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上帽子和風鏡，穿上風雨衣，又系好腰帶。他走到壁爐邊上，在柴火筐後面的一沓舊報紙底下摸索著。李特爾·諾依曼給過他兩顆手雷，就藏在那裡。他把它們取出來，小心翼翼地裝在風雨衣的口袋裡，又把毛瑟手槍插|進右兜。他放長了斯登衝鋒槍的背帶，挎在背上幾乎一直垂到腰際，這樣如果有需要的話，他就可以單手開槍了。

他推開她，拿過布希米爾威士忌和一隻杯子。「不，莫莉，不是這樣的。」他大搖其頭道，「並不是有意把你拖進來的，寶貝兒。你是意外。」

「我看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到了。要是風向趕巧，大概連槍聲都能聽到。你別無選擇了，要是趁現在趕緊跑，說不定還有希望。」

她朝他猛撲過去，用指甲撓他的臉。他抓住她的手腕，九-九-藏-書奮力壓制住她。「怎麼了？」他問道——但是他心裏一清二楚。

「你去死吧！」

「我全都知道了。他不叫卡特爾——叫施泰因納，他和他的手下都是德國佬，是衝著丘吉爾來的。那你又叫什麼呢？看起來也不叫德弗林吧。」

德弗林餓壞了。他熱了一點湯，又煎了個雞蛋，用莫莉親手烤的麵包做成個煎蛋三明治。他正坐在壁爐邊的椅子上狼吞虎咽，突然面頰一陣發冷。有人開了門。他抬頭看，看到她站在門口。

他抓住她的胳膊：「什麼時候去的？」

「他和他的手下把帕梅拉·維里克的哥哥和喬治·王爾德抓進教堂的時候，我和帕梅拉也在裡邊。我們全都聽見了，她已經跑到梅爾瑟姆公館去找那些美國遊騎兵了。」

「你這叛徒！https://read.99csw.com」

「你來了？」他欣然道，「我還打算稍微墊口東西就去找你呢。」他舉起三明治，「你知道嗎，這東西是個佩勛帶的伯爵發明的吶。」

她找到信，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上寫著：「莫莉，我的摯愛。就像一位偉人說過的那樣，我忍受了滄海桑田的苦痛，一切卻再也無法回到過去。我之所以來到諾福克，是身懷使命的，不是來邂逅一個農村醜小鴨的，而且還陷入了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情劫。我早該想明白這一點。如今，你看到我最醜陋的一面了。但是請別去想吧。離開你，這懲罰已經足夠殘忍。就到此為止吧。就像愛爾蘭人說的那樣，萍水相逢，雨過無痕。利亞姆。」

門「砰」地關上了。她怔忡地站著，心九*九*藏*書下一片悲涼。似乎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發動機的轟鳴聲，又漸漸消逝不見了。

她要讓他痛苦，要傷害他，而且她有這麼做的憑恃：「很好，那就但願你和你的朋友施泰因納一路走好吧。他活不長了，下一個就是你。」

「快他媽告訴我！」他狠狠地搖晃著她。

「你在說什麼呢？」

他聞言怒道：「莫莉，我是愛爾蘭人，換句話說，我跟你不一樣，就好像英國人跟法國人不一樣一個道理。我是外國人。雖然我們都說英語，但是口音不同，這是不一樣的。你們這些人，什麼時候能記住這一點呢？」

「哦，但是我必須去，我的心肝兒。」他親了她的嘴，然後堅定地把她推到一旁。他拉開了門，「不管怎麼說吧，我給你留了一封信。恐怕不長。但是如果你想看，我放read.99csw.com在壁爐台上了。」

「你不能過去，」她的聲音里儘是驚惶，「利亞姆，沒有希望的。」她緊緊拉住他的胳膊不撒手。

「挺進死亡之谷，莫莉寶貝兒，我們六百個輕騎兵，還有那幫英國老王八蛋。」他為自己倒上一杯威士忌，看見她的臉上滿是震驚。「你難道以為我會扔下施泰因納不管hｔtｐs://ｒｅad•９９ｃｓｗ•ｃoｍ，自己逃命嗎？」他搖頭道，「上帝啊，姑娘，我還以為你多少能了解我一些呢。」

他放開她，苦笑著說：「的確如此。這的確是最合理的選擇。但是我永遠做不到。」

莫莉問道：「你要幹什麼？」

「你這混蛋！」她說，「你這下賤坯子！你利用我！」

文字被她的淚水洇得一團模糊。她把信疊進口袋，跌跌撞撞地走出門。馬兒還拴得好好兒的。她迅速解開繩子，騎上馬背，催促馬兒快跑。她捏著拳頭抵在馬背上。走到堤壩盡頭，她策馬徑直穿過道路，跳過籬笆，從田間最近的道路大步跑向村子。

她的眼中閃現出疑惑，但仍執意叫道：「叛徒！」

他的面色寒若冰霜，眼睛幽藍，下巴緊繃著。「我不是叛徒，莫莉。我是愛爾蘭共和軍的戰士。我投身的事業對我而言，就像你對我一樣的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