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湖表情相當自然地侃侃而談：「黃醫生一般從盛遙那裡回來，都會習慣性地到我這來看一眼，如果你去盛遙病房把他拉出來拖延時間，等一會兒黃醫生反應過來，肯定以為是盛遙指使的，他應該會趕回去看一眼，我估計以盛遙的性格，肯定會趁著這一會兒時間做點什麼事，最好能勾起黃醫生更大的火氣，黃醫生氣過頭了一般喜歡回辦公室，你把我的門半掩著，被子弄得鼓一點，他最多瞄一眼，不會進來看的。」

安捷默然地看了姜湖一會，沒說話。

安捷頗有興趣地問：「你怎麼知道黃醫生在盛遙那裡？」

姜湖想了想，又說：「哦，對了，那你有沒有記得一個人，在你上車的時候就一直想要靠近你，然後當你看到她的時候，她就伸出手來，好像想摸你的頭髮，又好像不敢碰你，一下又收回去……」

連孩子的母親都停止了哭泣，皺起眉，好像在回憶著什麼。

孩子：「警察叔叔，我真的記不住了，我很害怕。」

「我看見他剛剛在我門口晃了一下，然後很不高興地往盛遙的病房那方向去了，這幾天的統計結果表明，這層的住院部除了盛遙read.99csw.com沒人敢挑戰黃醫生的耐心。」姜湖說。

「壞了的食物嗎？」姜湖心裏飛快地閃過了什麼。

第一秒，護士橫眉立目不贊同，第二秒，護士有一點動搖，第三秒，護士嘆了口氣，讓開了路，完敗。

孩子輕輕地「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又小聲說：「醫生叔叔說，如果我乖，不鬧，他就能治好我的眼睛，是真的嗎？」

姜湖吃力地彎下腰，對病床上的孩子說：「寶貝，警察叔叔要回去了，你要好好養病，乖乖的，快點好起來，好嗎？」

住院部地形不複雜，姜湖成功地找到了目的地——第二起爆炸案的直接受害者，那個可憐的孩子的病房。

這個沒有下限的世界上還有「良知」這玩意兒么？

安捷站起來，表情凝重地說：「漿糊小朋友，我決定以後要離你遠點。」

孩子沉默了一會兒，好像在努力思考，然而太小的孩子記憶力非常容易被|干擾，他們有時候甚至難以分辨真實發生過的和自己想象的東西，最後，小孩輕輕地搖搖頭：「警察叔叔，我不記得了。」

那孩子的聲音細細的，有點顫抖，像小貓一樣：「疼ｈｔtps://ｒeａd.９9ｃｓw•cｏm……」

安捷心說，為什麼這傢伙把人算計了個底掉，還能擺出這麼一副「我什麼都沒做」的表情？

「臭臭的，我以前聞過的一個味道。」

姜湖說：「孩子知道我們都不知道的東西，請讓我試一試，只有幾個問題，對破案非常重要，你們不想投彈的兇手嗎？」

女人臉上帶著一點恐懼：「警官、警官，你說的那個人，我有印象！是有那麼一個女的……三十來歲，長頭髮，又瘦又小，臉色蠟黃蠟黃的，她一直盯著寶寶看，後來還擠過來，想要摸寶寶的頭，被我擋住了……我、我以為她有毛病！天哪，是她，是她！」

姜湖立刻站起來，有點猛，他身體晃了晃，臉色有點發白：「那我想請您幫個忙，能不能等我們的畫像師來了，讓他根據你的描述把那個女人的樣子畫下來？她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嫌疑人。」

「可以。」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的孩子，當然二位可以在旁邊監護。」姜湖慢聲細語地說，他和沈夜熙不一樣，沈夜熙即使態度再好，也讓人覺得他是在審問，在刺探，很有壓迫感。許是因為職業的ｒｅａｄ.99ｃsｗ.cｏｍ緣故，姜湖要柔和、內斂得多。

姜湖眨眨眼睛：「安叔？」

他輕輕地敲敲半掩的門，孩子的家長像是驚弓之鳥一樣站起來，緊張防備地盯著他，姜湖放柔了聲音：「兩位不要緊張，我是警方人員。」

姜湖輕聲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孩子，受了傷不哭也不鬧，疼也不喊，是怕爸爸媽媽擔心嗎？」

「是真的，只要你乖，相信醫生叔叔的話，就能治好。」姜湖說，「寶貝，聽我說，我是警察，要去抓放炸彈的壞人，需要你的幫助，你可以嗎？」

這時，孩子的母親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姜湖回過頭看著她，她的丈夫用力箍住她的肩膀：「怎麼了你？」

「警察叔叔……」

孩子的母親打量著他，姜湖的外形非常容易讓人降低警戒，女人遲疑了一下，似乎放鬆了一點：「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

女人點點頭。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有些艱難地蹲在孩子的病床旁邊，伸手輕輕地附在孩子沒有燒傷的那隻手上：「嗨，小寶貝，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好像想起那個阿姨了。」孩子幅度極小地抬起小手，豎起手掌，「她身上有很難九_九_藏_書聞的味道。」

「什麼味道？」姜湖心裏輕輕一動。

姜湖立刻把食指豎到嘴唇邊上，用那種非常不好意思、又帶著一點懇求的目光看著對面來的護士小姐。

姜湖笑了笑：「謝謝你們。」

「腥臊氣味？」姜湖頓了頓，眯細了眼睛，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問，「是不是像動物園裡的味道？」

「嗯……不是，另外一種臭臭的味道。」

「觀察得細緻入微，」安捷點點頭，又問，「他又不在你這，你讓我去盛遙房間里拖住他幹什麼，不打自招？」

「真棒，」姜湖以一種非常輕緩的語速說，「我想讓你回憶一個人，當時在公共汽車，應該是一個阿姨，年紀和媽媽差不多大，應該比媽媽瘦一點、矮一點，她從上車開始，就不停地盯著你看，她的臉色很難看，眼睛里有血絲，看起來非常不健康，非常累。」

他停頓在這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年輕的夫婦。孩子的父母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往旁邊讓了一步，算是默認了他的要求。

姜湖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看著安捷出門，姜湖立刻從床上下來，忍著疼爬起來，裝成沒事人的樣子。他披上一件外衣，小心翼翼地遛了出去，read.99csw.com結果運氣不佳，正好碰見一個護士姑娘，護士開始沒反應過來，驚詫地看著他。

孩子的父親頓了頓，低頭看著整個頭整個身體都被包起來的孩子，有些遲疑：「他才這麼小，能知道什麼？」

「對！就是像動物園裡的那種臭臭的！」

姜湖不慌不忙地說：「你一定記得她的，想想，她的指甲剪得非常短，看著你的目光和別人不一樣，讓你覺得很不舒服，你不喜歡她看著你，有印象么？」

孩子的父母對視了一眼，姜湖繼續說：「有些情況你們可能不知道，再多的信息我不方便泄露，但是這回這個汽車投彈犯，專門找有三到五歲兒童在場的地方放炸彈，我們有理由認為，嫌疑人和孩子之間有種特殊的、我們都不知道的聯繫。」

「也不是。」孩子有點著急了，「就是……就是那種臭臭的！像……像豆豆家貓貓的便便。」

「不怕，已經過去了。」姜湖用溫熱的掌心捏住孩子的小手，「我們都在這裏，沒有人能傷害你，而且壞人就快被抓住了。」

他媽媽在旁邊發出一聲啜泣，扭過頭，把臉埋在丈夫懷裡。

「嗯？」

「您記得她長什麼樣子是么？」

「像廁所里的那種臭臭的味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