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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七節

第六章

第七節

「從哪兒把這飛機弄來的?」
「我是在哈茨山長大的,」戈李克說,「在我爺爺的莊園里,有很多狗。六歲的時候我就發現我有這個本事了。奇怪得很。」
拉德爾並不回答,走到了轎車旁邊。他站在那裡,越過機場向著大海望過去,說:「你覺得太困難了?」
「跟你沒關係。」拉德爾明確地說道,「你就當好一個公交車司機就行了。」
「這個地區的海岸線沒有覆蓋到低空雷達,」拉德爾平靜地說,「如果控制在六百英尺以下,完全沒有任何問題。當然了,我會把飛機清理一遍,機翼上換成英國皇家空軍的標識。那麼如果有人真的發現了你,也只能看到一架應該是在執行公務的英國飛機。」
「不遠。越過北海,到諾福克。直接過去,馬上回來。」
憲兵完全驚呆了,拉德爾說:「要不是親眼所見,我完全不敢相信。」
「當然,這說明了一個問題。」他們減速等待大門打開時,戈李克說。
「我能試飛嗎?」
拉德爾坐在另外一個位置上。他拿出一個銀色的夾子,遞給戈李克一根他的那種蘇聯煙,問道:「那麼,你可以read.99csw.com開這架飛機嘍?」
「你認得這種飛機?」拉德爾問。
這是一架道格拉斯DC-3型飛機——著名的「達科塔」。這大概是有史以來最成功的通用運輸機之一了。戰爭中,它像馱馬一樣為盟軍效力,就好比德軍的容克-52型飛機。有趣的是,這架飛機的翼展上塗裝的是德國空軍的標識,而垂直尾翼上畫的是一個納粹黨符號。
「一九三八年六月到十一月的這六個月期間一直在巴西的蘭德羅斯空運公司。飛行時間九百三十小時。對十九歲的小夥子來說,很不錯了。駕駛這種飛機的日子肯定很不容易。」
「幹什麼?」
「四個月以前,英國空軍後勤部用它向荷蘭抵抗陣線空投物資來著。你夜間戰鬥機聯隊的一個朋友擊落了它。只傷了一些皮毛。我記得好像是油泵壞了。觀察員受了重傷,無法跳傘,所以飛行員迫降到了一片田地里。很不走運,迫降地點隔壁就是黨衛軍的營房。等他把他的朋友救出來,已經來不及炸掉飛機了。」
他躺回座位上,用帽檐遮read.99csw.com住眼睛睡了。拉德爾一臉清明,繼續在廣袤又一成不變的大平原上賓士。
「我聽說過。」戈李克朝著憲兵和阿爾薩斯牧羊犬走過去。憲兵大聲地警告,而軍犬掙著鎖鏈立起來,不斷地狂吠。戈李克打了個響指,嘴裏發出一種詭異、凄涼的口哨聲,拉德爾聽了牙齒直發酸。軍犬直挺挺地站著,盯著他,突然就平靜了下來。戈李克蹲下身子摸著狗耳朵,衝著它輕輕吹著口哨。
「正是。」
戈李克朝著哨兵和他的狗點點頭說:「這年頭什麼都是靠不住的。」
他打開車門,戈李克說:「還有件事——這裏的看守並不是很嚴密啊。」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戈李克跟在他的後面。「得了吧,我覺得你可以說清楚的。」
「如果必須試飛的話,可以。但是只能在夜間,而且最好就一次。我會把全空軍最好的機械師給調過來,其他的你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去調。這些事都由你負責。我可不想你在離諾福克的大沼澤四百英尺的高空上遇到什麼發動機的狗屁機械故障。走,我們回阿姆斯特丹去。」
「別傻了,」戈李克怒道,「我就想知道自己踩進去的究竟是一趟什麼樣的渾水而已。」
