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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節

第五章

第五節

「您願意就好。」
「有。魏爾納·布里格爾那個小傢伙竟然去過那個地方。」
李特爾·諾依曼完全失態了,啞著嗓子說:「老天爺啊,庫特,你跟我開玩笑吧。」
「跟斯科爾策尼和傘降學校的那些人在大薩索峰上差不多。我能說的就是這麼多了。」
「真有意思。」拉德爾譏道。
「您的意思是您並不相信這個,對嗎,德弗林先生?」她問道。
她嫁給軍人這麼長時間,早就習慣了。「我在外面等就好了,不過我可不願意讓這瓶琴酒留在我的視線之外。」說罷她一手拎著必富達的瓶子,一手捏杯,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瘋了,
「多謝,應該可以。」他淡淡地笑著說。
由於燈火管制的原因,陽台一片漆黑。拉德爾和施泰因納晚飯後選擇來這裏吸煙,更多的還是出於隱秘。落地窗前掛著厚厚的窗帘,裡邊傳來利亞姆·德弗林的聲音,還有伊爾瑟·諾伊霍夫和她丈夫的歡笑聲。
我們在這裏要做些什麼?
「也許沒有吧。也許比起我想表達的意思,這個詞過於冠冕堂皇了。其實很簡單,比如言出必行,比如與兄弟們生死與共。這些如果放在一起的話,算不算榮譽感呢?」
「來吧,我倒要見識見識。」德弗林說。
「確實如此。」拉德爾說。
「那就死了唄,所以無所謂。」他環顧屋子裡,「還有什麼問題嗎?」
她抬起頭,簡單說道:「我想,您知道怎麼讀牌吧?」
Alles ist verrückt,
「要幹什麼,中校?」奧爾特曼中士問。
施泰因納尖聲搶著說道:「Alles ist verrückt。」
利亞姆·德弗林怪叫一聲,一把攫走了瓶子,揚言道:「我發誓,誰敢偷一滴我就打死誰,這瓶都是我的https://read•99csw.com。」
「知道這些已經足夠了。」勃蘭特瞥了一眼屋子裡的人們,說,「去的話,可能死;待在這兒,一定死。你去我們就去。」
四下里突然一片沉默。她注視著他,面色蒼白:「你確定?」
「我也不知道,朋友。」拉德爾說,「我唯一能明確的問題是,毫無疑問,對於有希姆萊這種人的世界,你過於優秀了。」他摟住施泰因納的肩膀道,「這回我們真得進去了。」
「要去蘇聯嗎,中校?」勃蘭特問。
「長壽確實不錯。」德弗林興高采烈道,「別的就看運氣啦。」
「如果不順利呢?」諾依曼說。
施泰因納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道:「那我父親呢?」
「胡扯,」他說,「我非看不可。」他拿起了牌堆說,「喏,我應該用左手把牌交給你,是這樣吧?」
德弗林困惑地看了看每一個人,然後拉開門,倚在外面的牆上,喃喃道:「我瘋了還是他們瘋了?」
眾人全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酒吧安靜下來。每個人都一下子清醒了,等著聽中校訓話。「事情很簡單。」施泰因納於是說,「我們有機會離開這裏了。有個特殊任務。」
拉德爾說:「我必須實話實說,你千萬別指望我能插手這個事情。希姆萊在親自過問。我所能做的——當然,也是我一定會做到的——就是明確跟他說,你的態度非常配合。」
「還有什麼需要告訴我的嗎?」
酒吧里一瞬間變得沸反盈天。奧爾特曼坐下,彈奏起了《向英格蘭進軍》。不知是誰把帽子朝著他扔了過去。施篤姆叫道:「別彈這種老掉牙的調子了,來點兒值得一聽的。」
