容:「兩位喝點兒什麼?喜歡荷蘭型的杜松子酒還是干邑?」
諾伊霍夫的眼中又閃現出另外一種謹慎的神色來。德弗林立刻注意到了這一點,而且注意到諾伊霍夫似乎很不自然:「是的,中校,的確如此。他們由空降兵團的施泰因納中校指揮。」
「要看雷達上有沒有發現。」
第515野戰指揮部負責對海峽群島軍政事務的管轄,位於維read.99csw.com多利亞街的舊勞埃德銀行大樓。車剛停穩,諾伊霍夫本人已經在大門口親迎了。
「上校,你好。」他開口說話,卻不曾與之握手。
他搶前幾步伸出手:「是拉德爾中校·我是漢斯·諾伊霍夫,暫時管著這裏。見到你很高興。」
諾伊霍夫起身道:「您大致計劃待上多長時間呢?」
諾伊霍夫賠著笑說:「服從這條命令,鄙人榮幸之至。」
「我的印象中,」拉德爾說,「施泰因納中校、一個叫諾依曼的中尉,還有二十九員空降兵,對吧?」
「都死了,中校。」諾伊霍夫的回答很乾脆,「您了解這個『劍魚行動』吧?您知道這些人的職責吧?他們騎在魚雷上……」
拉德爾訝然道:「你說什麼?其他人呢?」
「我去為您還有您的……您的這位朋友,安排食宿。」諾伊霍夫盯著德弗林說,「順便問一下,您願意晚上共進晚餐嗎?如果您能賞光,我和夫人感到不勝榮幸。我們也可以把施泰因納請過來。」
「上帝啊,」德弗林喃喃道,「有些人還真是什麼都信啊。」
一輛黑色的沃爾斯利轎車停放在控制塔旁邊。拉德爾和德弗林朝著車子走去,司機——一個炮兵中士見狀趕忙跳下車打開後門。他敬了軍禮問道:「請問是拉德爾中校吧?司令官向您致意。我會把您直接送到野戰指揮部去。」
「我安排好了,飛機明天一大https://read.99csw.com早就來接我們,」拉德爾說,「我們務必要在十一點之前降落到澤西島。去布列塔尼的飛機那時候起飛。」
他們拐進布雷耶路時,一輛越野車超過了他們。開車的正是在機場接他們的那個炮兵中士。
三個職員正在屋裡的紅木櫃檯上忙碌。他們身後的牆上貼了一幅宣傳部新印發的海報,一隻雄鷹高昂著頭,利爪攫住納粹的納粹黨符號,下面是一句標語「Am ende der Sieg!」——「通往最後的勝利!」。
「很好,我們走著去好了。」
星期日的正午剛過,拉德爾與德弗林從海峽群島中的澤西島上搭乘一架鸛式偵察機起飛了。航程只需要半個小時。飛機上沒有任何武器,全程當中飛行員都把高度控制在海平面上,僅僅到了最後一刻才爬升到了七百英尺的高度。
拉德爾說:「這位是我的同事。」
「我很高興認識這個人。」諾伊霍夫簡練地說,「您要是認識這個人,就明白我的意思了。有一種說法是,只有他活著,他的天賦才能為帝國所用。」
「大概吧,」拉德爾說,「那你呢,德弗林先生·你怕不怕?」
「妙極了,」拉德爾說,「恭敬不如從命。」
「得看是什麼人。」德弗林朝左側點了點頭。遠方,幾百個托特營的苦工忙碌著,似乎是在修建什麼巨大的防禦工事。
諾伊霍夫糾正他說:「施泰因納中校、九*九*藏*書李特爾·諾依曼,還有十四員空降兵。」
「諾伊霍夫在通報我們的到達。」拉德爾斷言,「我就猜他會這麼做。」
聖安妮的房子混雜著法國鄉間和英國喬治時代的風格。街面用鵝卵石鋪就,花園周圍立了高高的圍牆,用以抵禦信風。戰爭的痕迹也留了不少——混凝土碉堡、帶刺鐵絲網、機槍哨位,下面遠處的港口還有爆炸的印跡——但最能觸動拉德爾的,還是充斥了不協調感的英國韻味。就好像停在康諾特廣場上的越野車裡坐了兩個黨衛軍,或者好像兩個德國空軍的列兵互相掏煙點火,面前矗了一塊牌子:「英國皇家郵政」。
奧爾德尼位於海峽群島的最北端,離法國的海岸線也最近。一九四〇年夏天,德軍勢如破竹地一路西進時,島民作出了疏散的決議。一九四〇年七月二日,懸崖邊上的草地機場迎來了第一架德國空軍的飛機。這裏已經被居民拋棄了,聖安妮的鵝卵石街巷裡只剩下無限的靜寂。
鸛式飛機逐漸越過那座宏偉的防波堤,奧爾德尼島就像張地圖一樣緩緩地展開在眾人面前。布雷耶灣、港口、聖安妮,然後是整個小島,大概只有三英里長,一英里半寬,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一端是高高的峭壁,到了另一端則逐漸變成https://read.99csw.com了無數小小的海灣。
除此之外,他並不曾再多介紹一句德弗林。諾伊霍夫的眼中瞬間閃出了一絲警惕。德弗林穿著平民的衣服,拉德爾卻給他搞來了一件軍用黑大氅,所以很容易引發好奇。如果他是蓋世太保,這種裝束就符合邏輯了。柏林到布列塔尼的一路上,愛爾蘭人德弗林先生看到若干次這種小心翼翼的神情,而他的心裏竟惡作劇般的洋洋得意。
「這我知道。」拉德爾站起身,拿回元首的手令重新折好收進信封,又問,「今天有作戰安排嗎?」
拉德爾大笑,略赧然道:「每次我把這封信拿出來,都覺得渾身古怪。感覺……感覺渾身充滿力量,就像《聖經》里提到的羅馬百夫長,頤指氣使,無論說什麼別人都得照做。」
「好的。」拉德爾說。
「需要你密切配合,諾伊霍夫上校。」拉德爾說,「而且什麼都不許問。據我了解,你這裡有支服刑部隊是吧?『劍魚行動』。」
拉德爾解開上衣扣子,從里懷口袋裡拿出了牛皮紙信封,抽出信:「請看。」
「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拉德爾說,「上哪兒能找到他?」
「我們還是說正題吧。」拉德爾說。
「應該的,應該的,中校。」
飛機逆風下行,然後降落在懸崖機場的草坪跑道上。拉德爾所見過的機場當中,這個差不多算是最小的了,甚至根本不配叫做機場。小小的控制塔,一片低矮的預製建築,連飛機庫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