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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惡魔 第六節

第八章 惡魔

第六節

柯如悔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笑起來:「安警官不用那麼緊張,我是不會傷害你的,你對我而言,是個非常重要的道具。」
「原來你看到過啊?有什麼感想?你是不是每次抱著女人的時候都會想起她母狗一樣的樣子?哦,是啊,我明白了,你其實對著女人根本無法勃起吧?所以你才會一直去找柯如悔對吧?」
翟行遠像是被他的眼神安撫了,臉上最後一點不確定也不見了。
所有人的呼吸隨著他的話都停頓了一下,莫局深深地吸了口氣,死死地壓住安捷的肩膀,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不讓他當場衝出去,他抬頭問:「行遠,你知道怎麼聯繫閔言么?」
安怡寧詫異地看著他,覺得這男人沒按台詞來,一般這時候不應該說「不要告訴誰誰誰你見過我」么?
沈夜熙用眼神請示莫局,莫局點了下頭。
眾人很快又陷入新一輪的沉默,只有姜湖,飛快地翻看著翟行遠提供的閔言的生平,閱讀速度比他平時一個字一個字地讀書的樣子要快上好幾遍。
翟行遠想了一下:「我爺爺派人跟蹤過閔言一段時間,他有一段時間似乎時常出現在這個知了茶樓,不過我查過,這茶樓不是他開的,我想這麼一個人一般不會去什麼不相干的地方,所以特別留意了一下,也派人盯過這個所謂的知了茶樓。」
「怎麼說?」安捷皺皺眉,有點緊張地問,相比別人,他總是更信任姜湖一些。
翟行遠大步走了出去。
柯如悔卻輕輕地伸手撫摸著她蓬鬆柔軟的長發,細長靈活的手指溫柔地在她的發梢穿梭著,直到安怡寧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沈夜熙拉過一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好,那現在我們知道這個混混有極強的控制欲,希望牽著我們的鼻子走,如果我們聯繫他,他會怎麼說?」
沒有閔言。
這不是概率問題,而是我們每個人都會全力以赴。
「我知道那丫頭和翟家也有關係,你們不是聯手對付我么?」閔言略顯輕佻地說,「不過說實話,她長得倒是不錯。」
姜湖沖所有人打了個安靜的手勢,在場其他人全都跟著圍坐在一邊,靜靜地等著。
翟行遠抿抿嘴唇,悶悶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安捷偏頭瞟了他一眼,分明是「我不想聽你廢話」的意思,他把聲音放輕緩,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跟你一起去。」
她的後背緊緊地貼在地上,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姜湖說話的功夫看了盛遙一眼,盛遙對他比了個拇指,這電話是翟行遠直接打到閔言手機上的,只要給他時間,是有可能追蹤到的。
安怡寧這回是真的冷靜不下來了。一個滿身紋身的男人蹲下來,湊近了打量著他,身上的臭味撲鼻而來,男人獰笑了一聲:「老大的意思,是只要留一口氣,剩下的,這小娘們兒就聽我們怎麼處置了么?」
「你激動了。」姜湖淡淡地打斷他,「話多,精神亢奮,自大自負,睡眠減少,最近你也會經常陷入自己一事無成的焦慮里吧?半夜有沒有突然驚醒過?你其實一直在懷疑自己是么?」
盛遙給了翟行遠一個眼神,示意他先說。
這時候,對他的話,沈夜熙選擇無條件全盤相信,猛地拿起對講機:「全體注意,知了茶樓!」
「知道了,調警犬過去,甭管有用沒用,先試試。」沈夜熙小聲對著電話說。
閔言猛地掛了電話。
沈夜熙點點頭,表情微微柔和下來,錯身而過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輕read.99csw.com輕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
而後他頓了頓,尖銳地輕笑一聲,好像找到了什麼讓他自信的東西一樣,語速又慢了下去,陰陽怪氣地說:「她就要死了。」