「沒有,不過顯然他相當好奇。可憐的伊爾瑟,只能在一旁瞎擔心。我得把她勸住,不能讓她盲目地去找里賓特洛甫想辦法救我,九-九-藏-書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樣。」
「鳥?」拉德爾奇道。
施泰因納苦笑道:「此人全無榮譽感。」
「啊,好吧,」拉德爾說,「誰都有自己的愛好。還是說說誰會說英語這個問題吧,你有結論了嗎?」
施泰因納搖頭說:「是塊德國人還不曾打過仗的地方。」他環顧眾人,每個人都帶著好奇、不安和期待。「你們都有誰會說英語?」他輕聲問。
「你覺得呢?」
人群迅即作鳥獸散。李特爾·諾依曼跟勃蘭特都在吧台的後面。他說:「今天早上奧爾特曼在酒吧後面的地板上發現了一個暗門。裡邊是個地窖,我們一直都沒注意到。發現兩捆香煙,連封條都沒拆,每捆五千支。」他又衝著櫃檯一擺手,「高登琴酒、必富達、白馬蘇格蘭威士忌、海格威士忌,」他捧起一個瓶子,吃力地拼讀上面的英文字,「布希米爾愛爾蘭威士忌,陶壺蒸餾。」
所有人都歡呼起來,把她舉起送到了吧台前:「唱支歌!」眾人大喊。
「能告訴我們行動目的是什麼嗎,中校?」奧爾特曼問道。
伊爾瑟·諾伊霍夫出現在門口:「現在我可以進來了嗎?」
「你可以這麼說,我們彼此心領神會。」施泰因納說道,「我們還一起詳細研究了地圖。相信我,有這麼一個人去打前哨,能起非常大的作用。」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酒吧里煙霧四溢。漢斯·奧爾特曼彈著鋼琴,其他人眾星拱月在伊爾瑟旁。伊爾瑟坐在吧台邊上,舉著琴酒,給大家講上流社會的無聊種種,比如帝國元帥赫爾曼·戈林的風流史之類。三人走進屋子的時候,恰好爆發出一陣笑聲。施泰因納詫異地打量著這一幕,尤其是吧台上那一排空酒瓶。
她猶猶豫豫地接過了牌,用懇求的目光默默看了看他,終於開始數牌。她迅速翻開第七張,自己看清楚牌面后就馬上擱回牌堆,說:「庫特,你抽的牌也很幸運。你抽到的是『力量』,命運相當好,絕處逢生、馬到成功。」她燦爛地笑了笑,「那麼,各位如果不介意的話,https://read•99csw•com我失陪一下去準備咖啡。」然後走出了屋子。
只有早些時候的人們才愛用這個古里古怪的評語。拉德爾好奇道:「那你呢?」他問,「你有榮譽感嗎?」
拉德爾點頭道:「還有別的優點。多幾個他這樣的人的話,英國人早就高高興興從愛爾蘭滾蛋了。我相信,下午我走之後你們兩個談得應該不錯吧?」
每個人都同樣站起來。施泰因納佇立著,試圖窺破自己內心深處最隱秘的部分。良久,他終於點點頭,說道:「那就這麼定了。剛才是不是有人提到白馬威士忌了?」
拉德爾點點頭說:「這可不一定是好事兒。告訴我,諾伊霍夫問起你什麼沒有?」
氣氛好像突然冷了下來,大家都有些不自在。施泰因納說:「好吧,伊爾瑟,我呢?」
一陣鬨笑。施泰因納抬手壓了壓:「靜一靜,有件事要商量商量,正經事。」他對伊爾瑟·諾伊霍夫說:「抱歉,寶貝兒,不過這是最高機密。」
施泰因納伸手掀開紙牌,是「倒吊者」。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女人吶,」他說,「有時候真是太傻了。是吧,各位?」
「我倒覺得您是個特別迷信的人呢,德弗林先生。」德弗林的笑容稍微僵了一下。「要知道,」她接著說道,「我可被稱作是靈媒呢。紙牌本身並不重要,不過是工具罷了。」
施泰因納在黑暗裡笑了:「我得說,鳥是魏爾納這個小夥子的全部樂趣。有一次在列寧格勒,游擊隊的埋伏圈驚了一大群八哥,因為這個我們才逃出了埋伏。當時我和魏爾納被火力壓制在大野地里,只能趴在泥巴里不動彈。那段時間他一直在給我講八哥的遷徙,這些鳥怎麼樣飛到英國過冬,仔仔細細地講。」
