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原來是一座穀倉，裏面寬敞得不可思議。順著木樓梯拾級而上，還有一個閣樓。儘管角落裡扔著一輛報廢了的轎車，屋子裡的空間還是足以容納一輛三噸的百福卡車，還有加瓦爾德兄弟倆從伯明翰一路開過來的小轎車。本·加瓦爾德一直在焦躁地走來走去，時不時還搓搓手。儘管他穿著厚厚的大衣，系著圍巾，他還是凍得厲害。

「那就明天晚上再說，一樣的。」加瓦爾德拍了拍他的臉，「你帶來的剩下那半瓶白蘭地呢？」

「試試。」加瓦爾德建議道。

這個薩米是個鬢角留得很長的小夥子，他那張陰沉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變化：「好的，加瓦爾德先生，我去辦。」

這輛百福絕對有年頭了，車上的塗漆褪色非常厲害，還有的地方漆皮掉得一塊一塊的。不過輪胎還不錯，而車鬥上的苫布更幾乎是全新的。德弗林翻過後擋板，看到了他要的軍用汽油、壓縮機還有油漆，都在車裡。

「按照我們說好的，這裡是七百五十鎊，全是五鎊的鈔票。」ｒｅaｄ.9９csｗ•com

傑克遜看著他，心中陡然升起一陣怒氣，但臉上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加瓦爾德說：「好了，我還得到別的地方有事，估計你們也不會願意多耽擱時間。這就是你的卡車。覺得怎麼樣？」

「東西都齊全，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加瓦爾德遞給他一支煙，「要不要檢查一下汽油？」

加瓦爾德一搡薩米的胳膊：「去開門，讓那個王八蛋進來。」

他點了火，踩下油門。發動機瞬間爆發出一陣強勁健康的轟鳴聲，跟他估計的一樣。加瓦爾德真正關注的，是要搞清楚他到底想幹什麼，而不是用一些三流貨色來撈取一些小油水。

「今天晚上真是讓人心情不舒暢，加瓦爾德先生。」他一邊說，一邊支起摩托車。

「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德弗林緩緩點頭，「從它的狀態來看，估計這車在托布魯克之類的地方遭了不少罪。」rｅad.9９csw•coｍ

「當然，」加瓦爾德打了個響指，「魯本，把那個表拿過來。」

德弗林推著摩托車進門，疾風驟雨也灌進了屋子裡。他穿著風雨衣，下面裹著油布綁腿，還從費肯哈姆的二手商店裡買了個飛行員皮帽子和風鏡戴上。他滿臉都是泥水，而等他關掉發動機，把風鏡推到額頭上的時候，臉上一下子多了兩個白色的眼圈。

他草草地瞥了一眼魯本遞給他的表格，把它裝好。本·加瓦爾德說：「你不把表填好嗎？」

「這才差十五分鐘九點而已啊，本。」魯本告訴他。

他掏出一包金葉牌香煙，抽出一支。薩米湊過去點火，臉上硬生生地笑著：「您是個能耐人，加瓦爾德先生，您真是個有辦法的人。」

德弗林擤擤鼻子，裝出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那不就讓你知道我的盤算了嗎？加瓦爾德先生，想都別想。」

這句話說得就好像傑克遜幫了他多大的忙似的九_九_藏_書。德弗林一如慣常端起了愛爾蘭腔，客氣回應道：「是嘛，那可真是多謝啦。你他媽的也太好心了。」一邊說，一邊握著薩米的手。

「我他媽才不管是幾點。」加瓦爾德扭過頭，一個又高又壯、穿著羊皮飛行夾克的年輕人正斜倚著卡車看報紙。加瓦爾德說，「那個叫薩米的，明天晚上把這裏搞暖和點兒，要不然我就收拾你。明白沒有？」

「我能做這種事嗎，孩子？」加瓦爾德朗然道，「你說說可能嘛。」他伸手拍了一下車身，「明晚見吧。再來一次交易。老時間，老地點，我再給你帶一瓶布希米爾威士忌。」

加瓦爾德朝傑克遜點點頭。傑克遜放下卡車后擋板，看到上面有塊舊木板。他和德弗林把摩托車抬上去，擱在木板上。德弗林掛好后擋板，對加瓦爾德說：「那就這樣了，加瓦爾德先生。明天這個時候見。」

「一向如此，小夥子。」加瓦爾德饒有興味地說，「見到你很高興。」他熱情地握了握德弗林的手，「魯本，你認識的。這是薩米·傑克九*九*藏*書遜，我的人。是他替你把卡車開過來的。」

加瓦爾德放聲大笑，伸出胳膊攬住德弗林的肩膀。愛爾蘭人說：「我得走了，能不能搭把手，幫我把摩托車扔到車後面？」

「我要的運輸許可證你搞來了嗎？」

德弗林跳下車，再次望著它，他看見了上面噴塗的軍用牌號。「沒問題吧？」加瓦爾德問道。

「不用，相信你。」

「要是他跟丟了怎麼辦？」魯本問道。

「別這樣嘛，魯本。墨菲先生的信用肯定是響噹噹的。」

「跟你做生意真是愉快，夥計。」加瓦爾德說著再次跟他握手，「開門，薩米。」

這時魯本在門邊焦急地嚷道：「他往前院過來了。」

加瓦爾德絕對不會拿汽油搞什麼貓膩，他確定不疑。畢竟加瓦爾德得讓他明天晚上再來一次。他繞到車前面，打開前面罩。發動機的聲音還不錯。

魯本從錢包里掏出表格，不悅道：「我們什麼時候能見到錢？」

「基督啊，太難受了，」他說，「那個愛爾蘭小雜種還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嗎？」

「你最好想著去reａｄ.9９ｃsｗ.ｃｏm辦，小子，要不然我就把你送回軍隊里去。」加瓦爾德拍打著他的臉說，「你不願意回到部隊里去，沒錯吧？」

「很有可能啊，夥計。」加瓦爾德踹了輪胎一腳，「不過這玩意兒造出來就是干這個用的。」

德弗林駛入了夜色之中，薩米·傑克遜和魯本關好了車行的門。加瓦爾德的笑容不見了。「就看弗雷迪的了。」

魯本·加瓦爾德打開福格蒂車行大門門扇里的耳門，向外窺望。雨水落在院子里，洗刷著四分五裂的混凝土地面；兩台銹跡斑斑的油泵被孤零零地擱置在地面上，淋著雨。他匆匆關上小門，轉身進了屋子。

「別，他應該問，公平交易嘛。」德弗林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信封，遞給魯本。

「跟丟？」傑克遜說，「那個小畜生？」他刺耳地大笑道，「耶穌基督啊，你要是不給他指好路，他連上廁所都找不著方向。」

德弗林鑽進駕駛室，發動了車子。他從車窗探出頭來說：「有件事，加瓦爾德先生。我來的時候沒看見有憲兵跟著，回去也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