他輕輕地笑了一下:「要是沒有,我可太傷心了,他曾經一再提及,我是他最好的學生來著,對,他現在叫什麼?Mark?他有沒有告訴你他的其他一些化名?」
姜湖保持著均勻而有些急迫的語速,音調不高不低地說:「你感覺怎麼樣?你感覺他像誰?是不是就像你父親?可你知道你父親不是這樣的,他只是個莫名其妙拋棄你和你母親的人渣。閔言,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想讓他們所有人都看到你的成就,然後後悔是么?你每天幻想那些拋棄過你的人都跪在你腳邊,懇求你原諒。你還幻想自己與眾不同,幻想自己在狠狠報復當初所有辜負過你的人。哦,你還想報復誰?你媽媽么?你是不是經常看見她把不同的男人帶回家?每當這個時候,她是不是都叫你離開?你看見過他們在做什麼么?」
他三句話里,每句都或明或暗地提到柯如悔,在場的三個人雖然不明所以,卻也聽得出來,閔言極輕易地就被他激怒了。
姜湖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如果我們打電話過去聯繫他,他會坦然承認人在他手上,並且提出很多無理要求,如果我們不做到的話,怡寧會有危險。」
對方沒聲音了,片刻,閔言顯得有些僵硬地問:「你是警察?」
盛遙伸手敲敲桌子,把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轉過來,已經追蹤到了閔言的信號,屏幕上一點正在移動中。
「我知道。」盛遙和翟行遠同時說。
沒人,去下一個地方。
「他行動的方向改變了。」盛遙盯著屏幕說。
柯如悔笑笑:「我只是好久不見,有點想念他了——安警官,一定要小心哦。」
沈夜熙沒反對點點頭,翟行遠雖然也急,但畢竟還有幾分理智在,況且作為一個翟家人,他多少還是有些了解閔言的,不像安捷——沈隊多年的直覺覺得,這男人現在很不冷靜,別人不冷靜無所謂,就算瘋一瘋別人也拉得住,安捷……安捷這人,沈夜熙說不太好,雖然由於安怡寧和莫局的關係,安捷跟他們的關係一直非常好,逢年過節也會送東西過來,還幫盛遙家一個遠房親戚的孩子在他所任教的大學里找過導師,怎麼看都是個非常普通的學者,可一個非常普通的學者為什麼會和他們莫局關係這麼密切?而他究竟以前是幹什麼的,少有人知道,這個人總讓沈夜熙覺得危險。
終於,姜湖把資料放在會議桌上,筋骨分明的手在上面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用一種低緩的語氣說:「百分之百的把握,安叔,只要你相信我。」
安怡寧覺得對她而言,她現在非常想咬他。
「閔言的父親早亡,母親因為賣淫被多次拘留過,應該也是不管孩子的,這人從小在一種邊緣的環境中長大。」盛遙簡述他剛剛找到的東西,「和小姜說得差不多。」
會議廳里的大鍾一秒一秒走過的聲音,像是催命。
翟行遠閉上眼睛,沈夜熙壓在他肩膀上的手像是鐵打的,怎麼也掙脫不開,他忽然覺得,剛剛跟安捷他們一起出去就好了,原本以為自己能很冷靜很冷靜,卻在聽見閔言那明顯是嚇唬人的話的時候,腦子裡只剩下亂鬨哄的一片。
「我叫姜湖,」姜湖面無表情,說話read.99csw.com的聲音里卻似乎含著笑意,也不知他是怎麼做到的,同樣是慢悠悠的,閔言是裝腔作勢,姜湖說出來,卻別有一番篤定從容的味道,「你可能不大清楚這個名字,不過有人應該和你提過一個叫小姜的人。」
「安叔?」
翟行遠回答他的一些問題之餘,在旁邊一直聯繫著一些人,問話的口氣異常強硬簡短,盛遙的目光幾乎黏在了屏幕上,十指像是要飛起來似的,沈夜熙在一邊,隨時聯繫楊曼和蘇君子——
「知了茶樓的註冊老闆好像是個外國人,嚴格來說是個美籍華人,所以我可能一時查不到他的底細,只聽說過叫Mark,很有特點,據說有心理諮詢師常駐,蠻受一些壓力大的城市居民歡迎。」盛遙說。
他的腳步很輕,下樓的時候都沒能驚動樓道里的聲控燈,卻聽見旁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子彈上膛的聲音,翟行遠這時候就是再不冷靜,也被這動靜給弄冷靜了,他寒毛一豎,猛地回過頭去。安捷從暗處走了出來,把手上不知從哪裡弄來的槍插到腰間:「我跟你一起去。」
閔言深深地吸了口氣,儘管努力按捺,卻仍聽得出他聲音里有一絲顫抖的意味:「你打電話來問那個女警的事情么?」
「我們能快過他么?」
「你閉嘴!閉嘴!」