伊爾瑟、諾伊霍夫上校和德弗林圍在火爐旁的小圓桌坐著,她正忙著用左手中的塔羅牌堆擺出凱爾特十字牌陣read.99csw•com
人群中立刻響起了一陣激動的議論。有人怯道:「意思是……我們又能跳傘了?」
她很快地數到第七張牌,然後翻開。紙牌上畫著手執鐮刀的骷髏,上下顛倒著放在桌子上。
「很好。」拉德爾說,「那麼你就安心等通知吧。一周到十天之內你就可以拿到調令,取決於我什麼時間能在荷蘭找到一處合適的基地。德弗林會在一周左右之後過去。我覺得我們應該進去了。」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開始數牌。這一次,第七張牌是逆位的「星星」。她同樣盯了一會兒,說道:「您的健康狀況不好,中校。」
「那麼開始吧。」
「像我這樣一位堂堂的天主教徒·耶穌會士們最得意的門徒?」他笑笑說,「你覺得呢,諾伊霍夫夫人?」
世間所有都已註定墜落……
「是個准下士,二十一歲,服役三年,從波羅的海地區一個叫巴思的地方過來。他說,那個地方的海岸線與諾福克相當相似。大片大片荒海灘、沙丘,還有許多鳥。」
「好的。德弗林先生,您的命運牌呢,是我數出的第七張。」
「畫著這個傢伙,是張好牌吧?」德弗林試圖裝出滿不在乎的口吻,但是沒能成功。
「嗯,這是『死神』沒錯。」她說,「但是牌面逆位之後就不是您想象的那個樣子了。」她俯身盯著牌面看了半分鐘,然後很快說道,「您很長壽,德弗林先生。很快呢,您就會進入一段相當安逸的時光,甚至是毫無變化的歲月。等到晚年的時候,可能會遇到革命,或者碰上暗殺之類的。」她抬頭靜靜地問,「您覺read•99csw•com得這樣滿意嗎?」
「說實在的,你覺得這夠嗎?」
她的眼眶噙著淚水,她的雙臂大大地張開,好像要把所有人都擁抱在懷裡。此時所有的人都凝視著她,跟著她唱,緩慢、低沉,施泰因納、李特爾,所有的人——甚至還有拉德爾。
「沒關係,你可以笑。不過當時那三十分鐘真是一晃就過去了。說起來,他和他爸爸就是因為這個才在一九三七年去的北諾福克。就是因為那些鳥。顯然整個海岸線都是它們的勝地。」
漢斯·奧爾特曼全神貫注地彈起了前奏。伊爾瑟的手輕輕撫著后腰,緩緩地在酒吧里走動,唱起了那支讓人莫名憂傷的歌,那支每個參加過冬季戰役的人都耳熟能詳的歌:
「這個人很有魅力。」施泰因納說。
她伸手去拿牌,似乎是準備收拾起來:「不,今天算了吧,庫特。今天晚上差不多了。」
「布里格爾?」拉德爾問,「誰啊?」
施泰因納搖頭:「我認真得不能再認真了。當然,我所說的全都是最高機密。簡單來說,大概五個星期之後我們會從荷蘭越過北海,空降到英國一段孤立的海岸線上。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第二天我們就撤出來。」
「你的老本行。你接受的訓練派上用場了。」
「能給我看看嗎,諾伊霍夫夫人?」拉德爾問。
「好吧好吧,」她笑道,「你們想聽什麼呢?」
「絕對合適,」他說,「相信我。」
「就是這個意思。」施泰因納說,「但是只徵集志願者。在座每一位都可以自主表態。」
「諾依曼中尉、奧爾特曼中士和小布里格爾都可以說一口流利的英語,當然,帶點兒口音。裝成本地人是不可能了。至於其他人,勃蘭特和克魯格說得結結巴巴,不過也足夠應付。說起來,勃蘭特年輕時在從漢堡到赫爾的貨船上當過甲板水手。」
「我同意。」李特爾應了一聲,猝然起身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