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什麼結論，這一次他沒有得到，所以他陷入了更深的迷茫。」沈夜熙說，「我估計這也是為什麼今天一整天都沒有炸彈爆炸的緣故——那個投彈狂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這種困惑很可能是你無意中造成的。」

楊曼：「紅袖添香，潑茶研磨，定未有辭。」

他賤笑不已，被沈夜熙和安怡寧一人賞了一巴掌。

「衣服頭髮都一絲不苟，噴香水，任何東西擺放都要有序，禮貌周到的那種？」姜湖問。

一個神經失常的炸彈狂，送了一束代表「真實」和「謊言」的花到受害者病房？沈夜熙覺得對方簡直瘋得厲害。

安怡寧的眼睛陡然瞪大了，她本人記憶力非常好，又一直負責兩個案件的銜接和人員調動，基本上兩邊進展到什麼程度她都清楚，安怡寧拽住沈夜熙的胳膊：「沈隊，這個人叫張健啊！不就是第二起滅門案的那個被害人嗎？那個當大學教授的男主人，你有印象嗎？」

溫柔的。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沈夜熙說：「投彈犯通常懦弱，時常帶有性功能障礙，是女性的可能性非常小，除了恐怖襲擊之外，基本沒有發生過女性投彈嫌疑人，你告訴我，你的依據是什麼？」

沈夜熙看著姜湖病號服領口露出的繃帶，臉色冷下來：「你傷成這樣還不算嚴重么？」

「如果是那種非常追求品味、吹毛求疵的男人呢？」楊曼問。

沈夜熙深思了一會兒，點點頭。

兇手送花到姜湖病房這件事，瞬間傳達到了每個參与調查的人員那裡，沈夜熙當即帶了一幫人開過來，把姜湖的病房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連盛遙也從自己病房抱著筆記本過來湊https://read.99csw.com熱鬧。黃芪大怒，敲著門吼：「這他娘的是醫院，不是你們那專門研究變態和殺人犯的神經病專屬辦公室！」

安怡寧：「爺們兒，純的！」

眾人的目光迅速轉移到另一個證物袋上，本來毛地黃和茄子花的顏色不是很搭配，兩者放在一起挺奇怪，然而包著花的包裝紙柔和的色彩和花紋，卻正好中和了兩種花的不協調，甚至綁在包裝紙上的緞帶，都用心挑選了非常得體、看上去顏色非常和諧的帶子。

他皺著眉問：「漿糊，你說說關於你那捧花的事吧？」

楊曼是到目前為止，唯一一個沒落到過黃芪手裡的人……以及，楊警官的老爸沒退休之前，是這家醫院的院長。

最後三個字姜湖咽了回去。

盛遙沒再追問，他足夠聰明到不再打探接下來的答案。

「鳥大了什麼林子都有。有楊姐那樣的女人，怎麼就沒有會相信誕生花的男人？」安怡寧說。

兩起案件的線索連上了，是不是有可以併案調查的可能性？

幾個人對視一眼，最後目光都放在楊曼身上，盛遙深情地說：「美人！」

沈夜熙不耐煩扯這些細枝末節，打斷姜湖：「行了，安全的問題我說了算，你不用操心了，接著說你的——為什麼你認為這個人是個女的？」

盛遙一指黃芪：「美人，上，搞定他！」

「而且這件事很奇怪，」姜湖繼續說，「公交車上投彈是相當危險的行為，尤其車上有這麼多人的情況下，一般都會有人喪生……可是，到現在為止並沒有。」

「那你的結論？」沈夜熙臉色仍然不大好看，卻沒有再打斷https://read.99csw.com他的話。

楊曼一笑，坐在一邊：「別管我，你們接著說，我跟得上。」

「花送到我這裏來的時候，沒有一點枯黃萎靡的痕迹，我想是有人用噴壺一直往上澆水的緣故。」姜湖說，「她的花顯然不是買來的，所以不大可能是花店的人送來的。你們能想象么？她一路上都是在很小心地照顧著那束花。」

「她自己不是在車上么？如果她是為了怕誤傷自己呢？」安怡寧問。

楊曼兩手一攤，活脫脫一個警痞，眯起眼睛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一把勾住黃芪的肩膀，這回對方可沒躲開，被女流氓生拖硬拽地給弄了出去，盛遙眼尖，偷偷回頭跟幾個人說：「看見黃大夫那耳朵尖了沒，都紅了。」

「他也許在觀察大家的反應。」安怡寧透過證物袋看著那張賀卡，「所以這變態想得到什麼結論？」

她從才子佳人的白日夢裡被殘忍地喚醒，翻了個白眼，大大咧咧地伸手去拽黃芪：「哥們兒，出來一下吧，咱倆聊聊。」

盛遙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小姜，說實話，你會不會有危險？」

「不，如果賀卡是嫌疑人寄的，這個人的行為不符合典型的投彈犯特徵。」

盛遙順手去查了一下茄子花的花語，還確實有這種花代表「真實」的說法。

盛遙把收到的圖片和視頻一點一點掃描核對，這是個體力活，不用走腦筋，他忍不住和姜湖閑聊起來：「你怎麼做的？」

「不用太緊張，」姜湖想了想，不緊不慢地說，「如果我是實驗的異常結果，那麼對方應該對我更有研究的興趣，而不是抹殺。」

「嗯？」

盛遙：「張健。」

「哎，https://read.99csw.com這不是個男的嗎？」安怡寧湊過去看，「剛才小姜說男的可以先……嗯？你等等……這人我有印象，排查出來的身份叫什麼名字？」

