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部 斯利那加 第二十章

第三部 斯利那加

第二十章

「只因為他看到你和珍納在滑雪小屋外面私自談論,此後你又絕口不提。之後,他想住上珍納的船,想不到,你又後來居上。之後,他發現無法說服你離開,只好釘著那艘船。」
「為什麼?為什麼?查禮,他怎麼會是這樣一個人呢?」
「重點就在這兒,他們全都知道。有句俗話說——燈下往往是最隱密之處。羅珍納是個聰明的女孩,她懂得這點,並且善加利用。她知道得很清楚,不管她把祕密藏在多隱密的地方,終會被找出來。所以,她寧可放在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她把珠簾做好,掛起來,誰都看得到,可是誰都想不到……
「這個王八蛋!」瑟若啐道:「這個王八蛋!他一直假裝喜歡拉吉!有一陣子,我仍為雨果的死難過,此後再也不會了。」
「蘇俄為什麼對喀什米爾那麼有興趣呢?」瑟若不解。
「還來得及。目前的調查已經把珍納資料不全之處補足了,相信這次不會再有漏網之魚了。」
「可是,當你那晚回去時,牠並沒有在嚎叫。」
「你曾說,我們若有第三次相遇,就再也不分開了。」
「那是因為雨果在船上。」查禮把話說完。「我突然想到了這點,小狗怎麼不叫呢?為什麼?因為有人在船上!某個人,牠認得的?因此我又想起看守的人說的話——還有他沒說的話。他沒說雨果離開『女巫號』,只說他到『女巫號』去了。那麼,雨果應該仍留在船上,在什麼地方呢?為什麼不出來?難道,他在你船上睡著了嗎?」
瑟若說:「她愛他……」
查禮高大的黑色身影,像蝕刻般襯著泛著銀光的夜空。瑟若粉白的臉和淺色的袍子,襯著背後柳蔭的陰影,像銀色映在黑暗中。
「當我們走在田埂上,由於太心急,米爾罕一腳踩到那塊該死的馬口鐵上面,我們都不敢作聲。我們聽到聲音了,緊接著狗叫,所以我就叫了起來——
「是的,他也提及這點。他能知道林間小屋,以及知道誰在情報局工作,全靠這層方便。」
「可能,可是她又能怎麼樣。她一旦走到蜘蛛的客廳(蛛網上),想再出來的機會幾乎等於零。雨果不會把孩子交給她,她也不會放棄孩子——至少,現在她和孩子都安全了。」
「這事很多人都知道,羅珍納甚至親自到市場購買珠子。她知道如何才能堵住悠悠眾口——珍納就坐在屋頂上,穿著珠子,經過的客船全都看到她,這時,瑪莎太太就在提岸上作畫。起初十天,人們看了還很新奇,日子久了,也就司空見慣,誰也沒特別的興趣了。換句話說,她有意在亮處、眾目睽睽之下工作,反而是最好的隱藏方式。」
「噢!他竟然如此!竟然如此!」瑟若氣極了。
他優雅的施了東方禮告別,然後轉身走入楊柳叢中,飛快地走過田埂。
「噢!是的,他是很聰明,但是聰明卻沒有用在正途上,太奸詐了。童年就一直羡慕比他擁有更多的人,他的虛榮心使他想擁有一切。進大學后,他變得十分極端。畢業以後,也不如其他同學找到一份優渥的工作,他索性投身軍旅,設法開闢財源和建立社會關係,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雨果。」
有人走在田間小徑,那塊馬口鐵仍鋪在那兒。這幾日溽暑嚴蒸,把大地烤得像磚頭一樣硬。瑟若聽到熟悉的聲音,雙頰微微一紅,神色之間也放鬆了。查禮行過草地,朝瑟若走來。
查禮說:
