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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紳士 第七節

第三章 紳士

第七節

「我問了九十七路車上受害者的父母,讓座的人就是張健,也就是滅門案的受害者。」沈夜熙探頭看了一眼,見外面沒有醫護人員,靠著牆偷偷點了根煙,「也許兇手覺得這種尊老愛幼的行為是虛情假意的,所以她在孩子和讓座的人附近放炸彈,以證明,人在生死關頭的時候,依然是只顧自己的,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這樣?」
一串眼淚從孩子的母親無神的眼睛里流淌下來,流過臉頰,而後又乾涸在枯瘦的下巴上,輕輕地說:「那天上車的時候人很多,當時我不知道有公交車爆炸的事情。我抱著孩子,很多人擠,他煩,就大聲哭起來,然後那個人……就是他,」
兩戶受害人中的男主人,在被殺前都曾經乘坐過爆炸的公交車。
安捷沖他擠擠眼睛,笑了:「行,你說沒問題就沒問題,我相信你比那個人強得多。」
「我就站在孩子邊上,那個男人站在孩子的另一邊,就是橫排座和單個座位中間的小空隙裏面,他背靠車窗,當時人很多,車子晃動的時候,我被人群推來擋去,我想……我想幸好有位好心人,給孩子讓了個座位。可是,突然……」
沈夜熙站起來:「謝謝配合。」
沈夜熙先是長吁出口氣,隨後面色不善地瞪了他一眼:「你瞎讓什麼?車上那麼多read.99csw.com人,就你有風度?就你講文明講禮貌?」
不……如果兩件案子真的可以併案調查,那麼他應該是「沒有通過投彈犯測試的人」。
「命途多舛,我謝謝您嘞。」說完,安捷的目光落在姜湖病號服底下露出的繃帶上,表情正色了些,眉間微微一動,瞥了一眼病房的門口,他略壓低了聲音問:「你這次受傷是意外,還是……」
姜湖一愣,點點頭。
姜湖略微聳聳肩,這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因為牽扯到傷口,使得他臉色一白:「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命途多船還是多帆的?」
「滅門案的相關情況我都從盛遙那知道些,可能不大全,但是有幾個關鍵點。首先,這個兇手的性格極其偏激,他對受害人懷有的極大的憎恨,使得他甚至不願意放過無辜的孩子。過度砍殺說明他處在一種瘋狂的狀態中,而牆上的血字,更像是在得意洋洋地炫耀,『審判』兩個字,就好像在昭示著自己有更高等的地位,更大的控制權,可以隨意指控任何人的罪行並且執行判決。兇手有強大的控制欲,冷靜、冷血、殘酷,在我看來,更像是個暴虐偏執的男人。」
沈夜熙拿著盛遙調出來的張健的照片,直接去了九十七路中被炸傷的孩子的病房九-九-藏-書,二話不說,只是把照片出示給了給孩子陪床的孩子父母,年輕母親的表情變化異常明顯,先是迷惑,瞬間後幾乎憤怒地站起來,那張煞白的臉證實了沈夜熙的猜想——張健就是護士說的那個「缺德」的人。
姜湖一臉純良地看著他,「十分感動」:「安叔叔,你幾點開始『照顧』我啊?要是沒事,就先幫我一個忙吧?」
「他當時毫髮無傷?」
「我第一次聽見受害者用這麼好的詞彙去形容一個投彈犯。」沈夜熙才幽幽地說。
沈夜熙:「一直?」
「你懷疑我們?」年輕的母親尖叫起來,「對,我就是想把那個王八蛋殺了,我還想把他碎屍,我……」
盛遙剛剛離開,遛回他自己的病房,沈夜熙就大步走到來,開門就問:「漿糊,你在爆炸發生之前有沒有給一個孩子讓過座位?」
「但公共汽車上的投彈犯,則是那種有很強烈的感情,不平、困惑的女人,她傷害別人的行為源自於被別人傷害,她溫柔細心,做事猶猶豫豫,迷茫,有時候又會不忍心。」
孩子的母親咬緊牙關,點了點頭。
沈夜熙帶著一點審視,看著這對年輕夫婦,緩緩地點點頭:「人命關天,我們需要你們配合,請問爆炸案發生后的當晚,你們在什麼地方?」
姜湖一愣,立刻明白了他九_九_藏_書的意思,搖搖頭:「意外,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應該不會做得這麼高調之後,又沒達到應有的效果,至於那個兇手和投彈犯,我現在心裏也稍微有了點眉目。沒什麼大問題,你放心。」
