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七點，諾伊霍夫就用自己的車親自把他們送到了港口。一路上德弗林蜷縮在後座上，種種跡象表明昨天晚上他一定喝得酩酊大醉。魚雷艇已經等候在低棧橋邊。他們沿著台階走下去，看到施泰因納穿著水手靴和短夾克靠在欄杆上；還有一位海軍上尉，年紀輕輕，絡腮鬍子，穿著厚實的毛衣，戴一頂滿是鹽漬的帽子。兩個人正在交談。

柯尼希笑道：「但這不是魚雷艇啊，中校，只是叫了這麼個名字而已。」

「很好。你們就在澤西島待上一兩天，等待命令落實。然後你們沿著海岸線到布倫去，等我的進一步指示。有問題嗎？」

「然後呢？」

「太好了，太好了。」

德弗林迷迷糊糊地矗著，手埋在口袋裡。「早上感覺不大好嗎，德弗林先生？」施泰因納問道。

「可憐蟲，」拉德爾說，「我都忍不住要同情他了。」

他走到艦橋上，看到柯尼希在海圖桌子前彎著身子。掌舵的是一名黑鬍子水手，掛著海軍上士的肩章。他的嘴裏叼著一支雪茄，拉德爾覺得，這也不像是海軍的做派。

他在柯尼希的艙室里找到了德弗林。德弗林仰躺著，眼睛緊閉，雙手握住一瓶布希米爾威士忌。拉德爾皺皺眉頭，神色不耐。他正為此不安的時候，卻又看到，瓶子根本hｔtｐs://ｒeａｄ.99ｃsｗ.coｍ還沒拆封。

拉德爾跟諾伊霍夫握了手，對施泰因納說：「我很快就會跟你聯繫。至於另外一件事，我一定盡我所能。」

拉德爾突然感到一陣激動，好像有人用冰涼的手摸了他一下。「再講講這艘船，」他說，「它能跑多快？」

「差不多。」拉德爾俯身看著地圖，「有多遠？」

他不耐煩地轉過身去，點了一根煙。再轉回來的時候，發現柯尼希眼睛瞪得老大。「我的上帝啊！」他喃喃道。

施泰因納一言未發，甚至沒伸出手來。拉德爾略一猶豫，爬過了欄杆。柯尼希從駕駛室探出身子，乾脆利落地下了命令。纜繩解開了，魚雷艇慢慢駛向了大洋深處。

「我也沒想到他竟然親自過問了。」拉德爾抽回信，裝進信封。他朝穆勒點點頭，「這個大塊頭靠得住嗎？」

「無線設備？」德弗林嘟囔著。

「願意效死，中校。」

「我的公文包你隨身帶著嗎？」

柯尼希看了看表：「既然沒有英國海軍的跡象，我估計不到十點就可以到聖赫列爾，中校。」

柯尼希的軍禮敬得很到位：「啊，中校，您來了。一切都還好吧？」

「結果這艘無論怎麼說都屬於英國皇家海軍的船就可以在各個島嶼之間大搖大擺地開了，https://read.99csw.com對吧？我明白了。」

「還不止這些呢，中校。」柯尼希說，「由於這個船長發出的最後一條通訊說他要炸船，然後棄船，所以英國海軍部自然以為他成功了。」

「哦，然後會去荷蘭北部沿岸的登赫爾德一帶。不過我還沒找到合適的地方。你們知道那裡嗎？」

柯尼希躊躇地望著穆勒：「我不確定，中校。我們可以試一試。一定要嗎？」

柯尼希一臉驚訝地站了起來。拉德爾問道：「澤西島誰負責指揮海軍？」

「結果炸藥包沒響。他剛要回去檢查問題，我們的一艘魚雷艇出現了，把他們全俘虜了。」

「退潮的時候，它在布列塔尼靠近法國穆雷一帶的海灘上擱淺了。船長沒法鑿沉，所以在棄船之前放了個炸藥包。」

「最大航速二十五節，不過布雷斯特的船塢改造得很好，現在能跑三十節。當然，還是追不上魚雷艇，不過已經不錯了。一百七十五英尺長。火力方面，一門六磅炮，一門兩磅炮；兩挺零點五口徑的雙聯機槍，一挺二十毫米雙聯防空加農炮。」