查禮伸出手,把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中。瑟若輕柔的說:
「這和權力轉移又有什麼樣的關係呢?」瑟若問道。「每個人都知道,這一天總會來的。」
「我當初就料想,那批翡翠會流到喀什米爾,就像其他好幾宗失竊的珠寶,最後都流到喀什米爾。我們一直看得很緊,可是仍沒有追查到。現在才查出,是海倫在上喀什米爾的路上,交給雨果的。」
「什麼?」瑟若登時坐直了身子。「可是……可是……」
「難道走廊上的腳印,也是葛瑞吉的?」瑟若迫不及待問道。「我想他——不,絕不可能——那腳印太小了。」
「事實上,這一招可真瞞過了所有的人。如今,我們押了一個賣地毯的人,他告訴了我們許多有趣的事,希望九*九*藏*書能逃過一死。他曾坐著客船經過,看著珍納在屋頂上工作,當時希望她會買他的地毯。珍納死後,這人也是搜過『女巫號』的許多人之一。原想看看她有沒有留下什麼有用的東西,可是什麼也沒找著。他原不是個愛詩的人,最近無意間從地毯上讀到那句詩,把兩碼事聯想在一起,突然有個靈感,因此他懷疑……
「我知道。」查禮說:「她很勇敢,我對她的事感到很難過。不過,如果她的丈夫還活著,有一天她總會發現的。」
「你能活著,多虧了葛瑞吉,還有你的狗。」
「我知道了,」瑟若說:「像華強尼就是一個,是嗎?」
「華強尼是自殺死的,那並不是意外。他被妻子感染,揮金如土,現在是每下愈況。此外,我認為他早就死了,每天行屍走肉,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
「葛瑞吉的目光一直盯著珍納,所以他知道有什麼事不大對勁。在滑雪小屋偷聽你們說話的人也正是他,他看著她滑過雪地。你聽到有人悄然關門的聲音,也正是他。」
「那麼,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他。還會是誰?」
「這就是第三次相遇,我們再也不分開了。」查禮嚴肅的說道。
「是……這我懂。」瑟若說道:「這也是一種伎倆。」
查禮點了另一根淤,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說道:「好在米爾罕是個印度人,立刻召集到一批鄉勇。葛瑞吉的消息雖然有限,可是,他指出了目標是——雨果。經他一點,我如大夢初醒。當時我失聲叫道:『不好了,他現在正在「女巫號」上!』說完拔腿就跑,葛瑞吉和米爾罕在後面急速跟著……
兩個身影,黑色和銀色,緊緊抱在一起,變成了月光和陰影的一部分。離他倆一碼之內,有一隻蒼鷺,正降落在湖畔淺澤中,在荷葉間戳刺著。拉吉在藤懸木下尋找食物,繞了好一陣子,突然鑽了出來。蒼鷺一驚,一拍翅膀,飛過月光下的達爾湖。
「如果不是我,雨果可能會馬上殺了你,然後又編出一套謊言,謊稱你是在睡覺。可是,他知道我已跳到船上了。」
「現在,還來得及嗎?」
「不全是我。我一直沒懷疑過雨果,可是葛瑞吉在仔細監視『女巫號』之後,他發現雨果搜過你的船,而且,他也看到雨果鬼鬼祟祟,在藤懸木的樹根下放了一片肉,動作非常小心,後來拉吉就被麻醉了。」
「葛瑞吉起初懷疑,是否雨果和珍納有戀情,或許珍納得寸進尺,要求得太過分,威脅到他的婚姻和名聲,因此他不惜殺她滅口,使自己免受威脅。葛瑞吉這種浪漫的想像,與事實已經相當接近!他想珍納可能有什麼雨果的情書藏在船上,他千方百計想取回去。你可記得,那晚我離開了你的船,和看守的人講過話嗎?」
