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遙拍拍姜湖的肩膀：「英雄真人不露相，小的以後就跟你混了——不過老黃做完手術之前，我們趕得回來么？」

盛遙：「怎麼？」

這麼多年來，姜湖這位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同志還是第一個敢在大魔王黃醫生眼皮底下開遛的！這真是地球轉暈了不分左右，太陽要從西邊升起來了。盛遙立刻把風度和分寸全給拋諸腦後，從病床上一躍而起：「等等英雄，跑路帶我一個！」

姜湖推了一下眼鏡：「不，黃醫生是個典型的完美主義者，他下班之前一定會把病房巡視一遍，放心了才走。」

「我不能肯定，」姜湖輕聲說，「我沒跟過滅門案，一些細節不大清楚，只是個大概的猜測，偏差可能很大。」

「回去換衣服逃走。」姜湖理直氣壯地說。

「唔，」姜湖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汽車爆炸案和滅門案同時進行，爆炸案並沒有升級，理論上投彈犯不應該參与滅門案，可是……」

盛遙拚命想了想，沒想出來，反而是安捷從後視鏡里九-九-藏-書掃了他一眼，緩緩地說：「如果是我的話，會急切地尋找一個可以發泄情緒的地方，有些人在精神混亂的情況下會非常有攻擊性，在我手裡有刀的情況下，我會首先攻擊來開門的人。」

「沒錯，」姜湖說，「如果現場像你描述得那樣混亂，說明兇手處於一種極端的精神狀態下，完全失去理智的人，他會先冷靜地用麻醉針先把所有人弄暈嗎？」

究竟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

顯然跑路這件事，姜湖是早有準備的，換下來的衣服，低調撤退的路線，選擇的時機，要是寫出來，估計能湊一部勝利大逃亡指導手冊……盛遙無比汗顏地問姜湖：「說實話，姜英雄，你是不是打進醫院那天開始，就在預謀這件事了？」

姜湖轉身就要走，盛遙趕緊叫住他：「你幹嘛去？」

盛遙越發一頭霧水，經過姜湖一分析，他反而整個事件更加蹊蹺、甚至有點詭異了，他順口說：「還能怎麼樣？難不成這個犯人是個三頭九-九-藏-書六臂，可男可女，可老可少，一會慈眉善目一會又面目猙獰……」

姜湖：「我枕頭底下有一份黃醫生的值班安排表，回來可以借給你複印一份。」

「我知道！」足不出戶而知天下事的宅男盛遙立刻正襟危坐起來，把他從蘇君子安怡寧那裡挖來的信息一股腦地和姜湖說了，細緻地描繪了現場的情況。

安捷說：「有沒有可能當是在現場的是一個團伙？女的那個騙開了門，用麻醉針弄暈了受害人一家，然後男兇手進來行兇？」

姜湖默默地點點頭。

盛遙對滅門案更掛心一點，他說：「為什麼你剛才說兩件案子的嫌疑人不是一個？」

盛遙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垂死掙扎：「那他做完手術肯定很累，沒準會直接下班回家是吧？」

「你推斷公交車投彈犯是個細心、神經質的女人，很大可能性就是鄭玉潔本人，所以和滅門案的兇手特徵不符——那有沒有可能分別是一男一女兩個嫌疑人，他們之間存在某種聯繫，或者乾脆就是hｔｔｐｓ://rｅａd.9９cｓw.coｍ一夥的？」

盛遙替他接下來：「兇殘。」

盛遙：「如果受害人讓鄭玉潔聯想起她自己的孩子的話，她也許會把仇恨轉移到他們身上。」

「這個問題很簡單，比如兇手做不到，比如是個殘疾人？」盛遙接話說。

當崩潰的心裏充滿了悲傷的罅隙，惡魔總會呼嘯而入，神明沉默著嘆息，沒有人能數清黑暗。

安捷一邊開車，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後座的兩個人分析案情。

當仇恨和道德彼此交纏，當夢魘和現實不分彼此，當謊言和真實相伴而生。

直到他們一起坐上了安捷的車，盛遙仍然覺得這事有點虛幻。

盛警官顫顫巍巍地問：「你的意思是，我們趕不回來對么？」

姜湖一開始表情還算平靜，卻越聽越皺眉。

姜湖：「嗯。」

盛遙：「……」

「可能性並不大，」姜湖說，「如果我是兇手，我不會帶鄭玉潔那樣的同夥去殺人，她有一點神經質，非常敏感，容易猶豫不決，甚至不大敢當著別人的面表達自己的看法，九-九-藏-書假設兇手是個需要她輔助的殘疾人，那就是說他在做什麼事的時候，她可以阻止他，這種組合極其不穩定，很可能連一個案子也做不成。」

姜湖安慰他：「你跟都跟出來了，現在回去也不現實，不過你可以假裝他不會巡防。」

「還讓我當從犯，」開車的安捷幽幽地說：「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你很多錢。」

姜湖眉尖突然一跳：「安叔，能快一點嗎，我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殺人成功之後，她的勇氣降到最低，她的憤怒和仇恨也會被恐懼代替，絕對不會狂歡一樣地在受害人身上亂砍，更不會布置現場。」安捷說，「小姜，是這個意思嗎？」

一股悲憤之情湧入了盛遙的內心，他驟然彷彿明白了什麼——姜湖分明是故意在他面前提起逃跑計劃，故意把他拐帶出醫院，因為黃醫生一定認為是自己把他拐出來的。

我們生活在這樣一個擁擠的空間里，彼此碰撞，彼此傷害。人間就像是水，從零度到一百度不等，有人心冷似鐵，有人溫情脈脈，還有人胸懷烈htｔｐs://ｒｅad.99cｓｗ.coｍ火。

姜湖只是看著他不說話，莫名地，盛遙從他的表情里看到了某種破釜沉舟的思想感情。

大概是因為受傷的緣故，姜湖精氣神明顯差了一些，他手肘撐在車門上，頭靠著一邊的車窗，說：「砍殺別人是一種非常極端的行為，比你經歷過的任何與人對抗的經歷都要激烈，甚至超過開槍殺人，絕大多數的嫌疑人都是男人，而入室殺人更是一種行為上的升級，一般人到了別人家裡，潛意識中就會失去安全感，因為不是他的地盤，以行兇為目的的入室殺人犯一方面有『自己能輕易殺死』別人的自信，一方面極端的……」

盛遙覺得熱血沸騰，逃走啊！

究竟是誰拋棄了什麼？

「有可能。」姜湖冷靜地說，「但是問題回來了，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人需要他瘦小懦弱、幾乎毫無攻擊力的同夥去騙開房門，放倒受害人？」

「像你說的，成年受害者幾乎被剁碎了，牆上的血字也說明，兇手處在極度憤怒的狀態中，你想想如果是你，這種狀態闖進一個人的家門，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