「你回翟家。」沈夜熙不由分說地打斷他,「帶上你的人,去知了茶樓找那個叫柯如悔,或者什麼Mark的,今天晚上你做什麼,我都裝作沒看見不知道,你不用向我彙報,把閔言的注意力分得越散越好,這裏不用你操心。」
閔言好容易壓下自己的怒氣,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在激怒我——你,你在——你同事的命,不想要了么?」
沈夜熙一伸手把猛地要站起來的翟行遠按了下去,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翟行遠臉色沉下去的樣子和翟海東倒是有幾分相像。
柯如悔這人簡直是妖怪,安怡寧緊緊閉著自己的嘴,卻管不了自己的眼神和表情,柯如悔像是真的有讀心術一樣,時時刻刻能摸清她的情緒,甚至時時刻刻都在操縱著她的情緒。
他才知道,原來事關她,冷靜就變成了那麼難的一件事情。
出於一種源於她特殊職業的特殊敏感性,安怡寧能感覺到柯如悔說的每個字,每個動作帶出的肢體語言,都在影響著她,可是她卻驚恐地發現,自己明明知道,卻無法控制。
這話自負得過了,要是平時,絕不會從姜湖嘴裏聽到這麼咄咄逼人的話,可是現在,大家卻覺得,他說這話的腔調彷彿能給人信心和力量似的。
撲了個空。
姜湖說:「閔先生你好。」
沈夜熙雙手撐在會議桌上,清清嗓子:「往常的解救人質事件,我要求諸位打起十分的精神,不能出錯,盡量搶救人質,這次我不論過程合不合規矩,也不管行動是不是正確的,我只要保證一個結果。那現在我分配一下任務,盛遙,閔言這人,即使他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你也要把他的底細給我摸清了。聯繫楊曼和君子,翟先生你把能想到的,閔言平時有可能會去的地方,或者他的產業的地方全部列出來,讓他們倆帶人一個一個地查,就以掃黃打非突襲檢查的名義,我不管什麼搜查令什麼上級命令什麼手續問題,這些莫局你去公關,安老師……安老師先回家吧,有消息我會通知你……」
「這麼典型的躁狂型抑鬱症癥狀,柯如悔沒看出來么?」無論閔言說什麼,姜湖read.99csw•com都好像完全沒聽見一樣,他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話,輕輕地嗤笑一聲,「怎麼可能,柯如悔不是自稱無所不能么?為什麼他看出來了卻不告訴你?因為他也覺得你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因為他也覺得你不會有什麼大成就的對么?還是他根本就是在故意引導你,故意把你推向深淵,你以為在他眼裡你是什麼?哈,不過就是一個道具。」
片刻,電話接通了,翟行遠把電話放在桌子上,打開了揚聲器。
「羞恥」,是人類最無法忍受的負面情緒之一。
「他去茶樓幹什麼?」
翟行遠果然沒再說半句廢話,和安捷一前一後地離開了警局。
柯如悔低頭對上她的視線,輕輕一哂:「孩子,傲慢是七宗罪之一,你不要這樣。」
「我留下協助調查。」翟行遠說。
「安怡寧死定了。」
不、不要——
閔言仍在喋喋不休地說著話,說話的主題似乎已經變成了炫耀,姜湖時不常地不咸不淡地插上兩句,不動聲色地主導著話題,讓他繼續炫耀自己的聰明,注意力卻分出了大半在盛遙屏幕上。
「那小翟先生你……」
「我準備好了。」姜湖的雙手靜靜地交握在一起,身體微微往前傾,會議室里其他三個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他身上,「他只是個沒有父親的環境中長大,住在一個兇惡的人的身體里的孩子罷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尖銳:「你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求我,你什麼辦法都沒有!」
「或者,他變成了你新的性幻想對象了是么?你知道自己不是同性戀,但是卻又會有那樣的幻想,你不覺得羞恥么?就像當初你媽媽接待『客人』時候,你在門外偷偷看過吧,一邊看一邊自|慰一樣,你不覺得羞恥嗎?」姜湖壓低聲音,似乎帶了一點惡意,「柯如悔提過我多少次,你嫉妒了多少次,嗯?」
說著呃,他轉頭若有所思地盯著門口看了一會,低聲說:「怪不得他和你們感情那麼好,有的時候,你們真的很像,都那麼傲慢——時間太晚了,我估計警方很快就會有動作,我再在這裏待下去,會有人不安的,我先走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啊。」