「是呀,怎麼?」
「參加情報局工作,個人資料都經過極為小心的審核,這更可證明他處理得極為小心。要不然,就是現在的審核制度已不如往日嚴密。奇怪的是,我們的任何計畫,總被對方知曉,為什麼總沒有人懷疑到他呢?何況他又在軍中服役,都沒有人想到他,可見他真是處心積慮在掩飾自己。噢,沒錯,他是很聰明。我想,所有的姦細都相當聰明。大多數的時間,他都在扮演著『好人雨果』、『詼諧的雨果』!」
「他們還會繼續使用——瓦斯嗎?」
「快告訴我!」瑟若嘆了一口氣。「我真是無法想像,珍納如何能瞞過方圓二十哩的人,偷偷在船屋上做那珠簾,沒被喀什米爾人知道?」
「噢!不!他怎麼能這麼殘忍!法姬會恨死這麼做的!」
「他只知道我,並不知道其他兩人,我曾經告訴過你,工作同仁未必互相認識。米爾罕曾在吉爾吉特有任務,來古莫格只是因他喜歡滑雪,機緣巧合。」
「難道說,雨果也一直在搞錢?」瑟若問。
「不,如果我不願說,只是連我自己都還不能完全確定。你知道,對方有一個非常周密的計畫,打算在英國勢力退出喀什米爾之後,共產勢力馬上滲透其間。印度可能會出現左派的總統,或專制者。什麼名目不重要,美其名的新政權,實則都有共產黨在https://read.99csw.com背後撐腰,表面上稱為『蘇援』。」
「這也很有可能,並不至於太困難。他也在該店工作,而且——你也看到了——有很多藏身之處。他耳朵又尖,眼力又好,曾經通報我們,有一項消息要告訴一名歐洲人,他會在某一日到店裡來,佯裝來買紙器。當時阿漢篤懷疑,可能是康黛拉夫人,要不然就是佛普絲小姐。他認為她在康黛拉夫人那兒,實際上是掩護間諜的身分。假設阿漢篤已經看到那字條,只需瞥一眼就夠了——結果在南都大飯店,你一打岔,我們沒見到面,他看到康黛拉夫人和佛普絲也在那兒,一陣慌,就決定另約我在島上見面,他想在那兒會比較安全些。
「她去散步了。」
「一個有才能的人,到哪兒都會出頭的,攔也攔不住。可是雨果並不是個有才幹的人,他只是奸詐,包藏禍心。雨果對他的家世背景和微薄的收入,一直十分自卑,因此在大學時代,他的思想已經一面倒,十分同情共產主義,一心想成為共黨的主腦人物。他心中充滿了嫉妒、仇恨、苛酷、邪惡。一九三三年,他轉入駐印軍隊,就在這時,他加入了情報局的工作。」
瑟若也笑了起來。
「我猜,阿漢篤一定看到那條子了?」瑟若沉吟著說。
「那麼葛瑞吉呢?」
查禮笑了笑,道出實情。
「他並沒帶去,而且他知道我不是一個人來的!也弄不清到底來了多少人?這些人有沒有武裝?他從亮處跑出來,在黑暗中也看不清楚——況且在他看清我們之前,我們早已看清他了。對他最不利的一點就是——他使用的武器,必須近距離才有效,而且只能是單一對象,對不知有多少敵人的情況下,是沒有用的。當時,他一定後悔帶錯了武器。」
查禮把淤蒂擲入湖中,平靜的湖水,漾起了微微的連漪。
「不幸的是,這是千真萬確的消息,你很快就會聽到宣佈了。就某一方面來說,我們發現珍納的珠簾太晚了些。」
「一點點。他說你倆都在低聲耳語。不過,對羅珍納的死,他一直無法接受。葛瑞吉是個滑雪專家,在喀什米爾,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何況,珍納的滑雪技術也是一流的,絕不可能失足跌倒。他一再向麥凱軍醫建議,可是麥凱卻掉以輕心,仍然固執己見。兩人意見相左,使麥凱十分生氣。
