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李克吩咐了服務員。

「我明白，中校。」戈李克熱情道，「感激不盡。」

「是個好兆頭，」戈李克說，「但願我運氣也不錯吧。」

普拉格站起身來：「拉德爾中校說得會比我詳細。不過顯然，這是要給你一個為帝國效力的好機會。」戈李克站了起來，普拉格躊躇了一下，伸出手，「你在這裏表現得很好，皮特。我很為你驕傲。至於其他的問題——我推薦過你三次，所以說，我也是沒辦法。」

普拉格離開了，戈李克坐下。拉德爾說：「這架蘭開斯特是你擊落的第三十八架了，對吧？」

戈李克說：「實在抱歉，不過中校先生，我必須說，像我這種工作，過的就是有今兒沒明兒的日子。所以您能說說到底有何貴幹嗎？」

「回頭再說。」戈李克說，「我回頭再找他。」

「啊，皮特，你來了。」他說，「遲了總比來不了好。你擊落的敵機已經被附近一艘魚雷艇在無線電上確認了。」

「你來了啊，皮特，過來坐。」

「新任務，中校？」

「沒區別。」戈李克把空杯子交給服務員，示意再來一杯，「不過無所謂，我對現在的工作很滿意。」

「看來您很清楚，中校先生。」戈李克說，「要一起來一杯嗎？」

「跟大家一樣，空勤出得太頻繁了。」波姆勒說。

普拉格顯得比以往都要格外的鄭重其事。事實上，很明顯他受到了什麼壓力。他就ｈtｔps://rｅａd.９９csw•ｃｏm像身體不舒服似的，坐在椅子上設法放鬆。服務員走過來，送上了一壺新煮的咖啡和三個杯子。

戈李克不情不願地朝著部隊食堂邁著步子，他的飛行靴踩在瀝青路面上。任務明明結束了，他卻莫名地感到一陣沮喪和疲憊。真奇怪，那個英國人，那個蘭開斯特轟炸機上唯一的生還者，他怎麼也忘不了。他需要喝點兒什麼。來一杯滾燙的熱咖啡吧，再來一大杯荷蘭杜松子酒，要不然來杯施特因黑格牌的琴酒？

他把一個檀香木的盒子推過桌子。盒子里是鉛筆一樣細長的荷蘭方頭雪茄。戈李克抽出一支來。

「祝賀你啊，」普拉格說，「我聽說你又擊落了一架。」

豪普特已經開始打哈欠了。戈李克怏怏道：「算了，你們這兩個路德教派的混蛋。」

普拉格抬頭看見了他。

「我知道是什麼事。」波姆勒插口道，「戈林來電話了，邀請你到卡琳莊園共度周末。」

他走進接待室，頭一個就看到了普拉格中校。中校和另外一位軍官遠遠地坐在角落裡的便椅上，壓低了聲音交頭接耳。戈李克猶豫著要不要躲開，因為這位大隊指揮官從來不能容忍在食堂里穿著飛行服這種事情。

他動身離開時，波姆勒叫道：「別忘了普拉格要找你。」

「好吧。」戈李克把剩下的咖啡也喝乾凈，說道，「下一步幹什麼？」

「沒關九*九*藏*書係的，皮特。」他們走出屋子時阿德勒說了一句，「會有那麼一天的。」

「那幹嗎還要喝？」拉德爾問道。

他站起身。這時門開了，進來一個勤務兵。士兵向年輕的上尉敬了個禮，遞給他一份電報抄本。戈李克看完笑了笑。

服務員端上來第二杯琴酒，戈李克一飲而盡，蹙眉道：「上帝啊，我真討厭這東西。」

他轉身過來。阿德勒說：「普拉格要見你。」

「我不是。」戈李克擦著火柴，直截了當道，「不過下一個可能就是我。但願那些海空搜救隊的混蛋真正在辦事。」

「不了，謝謝。」波姆勒說，「我只需要洗個熱水澡，睡上八小時。我大清早不喝酒。你知道我的，哪怕是剛剛活著返航我也不喝。」

「我理解，」拉德爾說，「一九四〇年夏天，你當時在加來附近的基地開梅塞施密特Bf-109式飛機。戈林元帥檢閱你的聯隊時你對他說，你覺得英國的『噴火』戰鬥機要更好一些。這件事情也不得不考慮在內啊。」他和氣地笑了，「像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人，不九_九_藏_書可能忘記發表出這種言論的下級軍官啊。」