德弗林立刻奪下瓶子：「我哪能讓別人替我遭這份兒罪呢。」他邊握手邊說，「你們跳下來的時候，我會在地上看著你們的。」說罷他爬過欄杆，坐在了舷側。

拉德爾站ｒead.９9ｃsw.ｃｏｍ在那裡沉思良久，突然猛一點頭：「多謝你，柯尼希。」說完便離開了。

「哦，算了。」拉德爾說，「我回頭再解釋。」

「偶爾能起一些作用？」

「實際上，我們也不大清楚。是吧，穆勒？」上士聞言笑了笑。柯尼希繼續說道：「你看，算是機動炮艇吧，本來是在英國造給土耳其人的，但是被英國皇家海軍給徵用了。」

「起了許多次作用了。我們升起英國旗，打個敬禮的信號，繼續前進。毫無問題。」

他離開了二人來到船頭，站在六磅炮的下面點了一根煙。「開動了，」他輕聲自語，「開動了。」他的胸臆傳來陣陣的激動。

「那它到底是個什麼？」拉德爾迷茫地問道。

「沒事，親愛的中校。」德弗林似乎並沒睜開眼睛，說道，「我離死還早吶。」

「不錯，」拉德爾打斷了他，「確實是一艘炮艇。續航能力呢？」

施泰因納轉身致意：「真是個適合出海的早晨。我剛剛跟柯尼希說明白，他這一船貨可寶貝極了。」

穆勒清清嗓子說：「請中校原諒，不過那一帶我實在是了如指掌。我在鹿特丹一艘荷蘭救助駁船上當過大副。」

「知道了——能不能比你計劃的時間再提前半小時到聖赫列爾島？」

施泰因納說：「那你不想要這個了嗎？」他拎起一個瓶九-九-藏-書子，「勃蘭特又找到一瓶布希米爾愛爾蘭威士忌。」

「能準時到達嗎？」

「二十一節能跑一千海里。當然了，要是加上消聲器，耗油就多得多了。」

「很好。」拉德爾走到門口說，「駕駛室里有一套無線設備，我希望靠岸之前你能去看看。」

柯尼希搖頭道：「沒有。那樣的航行對這種船來說，跟待在碼頭上一樣輕鬆。」他遲疑道，「之後呢，中校？」

「五十海里左右。」

德弗林含混道：「葡萄酒啊就出醜，烈性酒啊就上頭。」

繞過防波堤后他們開始加速。拉德爾饒有興味地看著他。船員們全都面目粗獷，有一半人留著絡腮胡。所有的人，要麼打扮得像格恩西島的當地人，要麼套著漁民的厚毛衣，穿著粗斜紋布的褲子，套著水手靴。實際上，他們根本沒有一點海軍的樣子，就連這船也是。拉德爾仔細查看了這艘插了許多古怪天線的船，他見過的魚雷艇從來沒有這樣的。

他及時住了口。拉德爾瞧了他一眼，平靜道：「這套設備確實不錯。有多大的作業距離？」

「那些是什麼東西？」拉德爾指著那些旁逸斜出的天線。

上尉敬禮：「中校。」

「漢斯·奧爾布列希特上校。」

柯尼希大驚道：「要調動我，中校·調到誰下面去？」

拉德爾向外看看，說：「上尉，ｈtｔｐs://read.9９csw•cｏｍ你的水手們總是像漁民一樣嗎？我的印象里，魚雷艇可是海軍的驕傲啊。」

「調到我下面。」拉德爾從衣袋取出信封，拿出元首手令，「看看。」

「天氣好的時候十五海里。如果要求可靠性的話，我估計一半距離差不多。不過如果是那種距離的話，通訊質量就跟打電話一樣好。」

德弗林輾轉扭動著，從身下抽出了公文包：「拚命看著吶。」

他回到艦橋上的時候，柯尼希正坐在桌旁的轉椅上，用錫鐵茶缸喝咖啡。穆勒仍然在掌舵。

「後來怎麼回事？」

「沒錯。你剛才看到船首旗杆的時候，肯定奇怪我們怎麼時刻準備著一面英國海軍的旗，是吧？」

「有些是巡航用的，剩下的是S型手台用的。這是一種微波無線通訊設備，可以在航行中的船隻和陸地人員之間實現雙工通話。比我們的任何一種系統都要好。顯然這是給特工用來指引部隊登陸的。在澤西島的海軍指揮部，我講這套設備的優點都快講膩歪了，根本就沒人關注。怪不得我們一直……」

「務必。我必須抽時間去找奧爾布列希特，安排你的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