「說出每個案犯的想法，預知他們的行為？我聽說你們專業很大程度上也是基於統計學的，是有固定模型嗎？」

「還有那張字條，」盛遙接著說，「如果我是那個投彈犯，如果我要寄束花給小姜，我是不會寫賀卡的，即使寫，也絕對只有最開始的一句話，就是那個『你是個特別的人』。因為我知道，寫得越多，對於警方來說，就越是會泄露我的信息。」

「什麼特徵？」安怡寧插了一句。

「恐怖襲擊通常為了表達政治立場，一般發生後會有人迅速表示負責。普通的投彈犯則通常是男的，社交能力差，不合群，一般有案底，做這件事是為了破壞，和縱火犯相近，可能具有成癮性。」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她只是單純地想看爆炸時候人們的反應，她其實大可以不用在炸藥的分量上那麼小心，我覺得那麼多人的情況下，炸死人比不炸死人要容易得多。」

盛遙捧心：「小生深陷虎穴，不得自由，為之奈何。」

楊曼嬌羞：「公子！」

「好的，沒問題。」盛遙低頭去看懷裡的電腦，忽然「咦」了一聲，「剛剛凈顧著聽你們說話了，咱局裡的技術員傳來一個最新的分析結果，好像是從熱心市民寄來的照片里截的。」

「我這樣女人怎麼了？」一抬頭，楊曼正笑眯眯地站在門口，看來她是勝利掀翻了黃醫生。

姜湖說：「先說明一點，無論寄這束花的人是不是嫌疑人，我都覺得，這個人有可能是個女性。hｔｔpｓ://reaｄ•９９ｃsｗ•ｃｏm」

沈夜熙立刻說：「我今天晚上在醫院陪著你，明天白天我不在的時候，會留下我們的人在醫院巡邏。」

黃芪往後退了一大步，躲開她的咸豬手，萬年不變的白麵皮上居然有點泛紅：「楊小姐，你們這種情況是違反規定的，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第一聲爆炸聲響起的時候並沒有爆炸發生，我一直想不通，如果她在不同的地方放兩顆炸彈，不是一樣可以看見她要的結果？」姜湖抬起頭來，微微皺著眉，「她甚至送了花給我。」

楊曼掩面，做垂淚狀：「公子乃是紅顏多薄命也。」

「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她似乎潛意識裡不想傷害任何人，但是有什麼迫使她去做這樣的『實驗』。你看她甚至悉心照顧一束花，我覺得她幾乎是……」

「那麼他坐在公交車上，我應該會有印象的，那種人混在人群里會讓人一眼就看出他的格格不入，尤其是公交車這種什麼人都有的公共場所。而且……」姜湖想了想，笑了一下，「說真的，我真的覺得，如果是這種人的話，不會往公交車上放炸彈，炸起來的塵土和擁擠的人群對他來說就很可怕了。」

姜湖的額頭被柔軟的頭髮遮住，垂下來的眼捷擋住了眼睛里的微光，好一會，他才說：「有的，大事如果你想要了解一個人，完全靠書上教的東西是不可能的，有時候需要把自己代入他們的角色里，假裝自己能感覺他們的憤怒、絕望或者瘋狂。一個我曾經很尊敬的老師對我說過，只靠理論上的東西和統計數據，永遠也不會成為一個很好的犯罪心理學者，因為你要剖析的是別人的靈魂，所以也要付出自己的靈魂。」

read.99csw.com眾人立刻都像打了雞血一樣，一鬨而散地去幹活了，片刻，病房裡只剩下抱著筆記本的盛遙和姜湖。

「因為那束花吧？」盛遙說，「我查過資料，據說茄子花是七月某一天出生的人的誕生花，如果說關於毛地黃還有一些藥用價值和傳說的話，那誕生花什麼的，一般男人會知道這個嗎？。」

姜湖停下來，微微喘了口氣，沈夜熙遞過一杯溫水餵給他，把話題接了過來：「這個人所使用的炸彈的製作並不是特別的精良，非常普通，不需要太多的技能培訓，只要一個從玩具里拆下來的簡易遙控裝置就能完成，而幾次三番，也並沒有改進的痕迹，說明爆炸並不是他所要的結果。」

姜湖把話題接過來：「她把自己的疑問推給了我，『這個世界是假的』，讓我覺得她在按下遙控的那一刻是憤怒的，然而這種憤怒里又像是夾雜了很多別的東西，像是失望和悲傷，然後迷茫又讓她不自覺地把這種失望傳達給我。而且大家請再仔細看看那束花。」

嘖，這變臉速度。

說完，他偏過頭去，轉向盛遙和安怡寧說：「從現在開始，我們把分析重點放在女性身上。」

「打電話給君子，讓他立刻去調查一下案發時受害者的行程。」沈夜熙語速極快地說，「盛遙繼續查，能挖的線索全部深挖。」

沈夜熙心裏明白他想說什麼，沉默了一會，俯下身，把被子給他往上拉了拉，然後小心翼翼地扶起姜湖，把他靠的枕頭放下來，讓他躺回床上：「行了，我心裏大概有數了，你先休息吧。」

沈夜熙等人離這倆人遠遠的，各自低頭看鞋尖做默哀狀，表示撇清關係。

盛遙：「美人可願為我輩解憂？」

「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