安捷看了他一眼:「回家我也待不下去,讓我在你們辦公室坐會吧,我知道哪個是怡寧的辦公桌。」
閔言把電話接起來了,沒說話,先笑了,用一種刻意拖長的,慢吞吞的口氣說:「我還以為,你們把我忘了呢。」
「……我會殺了你!我一定殺了她!」
「警察。」姜湖不緊不慢地說,「犯罪心理學博士,曾經師從柯如悔,不知道你那柯老師有沒有跟你提過呢?」
沈夜熙的調動能力驚人,忙而不亂,所有人都有條不紊。翟行遠靠在樓道的牆壁上,猛地伸手砸了一下牆,狠狠地咬住牙。
姜湖根本不給閔言喘息的機會,繼續說下去:「怎麼?被我說中了么?你覺得這個突然出現的柯如悔簡直就是你生命里的光是么?你把他當成了什麼,嗯?我想想,他的出現大概頂替了你最初對於父親角色的幻想是吧,他足夠強大,不像那個為了討生活躺在不同男人懷裡女人,又足夠細緻,能讓你傾吐心裏最說不出來的秘密。或者……」
閔言頓了頓,似乎有些意外:「嗯,你不是翟行遠,你是誰?」
電話那邊傳來嘶啞的喉嚨里擠出來的雜音。
沈夜熙拎起翟行遠的領子,把他拽了出去,一關門撥通了楊曼的電話,迅速交代了一下閔言的位置和行進方向。
楊曼等read•99csw.com人接到通知立馬來了精神,他們在偌大的城裡沒頭蒼蠅地一樣亂撞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好容易有個目的地了。
閔言似乎已經混亂了,他幾乎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殺了誰,他一開始的冷靜和挑釁早已經蕩然無存。
姜湖垂下目光,不為所動,只聽閔言繼續說:「怎麼了,博士?你剛剛不是還很得意地說我是圈子外的人么?你們這些『圈子』里的人有多大的本事呢?你能找到她么?你能救她么?」
翟行遠點點頭,猶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
「好像是和什麼人有約。」翟行遠皺皺眉,「不知道為什麼,盯了閔言好多次,都沒找到他去見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對方非常小心謹慎。」
這時,門外一聲槍響撕裂了夜色。
「能,」姜湖篤定地說,「因為我剛剛想清楚,他應該就把人放在知了茶樓里。」
翟行遠頹然放下手:「沈隊長,我……」
盛遙覺得自己都快錯亂了,居然聽到滿身書卷氣的姜醫生臉不變色心不跳地說出這麼……驚悚的一段話。
姜湖特妖孽地輕笑一聲,嘴角冷冷地勾起一個不明顯的小弧度,琥珀色的眼睛里有光一閃而過,沈夜熙站在他身後還好,可憐的盛遙一點不落地看見這個人的表情,恍然覺得,姜醫生被狐狸精之類的東西附身了。
安怡寧覺得自己今天不單單是倒霉,而是活活見了一番鬼。
安怡寧的心跳陡然劇烈起來。
「他在等我們先聯繫他。」姜湖下意識地介面,頭沒抬起來,仍然扎在資料里,「因為他認為這樣會讓我們在心理上處於劣勢,會讓他的控制欲得到更好的滿足。」
安怡寧不知道,已經有快一個加強連的荷槍實彈的同志們正往這邊趕,她只知道那個自稱柯如悔的妖怪男人出去以後,沒平靜多長時間,突然氣氛就不對了。
這世界上絕沒有百分之百會發生的事情,可是姜湖說出這句話來,就有那麼一種讓人不容懷疑的堅定。他不是在說安怡寧平安的概率,而是在表達他自己的意思——怡寧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都像最重要的家人一樣,保護家人,我們可以做任何事情。
六七個凶神惡煞的男人推開門走了進來。她身上像是被泥沼纏身,明明知道周遭發生什麼和將要發生什麼,卻偏偏無能為力。
男人粗糙的手向她伸過來:「老子活了這麼大,還沒玩過警察的女人呢,嘖,老大真有本事……」
沈夜熙再次進入會議室,正好聽見姜湖說:「如果你真的什麼事情都做得到的話,為什麼現在翟海東還好好的?甚至連李永旺這隻小蟲子都老老實實地在牢房裡睡覺?柯如悔沒有跟你說過,你現在這種精神狀態,屬於妄想么?」
姜湖猶豫了一下,似乎在衡量這句話該說不該說:「他會變得非常貪婪,控制欲會越來越強大,如果在這期間,我們被他耍得團團轉,找不到怡寧的話,他會用撕票來嘲笑警方的無能,炫耀他的聰明。」
而與此同時,安怡寧雖然暫時安全,感覺卻不好。