「葛瑞吉並不明白雨果是在做什麼。可是從那以後,他就不再喜歡他——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
「他完蛋了。狼狽告柊,根本混不下去,什麼都沒有了。他的生活,每年都在透支,現在更沒希望能還清債務,以後也不可能再玩馬球了。一旦權力轉移,像華強尼這種人就無路可走了。海倫雖替雨果工作,可是我想,她恐怕也搞不清自己在做什麼,否則她也許不這麼做了。海倫是個蠢女人,目光又狹淺,眼睛里只認得錢,什麼都看不到。對雨果而言,是最完美的工具了。你還記得搶劫翡翠的事嗎?」
瑟若再見到查禮的前三天,雨果被埋葬了。對他的驟然去世,在感情上也慢慢平復了。在斯利那加,這一週並不只有雨果死亡。
「他並不是我們的人。不過,他多少愛上了珍納,一直不相信她是意外死亡的。也因為他關注她,所以發現她在害怕著什麼事。相愛的人不用言語,就可察覺出許多事情……你應該懂。」
「倒還沒完全知道,可是有些事她也並未說服他。她告訴我們,她一直擔心雨果有什麼事瞞著她。我想她懷疑的恐怕是黑市的交易,這也使雨果感到壓力。過去,他們生活窮困,可是,突然間卻闊起來了。錢一直從她不知道的地方滾滾而來。想來,法姬完全不知情倒也幸運。」
「我要說的是,戰爭后的和平,大家都在慶祝。可是這樣的『和平』,其實暗藏了許多的危機,禍害可能更勝於前。」
「沒有。那是因為……」瑟若突然止住了口。
「我聽到米爾罕的腳步聲,可能有人告訴他我在這裏。」他站起來等待。
「為了錢,華海倫什麼都做得出,像她這種人,多不可數。」查禮又拔了一根很長的草莖,一邊嚼一邊思索,雙眼望著湖面。
「珍納九_九_藏_書、瑪莎太太,還有你都是情報員?」
「是的。我想陪她,可是她寧可一個人走走。她還好,我是說……」
「阿漢篤也曾為瑪莎太太工作,曾經看到珍納在穿珠簾。她倆死後,阿漢篤也上船搜過,當他看到地毯上那行波斯詩時,感到十分困惑。在島上發現他時,手上一直緊握著藍色的瓷珠,珠簾上的每顆瓷珠,代表著每一句的結尾。」
「葛瑞吉很聰明,也很頑固。最後,他決定親自調查。有一陣子,他也疑心是你。」
「是呀,每個人都在談論這話題。」
「是的,她愛他,非常的愛他。失去了最愛的人,是人生至痛。一旦發現那個人並不是那麼值得愛的,也許好些。法姬實在是一個『很好』的女人,她總是崇拜雨果。雨果在她面前,也是個仁慈懂得體貼憐恤的好丈夫。他從不讓她看出他的另一面,她再也沒想到,丈夫不僅是個殺人兇手,還是個賣國賊,十足的壞胚子。」
瑟若臉上泛起一陣潮|紅,把目光移到一朵小雛菊上,查禮悠悠的說:
「沒有人是十足的壞人的。」瑟若說。
查禮想了一會兒,說道:
「是的,最後總會被她知道。他們的孩子,目前都在英國,就像一般的英國孩子。戰時,他們在斯利那加上學。戰爭一結束,他們的父母就儘快把他們帶回英國,送入寄宿學校讀書。雨果打算夏天結束時,到黎巴嫩去度假。這麼一來,他們就好像消失了一樣。——在莫斯科郊外,他們還擁有一棟鄉間別墅。他們最後會定居莫斯科,把孩子送到那兒受教育,並接受洗腦,希望他們成為狂熱的史達林崇拜者。」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查禮吐出的煙圈慢慢擴散在空氣中。夕陽西斜,天空一片昏黃。遠處的山脈,慢慢褪去了粉紅。背後的天空,是冷藍和石灰色和淺玉色,瓢浮著杏黃色的雲朵,輕柔得像小鳥胸前的羽毛一樣。煙圈在黑暗林間飄散,像一層飄浮的面紗,湖面另一端的蘆葦間,已經罩著輕霧。
