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印象深刻吧？」凱恩問她。兩個人坐在吉普車裡一路沿著濱海路駛去。

「你哥哥？」

她揚手欲打，他卻掏出一包駱駝牌香煙，抖出一支道：「別這樣，還是來支煙吧。緩解一下神經。」

她變得有些茫然，抬起手道：「你的手指怎麼了·怎麼彎了好幾根·你的指甲……老天爺啊，哈里，你的指甲是怎麼了？」

「他不願意嗎？」

她一臉驚懼地盯著他看，「是……是德國人乾的嗎，哈里？」她囁嚅著問道。

「那麼，我建議你從今往後，在對一位勇士的行為作出如此輕率的評價之前，一定要三思，尤其你還是個安坐在辦公室里的人。」

「不光是我哥哥，還有我的工作。昨天下午我執勤的時候，我在無線電里聽到了一個戰鬥機飛行員的呼叫。他在北海上一場惡戰里被打得很厲害。他的颶風戰鬥機起了火，他被困在座艙里逃不出去。他就那麼一直尖叫著掉下去了。」ｈｔtｐs://reａｄ•9９cｓw.coｍ

「本來是美好的一天，」他說，「說沒就沒了。」

「沒關係。」

「這麼說，你提到的這些突擊行動，你一次都沒參加？」

「但是這很厲害啊。」

「你覺得不是嗎？」她問。

「沒有，小姐。」

「偉大的美國人民當然覺得有意義了。三個月前，有個在倫敦的戰地記者正愁沒有題材，聽說了沙夫托在比利時沿海俘虜了一艘燈船。抓到的人有六個，恰好都是德國人，看起來相當有牛可吹；尤其是那些照片，灰濛濛的黎明，多佛爾的港口，登陸艇返航，沙夫托和手下戴著頭盔，帽帶耷拉著，還有一排垂頭喪氣的俘虜。直接就上了米高梅的新聞短片。」他大搖其頭，「誰下班回家的時候能不去買一份呢，九-九-藏-書那可是沙夫托的突擊行動啊。《生活》雜誌、《考利耶周刊》《星期六晚郵報》……你隨便說個刊物，上面某一頁肯定有他。那是人民英雄啊，兩次優異服務十字勳章、帶橡樹葉的銀星獎章，全都拿遍了，就差一個國會榮譽獎。就連這個獎章也是早晚的事兒，就算把我們這些賣命的人全拉出去送死也無所謂。」

「噢，那個啊，」他說，「有人幫我給拔掉了。」

她尷尬道：「那你為什麼還加入這支部隊呢，凱恩少校？」

他的手握住了方向盤，而她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真對不起，真的。」

「不是，」他點著了火，「事實上，是法國人，不過當然，是站在另一邊的。發生這種事兒也夠讓人難過的，不過我發現，林子大了自然什麼鳥兒都有。」

「當然了。他只不過把這個當做是升遷的鋪路石而已。他發現英國人有小型突擊隊，曾經趁夜渡過英吉利海峽去進行了幾次童子軍探險一樣的行動。所以他主張美國陸軍也應該有支同樣的部隊。不幸的是，聯合行動指揮部的一些低能兒竟然覺得這是個好主意。」ｈtｔps://ｒeａd.９９cｓw•ｃｏm

「換句話說，他沒腦子？」

他似乎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過去九個月里，第二十一突擊隊的人分別執行了不少於十四次的渡海突襲任務。」

「我乾的是一份坐在辦公室的工作，」他說，「沒什麼別的選擇。我要是早想辦法離開就好了。」

「這麼說吧，在軍方看來，他有一個很致命的缺陷。他不聽命令——誰的命令都不聽。鐵血戰士沙夫托，軍中驕子，去年四月份巴丹被日本人攻下來時曾經成功突圍。不過問題在於，他把一個步兵團給甩在後邊不管了。這可讓五角大樓很難辦了。誰也不想用他，所以他們把他送到倫敦來，參与各種聯合行動。」read.99csw.com

「我說不太好，」她說，「你得承認，他確實是個很體面的人。」

他歪嘴一笑，開動了車子。

「包括，」他繼續說道，「摧毀諾曼底的一座燈塔和多次往法國無人海灘上的登陸。」

「這樣說也保守了。」他說，「用我們的話講，沙夫托是個『鐵血戰士』，就是那種早些年時候在佛蘭德，習慣於指揮杖一揮就帶著部下打衝鋒翻戰壕的那種人。就像在巴拉克拉瓦時一個法國將軍說的，這種行為很有氣勢，但並不是打仗。」九-九-藏-書

他一腳剎車，停在了路邊。他轉過頭看著她，欣然笑道：「嘿，我喜歡你這句話。介意我用在我的偉大小說里嗎？我們這些記者誰都打算寫一本鴻篇巨製出來的。」

「看起來，你覺得這沒他什麼功勞？」

「見鬼去吧，哈里·凱恩。」

她接過來，又湊上遞過來的火，深吸了一口，眼睛盯著鹽鹼沼澤遠處的汪洋。「對不起，我大概有點兒過於激動了。但是這是因為這場戰爭對我個人有很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