同時,翟行遠和安捷也接到了沈夜熙的通知,算算距離,離茶樓已經不遠了,翟行遠一腳把油門踩到底,安捷坐在副駕駛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分明,只是修長的手指不停地在槍柄上摩挲。
他說完,不就這樣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安怡寧死死地盯著他不說話。
「沒事,他說什麼我們做什麼,只要人平安,場子以後還找不回來么?還有呢?」沈夜熙追問,「如果他說的我們都九九藏書做到了,他會怎麼樣?」
沈夜熙下意識地去看姜湖,他心裏隱隱地猜出這個神秘茶樓的神秘老闆是什麼人,姜湖的表情卻在聽見了「Mark」這個名字之後依然不見什麼波動,只是對翟行遠說:「你立刻替我聯繫閔言。」
「他自大,野心勃勃,但是又不是特別成熟,像是危險的青春期少年,容易因為衝動而做出危險的事情。」姜湖一邊說著,眼睛卻一行一行地掃過資料文件,「他要找的東西落到了警方手裡,所以他現在心理產生失衡,急需要做一些事情來平復他的憤怒。」
一時一室靜默,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姜湖身上。
安怡寧愕然地看著他,這男人怎麼突然站起來、說走就走?柯如悔走出兩步,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依然是那副溫文爾雅的表情,慢聲細語地對安怡寧說:「如果姜湖來找你,能不能告訴他,你見過我?」
「他知道我們能追蹤到他,所以一直在路上轉圈子,現在被我激怒,應該是親自奔著怡寧去了。」姜湖說。
姜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閔言尖銳的聲音打斷:「你又能怎麼樣?對,你是他掛在嘴邊的那個所謂的天才『小姜』,現在你們的人卻在我手裡!我隨時想讓她死她隨時能死!你算什麼?!不過是個會寫點狗屁論文的書獃子!條子的走狗!」
姜湖既沒有顯得緊張,也沒有笑,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不輕不重地說:「二十分鐘,我從來不出問題。」
這天傍晚果然被蘇君子那張烏鴉嘴說中了,下了一場暴雨,洗刷了整條街道,大家心裏都清楚,警犬領出來也沒什麼用。
莫局輕咳了一聲,伸手搭在安捷肩膀上,用力按了一下傳達安慰,打破了沉默和僵硬的氣氛:「如果是閔言綁了怡寧,為什麼不和我們聯繫?」
姜湖繼續說:「哦,對了,我忘了,你只是個外行,不在我們的圈子裡,當然不大清楚。」
姜湖說完,旁若無人地重新埋頭到資料里,偶爾對翟行遠提問。
「求你?」姜湖輕輕地介面,「原來你綁架安怡寧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人求你?」
姜湖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這城府有些深的男人在說到「女兒」兩個字的時候,聲音里竟然有那麼一分壓抑不住的顫抖和懇求,那雙總帶著些戲謔和深意的眼睛里拉出細細的血絲,配上眼角一點細紋,整個人都顯得特別憔悴。
安捷拍了拍莫局的胳膊,站起來,沉默地點了根煙,在會議室內走了幾圈,隨後他轉向姜湖:「小姜,如果能聯繫到閔言,你來通話的話,你有多大的把握把……把我女兒安然無恙地帶回來。」
沈夜熙豎起食指,正好接進來一個楊曼打進來的電話,片刻放下來,問:「知了茶樓這個地方,你們誰聽過么?」
他輕輕地挑起嘴角笑了一下:「還是個懦弱的孩子。」
沈夜熙放下電話看著他。這男人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里顯得黑沉沉的,帶著一種冷光。
沈夜熙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裏面蘇君子快速說:「怡寧的手機找到了,被人踩壞了,扔在路邊,告訴大家先別著急,附近沒有血跡,起碼現在沒有更壞的消息。」
閔言的呼吸急促起來。
安捷閉了閉眼睛,頹然靠在了牆上,神色卻輕鬆了些。
柯如悔忽然問:「安警官,你這麼漂亮,又聰明能幹,為什麼要做警察這麼沒前途的職業?」
「姜湖。」沈夜熙最後轉向了他們的心理專家,「我給你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你來聯繫閔言,有問題么?」