「每件事都提到了。」查禮說:「只差雨果的名字還沒提到。就差這點,她未曾發現。你也知道,英國正要退出印度,是在權力轉移的階段。」
「太好了!」瑟若好滿足。
「像他那樣喪心病狂、殺人不眨眼的兇手,如何會對動物仁慈?抱歉,瑟若,我這麼笑太魯莽了。」
「不!不是華強尼,是海倫。」
「難道,她就從沒懷疑過什麼嗎?」
瑟若說:「怎麼話說半截,就不往下說了呢?告訴我其他的事,還有好多事我想知道。他們又如何發現珠簾的事?火柴中的紙條,可能是要遞給雨果的。結果,麻臉的阿漢篤又是怎麼知道了?」
「雨果從這兒弄了很多錢——有美金,那是穿著美軍制服的美國共產黨帶來的。噢,目前這些人還有留在此地的。此外他還有英鎊、印度珠寶、黃金、銀盧比,他在此地收集了各種貨幣,其中大部分是盜來的。雨果利用這筆錢,付給他的爪牙們,那些人協助他從事陰謀活動和政治煽動——這些人中,許多是英國籍的男人和女人。」
「雨果乾的?」
「是,他說中了。可是,我一直有些擔心,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我反覆想很多事,可是都不得要領。等我再回到俱樂部,走到大門時,突然靈光一閃——拉吉!對了!你告訴我,留牠一條狗在船上,牠會不斷哭叫狂吠,一直不停。」
瑟若坐在楊柳下的草地上,看著湖面上的「女巫號」。才不過下午六點,夕陽已西沉。拉吉在一棵巨大的藤懸木根部又嗅又掘。頭上有一對夜鶯吱喳不休,像在爭吵著什麼家務事。
「別站起來。」查禮說道,也盤腿坐在瑟若身旁的草地上。「法姬呢?」
「查禮,告訴我,珍納在珠簾中到底提到些什麼?」
「記得,」瑟若說:「一度是報紙上的熱門新聞,你也提過——你說,那票人就在喀什米爾。」
「海倫!可是為什麼呢——我的意思是,華強尼死了,我想……」瑟若變得語無倫次。
「可是他很聰明,又廣結人緣——每個人都喜歡他。」
「為什麼你要做這種工作呢?」瑟若好奇的問:「你大可不必啊?」
「別傻啦,瑟若。用用你的大九*九*藏*書腦吧!當然蘿,蘇俄把喀什米爾當作灘頭陣地,視為南亞基地。下一步,蘇俄軍隊就指向阿富汗、印度西北邊區,甚至鯨吞蠶食整個印度。不久的將來,喀什米爾就可能成為蘇聯的一份子。」
「我還不敢確定,目前仍在多方調查。從他太太口中得知,他從小就豔羡比他擁有更多的人。那些人,或許比他更有錢,更聰明,更性格,接受更好的教育,更好的家世。」查禮痛苦的說著。
「你說什麼?」
「是的,這兒統治者希望喀什米爾能獨立,他們說:『我們既不是印度人,也不是巴基斯坦人,喀什米爾應歸於喀什米爾。』新政府完全在蘇聯的操縱下。印度可能想奪回喀什米爾的控制權,勢必又會引起克里姆林宮的不滿。」
「雨果真抓淮了那人的心理,他就是這麼說,一點也不錯。」
此時,瑟若心中仍有許多疑團,有好多問題想問個清楚。可是突然間,她覺得都無關緊要了。她只關心著查禮,他正站在她前面,兩人並立在暮靄中的楊柳樹下。
米爾罕笑了。
瑟若說:「你真的相信有這種可能?」
「那倒是真的。雨果至少還有一點值得稱頌——他是個愛妻子愛孩子的男人。也許他個人會認為,這是他的一個弱點。除此之外,他的惡行可以說是罄竹難書了。他自負、殘忍,又自私自利。」