她的目光在張健的照片上停頓了一會兒:「站起來,給孩子讓了個座位,我當時真的很感激,還讓孩子謝謝這位叔叔,以為他是個好人……」
「我出去有點事情,幫我去盛遙的病房把黃醫生找出來,拖延他一點時間。」
沈夜熙聽出他的不贊同:「怎麼?」
沈夜熙心事重重地沖安捷擠出了那麼一個微笑:「那好吧,正好怡寧剛才打電話叫我回局裡,說是外地的資料都整理好了,我回去看看,就麻煩安老師了。」
沈夜熙聽了也不急,慢條斯理地問:「你認為我說得不對,那你的理由呢?」
孩子的父親說:「孩子都這樣了,我們還能去哪,當然是在醫院。」
姜湖先是沒能領會他的精神,呆了片刻,隨後忽然反應過來:「你是說,刺|激投彈犯引爆炸彈,是有人給孩子讓座位這件事?」
這消息有點過於震撼,半晌,孩子母親才顫動著嘴唇,輕輕地問了一句:「你……你說的是真的?」
「公交車爆炸案的第二天,他被發現死在了自己家裡,他妻子在外地出差幸免於難read•99csw.com,他和他十幾歲的女兒都被人砍死在家裡。」
沈夜熙:「他已經死了。」
他大步從病房裡走出來,掏手機通知所有人:「我個人認為可以併案調查了,恭喜各位,我們手上的案子好像少了一個。」
安捷的眼睛很大,卻不太願意完全睜開,帶著那麼幾分懶洋洋的模樣半眯著,給他那稍顯秀氣的面容增加了幾分不正經。他把花和保溫桶放在姜湖的床頭:「半年不到就進醫院,幹得好,真給你老哥我長臉,到底是國內治安太差,還是你太脆皮?」
沈夜熙沒有打斷他,濃郁的眉皺起來,好像在斟酌著姜湖的話。
安捷:「嗯?」
她的丈夫攔腰抱住她,半安撫半強迫地把她按在懷裡,抬起頭對沈夜熙說:「我們一直在醫院,醫生和護士都能證明。」
「所以……根據這個聯繫,你懷疑投彈犯和滅門案的殺人犯是同一個人?」姜湖問。
「不可能。」姜湖想都沒想就乾脆地否決了,「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做的。」
她咬緊牙關也難以抑制自己的抽泣,肩膀劇烈地抽|動起來,她的丈夫默默地攬住她的肩膀,好半天,她才繼續說了下去:「突然就聽見了爆炸聲,那個混蛋為了自己躲開逃命,居然把我的孩子擠在地上,他……」
「我只是在分析事實。」
女人努力思考了好一會,終https://read.99csw.com於還是無能為力地搖了搖頭:「抱歉,人太多了……」
孩子的母親指著照片上的男人,手指在不住的顫抖:「就是他,就是他,警官,你們找到這個男人了嗎?他是誰?啊?他是誰?我們要告他!」
案情的轉機提高了所有人的效率,原本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的眾人就像找到了方向,蘇君子迅速確定了被害人張健,以及另一家的被害人在出事當天的行程。
「嗯,我來看看你,」安怡寧的老爸安捷笑著對兩個人點點頭,「夜熙要是忙可以先去,我別的忙幫不上,趁著學生們放寒假,留在這裏照顧病人還是可以的。」
孩子父親伸出手,緩緩地拍拍妻子的後背,臉上的神色很複雜,沈夜熙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這個父親的想法了——即心疼妻子,明白那件事情是個意外,可心裏又忍不住要為了兒子遷怒她,怪她當時在場卻沒有照顧好孩子。
「然後呢?」沈夜熙輕聲問。
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敲響了,姜湖轉過頭去,正好看見一個男人,手裡抱著一束花和一個保溫桶站在那裡,他頓時眉開眼笑:「安叔叔,你怎麼來了?」
面目全非的孩子在病床上躺著,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顯得那麼年幼無辜。
「你能幫我回憶一下,當時有沒有什麼人一直在你旁邊,一直關注你的小孩?」
孩子的父母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