拉德爾皺眉道:「這我不同意。在這樣的國家裡,躲起來是不https://read.99csw.com可能的。地勢太平了。要是有人來,隔著好幾英里就能看見。」他朝憲兵點了點頭。憲兵手下的軍犬對著二人繃緊了身子,喉嚨里的響聲就好像老遠傳來的滾滾雷聲。「記住,這裡有二十多個像他一樣的人在巡邏,而且這種狗三秒鐘之內就能咬死一個人。」
「再差萊特兄弟倆就齊了。」戈李克朝著海面望去,兩隻發抖的手深深地插在大衣口袋裡,「這什麼破地方啊——我猜上帝把這個地方給忘了吧?」
他大笑道:「『海獅行動』到底還是開始了啊。你不覺得戰爭進行到這個時候,進攻英國已經有點兒晚了嗎?」
這裏面又冷又潮,屋頂有個地方還在漏雨。一架雙引擎的飛機離鄉背井停到了這裏,形單影隻,不勝凄涼。過去的戈李克一向自詡處變不驚,但是那個早晨不一樣了。
他鑽進轎車,拉德爾坐進駕駛室:「檔案里可沒提到你這一手。」他點著了火,說,「要是在中世紀,他們肯定把你送上火刑柱了。」
戈李克抬頭的九-九-藏-書時候,臉色十分難看:「那麼重要啊?怪不得普拉格那麼魂不守舍的。」
「到哪兒?」
「你的檔案記得一清二楚。」
平坦無垠的大地一直延伸到遠處的沙丘和北海。戈李克打開門出來,海面傳來了一陣陣的水霧,帶著腥鹹的味道。他徑直向著飛機跑道走去,卻被一塊裂開的混凝土塊絆了一下腳。
「有任何需要,說一聲就行。當然,整件事情都是頂級機密。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周的假期,之後就要一直待在這裏,這個農場有嚴密的防護。」
他漠無表情地查驗了兩個人的證件,狗的喉嚨里呼呼地發出恫嚇的聲音。進了門,拉德爾繼續驅車來到機庫門前。「就是這裏了。」
「什麼?」
「就是因為這個才找上的我?」
「十到十二年前,阿姆斯特丹的一個海運巨頭建起了這個地方,給自己用。」拉德爾說著也下了車,「有什麼感覺?」
「所以正好適合我們用。」拉德爾說,「走吧,看看正經事去。」
「空投十六個傘兵。」
「我要波姆勒,我的觀察員,跟我一起飛。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的領航員。」
皮特之於飛機,就好像那些愛馬如命的人一樣,有一種深沉的感情。他走過去輕輕地摸著機翼,輕輕地說:「又見面了,寶貝兒。」
戈李克聞言驚詫不已read•99csw•com,一口煙用力過猛,幾乎窒住。這種俄國煙實在太烈,完全憋在了嗓子眼裡。
拉德爾拉開大衣,解開了上衣扣子。他從里懷裡拿出了那個牛皮紙信封,抽出珍貴的信,遞給了戈李克。「看看。」他簡潔地說。
「好吧,我有多長時間?」
戈李克把門拉開,跳上飛機。他坐在駕駛艙里,面對那些儀錶,恍若回到了巴西,下面是蔥綠的雨林,亞馬孫河從馬瑙斯流出,像條銀色的巨蟒似的一路蜿蜒,奔流入海。
此地有一間農房和穀倉,兩個飛機庫,屋面上的波紋鋼銹跡斑斑。跑道的混凝土已經開裂,縫隙中長出了野草。周圍的鋼絲圍擋毫不起眼,鋼件和鐵絲做成的平開大門看起來簇新。一個憲兵中士在把守著大門,他的脖子上掛著獨一無二的憲兵領飾,佩著施邁瑟式衝鋒槍,用鐵鏈牽著條兇巴巴的阿爾薩斯牧羊犬。
「比認出任何一個女人都容易。」
「但是為什麼呢?」戈李克問,「他們到底去幹什麼?」
朗茨伏爾特在阿姆斯特丹以北二十英里遠,夾在斯哈亨與大海之間,是個偏僻的小地方。戈李克一路大睡,一直到了目的地,拉德爾推他才醒過來。
「大約四周。」
他領著戈李克來到第一間飛機庫前面。這裏也有一個牽著軍犬的憲兵在看守。拉德爾點點頭,憲兵拉開滑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