「現在他已死了,我們也無法知道原因了。只能憑猜測。」
「她供出來的。海倫承認送給他翡翠,放在水果裏面——不記得是木瓜還是什麼。」
明月東升,在夜晚天空泛著銀光。天空掛著最後一抹夕陽餘暉,映在水面,照在湖畔的荷葉上,逐漸消失了最後一道日光。
瑟若點點頭,說道:
「瓦斯?噢,你是說雨果使用的那把槍是嗎?不,雨果最後也成了那把槍下的犧牲者。再說,充氣時很容易溢出瓦斯味,所以他從不在自己的船上充氣,而到第四橋的商店充氣。
「是呀,」瑟若說:「這倒是真的。在這方面,牠是壞透了,牠可以嚎叫幾小時。」
「又有……任務?」瑟若問道,站起來和他握手,拍了拍膝上的小雛菊。
「我遇到葛瑞吉。舞會結束后,他和米爾罕在俱樂部的花園中談話,葛瑞吉多喝了幾杯,在說酒話的時候,對米爾罕說他根本不信任雨果,源源不絕道出他窺見雨果的那些詭祕行蹤……這些,米爾罕全告訴了我。」
「哦?!就是這些了嗎?難道珍納珠簾中的祕密,只是金錢和珠寶……好去付人從事政治破壞和煽動工作?」
他看來非常疲憊,臉上多了好幾條皺紋,瑟若記得以前並沒有看過。
「為什麼呢?你又為什麼說這很不幸?印人治印不是也很好嗎?難道我們還希望……」她看到查禮在笑她,咬咬下唇,不說下去了。「抱歉,我想知道剛才你淮備說什麼?」
瑟若大笑,感覺好些了。她真沒想到,自己此時怎麼還有心情笑。
「不,」瑟若一字一句說道:「是個西瓜。我現在想起來了……」
「海倫。」查禮說:「她告訴我了。他們夫婦倆,住在那排房子最盡頭的一間。那晚海倫剛好失眠,想到麥凱是個醫生,海倫決定去叫醒他,給她一片安眠藥,這也是海倫一貫的作風。她剛把門打開一條縫,就看到你在敲珍納的門。她一直偷看你鑽入門內,然後燈光亮了,亮了好久,突然間燈又熄了——當燈光再亮時,她再也抗拒不住好奇,想偷偷潛行去看看到底在搞些什麼。當她挨到門口時,珍納開了收音機。她十分迷惑,當時完全把失眠的事忘到九霄雲外,麥凱那晚倒可好好安睡,不被打擾了。」
「問題是,」查禮淺淺一笑。「他們怎麼會比我們早一步發現?」
「可是那珠簾?……」
「不!」查禮慢慢說道:「還有些別的。」
「她會發現?」
「葛瑞吉?為什麼?不是你……」
「我想,阿漢篤可能發現了,因而帶了一瓶給我看。那晚,我在他衣服上聞到很重的瓦斯味,想來他一直藏在身上。當對方拿走他身上的槍時,一定也發現了那瓶瓦斯,結果兩樣都拿走了。」
柯雨果少校因心臟病死亡幾小時后,又發生了一樁悲劇——華強尼在練馬時,從馬背上摔了下九_九_藏_書來。
「他的確是個有才能的人……」瑟若開口說道。
「是的,我看到他時,也閃過這個想法。」瑟若也承認,身子突然又不由自主抖了起來。「那麼你又是怎麼折了回來?」
「不可能?你不妨想想——有一天,英國退出印度——或許幾個星期以前,那些拿了錢,專門煽動的人,更會不遺餘力,助長雙方的仇恨。如果這兒的人民真愛國,應抗拒這些恐怖分子。可是當政者見識不足,眼睛總是看著別處,有朝一日,喀什米爾就會割離自由世界。相信我,這很容易,可能性大得很。要進入此地孔道不多,而且都要通過崇山峻岭,封鎖交通非常容易,全境只有一個飛機場——這唯一的飛機場還不怎麼好。現在,印度全境充滿了暴亂和血腥,萬一喀什米爾有好幾天之久都沒有消息,也不會有人覺得特別。在那種情況下,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我!老天!」瑟若一驚,坐直了身子。