「你完全可以向大隊指揮官去確認一下。」拉德爾說。

服務員走後，空氣當中瀰漫著一種緊繃的安靜。突然大隊指揮官張口說道：「中校是從軍事諜報局來的，有新任務給你。」

「很重要嗎？」拉德爾問。

奧托·普拉格中校是格蘭德傑姆這裏的大隊長，負責指揮三個聯隊，戈李克所在的聯隊也在其中。他對紀律要求得一絲不苟，是個納粹工人黨的狂熱黨員。這兩個特點全都讓戈李克嗤之以鼻。不過，雖然有這些小小的瑕疵，他當之無愧是一名王牌飛行員，而且全心全意為了整個大隊人員的福祉著想。

戈李克局促道：「常有這樣的事兒。」

「這位是拉德爾中校。」普拉格說。

戈李克走了過來。普拉格朝著一旁站著的食堂服務員打了個響指，要了咖啡。他是不允許飛行員飲用酒精飲料的。「中校，早上好。」戈李克朗聲說。然後他注意到了那另一位軍官，一位穿著山地部隊制服、一隻眼睛用黑眼罩遮住、脖頸上掛著騎士十字勳章的中校。

「非常簡單。」拉德爾說，「我需要一個飛行員，進行一次特殊行動。」

「幹嗎不呢？我想，來杯乾邑吧。」

「您需要？」

「九點鐘我到阿姆斯特丹辦事。我們的目的地在城外二十英里左右，往登赫爾德去的路上。」他抬表看了一下，「七點半之前出發。九-九-藏-書」

「是的，一架蘭開斯特轟炸機。有個人棄機，我看見他跳傘了。他們現在在找這個人。」

「還沒有。還在找。正在那個區域進行海空搜救。」

「好吧，是國家需要。」拉德爾說，「這樣感覺會好一點？」

拉德爾伸出那隻健康的手，戈李克握了一下：「中校。」

「我認為毫不誇張地講，我完全可以給你這個機會。」

「三十八次擊落，沒有騎士勳章。」拉德爾說，「是不是有些不太應該啊？」

眾人皆知，空軍飛行員如果被授予騎士十字勳章，作為老飛行員的帝國空軍元帥很願意親自進行授勛儀式。

戈李克和兩名機組乘員來到基地的情報室報到時，屋子裡只有高級參謀阿德勒少校在。他五十歲，精力充沛；風霜蝕刻得並不深的臉上受過嚴重的燒傷。第一次世界大戰中，他在馮·里希特霍芬的飛行聯隊效命，贏得了一枚藍馬克斯勳章。https://read.99csw.com

「他運氣不錯。」拉德爾說。

阿德勒說道：「你很關心啊。沒想到你還是個人本主義者吶。」

「不知道，也許是在夜裡待久了，或者飛得太多了。」他自嘲地笑道，「又或者，我大概真是需要換個環境了，中校先生。」

「看我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吧。」基地門口，戈李克對波姆勒說，「要不要喝一杯？」

阿德勒聳聳肩說：「我說不清，不過電話里他說讓你儘快過去。」

「他是真的很想要那勳章啊。」豪普特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說道，「他最近這是怎麼了？」

「這話怎麼說？」戈李克怒道。

「是嗎？那還會在凌晨四點喝這麼多的琴酒·我可不信。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件事你別無選擇。」

「從我剛才擊落的飛機里跳傘的英國人。他們撈到他了。是個領航員。」

「棄機的那個人呢？」戈李克問道，「找到他了嗎？」

「放著就行。放著就行！」他陡然道。

「他有什麼事？」

「那我還有時間吃個早飯，洗個澡。」戈李克說，「你不介意的話我就在車上睡一覺。」

「要是真的就好啦。」戈李克沒好氣道。事實上，有些擊落敵機數量少於他的人都已經得到了這枚他覬覦已久的勳章。這是他最大的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