「一個人?」
「你說得沒錯,是我的想法太幼稚了。想來,雨果那晚是淮備到船上來,結果,可能是暴風雨的關係,又沒來了。或許,他看到船上一直亮著燈,這表示我是醒著。唉!可憐的拉吉!再談談葛瑞吉吧!」
「那你就錯了,潘小姐。我們活在這世界上,都有必要做這份工作。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選擇了這份工作,只知道把工作做好,幫助自己的國家,如此就心滿意足了。再見……祝你快樂!」
「我只是來說再見。」米爾罕走了過來。「潘小姐,別站起來。明天我就要離開喀什米爾,希望能再見到你們一面。」
「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一定會帶來紛亂和災禍,有些人就利用這個時機攫取經濟上的利益。到那時候,金錢會大量湧出印度國境。」
「雨果正是在此地搞錢。喀什米爾是有名的度假勝地,許多印度人和英國人從印度各地來到這兒。此外,雨果也無需對人解釋,他為什麼會來到這兒。『度假』就是最好的藉口,可以掩護他的工作。
查禮頓住了,把草莖折斷,在他厚實、褐色的手掌中,搓揉成碎段。瑟若說:
「這麼說,葛瑞吉在滑雪小屋,又聽到多少呢?」瑟若問。
查禮大笑。
「船主說,『女巫號』就像其他船一樣,都掛著珠簾。在去年十一月某一天,羅小姐把珠簾弄壞了。她拌了一跤,冷不防一把抓住帘子,結果連帘子帶人都一起拌了下來。那殊簾原已老舊,被這麼一拉扯,珠子很容易就滾落了一地。船主說,羅小姐當時非常生氣,堅持要再換新的。因此差船主到市場去買細繩和特別的珠子。原先的珠子散落在船板上,有許多已經找不到了。
「我不敢相信。這不可能的!」
「那時他不在斯利那加,他主要的店在巴拉穆拉,他就託一個親信把那首詩帶到『卡迪爾』的店中(這人現在也收押了。),這人把那張紙條裝在火柴盒中,他知道柯雨果某一天會到店裡來。因此他想到一個聰明的方法,假裝送每個顧客一個小禮物,就這樣不著痕迹,把訊息交在雨果的手裡。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陰錯陽差,竟然落到你的手裡,因為你的盒子和雨果的盒子十分相似。」
「我問他可曾有人去『女巫號』?他說沒有,只有船主去過,現在已經回他的船睡覺了。另外有個白人,把潘小姐的狗抱回去,不過,他並沒有說『他仍在船上』。這個人說船主已經回到他的船,可是並沒有說雨果已經回去了。這人看到雨果到你船上,以為待會兒你和我會和雨果談話,這是很自然的事。我走了,雨果陪著你,潘小姐會安全得多。」
瑟若說:「他不是有很多爪牙嗎?他可以把我們全殺死啊?」
「雨果對葛瑞吉一直非常友善,可是有時我察覺到葛瑞吉對他有些反感。」
「米爾罕呢?」瑟若問道:「他一直都知道?」
「我想也不止這些。如果你不願告訴我,就不必說了。」
「不可能吧!」瑟若反駁道。「我也在場,還有法姬。我不曾見她交給雨果什麼。」
「恐怕是的。」
「正是,這事就定在今年八月了……」
「珍納生於印度,這對她很有利,使她能吸收很多東方的思想——愈公開,愈能騙過眾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